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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64(第2页/共2页)

br />     与?今日的场景,怎么不算相似。

    所以,梁恪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风水轮流转?

    他也会成熟,也会羽翼丰满,而人生?那么那么长,变数那么那么多,日子再往后过?,当下?的任何人都不知道到?人生?盖棺时究竟是谁蹈了谁的覆辙。

    ·

    再见梁继衷,柳絮宁有些无措,似乎一见到?他,记忆就会准确无误地回溯到?书房对峙的那一日,只是与?那日不同的是,那些看似锋利挫人的话?语再无法伤她分毫。

    “宁宁来啦。”许芳华拍了拍她的肩。

    “奶奶好久不见。”

    梁继衷看着?她,嘴唇微动:“宁宁。”

    “爷爷好。”

    梁继衷嗯了声?,目光落在她身边的梁恪言身上。

    “你跟我上楼。”

    这态度算不上柔和,梁恪言却?知道,这算是梁继衷退一步的证明。

    不仅是书房,整个二?楼都无人踏足,这是一场默认的规矩。

    面前的书桌上,唐姨早早备好了茶。只有茶杯空着?,梁恪言替他满上了茶,这茶还热着?,汩汩热气往上冒。

    梁继衷哼笑一声?:“倒是舍得回来。”

    换做别人,梁恪言绝不会将话?语的主?导权与?天平翘起的一端让与?别人,不过?既然对面是梁继衷,让让也无妨。他也笑着?:“是我想爷爷了。”

    “那还要隔这么久才回来。”

    “您不说,我不敢动啊。”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梁继衷指着?自己身下?的梨花木椅,“这个位子,除了我,可只有你坐过?。”

    一茶饮空,梁恪言为他续上:“爷爷,那也是您让我学画画的时候,我才会坐。”

    他摩挲着?面前的茶杯,“但我不喜欢学画画。”

    梁继衷浅浅呼出一口气,声?音缥缈得像散在空中:“那就不学了。”他望向窗外?,“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起瑞。”

    梁继衷看了他一眼,梁恪言没有躲开?眼神,与?自己对视着?。

    他欣赏梁恪言的果?断与?明目张胆的野心,果?断是个性使然,野心则需要能力支撑,他无疑是拥有这两者的。

    到?现在,他也没必要死攥着?一些东西不放。既然他要,那就给他,何况,他本就想给他了,只是时间问题。但万事万物皆在不停变化之中,不过?是将放手的时间往前推,亏不得什么。

    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也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唐姨和几个阿姨在厨房忙了一个上午,整个餐桌都被家常菜布满。

    松鼠桂鱼是最后上的,浇上滚烫的卤汁后便端了上来。梁安成也是在那时推开?了家门,门口有人喊他的名字,梁继衷夹过?一块鱼肉,声?音不辨情绪:“来的倒是刚刚好。”

    从梁安成进家门开?始,柳絮宁心里的想法隐隐躁动着?。这念头?她其实想了许久许久,但一再因为旁的因素而搁浅,今天该是一个完美的时机了。

    饭后,她望着?梁安成上楼的背影,在心中思忖该如何和梁恪言说,梁恪言就已经起身:“去不去晒太阳?”

    “不去,累了。”

    “今天走过?路吗就累了?”他觉得好笑,掐了掐她的脸。

    “就是累了。”

    梁恪言没多说,让她坐着?,她说好。

    眼看梁恪言的身影脱离她的视线,柳絮宁立刻起身往楼上走。她知道梁安成在老?宅时的房间,轻车熟路地找到?后,轻轻敲了敲门。

    梁安成打开?门,看见是她,有些愣:“宁宁。”

    “怎么了?”他问。

    柳絮宁从小包里掏出一张卡:“梁叔,谢谢您把我从柳家带回来,也谢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照顾。这是我这些年的积蓄,还有妈妈留下?的一部分遗产,我觉得我应该给您。”

    梁安成反应了好一会儿,当即要拒绝。

    “它?对您也许只是一个数字,但对我的意义却?很重。”

    人之所以为人,便是拥有别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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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物没有的复杂性,在所有其他层面上,她无权对梁安成做出评价,她也是世上唯一一个不可以对他恶语相向的人。梁安成给足了她良好的环境,丰沛的教育,以其财富支撑她的所有爱好。她由衷地感谢他,也由衷地为年少时的欺骗而愧疚。

    “我真心得希望您可以收下?它?。”除此之外?,她也有一份私心。

    “梁恪言很好,很好很好。我很喜欢梁恪言,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也想拥有和他在一起的权利。”

    再明晰的,便不必再说。

    初见时的那个小女孩,有一双澄澈剔透的眼睛,无论望向谁都能勾起一点怜爱。如今她长成了亭亭玉立的模样,眼里还有冥顽不灵的倔强。她自认自己是个有瑕疵的人,却?能坏得坦荡,也会心虚,但更多的是真诚。

    梁恪言会爱她,又有何奇怪。

    梁安成摸了摸柳絮宁的头?:“宁宁,也许你不知道,把你从梁家接出来,我、甚至是整个梁家,都是存了私心的。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你拥有和任何人在一起的权利,包括梁恪言。”

    他接过?那张卡,像接过?她惴惴不安的心:“我收下?了。你和我,两清。”

    ·

    阳台是宽敞明亮的,柳絮宁走过?去,靠在栏杆上低头?望。

    她不敢大?声?,唯恐惊扰了午休的梁继衷和许芳华,于是压着?嗓音,轻轻喊他。

    也是足够默契的,这样几不可闻的音量刚落地一声?,梁恪言就抬起头?来,透过?繁盛的树叶缝隙凝视着?她。

    阳光在她乌黑的发上摩擦,她突然说了句“接着?”,眼前小小的黑影一闪而过?,梁恪言下?意识接住。

    他摊开?掌心,是一颗糖,俄罗斯产的,甜得发腻,柳絮宁上次从超市买回来后吃了一颗就捂着?腮帮子喊牙疼,又心疼自己买的一大?包要被浪费,于是三令五申让他吃完。

    她都受不了,那他自然是不会给自己找罪受的。

    他手一抬,干脆地丢还给她,像一场寻衅。

    “喂!梁恪言,我要生?气了!”柳絮宁有点气急败坏。

    她要是真生?气了,那该是多恐怖的一件事。

    梁恪言伸手:“那你给我。”

    她冷笑:“我现在不想给你了。”

    “也行。”

    “不行。你求我,我再给你。”

    梁恪言无奈,他笑着?:“我求求你啊,柳飘飘。”

    天气真是好得不像话?,他的脸被阳光照着?,视线也灼人。

    胸口像一场台风过?境,柳絮宁知道自己的脸在隐隐发烫,也算是明白了什么叫秀色可餐。

    “给你。”她丢给他,搓了搓脸,堪称一场落荒而逃。

    答应人的事当然要做到?,梁恪言把糖丢进嘴里,感受它?痛苦的甜腻。

    但是无碍,是柳絮宁给的,那必然是好东西。因为爱屋及乌,他喜欢她的柔软,也喜欢她偶尔的小脾气,更喜欢她身上的矛盾感。

    ·

    柳絮宁的最后一个学期开?始了,实习暂告一段落,毕设、论文初稿、查重、定稿、答辩纷拥而至。

    她的毕设主?题是废旧空间的再利用。柳絮宁想了好久如何才能在最大?程度上让整个空间明亮,在视觉上更加宽敞灵活。那段时间,浴室和卧室里四处飘散着?她的头?发。

    当人忙起来,时间就会变的飞快。无聊到?极致时,什么样的娱乐活动都无法带来精神上的满足,到?这地步,忙碌怎么不算是一种好事,被事情推着?往前走,人的生?命与?生?活变得充实。

    毕设终于告一段落,柳絮宁又可以开?始自己的画稿。梁恪言有时觉得她真是精力充沛。

    班级群里发出通知,六月举办毕业典礼。

    柳絮宁前一晚还在赶一幅天价画稿,她扬言今晚不画完就不睡觉。

    咖啡和大?红袍全部准备就绪,梁恪言看了她一眼,只留下?一句别猝死。柳絮宁说到?做到?,凌晨四点画完了这幅画,也算是按时交稿。

    熬夜到?四点的代?价就是几个小时后的闹钟对她全然无用,直到?梁恪言打开?她的房门,她才一瞬惊醒,着?急忙慌地洗脸梳头?,打底时还要抽出一句话?的功夫来怨他不早点叫自己起床。

    “你讲不讲理?”

    “不讲啊。”

    她理所当然的样子让梁恪言无言以对。

    柳絮宁最后是在车上画完了全妆,中途梁恪言下?车给她买了三明治,她怕沾到?口红,嘴巴竭力张到?最大?,吃的模样实在好笑。

    “别笑了好不好?”柳絮宁说。

    他没应,也不发出声?音,仍是边摇头?边笑。

    他在开?车,又不好打他,于是这一拳留到?了校门口。他刚停下?车,柳絮宁就不轻不重地打上去,而后抛下?一句命令:“你帮我看看,背后的带子是不是松了啊?”

    她今天穿了条镂空的绑带吊带,背后肩胛骨往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两根极细的带子松垮系成一个结,她总觉得没什么安全感。

    梁恪言看了眼,知道她不是故意的,于是只能埋怨自己定力不足。

    “没有。”

    “你能帮我再系紧一点吗?”

    他一直没说话?,直到?柳絮宁刚要回过?头?去就被他按住了脑袋,随之而来的是些许凉意的手指扫弄过?她背后的脊线。

    “要多紧?”梁恪言问。

    柳絮宁突然觉得耳根发烫,有点后悔:“就……就打个死结就行了。”

    话?落,背后绷上一个力道。

    “好了好了。”她如得大?赦,快速打开?车门,也不敢回头?看他,“三个小时后在这里等我。”

    ·

    冒穗由右拨至左,四年时光匆匆眨眼,柳絮宁的大?学时代?至此结束。

    柳絮宁很久没见胡盼盼和许婷,毕业典礼结束之后,三人坐在石凳上说着?话?。有同系女生?邀请着?来拍照,女孩子们在金辉洒满的绿荫地上笑闹着?。

    于是不知不觉间,柳絮宁把自己说的“三个小时”忘了个彻底。待到?想起时,手机里的电话?已经来了五个。

    她接起电话?,还没等那头?的人说话?,便不走心地道歉:“我错了,忘看时间了,你可不能骂我。”

    好赖话?都让她说完了,梁恪言还能说什么。

    今日的校门口,热闹万分。梁恪言靠在车前等着?她。

    隔着?好远的距离,他看见了柳絮宁。学士服还未脱下?,怀里抱着?包,长发微卷,在阳光下?发着?光。

    那日云层散漫辽阔,有夏风吹过?,衣服温柔地贴着?她的肌肤。

    面颊与?发梢都被笑意晕染着?,她眼睛弯弯,同身旁的好友一一告别,在车水马龙里站着?,左顾右盼地找人。

    梁恪言摆了摆手,叫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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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飘飘,还不走?”

    笑语密布的声?音里,柳絮宁准确无误地攥住他的声?线,于是唇角扬起的弧度更大?。

    她朝他看去,也用力挥了挥手:“哥,我来啦!”

    【正文完】

    第64章 梁恪言

    《如?折如?磨》番外

    2024/04/21

    他高中时开始选择住校, 周末喜欢待在老宅。

    所以?在柳絮宁记忆的滩涂里,他的存在时长并不长。但却以其恶劣与刻薄,留下难以?忘记的存在。

    “这里是客厅, 往客厅里面走是偏厅。”

    “好的。”

    “你住二楼,哥哥们住在三楼。”

    “好的。”

    “那我该怎么叫你?絮宁, 小宁, 还是宁宁?”

    “叫我宁宁就好。”

    柳絮宁被?阿姨牵着,慢步往楼上走,阿姨依次为她介绍房间, 那时梁恪言正从?楼上走下来。

    “哥你就给我玩一把嘛!”梁锐言紧紧跟在他身后,苦苦哀求。

    梁恪言充耳不闻。

    “你还是不是我哥了啊,这么小气!”他气的不行, 开始破罐子破摔。

    梁恪言把原本挂在脖子上的耳机戴上, 彻底隔绝弟弟的聒噪:“你换个哥哥吧。”

    梁锐言阴阴郁郁地看着他, 又?敢怒不敢言。他余光一瞥, 看见?楼下的柳絮宁, 眼睛一亮,冲她挥挥手:“喂——”

    柳絮宁闻声抬头, 茫然地看着他。

    好傻的样子。

    “就是在叫你呢。”梁锐言说,“你好!”

    柳絮宁迟疑了一下:“你好。”

    梁锐言的注意力顷刻便从?游戏机里游开,他越过梁恪言,快速跑下楼。

    梁恪言站在楼梯前,双手撑着, 耳畔是游戏界面传来的激烈的打斗声, 他在一片嘈杂声响里听?见?两人的对话。

    “我叫梁锐言, 那只螳螂就是我……诶不对啊,不是我。算了随便吧, 反正你还记得的吧?”

    “记得。”

    “你可以?叫我阿锐。”

    “好的。”

    “爸爸是让你住在二楼吗?”

    “对。”

    “那你可以?来三楼找我玩,我的房间靠南。”

    “南……是左边还是右边?”

    梁锐言忍不住笑:“你分?不清南北啊?”

    柳絮宁有?些?不好意思:“嗯。”

    “那我带你去。”他拉住她的手腕,兴冲冲的脚步声踏在楼梯上。

    “哥哥你好——”路过梁恪言,柳絮宁踌躇了一下,慢吞吞地叫了声。

    梁恪言抬头,还未说话,梁锐言便拉过她。

    “我哥戴着耳机呢,听?不到声儿。”

    “哦哦。”

    “你别?看错房间,我哥不让别?人进他房间,他很凶的。”

    梁恪言操纵按键的手停在半空,只是一秒的迟钝,血条便被?对面击得只剩下一半。

    他单手拽下耳机,回头望去,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他疑心这音量是否调的太高让他听?错了柳絮宁的回答。

    ——“我也觉得有?一点点。”

    有?一点什么?凶吗?他吗?

    他继续把耳机戴上,只觉得莫名?其妙。

    ·

    九月一号,青城全中小学开学。

    司机早早地在门口等好,以?至于柳絮宁这顿早饭吃的坐立难安。她吃的很快,途中呛到两次。

    梁恪言看了她一眼。

    梁锐言呆呆地问:“你怎么了……也没人跟你抢啊……”

    单一个暑假的光景,他们两人已经混到了极其熟悉的地步,梁恪言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不过他也没兴趣了解。

    小朋友么,不都是这样,交友效率堪比火箭发射,认识没几天就能到知根知底的境界。他是学不来这技能的。

    “叔叔在门口等我们。”柳絮宁说。

    梁锐言被?这句话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良久才?说了句哦。

    “我还没好。”梁恪言看了眼手表,时间绰绰有?余,不知道在急什么。

    他的声线好平好淡,以?至于让人产生他情?绪不佳的错觉。柳絮宁抿抿唇,不再?说话,甚至不敢看他。

    这个哥哥,真的好凶啊……

    心里那点亲近的想法?渐渐消磨,她想,她可得要离他远一点。

    九座的埃尔法?商务车,司机开了车门,梁恪言没上,等在一边。

    梁锐言在玄关处慢半拍地穿鞋,柳絮宁无措地站在原地,仰头看看梁恪言。

    梁恪言注意到了她的目光:“你先上去。”

    柳絮宁问:“那你呢?”

    梁恪言说:“我要坐第二排。”

    “哦哦,好的。”她用力地点头。

    来这个家两个月,梁恪言不是没有?发现,柳絮宁和他相处时非常用力,带着小心谨慎的用力。

    “上去吧。”梁恪言抬手抓着她的手肘,让她肘间撑着他的掌心,可他刚碰到她,柳絮宁仿佛应激的猫,如?临大敌般瞳孔放大,脸上依然带着讨好的笑,语速却快:“不用不用,哥哥我自己可以?的。”

    话落,梁恪言陡然撤回自己的手。

    柳絮宁支撑不稳,一个踉跄,下意识往他身边倒,又?被?他一手抓住手臂。

    柳絮宁仰头,眼里还带着尚未调整好的惊慌失措。

    梁恪言可能到很久很久以?后都无法?明白,那时的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笑着,用略带嘲讽的语气反问:“你自己可以??”

    但当下的柳絮宁想明白了,她是发自内心的,讨厌梁恪言。

    ·

    梁锐言和柳絮宁的小学是在公立读的,这是许芳华的意思。梁继衷和梁安成无权插手。

    于是理所当然的,开学第一周,梁锐言就喜提了留校。

    柳絮宁整理好作业,背上书包去校门口老地方等车。她左看右看没有?看见?熟悉的车牌,于是坐在石墩上继续等待。那几年,台偶和韩剧盛行,流行的题材便是灰姑娘与王子的故事。她想起?,那些?所谓的灰姑娘虽然家境贫困,却坚强勇敢,纯真无暇,像一朵绽放在雪地里的栀子花,洁白纯净。柳絮宁想想就是一阵恶寒,但她此刻以?至于接下来十几年都须得扮演好这个角色。

    比如?此刻,如?果她是偶像剧里的女主,她一定会?拿出书来温习,这时一定有?一个男主在远处默默地观察她,然后陷入不自知的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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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絮宁讨厌背书,她拿出奥数题和草稿纸,只可惜解着解着,脑中突然浮现出梁恪言的身影,和他那令人讨厌的声音。他也就比自己大了三岁,尚未发育完全的声音和梁锐言一般稚嫩青涩,可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就是凭空刷上一层刻薄。

    他喜欢粤语与普通话夹杂着说话,这有?时让她十分?费解,更让她疑惑那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粤语其实并不是个好词,且说出来就是故意让她听?的。毕竟,在他的地盘上,他有?资格明晃晃地展露他的恶意。

    柳絮宁被?图形题难倒,在草稿纸上模拟着各种情?况,笔锋一抖,转而写出一个“梁”字。

    那笔捺落下的瞬间柳絮宁短暂瞠目了一下,只停留几秒,她把“恪言”二字补充完整。人不如?其名?,他什么时候谨言慎行过?

    柳絮宁突然兴致大发,字还不能写出几个,却有?一堆贬义的形容词可以?形容他。她越写越兴奋,只是下一秒,有?一道熟悉的、令她讨厌的声音落在他头顶。

    “你在干什么?”

    柳絮宁写字的手一僵,迅速将那张纸夹进奥数练习册里。她懵然地抬头:“哥,你来啦。”

    这是她练习数次的成果,万无一失。

    梁恪言嗯了声,又?瞥了眼她手里的练习册。

    这一眼让柳絮宁心惊肉跳。

    她企图率先转移话题:“哥——”

    “用功成这样。”梁恪言没兴趣再?看,手指轻描淡写地提了一下她的衣领,“走了。”

    “哦哦好的。”她抱着书包,小跑跟上他,“不等阿锐吗?”

    “阿锐。”梁恪言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偏头笑了声。

    很轻,但时刻处于戒备状态的柳絮宁捕捉到了。

    她不想多问一句“怎么了”,尽管她万分?好奇他笑的原因,可她怕答案可能是——你也配叫我弟弟阿锐?

    她才?不会?给自己自寻烦恼,也不想为自己的内耗再?添一份力。

    今天换了个司机,也换了辆她没见?过的四座车。

    柳絮宁在后排坐下后就要主动关门,从?外侧突生一股力量,她好奇地看去,是梁恪言锢住了车门把手。

    “不让我进去?”

    她还以?为他要坐在副驾驶呢。

    车没有?往云湾园的方向开,柳絮宁书包依然放在前胸,不知道终点站的路途总让人心生不安,谁又?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坠入悬崖边。

    不是正经手段得来的东西果然让人忐忑。

    “我们去哪里呀?”

    梁恪言不用看她就知道她在一边纠结了很久,核桃大点的脑袋自从?上车开始便没有?停过,转来转来像是在记路。

    他被?恶劣心思占据,喜欢看笼子里的小动物强装镇定其实内心早已惊慌失措坐立难安,可他就是不愿意主动说一句,看她能熬到什么时候。

    “去吃饭。”

    “那阿锐……”她改了口,“梁锐言不去吗?”

    “周叔待会?儿会?去接他的。”

    “哦,那就好。”她放下心来,靠着车椅,浑身散发着雀跃。

    梁恪言看着她,突然说:“要是他班主任不放他的话,他也有?可能不来。”

    柳絮宁挺直了脊背,倏然转头,和他的视线撞上。

    那双眼睛因为诧异睁得更大。

    他短促地笑了声:“这也信?”

    笨笨的。

    “那我只能信你啊。”她轻声说着,崭新的校服衬衫一角被?她揉出几道皱痕。

    听?着有?点委屈。

    梁恪言扭过了头去看车窗外的景色。

    正是晚高峰时期,车子停一会?儿又?动一会?儿,开的人腹腔难受,柳絮宁索性闭着眼睛。

    等梁恪言再?转过头时,只看见?她垂着脑袋,身形一晃一晃的。她离得他越来越近,他突然轻轻咳嗽了一声,可惜她没醒。

    他是不会?让她靠着的。

    天生的环境使然,他从?小便知自己是有?特权的存在,也有?藏不住的矜贵。他可以?主动去碰别?人,但未经允许,别?人不可以?触碰到他。

    如?他所料,五秒之后,那个脑袋垂下来,靠在他的肩膀上,柔软的黑发和轻缓的呼吸一起?摩挲在他的脖颈上。

    梁恪言往旁边躲了一下没躲开,那脑袋还跟着他的肩膀动。

    有?点烦人,可他又?不能吵醒她。

    ·

    气温骤降的那几天,青城的万圣节氛围浓烈了起?来。梁安成喜欢当亲力亲为的好好父亲,可又?不想浪费宝贵的时间在他这两个儿子身上。万圣节前夕,他难得回家吃饭,询问了柳絮宁近况,在这个家里还习惯吗?

    梁恪言觉得耳机没有?时时戴在身边真是一种错误,以?至于他须得待在这里听?这些?硬要从?夹缝里挤出来的话。

    没什么话说可以?结束这顿饭了。

    他抬眸看了眼对面的柳絮宁,她显然也没有?话要说,何必折磨这妹妹。

    那顿饭最后,梁安成让梁恪言带着弟弟妹妹去玩。

    梁恪言皱了下眉,他的确是比常人聪明些?,但总不能因为他的优秀而忽略了他的年龄吧。他才?几岁?他凭什么要带这两个小的?

    他不清楚自己当时是怎么样的神?情?,但看梁安成的神?色淡下来就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落入了错误的一列中。

    “知道了。”梁恪言说。

    他靠着椅背,双手环胸,看着梁锐言兴奋地和柳絮宁说着他那天要穿什么,柳絮宁眼睛一亮,说那你一定很酷。说完之后她无意地扭过头,和梁恪言的视线对上,笑容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收敛,眼神?也躲避开。

    有?些?人明明也不想让他去。

    那天从?学校回来之后,两人便兴冲冲地上楼换衣服。那天家里的那几个阿姨也不知道怎么了,同样兴奋异常,几个人围绕在柳絮宁身边,欢声笑语不停,时不时冒出一句“好可爱”,梁恪言坐在楼下等待。等待是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他只能拿出游戏机,玩到一半又?嫌吵,于是把耳机戴上。阿姨们的声音还是能无孔不入地传来,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送了死”,然后起?身上楼。

    越靠近,便离“可爱”的声源越近。

    行吧,别?让他抱着这么大的期待又?败兴而归。

    “好了,结束!宁宁别?让哥哥等急啦。”阿姨笑着说。

    “哦哦好的。”袍子太长,她走得踉踉跄跄,阿姨在旁边小心地看着她,却不牵手,只觉得这不倒翁一样的走姿甚是可爱。

    柳絮宁一门心思都在脚下,出门时就撞到了梁恪言,她抬起?头,脸上是还没有?消失的笑容。

    阿姨们果真是在家里待着无聊到至极了,难得有?个可以?供她们打扮的小姑娘,把她打扮成了无脸男,粉雕玉琢般的脸被?抹上了一层白粉,那双眼珠子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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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样的衬托下乌黑得发亮,澄澈分?明。

    期待没有?落空。

    梁恪言突然笑了一下。

    柳絮宁昨天做了个梦,梦里梁恪言是一反常态的温柔,待她如?亲妹妹般,她还在窃喜这原来是个美梦。只可惜镜头一转,就变作了噩梦。去游乐园的时候,梁恪言借故支走了梁锐言,然后抱着她把她丢在了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无论她如?何哭泣呐喊都唤不回他的良知。

    因着这惊魂未定的梦,柳絮宁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搞得有?些?无措。

    有?些?人笑是表达当下的愉悦,他笑……阴晴不定的,仿佛在提前庆祝自己阴谋的得逞。

    “楼梯,小心一点。”梁恪言说。

    听?见?梁恪言的话,柳絮宁第一次想,他人还挺好的,还会?提醒自己。要是能拉着她就更好了。

    这个想法?冒出的下一秒,一只手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空调房里太热,卫衣袖子被?他拉到了手肘,手腕上戴着一只机械表,指针在静谧的空间里啪嗒啪嗒地转着,像她的心跳。

    可能是盯得太久,他手指动了动:“不牵?”

    原来是要她牵他手的意思吗?那他人更好了。

    柳絮宁费劲地从?袍子里找到出口,刚伸出手,从?后方传来一阵急促又?兴奋的脚步声,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把她往楼下带。

    “宁宁走啦走啦!”梁锐言浑身充满着对万圣节的期待,语速和脚步都变作了往日?里的二倍速。

    “你慢点呀。”柳絮宁被?他拽着,连脚下都顾不得,差点摔倒。

    梁恪言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碰上节假日?,游乐园里人更多。

    柳絮宁和梁锐言看见?什么都要去玩一下,梁恪言跟在两人身后,视线也不能往别?处移。

    耐心在人头攒动的拥挤之间逐渐流逝,他到后面彻底没了兴致,冷着脸走在后面,在梁锐言偶尔被?气球吸引时压着声音提醒他不要把柳絮宁的手放开。

    梁锐言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着头。

    中途,玩得累了,梁锐言突然转过头来,在梁恪言还未准备好时冒出分?贝极大的一声:“哥,我要尿尿!”

    “……”

    “是上厕所。”

    他才?不管:“我要嘘嘘!”

    梁恪言没再?多纠正,静静看着他:“梁锐言。”

    梁锐言被?看的发毛,立刻改口:“哥,我想上厕所。”

    他把柳絮宁领到梁恪言面前,“哥,那你帮我看好宁宁。”

    那时候,梁恪言已经高过柳絮宁一个头了,他垂下眸,将手从?口袋里伸出来,好整以?暇地等待着她的光顾。

    只是他还没说话,就听?见?柳絮宁迫切的声音:“我跟你一起?去。”

    她说完怯怯看他一眼,又?快速收回,好像看见?什么脏东西。

    今夜的整个园区里,长得最像人的生物除了他还能有?谁?

    这妹妹是不是脑子有?什么毛病?

    梁恪言收回手。

    男厕所门口,梁恪言靠着墙,双手环胸,静静看着她。

    柳絮宁被?他盯得心里发憷,她脖子微微动了动,找到一块离他稍远的清净地界之后,藏在长袍里的脚往那边挪了挪。

    一步、一步、又?一步……

    “柳絮宁——”梁恪言冷不防出声。

    柳絮宁定住。

    “过来。”

    柳絮宁:“啊?”

    “啊什么?过来。”

    柳絮宁又?一步一步地走回来:“怎么了?”

    “人多,我怕你丢了,我怎么跟我爸交待。”

    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梁家可是她费尽心思才?进来的,她要做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女孩子,安安心心地待在这个金窟里。等到梁锐言出来,她就会?紧紧抓住他的手,只要梁锐言不丢,她也不会?丢的。

    她正要说话,却觉得袖口被?人抓住。

    梁恪言提着她空空荡荡的衣袖,皱着眉:“手在哪里?”

    “这里。”柳絮宁伸出手,露出一截手指,动了动以?示它们的存在。

    手都伸到他面前了,他此时却不动了,两手垂下:“你小心点,离我太远可能会?丢。”

    柳絮宁局促不安地问:“你不会?丢掉我的吧……”

    是和梁锐言待太久了吗,人都变笨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问题都能问出口。

    “牵紧我的手就不会?了。”

    几秒后,有?衣服布料摩挲的声音从?下方传来,紧跟着的,是一只手触碰他掌心的柔软触感。

    梁恪言的手指动了动,稍许用力的一瞬,觉得自己好像捏着裹挟了满满棉花的云朵。

    察觉到梁恪言朝自己看来的视线,柳絮宁仰起?头,晃了晃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朝他讨好地笑笑:“哥哥,你看,我已经牵住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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