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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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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1章 第三十一章:辨心意

    梁映的回答着实晦涩难明。

    林清樾还是没?能听出他一夜转变, 针对林樾的理由为何,但从好的方向?想,至少不是再对她身份起疑。

    “能考入长衡的,皆是有志有才之人, 多多结交无可厚非。与你而言也是一样的, 往后的路, 人脉也是你要上的课。”

    虽说书院为了让太子练就文韬武略, 无有不通, 痛下功夫。

    但人无完人。

    要以后能在朝堂吃人的权势纠葛之中立住脚,就算少年在书院练就了三头六臂的力量,可一个?人依旧是不成的。

    他需要知?根知?底, 完全只为他所用的力量。

    面前?的这些未曾受过权力摘选的书院学子便是最好的选择。

    而要林清樾说,祝虞便是个?不错的人选。

    据她所查, 祝虞仁、智、忠、廉。

    对于他们这位心思阴郁诡谲的殿下来说,若能培养起来,收入麾下,势必能成为日后回归东宫之位,重掌大权的一大助力。

    林清樾是诚心建议。

    但她想, 她这位独来独往惯了,也不知?道自己以后要与什么争斗的太子殿下,根本没?把这两句话?放在心上。

    因为, 林清樾听到梁映下一句回的是:

    “我想练武。”

    “……”

    不是林清樾有意瞧不起。

    “你这根骨已经长成,现在学起不一定……”

    “就算只能强一分也好。”

    梁映截住少女话?头, 语意坚定。

    阿清的话?他听懂了,但他不是林樾那般的人。比起招拢志同道合之人, 现在的他更渴望拥有自己能掌握的力量。

    即要加注,就得付诸行动?。

    “白日要上课, 入夜后我可以加练。”

    藏在帷帽之下的眉角微微上挑。

    “要我教你?你不一定有力气?还能第二?天去上课。”

    “你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梁映记得八年前?,他每次去见女孩时?,尽管衣服把一切伤痕遮掩得都很好,但他都能在她的身上多多少少闻到一些血腥味。

    血腥味重的时?候,她拿着话?本,读着读着会睡着。

    彼时?梁映不知?道她是经历了什么,再赶来遵守他们两人不成契的约定。

    现在,他想通了。

    拂云楼的游刃有余,便是在这些血泪中磨砺出来的。

    林清樾呼吸停了停,被她藏在记忆之后的阴暗一角,缓缓蜿蜒出一条碎裂的缝隙。

    她及时?将气?息稳住,转身望向?月下的少年。

    隔着白色纱帘,她却也能领略到深邃眉眼下,那分不再躲藏的少年锐气?。

    也好,多会两分,也不用总让她分心照顾。

    “……开始了,就不要后悔。”

    待少年的背影渐渐在月色下淡去。

    还坐在崖壁的少女忽然捶了一下手?边的地面。

    啧,她后悔了。

    她刚刚好像把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睡觉时?间搭进去了。

    这日后每隔一日的晚上。

    她必须先?在梁映面前?装睡,在他出门后,用轻功赶到山上。事后再从山上赶回来,抓紧时?间差,装回林樾。

    真是没?有最累,只有更累。

    这活怎么越干越多??

    越想越绝望的林清樾,最后发现自己竟

    然只能寄希望于冯晏。

    但愿他能在景王麾下,找到合适的机会将“林樾”杀了。

    饶她一条牛马命吧-

    两人选定日后练武的地方就在这后山山崖。

    原因简单,是因为从书院后山到玄英斋舍房,有一条不用怎么绕路的小道。中间不会经过其他舍房和斋堂,梁映回来的一路上都很是隐秘,不用担心被发现。

    而路的尽头刚好是舍房的后窗。

    梁映推窗翻入屋内时?,将脚步放得很轻。

    只有床边的烛光因为掀起的风流摇曳了一瞬。

    即使只有这点动?静,梁映还是在原地等了等。深沉的眸光掺杂一点亮色,悄悄立于阴影之中看向?那一边卧榻之上的身影。

    他睡姿一向?是安稳的,不喜翻动?,也不喜起夜。

    柔光镀着铺陈在枕边的墨发,因还未被束成一丝不苟的发髻,这一抹黑色就变得温馨可亲,像一团梦。

    梁映回神时?,他已经走到了林樾的榻前?。

    指尖碾起了一缕长发。

    那细碎缠绕着指根的痒意,是一模一样的。

    梁映花了一天的时?间想将梦境和现实区分开。

    但到头来,只要重新?站在他的身边,就功亏一篑。

    这算什么呢?

    素来清楚自己想要什么的梁映,第一次有些迷茫。

    为何他会因听到有人要杀林樾,心下一紧。

    又为何拂云楼与他共患难的阿清,他不曾梦见,却梦见了他?

    是因为,他欠林樾一条命?

    还是因为,除了阿婆,不曾有谁这样看着他,切实地想要留住他……

    又或是……

    梁映脑海猝然划过,今日午后,他于竹林深处窥探又被人群簇拥着的林樾时?,听到的那一句玩笑?

    ——龙阳之好。

    他对林樾……吗?

    理了一天也没?有解开的乱麻心绪陡然被寻到一个?近乎荒谬的源头。

    他未来得及梳理,眼睁睁看着这纷乱的心绪就此结成蛛网,并于体内的每一寸脉络里疯狂蔓延,将一分战颤化为千万分震荡开来。

    梁映垂眸。

    指根处的发丝正随着震荡,化成淬着火意的灼人铁链。

    按理,他应该为这份致命的灼热而放手?。

    可……他好像不想讲理。

    锐利的光芒迎着昏暗的烛光一闪而逝。

    梁映收拢手?掌,缓缓从这一室中的唯一光亮处退回属于他的阴影之中。

    晨光涌入室内,驱散开一夜晦暗是三个?时?辰后。

    梁映比晨起的钟声醒得早,在他出门洗漱时?,林清樾顶着略微青黑的眼圈从自己的榻上翻坐起来。

    她不急着下榻,而是伸手?拢过自己耳后的发,摸了又摸,终于确定——梁映这小子昨夜在她床前?,真的割了她的一缕发。

    不是不起疑了么。

    竟然还用割发的法子试探她是不是醒着!

    幸好,她也没?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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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他,放下警惕。

    就知?道这太子殿下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林清樾揉了揉隐隐泛疼的眉心起身换衣,刚理好腰间丝绦,洗漱完的梁映也踏步进来。

    今日格外昳丽的眉眼扫过林清樾腰间那天水碧的丝绦,微不可查地浮现一丝沉翳。

    转而又被故作?的轻松覆盖。

    “阿樾,帮我。”

    少年宽大的掌心摆着她送的白玉簪,向?她的方向?递来。

    林清樾则被这隔日就天差地别的态度又弄得一愣。

    “阿……樾?”

    “是啊,阿樾。”少年长睫将素来疏离阴沉的眸色掩映,只看那唇角提起的一点笑?意,倒和寻常朝气?少年别无二?致。

    “我见你也这么喊过别人,不能这么喊你吗?”

    “自是可以……”

    林清樾拿过梁映手?中的簪子,没?看见少年转过身后得逞的眸光,只一边替他束发,一边煞有其事地认定。

    太子殿下在每次试探完之后都会变得乖巧些。

    乖巧是好,但也耐不住次次试探。

    也不知?这次能维持多久……

    林清樾有心记了记。

    今日的邵安课上,梁映很认真。

    前?一日写?的策论竟被邵安点了名念出,虽然是批驳的语句更多,但至少已经能入得邵安的眼中。

    邵安骂得最难听的,还是梁映的字迹。

    林清樾想了想,先?行中断了自己笔头的事儿?,把练字一事加在了给梁映每日背诵的课业之后。

    这才继续提笔在案上的纸页上描绘着。

    比起其他学子记得满是释义?和领悟的卷面,林清樾面前?的纸张上,更多的是只有她自己明白是何种意义?的线条和字符。

    邵安摇着羽扇,瞥过那最后一排靠着窗边的身影。不是看不出来其没?有认真听他讲学,但不管他随意抽问抽背什么,都对答如流的优等学子。

    他还是愿意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下学的钟声响起,林清樾也收起桌上不知?不觉写?了一小沓的纸页。

    “饿死我了,吃饭去。”

    “走吧。”

    林清樾抬头,瞿正阳和梁映两个?身高八尺的身板一同围在她的桌案前?,一下就占据了她大半的视线。

    “正好,你们二?人一道去吧。”林清樾难得婉拒,“我有事要找山长一趟。”

    瞿正阳噢了一声便退开,手?臂刚想揽上旁边的梁映,谁知?这小子跟水里捞出来的鳝鱼似的,身形一晃,他竟没?挨住。

    再定睛一看,人已经跟着林清樾走了一步。

    “上山路绕,我领你去吧。”

    林清樾回身,摇了摇头。

    “我已经找了学录带我。你用过晚膳,还要抓紧背完两篇文章,你这字今日也要开始加练了。时?间紧,不要耽误在无用的地方。”

    梁映似是明白了,微微颔首,又问。

    “那文章我今日可以不用背给你听?”

    林清樾自然不会应允这偷懒的可能。

    “还是要背的,宵禁前?我就回来了。”

    “好。”梁映提起唇角应声。

    林清樾是有事,但这事山长帮不了忙。

    所以,她不是上山,是下山。

    山长的济善堂路不好找,可去山门的路自出明心堂,百来级石阶铺就着,好认得很。

    过了一处树林,将身上的学服换下。

    林清樾着方便夜中行走的夜行衣,一路轻功往扶风镇一处其貌不扬的钱庄赶去。

    过了街市热闹的时?辰,钱庄内冷清得很,有客人进门,也没?有一个?伙计招呼。

    林清樾却不在意,从怀中拿出一块刻有林樾二?字的牙牌拍在钱庄的高案上。

    “掌柜的,支钱。”

    半响柜案后,一只手?伸了出来,把给出的牙牌拿进去看。

    下一刻,林清樾便被请进了钱庄里间。

    掌柜的是个?看着颇为老实的中年男人。

    “大人要支多少?”

    这语意是认下了林樾这林氏身份的。

    要支多少呢。

    林清樾想了想她在课上画下的特制兵器草图。

    梁映的学武提得突然,从零给他练根骨,太慢,也不一定有多大成效。

    但若只要他能自保,又或者在危难时?,能出其不意,不再完全受制于人,而不是突然成为什么武林高手?,其实不难。

    剑走偏锋就是了。

    夜里没?能睡好的林清樾想起她当年送给他的那把小刀,那刀如今小了已经不适合他了。

    但她可以按照这个?思路,做一把用法更为诡谲的兵器,再按着兵器的用法,调整他的身法。

    这样一来。

    只要有一把兵器足够隐秘、诡谲就能事半功倍。

    但好料子肯定是缺不了的。

    “五百两。”

    “支不了。”掌柜想也不想就道。

    “什么?”林清樾皱了皱眉。她也没?有狮子大开口,这一通花销都是用在材料上,都没?算上她自己的工费呢。

    “我之前?也支过五百两,为何如今支不了。”

    掌柜的只把牙牌重新?递了回来。

    “以前?是以前?,这规矩也是今日刚下来

    的,往后,您这牌子最多一次只能支百两。”

    “您还支吗?”

    “……支。”

    “族中说,若您这样还是执意支用,便让我给您带句话?。”适才还在灯下低眉顺眼的掌柜忽然眼露寒光,掷地有声道。

    “今日朝堂,林琅被参,景王责令罚俸半年。望大人日后行事勿张扬,避祸端。”

    林琅,她那远在京都的便宜爹被人参了?

    林清樾握着牙牌,半响轻笑?了一声。

    冯晏啊冯晏。

    你还真是一口气?都憋不下呢。

    第032章 第三十二章:避祸端

    今日, 玄英斋要上的礼乐两?艺。

    上午的礼课,有了上次的教训,玄英斋学子刚坐下就互相检查起了彼此,从发冠到鞋履, 从站姿到坐姿。

    林清樾也顺势看向梁映。

    身侧的少年把路上时那几分伛偻不?羁尽数藏了起来。正襟危坐下, 挺直的脊背更显少年高大的身形气宇轩昂。

    昳丽眉眼?凝在书册的字迹之上, 那钻研时萧疏的神情, 倒让林清樾好似一下透过斗转星移, 窥见了日后将头戴十二旒冕的九五之尊,手拿奏章,定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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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权倾的幻影。

    “怎么了, 哪里不?对?”

    梁映注意到林清樾的视线,放下手里的书册看过来。不?过抬眼?之间, 他眉间冷寂尽数消散,眼?里只倒映着林清樾的模样。

    “不?曾。”

    林清樾发现自己可能累活干多了,竟不?太习惯少年的乖巧。

    今日早上也是如此。

    许是她昨日回来得有些晚,夜里帮梁映温书时面上露了些许疲色。翌日林清樾早起时,发现梁映自己坐在镜前正鼓捣着束发, 遮痣。

    手法还有些生疏,但相较十天之前,变化喜人。

    只是最后, 少年仍会俯首低肩站在她的身前,让她做最后一点校正。

    又像是, 不?能完全离了她。

    “大老远就听你们斋堂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你们——”

    周景一手抱着书册走进来, 习惯了要发难的嘴刚要指名道姓几个,却蓦然发现, 底下学子就在他进来的瞬间霎时安静,各个坐姿端正,目不?斜视。

    一眼?望下去,竟是一个错也没能挑出来。

    “行,看来这个艺长?没让你们斋的白?当?。”周景对着角落里那个最是挺拔的身影轻轻哼了声,算是放过。

    周景虽为人苛刻了些,但讲起礼制还是十分详尽的。因为曾亲身经历许多,说到细微处,比起书上的寥寥几字,更让这些未曾经历过太多盛典的平民学子有了切实的理解和感受。

    等到下课,林樾还凭借艺长?之便?,讨要到了周景曾作礼部尚书的心得手札。

    这份手札,宝贝似的在玄英斋的众人手里流传了一遍,因最多只能留两?日便?要归还,为了以后也能常常翻阅,最终确定由?书艺最好的两?位学子,誊抄下来。

    为此,这两?个学子午膳也不?吃了,一个从前誊,一个往后翻,几乎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也不?肯浪费。

    要不?是林清樾提醒,下一堂是最厌恶迟到和脏污的乐课教谕元瞻的课,恐怕这两?人还要拿着笔沾着墨,抄到上课的最后一刻。

    上次乐课的教训可比礼课更记忆犹新。

    况且,这一堂还要与那朱明斋的同上,他们决不?能再在他们面前出丑记学册。

    这一天的午膳,玄英斋每个人不?约而?同的盛的都是油渍荤腥最少的笋丝藕丝。临去乐课的竹林前,更是确保不?会出错地,换上了前两?日,斋长?慷慨为他们买下的新衣。

    如此这般,玄英斋一行人自认是无可挑剔的提前一刻到了竹林。

    可他们未曾想到,朱明斋更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们的二十床琴前竟都摆满了香炉,随着袅袅烟起,清幽的梅花冷香随之萦绕,虽处处燃香,可这香味并未因交叠而?显得浓稠。

    至始至终,都犹如皑皑春雪下,刚盛开的一枝寒梅,一寸幽香恰好,使人神清气爽。

    “是藏春香。”关道宁喃喃,“这香一钱便?要百文?,这二十炉香同燃……”

    关道宁不?敢再算下去。

    而?听清的玄英斋弟子也没有再敢往下想的。

    这股子沉默颇得朱明斋正中位置的冯晏欢喜,他展开折扇将鼻尖以下微微遮住,状似对他身边学子玩笑?,可毫不?避讳地嗤笑?,指向明显。

    “我?说哪来的穷酸味,区区藏春而?已,比起献于教谕的清雁实在算不?得什么。”

    藏春香虽然贵重,坊市之间,有钱倒也能买下。

    但是清雁就不?同了,那是宫中御制香,民间香铺不?得贩卖,几乎只在达官贵人之间流通。

    元瞻曾是宫中待诏琴师,清雁该是用惯了的。朱明斋便?是瞅准这一点,把离开宫后难得的清雁再次奉上,便?是摆明了要讨教谕欢心。

    “他们这是有备而?来,想和我?们争这最后一门?艺课的艺长?。”

    看明白?的瞿正阳道。

    玄英斋学子一凛,这点人情世故,他们斋是永远比不?上朱明斋的。

    林清樾无视了冯晏的挑衅,微微侧头笑?着安抚。

    “坐吧,以元教谕的性子,最重要的还是琴艺。”

    也是。

    元瞻教谕的性子上次大家有目共睹,应该不?会被朱明斋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迷惑了。

    两?边学子坐好,不?远处,元瞻也背着他琴匣刚好走到。

    他甫一坐下,便?见着书院为教谕安置的桌案上,多了份黑檀螺钿宝匣。他随手打开,一颗颗覆以金箔的香丸整齐摆放,气息馥郁的香丸,还未燃起便?已沁人心脾。

    “清雁?倒是许久未见了。”

    元瞻果然认得,他眉峰一挑,将宝匣捧起,下一刻却弃如敝履一般,看也不?看朝身后的草地中一扔。

    “先前闻着就头晕,原以为是宫中奏琴心烦,原来是这香难闻。”

    玄英斋眼?睁睁看着刚要邀功的朱明斋学子嘴张了一半,生生闭上。那滑稽的模样,实在让他们有些憋不?住笑?。

    冯晏捏着扇柄的指节紧了紧。

    长?衡书院请的教谕都是什么怪胎。

    朱明斋学子见冯晏如此,也不?敢再提,只是按照先前计划,对着元瞻拜道。

    “教谕,其?他五艺艺长?已定,学生斗胆,想请教谕今日择定,看我?朱明斋中是否有资格胜任乐艺艺长?。”

    “艺长??哦,我?想起来了,听许徽说过,能把我?课上省去不?少事儿?。”元瞻瞥过朱明斋蓄势待发的样子,“也罢,那便?选了吧。”

    “不?过我?的艺长?可没那么好当?,若你们能弹好《水云间》,我?再考虑考虑。”

    话音落下,朱明斋中的袁二郎与冯晏交换过一个眼?神,看样子是准备充足。

    《水云间》是历代琴中难曲,除了技艺变化万千外,更注重的是透过纵情山水的气韵,显出不?入俗流的高洁。

    这曲子讲究意境,稍有偏差,便?会功亏一篑。

    不?仅考验技法,也考验琴师的心境。

    林清樾微微一顿,没想到元瞻选了这首。

    本欲应声的嗓子终究是没有发出声响。

    偏是这时,等着袁二郎活动指节的元瞻像是想起什么转身,对上玄英斋席中那张温润如玉的俊脸。

    “林家的,你也试试吧?上次未曾完整听过你的琴艺,我?有些好奇到底师从何人,年纪轻轻便?有这般境界。”

    这话确实,不?光是元瞻好奇,玄英斋的众学子也好奇。上次斋长?光是替他们纠正琴音,所?展露的冰山一角就让他们足够惊艳。

    这次完整一曲,想必就算朱明斋再耍些小聪明也无用。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林清樾却虚握掌心低头答道。“实属旧伤未愈,教谕不?若看看我?斋学子关道宁,其?琴艺卓绝也可代玄英斋一试艺长?之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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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她侧身转向关道宁。

    “我??”突然被点名的关道宁懵懂地抬头,似一点也没想通怎么就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了。

    玄英斋其?他人也愣了愣,都没

    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斋长?竟选了这个理由?。

    梁映的眸光自然而?然落向林清樾的手掌。

    早上他为自己束发时,他才见过,那掌心里只留下了一条细细淡红色的疤痕。

    林樾是故意推拒。

    元瞻此人虽脾气古怪,却也没有逼人奏琴的嗜好,见林清樾无意与朱明斋相争,便?兴致缺缺地挪开视线。

    “也是,《水云间》可是那年琼林宴后再无人敢奏的乐曲,若非胜券在握,可轻易不?敢弹呢。”

    冯晏又在那儿?,看热闹似的一语双关。

    林清樾温和的眼?底划过一抹倒胃口。

    杀人不?敢杀,恶心人的事儿?倒得心应手。

    勿张扬,避祸端。

    林清樾记得自己在那小小的林氏钱庄反问掌柜。

    “若我?不?避呢?”

    “族中看重大人,自是会保大人无忧,但与大人相关者便?不?好说了。”

    ……

    冯晏便?知道林樾定是收到了林家的警告,他扳回一城地弯起唇角,阴阳怪气道。

    “林斋长?怎的如此娇贵,艺长?之席先前你们玄英斋不?是连命都敢豁出去争,倒在这点小伤上,是瞧不?起我?们朱明斋呢?还是看不?上元教谕的乐艺课呢?”

    真是得寸进尺。

    林清樾微微敛眸,刚要说什么,关道宁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摸过来,附耳道。

    “斋长?,我?这琴艺虽凑合,可是我?通晓的那些曲调实在上不?了台面,硬要去比,恐怕要惹元瞻直接给?咱们斋学册上每人记上一笔。要不?……还是您上吧?”

    林清樾扭头,从关道宁的身后看到了一众学子担心的眸光,稍顷,她颔首轻道。

    “……好,我?知道了。”

    “噢?又要比了?”元瞻看林清樾动手调整琴身,那垂眸时清正之态,倒让他想起一位故人。“那便?让我?看看你们到底有多少本事吧?”

    先演奏的是朱明斋的袁二郎。

    他的技艺确实有几分天赋,一曲之中高水流水之状真的豁然眼?前。

    教授此曲的琴师更是与袁二郎说过演奏此曲的小捷径,那便?是宁可放弃花哨的手法和音准,也要将这曲中之意尽数表达。

    而?这,也正是对准了元瞻的喜好。

    上堂课后,袁二郎便?发现元瞻弹琴并不?注重刻板的曲谱,而?是随心而?发,这份洒脱飘逸才是成功之必然。

    袁二郎一曲结束,果然看到了元瞻认同的眸光。

    接下来就是林樾。

    只是曲中才刚过了三分之一,冯晏便?有些憋不?住畅快地打起了折扇。

    林樾果然没有张扬,选择了用最规矩的手法弹奏。初听和袁二郎差别不?大,但一看内行人的元瞻表情便?知,这不?是他想要的琴声。

    冯晏还当?林樾有多不?屈的骨气。

    面对权势,还不?照样要向他俯首。

    两?者演奏完毕,元瞻微微拧着眉头看着缓缓收回手掌,安静跽坐的少年。

    总觉得他不?该是这样的琴音。

    “你这曲《水云间》虽完美无缺,可空剩技巧,琴声无趣至极。还不?如朱明斋,虽有不?及,但志在高远。”

    “艺长?便?由?你来当?吧。”

    被元瞻指明的袁二郎喜不?自胜,连忙谢过。

    竟然输了。

    玄英斋大多学子不?懂元瞻说得什么琴声无趣,在他们听来明明斋长?手下传出的琴音也足够恢弘震撼,怎么可能比不?过朱明斋。

    下了课,眼?见朱明斋小人得志,竟和学录申请,要将林中四十床琴尽数搬回他们的朱明斋中,玄英斋终是忍无可忍。

    “定是你们耍了花招,我?们斋长?的琴艺哪里输了你们!”

    “怎么,输不?起便?要血口喷人了?”冯晏嬉笑?着扇着折扇,睥睨着玄英斋无知的面孔。

    “你们真当?林樾是什么神人?”

    “不?过是没有父母教养,养在穷乡僻壤的棺材子。在京都,林家甚至都不?愿提及。你们这样上杆子巴结,他身上除了那点林家愧疚给?的钱财,什么都给?不?了你们。”

    霎时间,刚刚还替林樾不?平,吵闹成一片的玄英斋学子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可避免地看向了人群之后,向来光风霁月的身影。

    一片乌云从天际涌来,将那明朗尽数吞没。

    这该是林家家私,不?可宣扬的隐秘。

    却在此刻,被公之于众。

    第033章 第三十三章:嫡惨子

    棺材子, 代表着孩子是伴着鬼气降生?的。

    天生?的灾厄之相,但凡面世,便不可避免被人人唾骂、嫌恶、避之不及。

    天知?道,当冯晏从?先生?那里打听来?林樾的真实身世有多兴奋。

    自那一刻起, 他?便期待着亲手将那无数追捧的无瑕白玉, 贬为不值一文的恶石的瞬间到?来?。

    可事态的发展, 好像和他?想象之中的场面不太一样。

    一片被贸然的隐秘砸中的沉寂中, 一具高大的身影盖过所有望来?的视线, 从?阴影中踏步而出。阴沉天际下,一向沉郁的双眸竟明亮锐利,犹如利刃出鞘。

    “看来?你也很清楚, 现在与你为伍之人,在意的只是你通判之子的名头, 而非你冯晏这个人。”

    那是也不顾及一点?隐晦的直白说辞。

    大胆犀利,又诡异的,无人第一时间反驳。

    在朱明斋学子彼此还?在看眼色犹豫着怎么找补时,冯晏眼里的笑意已?然散尽,只有嘴角皮笑肉不笑地扯着。

    “你说什?么?”

    梁映似一点?也没察觉冯晏溢出的阴翳和威胁, 俊美的脸上?勾起一抹故作的单纯。

    “礼、书、射、御这四艺艺长?,你是因为不想才不当的吗?”

    朱明斋的呼吸声更静,几乎到?了停滞的地步。

    骨节在冯晏掌中嘎吱作响。

    梁映知?道自己成功地踩中了冯晏的痛处。

    因为家世, 从?来?是林樾身上?,最不值一提的一点?。

    而这一点?又恰巧是全斋, 乃至全书院公?认的事实。

    冯晏真是挑错了人。

    玄英斋的学子一个个收回初时讶异的眸光,他?们没有继续沉默, 而是接二连三地与梁映一道,细密地将林樾围拢在最中心, 就像林樾曾经站在他?们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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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替他?们挡下羞辱的视线,为他?们撑腰。

    他?们好说也是十几个人,怎么会挡不住刺向一个人的辛锐。

    “我们从?未想着斋长?身上?贪图过什?么,叫一声斋长?是我们敬林樾的德行,不管日后学测结束,玄英斋是否分开,我们都会认林樾是斋长?。”

    “是啊,哪像你们,溜须拍马。以前是衙内,如今是冯晏,谁知?道明日会换成谁?”

    “不过一个乐艺艺长?,你们要当便当去。别到?头来?,借着艺长?的便利收罗走了琴具,却依旧不如我们玄英斋。”

    冯晏冷笑着看着这场面,似没想过有这么多人敢和他?对峙。

    狠毒的目光在每一个平凡不起眼的脸上?扫过。

    “好你们个玄英斋,若真是这么有义气,月底之时,他?走,你们能和他?一起滚出书院吗?”

    “那你们朱明斋若是比不过我们,又作如何说?你们要是敢走,我们又有何不敢?”

    “痴心妄想。”

    冯晏冷笑一声,拂袖离开。在他?身后朱明斋的学子只逞凶得瞪了几眼,就忙着各自起身抱起两张琴,遵循冯晏的命令,绝不给玄英斋一丝余地,迅速把所有琴具清理一空。

    直待朱明斋学子走尽,一直挺直腰板,屏着一口气的玄英斋弟子面对偌大一片空空荡荡的坐席,突然一个个泄了气蹲下身子,徒劳地挠着头。

    “天爷啊,我刚刚怎么敢的啊!冯晏的眼神感觉要把我们吃了!”

    “这么多琴全给搬走了!早知?道我刚刚就不干瞪眼,去抢一张了!他?们这么搬回去,也不怕其?他?斋告到?山长?哪里去。”

    “其?他?斋还?可以讨好他?们,借一借琴,但我们斋就别想了。”

    “呵~”

    融在一声声懊恼中,夹杂着低浅笑意的嗓音轻轻响起。“要不要,我帮你们把朱明斋追回来??”

    众人一惊!

    回首发现是刚刚一直没有说话的斋长?林樾。

    他?们这才恍然意识

    到?,这脱口而出的懊恼有不妥之处,又手忙脚乱地解释起来?。

    “斋长?你别误会,我们不是后悔的意思。”

    “对对对,斋长?今日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刚刚就是冲动了,觉得没有发挥好,让朱明斋捡了便宜,这才这么说呢!”

    “斋长?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斋长?,那些乱吠的胡言乱语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众人小心地观察着林樾神情,一群人却凑不了几句不同的安慰,说多了怕错,只能口齿愚笨地来?回嚼着那几个词。

    林清樾笑了笑,比起讳莫如深,她的眼中更多的是在平静地观察。

    “若我说,冯晏说的是真的呢。”

    “真……真的?”

    “这样斋长?,我这有个我娘给我的护身符你拿着压压祟。”

    “我听闻啊塑像供奉有功德,咱们之前一直就想拜拜斋长求个好名次来?着,我今天晚上?就给斋长刻个小像抵了那些晦气!”

    不着调的言论越来越离谱的方?向走着。

    林清樾却于这之间,看清了那些平凡面目之下的颗颗真心。

    于是,她不再沉默让他?们担心,而是用素来?清朗温和的声音道。『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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