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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的事,我会想办法,你们只管专心温书。”
不过是输了一个艺长?,又不代表什?么。
只有冯晏会沾沾自喜,还?以为她是因为他?的“威胁”而妥协。
他?这样的人大概不会懂得,无论是假爹林琅,还?是林氏暗部,她从?未有一刻想过借由他?们的力?量保全自己。
这世上?,她最大的靠山,向来?是她自己。
林清樾没有和玄英斋一道去膳堂,说是去为琴想办法。
但刚出这样的事儿,坐在膳堂中的玄英斋众人颇有些食不知?味。
尤其?是周围几斋的目光止不住地往他?们玄英斋方?向投来?,议论纷纷。显然是朱明斋有几个没良心的,已?经将林樾的身世传了出去。
“衙内,那冯晏又未去过京都怎么知?道林家的事儿。这事有蹊跷,咱们不能任由谣言散播,得想法子帮帮斋长?啊。”
唯一能在京都有人脉的高泰安被大家薅了起来?。
“哪个好人家的孩子敢和御史?中丞的林家走得近啊,前一天说的小话,说不定后一日就被呈到?朝堂,递了谏言。”
“不过冯晏这么提,我倒确实想起来?关于林家发迹前的传言了。”
“林家现在的家主林琅入仕时便爱直言进谏,得罪了不少人。当年?甚至有一次满门下大狱,他?的第一位夫人好像就是在那时丢了性命,据说当时正是十月怀胎。”
“……那不会就是斋长?的生?母吧……”
“现在看来?确有可能了。后来?林家沉冤得雪,将这位夫人送回故里厚葬了。三年?后又新?娶了夫人,有了一个女儿,府中很是疼爱。及笄礼时,几乎京中一半的贵人都去了林府参礼。提到?林府,大家都是只知?道这位嫡女,从?未听过嫡子……”
“所以……冯晏说的林府愧疚给的钱财就是因为这……”
高衙内叹了口气,确实无法否认冯晏说的话。
“倘若是我,我恐怕早就对林家怨恨至极了,根本无法想象林樾是怎么长?成如此光风霁月的模样……”
众人心掉下了大半。
“怪不得我初次见斋长?在客栈时,虽气度非凡,出手阔绰,但不见他?身边有多少小厮伺候……”
“你这样一说,我也想起来?,斋长?常说交友不论出身……也是因为这些事吧……”
众人说着说着沉默了下来?。
他?们对斋长?的事儿知?道的真是太少了,帮也帮不上?忙。
“梁映?你自己不吃?”
瞿正阳看着自和林樾分开后就又重归阴沉的少年?,就算坐在膳堂之中,他?却没给自己拿饭,一边听着他?们小声商讨斋长?的身世,一边将不同的菜拨进干净的菜碟中。
这会儿他?们说得差不多了,他?也分完了菜,拿了个食盒装好便要往膳堂外走。
回答瞿正阳的只有梁映匆匆的背影,瞿正阳无奈地坐回,完全不理解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吃饭。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呢?
旁边的关道宁咽下一口肉,安慰道。
“算啦,我们之中,梁兄也是受斋长?助益良多,担心而已?。”
梁映走在回舍房的路上?,耳边却还?滞留着衙内遗憾叹息的语气。
林樾从?未说过他?的身世。
而梁映一直以为能养出林樾这般人物的家世,该是父母双全,对他?千珍万爱的。
就像他?幼时隐约期盼过的最美好的出身。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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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没有。
他?不禁去想,那些与阿婆在一起,他?仍偶尔会觉得孤寂的长?夜里,林樾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夜里不曾熄灭的灯,是唯一陪伴他?的光亮么?
他?根本不知?道答案,却还?一无所知?地庆幸。
认为自己离他?足够近,总是会比别人更了解他?一些。
梁映心口仿佛被深深重重地沁在水中,吸满了水,拔不出又陷不下去,吊在一处,微微撕拽的钝痛让他?迫切地想找到?那个人。
他?的脚步越走越快,直到?在他?们两人燃起烛光的舍房门口停下。
林樾在里面。
没有完全掩起的门扉竟泄露出一段琴音。
虽然音色远没有在乐艺课上?听到?的那般悠远绵长?,但也足够听出音阶和曲意。
梁映发现这乐声,他?竟认得。
是课上?元瞻用作择定艺长?的曲目——《水云间》
但和彼时林樾课上?所奏的乐声并不全然相同。
梁映的琴艺未曾熟稔习透,但赏析过元瞻那样高超的琴声,也明白一窍不通的杂音是什?么样,现在要他?细辨琴声,分辨出音色音阶之间的差异,并不算难。
在选艺长?时,林樾抚琴确实中规中矩,比起舒意,更像是数着音阶一个个划过,毫无该有的抑扬顿挫,就算是著名曲谱听起来?也一样平平无奇。
元瞻所评的那句“无趣至极”,并不无辜。
可现在却不同。
明明那琴的音色不及课上?半分,但如今听来?却质朴得,更符合山野的旷达自在。琴声中的高山流水,非但没有将雅俗分裂,而是化为万物向春。
肆意生?长?,无拘无束。
这才像是这首曲子真正该表达的真意,不知?比朱明斋那刻意端着的高雅尊贵,高明多少倍。
浓烈激荡的琴音直至收手,仍在耳畔留有回响。
一阵晚风吹动木门间隙,吱呀一声将那条窄缝拉大。门内一双似因怀念而爬上?几分怅然若失的眼,就这么猝不及防和门外晦涩深幽的眼对上?了个正着。
“原来?,你能赢。”
第034章 第三十四章:第一个
梁映没见过林樾对谁流露出?过这样的眼神?。
一层浓重的阴影在那双以?温润作底的眼里如此?明显, 好?像占据了林樾整个人?生的大半重量。
比起困惑琴音,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掠过梁映心头。
但他遮掩得很好?,他拎着食盒,推门上前, 又回头平静地将?门关实。
一抬头, 琴前的少年已经将?神?色收敛如常。
林清樾没想到此?时应该正在膳堂用饭的梁映会这么快回来。还恰好?撞见了她为了试音随手弹起的《水云间》。
此?刻再装作技艺不精, 就未免太瞧不起梁映了。
她拂过手边琴弦, 轻轻道。
“你知道么, 当琴师能被世人?所认可时,往往都?已经形成了独属于他的琴风,就像……”
“就像铁匠会在自己锻造的兵刃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独一无二,一看便知。”
林清樾微微一怔抬起头。
明黄色的烛光将?走近的梁映轮廓映衬得柔和, 就算她说?着毫不相关的话,他也不在意?,甚至顺着她的话意?,一点就透了她想要?说?的。
那眉宇之间,林清樾找不到一丝对她隐瞒琴技的责怪、探究, 而是一种莫名的信任。
就好?像哪怕她今日和冯晏站到一块儿,他也会相信她是有自己的盘算。
“你不想叫别人?发现教你弹琴的琴师?”
林清樾提了提唇角,她的太子殿下
果然聪慧。
“正是。有关他的事儿, 最好?都?不要?提及,因为很容易惹祸事上身。所以?梁兄应该能明白, 一时的输赢不重要?,这不是照样也有琴可练么?”
梁映目光落到林清樾指向的琴。
这琴十分“新鲜”, 桌案下的地面还堆积着木屑,刻痕和凹槽显然都?是不久之前才新增的。
看着比起课上的琴还差了许多, 但至少也有了雏形,拿来练手,用到月底学测之前应该也是够用了。
“我本来是上山想砍块木头拿来斫琴,不过路上走歪了,幸而碰见了邵教谕。他好?心将?他手上一把斫了一半的琴拿给了我,虽改得还是粗糙了些,但大致练练无妨。”
林樾言出?必行,梁映并不惊讶。
他很快就从堪称神?迹之速修好?的琴身移回目光。
“他……对你很重要??”
梁映知道自己该适可而止,但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放在桌案下的指尖在看不到地方,一点点陷进皮肉。
林清樾尚在介绍琴身的手蓦地停下,转而抬眸看了过来。
那眸光似明晰,又似混杂几?分晦暗,梁映被看得喉间微微干涩之际,就听那声音并未完全避讳他的问题,轻轻道。
“若没有他,便没有现在的我。他教会我的不止是琴艺……”
话意?刻意?在舌尖顿了顿,林清樾望着少年追寻而来的视线,戛然而止地露出?一抹浅淡笑意?。
“但每个人?皆有自己的隐秘。”
“想必梁兄能理解,若是有朝一日能说?了,届时,我再第一个告诉梁兄,好?吗?”
明明没有一个确切的交代。
有朝一日,也不知是有生之年的哪一日。
可梁映的耳畔却被“第一个”这三个咬字填满,平平无奇的字眼他无声重复在自己的齿间,竟升起微微的热度,将?他前一刻还无法不在意?的心口熨得服帖沉静。
梁映想,来日方长。
林清樾本还想再替这把临时做成的琴仔细调下音阶,可梁映却不让,举手将?琴从桌案上收走,又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铺开。
“食能以?时,身必无灾。”
先前林清樾送给梁映的话,这会用回了她自己的身上。
乖乖吃了饭,林清樾便在烛光下时不时弹拨琴弦,校正琴音,而梁映则坐在对面,手里拿着一卷书认真研读。
这时辰两人?一时都?没注意?,直到上半夜才堪堪结束。
等到林樾那厢传来逐渐平稳的呼吸声,梁映才敢从床榻之上起身。
梁映没有忘记今日是和阿清约好?习武的日子。
但一直拖延到现在,已经晚了许久,梁映担心以?阿清的性子,不一定还会在山崖等他。
抱着姑且一试的想法,梁映还是摸黑上了山。
果然清冷月色下,空寂一片,不见少女?。
只是在她先前坐下的位子有些突兀地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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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略显笨重的石头。梁映挪开一看,石头底下竟是压着一本薄薄的手札。
他随手翻阅,上面字数倒不多,更多的是些寥寥几笔就勾画出的习武小人?,将?一套基础的步伐招式栩栩如生呈现在纸上。
这倒像她的作风。
怪不得会放心离开,有了这样详细的描述,就算是毫无习武经验,也能很快领悟,而不会出?现太大偏差。
梁映对着月光,把手札上的内容记熟后,便开始一招一式地付诸于行动?地练了起来。
高悬的明月,将?少年一人?孤寂练习的影子拉得很长。可少年却像是察觉不到这般苦寂,一遍又一遍,毫不在意?爬上额角脊背的层层汗意?,务求将?每一个步伐的方位和角度都?踩到最精确。
其实按照少女?在手札上留下的字迹,并未要?求他一口吃成个胖子,第一日他只需要?大致记住步伐就行。
可梁映无法就此甘心。
他稍稍闭眼,冯晏今日的猖狂神色便出现在眼前。
拂云楼那包含杀意?的字眼已经初步浮现出了痕迹。
他不会允许。
……
夜色消逝,晨钟又响。
林清樾因为前夜的‘偷懒’之举得了个好?觉,起床时感觉自己精神?稍霁,因而心情都?不错了些。
拢好?衣襟,却不想刚绕出?床榻就看见一衣冠端正的少年,正坐在书案旁边,借着晨光,捧着书认真看着。
面对这样的勤奋,林清樾微微惊愕。
她没记错的话,少年是清晨才从山上回来的。
“怎么了?”梁映注意?到林清樾的视线,左右看了眼自己身上,“是哪里有错?”
林清樾摇了摇头。
只是有点羡慕这样不用睡觉的精神?头。
不像她,稍微少了些觉,就容易头疼。
今日书数两课,便没有昨日的提心吊胆。
就是林清樾在人?来人?往的书院斋堂里行走时,不免碰上许多异样的目光。
她的身边除了玄英斋的学子,几?乎没有人?再靠近,仿佛她是什么身染恶疾的病人?。
林清樾本人?对此?倒没有太多的失望,反而玄英斋的众人?颇有些为她打抱不平的埋怨。而这一点,尤其在晚课时,祝虞找过来说?暂不能帮玄英斋温习功课时尤甚。
“不是吧?祝兄,怎么连你也这样?”
“亏平时斋长对你这么好?……”
“没想到……哎,是我们看错人?了……”
祝虞找来玄英斋时本就血色不足的脸,被学子们你一眼我一句的说?得更加苍白。细直的眉越听拧的越紧,但却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所有小话,这才抬眼看着林清樾,哑着声问道。
“发生了……什么?”
“真的假的?整个学院都?朱明斋那帮碎嘴子传遍了,你不知道?”
玄英斋学子看了又看,虽然难以?置信,但祝虞好?像真的不知道冯晏做的那档子事儿。
怕勾起林清樾心中不快,瞿正阳偷偷贴到祝虞耳边解释了两句,祝虞听明白后,那一双素来沉静的双眼霎时睁大,又无措地看向林清樾。
“我真的不知道。实在是最近……有些琐事缠身,抽不出?空来玄英斋了。我……我还备了些平日读书的心得,并非是因为冯晏之故才——”
“我知道。”
林清樾看祝虞一时心急,想从怀里掏出?什么证明自己的话,但越掏反而越找不到,急得鼻尖一瞬都?开始冒汗,她忙伸手拍了拍祝虞的肩,柔声道。
“你有事就先忙,斋中都?知道你的好?,不会真误会的。”
祝虞还在怀中寻摸的手渐渐在这轻缓的嗓音和力度中,安静了下来。
她一点不认为什么棺材子的身世能把这样一个人?轻易埋没了去。
比起她这般疲于奔命维持谎言的人?,这样的人?应该结识更有前途的人?才是。
“我才想起心得我没带……之后再给林兄拿来吧……”
祝虞不太会撒谎,低头快速说?完便想转身就走。
可谁料,不注意?从怀中抽出?的手竟带出?了许多不该出?现在书院的纸页,分扬飘然着落到地上,那些悉心隐藏,难以?启齿的隐秘此?刻尽数落在人?前。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祝虞脸色彻底白了下来。
她尽可能快地在所有人?还没看清的时候,蹲下身将?纸页一一收拢,可还是不如众人?这么一打眼……
“呀,这上面画的是春|宫……”
“这字……好?像是祝虞的?”
祝虞惨白的脸在轻微的言语声中又涨成不自然的红色,掌心的纸张终究因为主?人?的羞愤而被捏得骤成一团。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偏偏在她最想保住体面的人?面前……
祝虞近乎自暴自弃,收起纸页的手彻底停了下来。
可耳边却还是在传来窸窸窣窣的纸页声音。
祝虞怔忪间抬头,却看到一群弯下身替他捡起纸页的玄英斋学子们。
“这可要?收好?了,别让教谕看见。”
瞿正
阳嬉皮笑脸地把他收起的纸页递到祝虞手中。
“不必慌张,祝兄,这事儿书院开始不就经历过了,也没什么的。”关道宁也把自己捡起的东西交给祝虞,末了还附耳悄声道。
“都?是糊口,我懂得。画着这么多得费不少功夫吧……下次别一个人?弄了。”
林清樾收拢起其他人?手里的最后几?张放到祝虞手中,又把祝虞从地上扶起来。
“你若有什么不便,别一个人?扛,可以?来找我们。”
祝虞捏着重新回到她手中纸页,媚俗露骨的颜色却在这些人?面前黯然失色。
她盯着林清樾温和的眼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嗫嚅着“多谢”两个字,便匆匆离开。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的啊。”
瞿正阳喟叹道。
“就你会说?,今日琴有了,可不能托词没得练了。”
林清樾一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回到了先前她在斋中拿出?的新琴之上。
“斋长,退一万步来说?,学测的时候真的不能把你的脑子和手得借我使使吗?”
“附议!”
……
这一天?也是没少学。
林清樾下了晚课才在舍房坐下,便见一同回来的梁映还有要?拿书温习的劲头,她都?有些替他头疼了。
一炉迷香点上,林清樾伸手在撑着下颌,就这么靠着书案边睡着的少年面前晃了晃,确定睡死过后,才算松了口气。
让你好?好?学,也没让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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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命的学啊。
再这么放哨,那把武器她可怎么抽时间打出?来……
林清樾换上夜行衣,转瞬往山脚镇中一处铁匠铺直奔。
第035章 第三十五章:传流言
层云飘忽不断, 将月色搅得稀薄。
一抹人影在扶风镇的各处屋脊房顶穿梭跃动,散落的几?缕碎发在夜风吹拂下,掠过一双明亮沉静的眼眸。
三更更声在林清樾身下人迹稀少的街道上被打?更人缓缓敲响。
她找去的铁匠铺处在扶风镇偏郊,从书院过去的路上要穿过大半个扶风镇。
不过好处是, 这家铁匠是个酒鬼, 只要奉上两坛好酒, 这铁匠便会抱着酒坛醉上一整夜, 丝毫不在意铺中炉火是否有人动过。
宵禁时刻已响过更声, 街上应是万籁俱静。
却在林清樾经过一处幽香四溢,灯火通明的里坊时,噗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打?破了外街上的宁静。
“好你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 没钱还敢骗吃骗喝点?姑娘!当我兰香坊是吃素的啊!来人啊,给我上!”
一声令下, 四五个手持长棍的壮汉从侧门装扮浓艳的中年女子身侧绕出,满面凶狠。
而那?被扔倒在地上的人见那?举到半空的木棍,心神一颤,顶着醉红的脸顾也不顾大叫道:“你不能动我!我可是长衡书院甲等青阳斋的!”
林清樾脚步一缓,朝那?吵闹处多看了一眼。
这一眼倒是让她有些吃惊, 被那?门前幽幽红灯笼照亮的半张男子面孔竟是祝虞的模样!
这厢兰香坊的老?鸨根本不在乎男子醉呼呼的说辞。
“又一个吃醉酒说大话?的!那?长衡书院连我都知道是一州府学?,规矩森严,还青阳斋!我呸!没钱编个读书人的名头就以为我能放过你了?”
“我早晚会是!那?书院里的不过就是替我念着书, 我拿着她命脉呢,往后那?值钱的好处都是我的!这点?钱算什么……”
“我管你什么命脉, 什么好处!姑奶奶我要的只有钱!没有,你就等着给我脱一层皮吧!”
“有有有!呃~你们听我的, 送信去长衡,就说, 她若不把?钱筹来,我就把?她是女子这事儿捅到书院山长面前!”
男子说着说着还打?着酒嗝,女人听完怒极反笑?。
“女子上学?堂?真是天大的笑?话?!我看你就是不想?给钱!”
四五乱棍眼看丝毫不讲理地兜头罩下,男子被酒灌得懵懵的脑子根本来不及反应,只抱着头缩成一团。
可男子等来的却不是乱棍的疼痛,而是耳畔响起的一片清脆碎裂之声。
地上男子睁眼一看,面前大汉皆是捂着脑袋躺倒在地上哀嚎成一片,而造成此景除了地上碎开的青色屋瓦,别无他想?。
“谁?是谁在我兰香坊闹事!……你,你等着!”
刚刚还咄咄逼人的老?鸨四处找了一圈,非但没找到肇事者?,深深的夜色里凉风一吹,灯火照不到的远处,浓墨一样的黑像是能把?人吞吃了一般。
老?鸨忽觉自己形单影只,不敢再在门口多待,丢下一句话?便逃也似的回?了内门。
地上男子以为自己逃过一劫。
却在下一刻,他面前一片黑影略过。
来人看不清面目,只在他面前弯腰,单手钳着他的下颚左右转了一遍。看完,那?手便甩开,女声颇为不屑地在耳边响起。
“空有皮相相似,内里却烂得厉害。”
祝平皱了皱眉,从没被女的如此骑在头上过,刚要发怒。他胸口却被狠狠踩上一脚,那?脚碾着他皮下骨肉,闷坠得发疼。
他双手试图移开那?作?恶的腿,却发现他根本撼动不了丝毫。而且他越挣扎,那?脚便碾得越重,他平时引以为豪的那?点?力气竟是徒劳。
祝平只觉自己连气都吸不上,忙不再反抗,讨饶喊着“大侠饶命!”
“很好,看来你酒醒了,不该说的话?再让我听到,别怪我把?你舌头绞了。”
女声凉薄冷漠,像冰一样砸到祝平头上。
祝平呆了呆,这才回?忆起来自己刚刚在外人面前都说了什么胡话?。若是那?老?鸨真信了,现在毁了祝虞的名声,他拿什么向贵人交差!
一阵冷汗冒出,祝平彻底褪了酒意。
却在他思考之际,那?悄无声息出现的女子,也走得悄无声息。
祝平回?神时,眼前除了还倒在地上的大汉证明着发生过的事儿,那?女子别的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他一边捂着胸口从地上爬起来,不敢再在兰香坊门口逗留。一边却后知后觉地察觉,这陌生女子怎么竟像知道这隐秘一样,如此威胁于他……
祝平一时没想?通,却终归还是躲过了须臾之后,带着数十大汉重返侧门的兰香坊老?鸨。
“啧!逃得倒快!”
气急的老?鸨气在门口叉着腰干骂了几?句,才指挥着人把?地上几?个没用的家伙抬回?门内。
伙计听着数落的话?,又看了看地上这四五个本是老?鸨身边最得力的护院,不由得好奇起那?逃单的客人来。
兰香坊没有不透风的墙,隔天这事儿就传遍了整个兰香坊。
第二日?一早。
兰香坊采买每日菜蔬的厨娘在菜铺专门守了一会儿,一看到穿着标志性的烟青色外衫的书院采买厨娘,忙旋开一抹笑?迎了上去。
“哎,听说你们书院可不得了,有女子在里面上课呢?”
刘瑞娥放下手里挑着的冬瓜。
“你在说什么浑话??书院里怎么可能有女子?”
“是真没有还是你没发现?书院那?么多学?生呢,就没个瘦了些的,声音细了些的?或者?……”那?兰香坊的厨娘压低了嗓音,贴耳道,“胸前鼓了些的?”
刘瑞娥默了默,懂了她的意思是在说,有女子把?自己装作?男子的模样,偷偷以男子的身份在书院念书。
可这事儿岂不滑稽?
以长衡书院筛选学?子的法子,能留下的各个都是奔着仕途去的,这女子就算混得了一时,她还能混得了一世?
还想?入仕做官不成?
刘瑞娥摇摇头没把?这事当回?事儿,回?了书院,还把?这事儿当成笑?话?讲给帮她打?下手的小厮说起。
小厮也笑?,“姐姐哪听来的,这可太好笑?了。一个女子怎么可能如此胆大,这在书院可是要和?男子同吃同住的,要被人知道这日?后清白还要不要了?”
“可不是嘛,那?胡三娘说得还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咱们青阳斋的学?子。”刘瑞娥摘着菜,继续闲话?道。
“这更可
乐了,那?青阳斋里各个都快学?疯了,吃饭都不忘拿着书,还有拿着饼子沾着墨就往嘴里送的。女子能这样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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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阿虞?阿虞!”
祝虞顶着青黑的眼圈艰难地从书册中抽回?思绪,双目无神地找着唤她名字的方向。
原是不知何时靠过来的清隽少年。
“林兄?”
林清樾看着越发憔悴的祝虞,颇有些无奈地递出手里的锦帕。
“嘴上沾到墨了。”
祝虞啊了一声,这才转过浑噩的脑筋往自己吃饭的桌案上看去。
为了节省用饭的时间,她就拿了一个干饼和?葱酱,葱酱的碟子旁边就是墨碟,方便她随时拿笔在书上圈画。
她手上的干饼此刻湿漉漉的,吸满的却是黑色的墨汁。后知后觉,祝虞才觉得嘴里嚼着的饼带着墨的苦味。
放下饼子,祝虞却没伸手接过林清樾手里看着就金贵,价值不菲的帕子。而是把?学?服下自己的袖角拽出来些许,胡乱擦了擦。
“有劳林兄提醒。”
祝虞低着头说完,把?笔墨一收。林清樾抬起的手还来不及阻止,就看着祝虞把?手上沾墨的饼子匆匆几?口吞下,抱着自己书箱又急匆匆地跑不见了身影。
“我长得很吓人吗?”
林清樾转头问?打?饭回?来的梁映,疑惑地问?。
梁映将两人份的饭菜一一摆好在桌案上,坐了下来,话?意却有些冷淡。
“他忙他的,你总管他做什么。”
情谊,当属人于微末之时结交最为深刻。
她明明是想?帮太子殿下多多招揽人才,可没有一点?私心呐。
林清樾一边接过梁映递过来的筷子,一边试图引导两人关系。
“阿虞瞧着脸色不好,你先前不也帮过他,不若下了晚课一道去青阳斋看看?”
梁映知道林樾是指之前在膳堂出手帮祝虞脱困的事儿。
可眼前这人好似完全不知,他是为了谁才决定出手的。
放下了手中筷子,梁映单手手背支着下颌,把?脸抬起。
“学?测将近,学?子个个苦读,我的脸色难道算好吗?”
林清樾微微眯着眼打?量起眼前少年。
虽说白日?苦读典籍,夜里苦练步伐,确实未曾好好休息,但这张脸着实生得很好。
就算脸色苍白了些,眼下阴影重了些,却只加重了他眉眼的秾丽,甚至比之从前,还多了三分上位者?才有凌厉疏冷之色。
真要她说。
祝虞那?脸色看着好像一拍就要散架了。
而梁映的脸色,像是能把?祝虞拍散架的。
“确实有些差,这几?日?你是辛苦了……
林清樾违心地在梁映越来越阴沉的眸光里点?了点?头,却又话?意一转。“所以,正好去青阳斋,权当散——”
“什么青阳斋?你们也要去青阳斋凑热闹吗?”
瞿正阳也不知道从哪儿摸过来,手上抓着一个鸡腿来不及吃,就一脸兴奋地挤到林清樾身边的位子上。
“什么热闹?”林清樾一见瞿正阳这样,便知道一定是他又探听到了新传言。
果然,瞿正阳立马迫不及待分享。
“据说,咱们书院里有女子,就混在青阳斋中!”
林清樾脸上的笑?意微微一滞。
“你从哪儿听说的?”
瞿正阳不在意地摆摆手,“谁知道啊,我刚坐下整个膳堂就在讨论这件事儿。不过现在青阳斋的,各个发了疯一样的学?,在膳堂根本逮不住他们。要想?知道这热闹是不是真的,只有亲自去青阳斋看看了。”
“怎么看?难道要扒开所有青阳斋学?子的衣服瞧瞧?”
“唉——”瞿正阳没听出林清樾语气里一丝冷意,“无凭无据当然不能这么做了!不过我听朱明和?白藏斋那?几?个好事的,说是曾在学?舍后幽潭旁,夜半十分远远见着过有人影悄悄洗漱。”
“如果不是女子要避嫌,何苦要洗那?冰冷的溪水,在学?舍里的水房用热汤不就好了?”
“所以,我刚刚听闻,他们计划着要去潭水边蹲人呢。”
第036章 第三十六章:攻以毒
长衡书院山涧不少。
但要数能?凝成深潭, 又在学舍附近的,那便只能?是老舍房所在,如今玄英斋的舍房背后。
那处幽潭约有二?十亩地大?,虽说挨在玄英斋的舍房后, 但因为潭面宽阔, 一直延伸至树林更深处。
确实是个能?避着人洗漱的好地方。
但梁映皱了皱眉, 怎么谭边洗漱就是女子为了避嫌?
他与林樾在水房的浴桶没有修好之前, 都是就近去潭边洗漱的。
难不成, 他和林樾之间还有人是女子?
梁映刚对这想?法嗤之以鼻,却见对面之人眼底划过一缕厌恶,仅仅是一瞬, 鸦羽般纤长眼睫上下扇动?,便又将一切掩在他温润的眸光之后。
若不是他近来时刻关?注, 几乎就要错过。
林清樾抬眼看?向瞿正阳,笑着问。
“怎么,正阳也打算凑一凑这热闹?”
瞿正阳却面露嫌弃地摇摇头。
“我才不去。不管传言真假,这可能?毁人清誉的事都不该是君子所为。”
“而且那些?人看?女子热闹是其次,各个可都精着呢, 就因为传的是青阳斋。他们实际上打的主意是想?抓着这女子,将人家从青阳斋除名,好给?他们腾出一位子来。”
闻言, 林清樾挑了挑眉,多看?了瞿正阳一眼。
没想?到瞿正阳这副憨直粗糙的面皮下, 倒也藏了颗细腻的心。
“说到底,是这些?人心底怕自己不如女子。”
少年低沉的嗓音忽而犀利地落了评语。
林清樾纳罕地转过头, 刚刚还不关?心世事的她的太子殿下,怎么就突然参与这些?闲事的评论了。
不过, 也算是让人惊喜。
太子殿下心思敏锐,她本就知道,但这番对待流言的言辞是她未曾想?到的。
感受到那目光重新?投到了自己身?上,梁映低头吃饭时将唇角那一点微小的弧度藏起。
用过饭,林清樾刚提步和梁映一道往下午上课的斋堂走?去。玄英斋的学录脚步匆忙,追了上来。
“林樾,山长要见你。”
林清樾垂下眼,倒不意外。
又是绕来绕去的一段上山路,学录敲响济善堂的木门。
“山长,人带到了。”
林清樾踏上济善堂地砖时,脚步轻松,和一进屋便看?见的乌云满布的阴沉面孔,截然相反。
“山长,众目睽睽寻我是否招摇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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