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是关于?大哥的。”
一五一十,把蒋钰身世告诉了。云贞听说蒋钰乃是赵德昭的遗腹子,不免吃了一惊,继而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当初我在庐州姑母家,见到书斋壁上?挂的太祖皇帝画像,和含光大哥十分相似,也一直奇怪为什么李家诓骗含光大哥去庐州,原来如?此。”
蒋铭道:“以?前没告诉你,你莫怪,不是有意瞒你的,毕竟牵涉到皇家隐秘,万一走?漏了风声,怕惹来祸患。”
云贞:“这我明?白。”想想笑了:“病情相关,听听也无妨。要是平时,这些事我倒不想知道的太多,所以?虽然心里?诧异,也没问你。”
蒋铭道:“王爷是念旧的人,重情重义,那年得知大哥身世,就与父亲成了莫逆之交,年年都有赏赐之物送去金陵,我科考入京更是得他关怀照护。这次病症复发,正?在平叛之后,我猜想,会不会因为大哥为国捐躯,勾起了往日恩怨,所以?才发此病?”
云贞思忖不语。蒋铭又提起元佐年轻时发疯的事:“有人说,是为齐王等人之死心里?不平,不想做太子,所以?装疯。你瞧是么?”
云贞摇了摇头:“从脉象上?看,王爷当年确实受过精神刺激。来前我和外公议论过,外公说,这个哮喘症,其?实是个心因性的疾病。你猜测与含光大哥的事有关,倒是有些道理?。”
蒋铭哦了一声,忽起担忧道:“既是这样,恐怕这病不好根治,你可有把握么?”
云贞轻轻摇头,却又咬了咬唇,说道:“今日行针只是调整气脉,补充元气。要除去病根,还得行催眠术才行,这个法?子我学过,但从来没用过,只能说尽力试试。外公说这种病患,有的治起来容易,有的就极难。诊治过程中,可能出现一些奇奇怪怪的情形,说不定会旧疾复发,最初发病时情景可能在患者心目中重新?浮现,如?同?再次经历的一般。当然,也可能出现别的状况,我也无法?预料。所以?不是有全?然信任,此病我是不敢着手的。”
蒋铭想了想,道:“我知道很?难,但冒这个险值得。有我陪着呢,你只管放手去做。我觉得你一定能行。我一心想给王爷治好病,是看不下去他受苦,不是为了攀附权贵,也不全?为了世交情义,实在是这样的人令人钦敬,该有好报才是。”
云贞道:“我明?白,你只带着解除病苦的心念助我,便有益处。”
其?后连续几天,蒋铭公事之余,便陪云贞去楚王府上?诊治。赵元佐只当铭贞是自己家人一般,扎针吃药尽皆配合。说来也怪,自从开始治疗后,元佐并未出现咳喘,甚至连喉咙痒也没有过,却是每每非常疲倦,有时一边还在扎针,一边就睡着了。
如?此到了第七天,天刚蒙蒙亮,忽见王府干办匆匆忙忙来了,找蒋铭说,昨天他和云贞回来时,还没出王府大门?,赵元佐就睡着了,直睡了一天一夜,到这会儿还没醒。王妃就有些着急害怕,几乎要报给宫里?皇帝知道,只因元佐事先有话,所以?来请蒋铭和云贞速去看望。
两人急忙来至王府,只见元佐还在卧房睡得香甜。云贞诊脉,见脉息平稳,便道:“没关系,王爷一切安好。”命人煎煮红参汤备下,和蒋铭在旁边守候,看看到了辰时三刻,元佐悠悠醒来,精神饱满,神色如?常。阖府家人都松一口气,七手八脚服侍。
元佐叫蒋铭云贞到跟前,笑说道:“云姑娘神术,这下我是真?的好了,有劳姑娘连日来费心费力。”又向蒋铭道:“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请了她来,我这病不知迁延到什么时候。”
蒋铭看他神采奕奕,与前暗沉发黄的面色已是大不相同?。笑说:“王爷大安,就是我们的福分。刚才您老人家沉睡不醒,真?把蒋铭吓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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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佐笑道:“这你要向云姑娘学学,也该对她有信心才是,你看她多沉得住气。”云贞此时也是欢喜,含笑说:“小女心里?也紧张,只是表面上?强自镇定罢了。”又问:“王爷现下感觉如?何?”
元佐笑说:“必是好了,再也不会发了,这我心里?有数。从前哪怕不发病,喉咙到胸口这一条地方也觉得发虚,好像有什么东西吊着,不踏实,现在完全?没有那个感觉,放松了,甚是自在。”
云贞微笑说:“王爷自己的感觉应是最准的。”元佐停了一忽儿,笑道:“不但是感觉。有个古怪的事,刚才我做了个梦,前后都忘了,只有一幕记得清楚,就像真?的一样,梦见喉咙这里?难过的不得了,不停咳喘,后来竟吐出两条寸许长的软糯虫子。梦中也觉舒服了,这不古怪么?”
云贞展颜道:“恭喜王爷!您这梦来自神识深处,王爷又有轻松感觉,可以?确定是病因除去了。”
尽皆欢喜。这才安排吃毕了早饭,赵元佐请铭贞在书房聊天。说道:“那位道长还告诉我一个养生法?子,让我平常参悟一句话,‘载营魄抱一,能毋离乎?抟气至柔,能婴儿乎?’当时年少愚顽,哪里?顾得上??后来想起来,却又不知如?何参悟,今天想听云姑娘说说。”
云贞想了想,恭谨回道:“小女子只是粗通医术,于?道家修行之法?所知甚少。这一句是道经上?的话,字面的意思,是教人身心合一,如?同?婴儿一般专注平静,自然无为。可是究竟如?何解释,小女子实在不懂,不敢乱说。”
赵元佐点头感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姑娘秉性真?实自律,怪不得承影一心钦慕你。”蒋铭闻言笑容满脸,云贞羞涩低头不语。
元佐忽转话题道:“我听承影说,那年他去石州守边,你就去石州寻他了。你俩情深至此,也不奇怪,只是此事毕竟于?礼法?规矩不合,云姑娘出身名门?世家,想必家教严谨。哪里?来的这大勇气,家中长辈也允许么?”
云贞闻言心中一紧,蒋铭在旁陪笑道:“王爷”,将说没说,被?元佐制止:“你别答言,我不想听你说,我要听云姑娘怎么说。”
第一百十二回(下)
【且随世流水浮沉】
云贞立起身道:“王爷贵体刚刚痊愈, 小女只?怕说?错了话,使王爷心情不悦,便是小女的罪过了。”
元佐呵呵笑了:“云姑娘请坐,但说?无妨, 咱们只?是家常随便聊聊, 我能有什么不悦?我只?是好奇, 无名无分, 你就全心交付于他,不怕他将来负心么?若是他变了心, 岂不误你一生?”
云贞回?道:“长者动问, 小女当如实回禀。小女自幼在外祖家抚养长大,祖父每常教导, 只?要不伤害他人,尽可?随本心做事,我去石州,一问自心,二?问道义, 并无违背之处。也是祖父允许的, 倘若没有老人家允准, 小女也不会去做。至于将?来,万事万物?都在变化,谁也无法保证人心不变,小女无法预料将?来的事, 只?能把握当下, 所以去了石州。”
元佐点点头, 又问:“那?你听说?,他家里要给?他订亲, 为什么又走了?是有心放弃了么,如果就此与他分开,岂不是终身憾事。”
云贞垂首答道:“小女当时,自思无力?阻拦此事,亦不能使他违逆父母之命。故此走了。祖父教导小女,身为女子也当自立自强,世事可?努力?争取,成败顺其?自然。情爱之事更不能强求,不应与人争夺。我与承影相?知?相?爱,就此分开,只?因礼法不容,并非他负心,所以小女心中并无遗憾。只?是……”
望蒋铭一眼,接着道:“只?是后来,小女觉得自己做错了,那?时不该不告而别,既然我和?他两心相?印,遇到难处就该互相?商量,一起面对才是。”
赵元佐颔首感叹道:“周老太公是奇人,所以才有云姑娘这样女子。”
少顷又道:“不瞒你说?,铭儿我甚是喜欢他,本想让他到身边做个半子,听他说?心里早已有人了,我虽上了年纪,却也和?你一样,最不喜欢强人所难。最开心的事就是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所以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成全他的心意。”
蒋铭在旁陪笑说?:“是蒋铭没福,辜负了王爷错爱。”
元佐大笑:“行了,你这些话从此再别说?,你既为云姑娘推却我的好意,就得一直对她好下去,不然你将?来怎么说??!”
……说?笑一回?。云贞又给?开后续方子,调补身体,自此元佐日渐痊愈。
却说?这一日,蒋铭到王府问安回?来,告诉云贞道:“王爷说?了,如果朝中有人非议你的身世,就说?你从小过继给?了舅舅抚养即可?,你家里的事,王爷也答应看时机与圣上说?。”
云贞自是欢喜:“要是能给?云家平反,我继母和?小弟就可?以回?芜湖了。父亲在天之灵也可?瞑目。至于咱俩,我觉着,还是等伯父那?边的消息,去金陵光明正大成礼才好。”
蒋铭笑道:“这有什么难?前日我已把孩儿的事写信禀告父母,用不多久,一定就有家信来了,”说?着看云贞,停了一忽儿,笑了。云贞狐疑道:“你笑什么,王爷还说?别的了么?”
蒋铭不答,少顷笑道:“没说?别的,我是心里高兴,”接着道:“我爹一心要抱孙子呢,知?道咱们有了孩儿,还用我提?肯定得催着咱们办婚事了!”
云贞想了想,笑问:“那?要是没有石州儿,家里是不是又要催你纳妾了?”一边说?,一边看蒋铭脸色:“你呢,是不是也有纳妾的准备了?”
蒋铭望着她眼睛发亮,嘴角坏坏一笑:“怎么,你这是吃醋了么?”
云贞抿着嘴,笑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呢!”
蒋铭泄气叹道:“真是的,你就不能假装吃醋一回?,也让我高兴高兴。”
云贞面上飞红:“就是真的我也不说?,免得长你的骄气。”
蒋铭看她娇嗔神态,一时没话说?,只?是笑,过会儿才道:“纳什么妾,我有你一个足够了。我早说?过,人生一世,最难得两心相?许,全然交付。到现?在你还不信么?琥珀都让我劝去嫁人了,你不知?,上次回?家,真被我娘说?得要不得!”
云贞听说?,半晌不言语,道:“琥珀必是真心喜欢你的,她怎么肯走?”
蒋铭笑说?:“是真心不假。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一厢情愿不知?回?头的人。就算她真心,我不要,还非跟着,拼着一世不受待见,不成了傻瓜么?”
凑前邀功道:“你看我好不?要不是我坚心,咱俩也不能在一处,如今咱们这么美?满,你该好好奖赏我才是!”
云贞一下子笑了:“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又过数日,陆青和?萧燕萍也来到汴京。先去拜会孙沔,孙沔已向枢密院递上呈报,又同太尉王皓一起面见圣上,述说?陆青来历以及才能和?军功……如此这般,最后陆青升任殿前都点检之职。孙沔办完这些事,就启程回?乡去了。
另一边,萧燕萍同着景茂安排租赁房屋,雇佣家仆,忙忙碌碌半个多月,终于安顿下来。
铭贞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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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邀请陆青和?萧燕萍到家相?聚,一众相?见,才知?道萧燕萍就是当初从石臼山救下来的那?个辽国小厮,都笑。燕萍虽然性格爽利,起初见云贞却有些拘谨,后来熟识了,当她姐姐一样无话不谈,自此两家成了世交挚友,后代往来不绝,此是后话不提。
却说?云贞想念孩儿,张罗要回?宋州。蒋铭不同意:“让李劲和?桂枝去吧,把孩儿接过来,你就别回?了,好不容易咱俩聚在一起,如何又去。”
云贞委婉道:“旁人去我不太放心。这长时间了,孩子从来也没离开我这么久,我牵挂的很,最近睡觉都不安稳。再有,咱俩名分上毕竟还差一步,你做京官,也不好跟外人说?,我住在这儿总有些不安,也想念外公了,想回?去看看他老人家。”
蒋铭先是笑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呢,”后来沉吟道:“我早想好了,等家信来到,我就跟王爷说?,请他给?咱们主持,大小先办个礼。其?实我也想孩儿,你快去快回?,莫让我孤单盼望。”便命李劲护送,桂枝陪着,同云贞一块去了宋州。
此时已是秋天。陆青做了殿前都点检,这个官职是当年太祖帝陈桥之变前任过的,太祖登基后就成了闲职,虽然官阶不低,俸禄优厚,却没几个兵带。那?些文职官都不同他来往,武将?同僚也因他从边关立功而回?,避嫌不来亲近。加上陆青本性淳朴,不会迎来送往拉关系,所以朋友寥寥,日子过得无聊气闷,心中甚不如意。
一日与燕萍说?道:“从前总想来京城,以为多么风光,可?以大展身手了,没想真的来了,一点意思也没有!还不如曾大哥,在禁军里做个统领,快活热闹。我都想不干了,可?是家乡那?边都知?道我做了京官,要是又成了白身回?去,面上怎么过得去?叔父大哥也难堪,如何是好!”
燕萍先是劝他:“当官不就是这样么,京城繁华热闹,咱们到处玩玩,又怎会没意思?”
劝慰了许多话,见他仍是烦闷,便道:“你是习惯军旅打?仗了,要么就是想家了。依我说?,要是不想做官,咱们就回?去,想那?么多干嘛?我们家乡有句俗语:鹰飞得再高,影子还在地上。人活一世,不就是图的快活过日子?前时咱们从县里出来,母亲不也说?,不管你做多大的官,都比不上骨肉团聚的好……”末了说?道:“你看吧,反正不管去哪儿咱们都在一处,我都听你的!”
陆青就去找蒋铭要主意,烦恼道:“说?是那?么说?,回?去我还有些不甘心。只?想换个差事,就是做普通兵卒也行,只?要给?我事情做做。别让老这么闲着!”
蒋铭笑道:“别人做官,都盼钱多事少,没个像你这样的!”又道:“再等等吧,过了这阵子,想办法平调个职位,你这才干了不到半年,耐心些。”
陆青:“要我的心思,还是回?边关最好,爬冰卧雪我也认了,只?要活得有劲儿。”
蒋铭思忖着道:“回?边关却难。本来你是被叫回?来的,除非再起战事,否则,不会让你往北戍边了。朝廷如今最不愿提的就是打?仗,李孚叛乱后,益发崇文抑武,地方上驻兵大幅缩减,武职官都过得气闷。”
看陆青一脸沮丧,安慰他说?:“你也不必太过丧气,只?要在军职,将?来戍边剿匪,总有用人的时候。”陆青心中怏怏,也只?得罢了。
这一日,曾建领个人来家拜访。那?人一见面就抢步上前下拜:“小人见过陆将?军!”陆青一看竟是谢三:头戴着方巾,身穿罗袍,愈发白胖了。赶紧扶起道:“我道是谁呢,谢三哥怎么来了?”
那?谢三笑容可?掬,满口赞叹:“陆将?军还是旧日风采,得势不忘旧交,真个了不起!”
说?得陆青哈哈大笑:“你就别忽悠我了,快给?我说?说?,濠州那?边弟兄都怎么样了,李大哥忙什么呢?”
谢三说?:“都监老爷现?在管的事不少,事务冗杂,这几年我在府尹那?边做事,难得见他。这次奉府尹之命到京办事,我心里寻思,陆二?哥在这儿呢,怎能不来见见?特特去和?都监说?了,他让我给?你带了封信来。”说?着取出书信递上。
陆青看信,果然是李瑞霖亲笔所写,不过说?些别后思念的话。他近日在朝中所遇,都是表面上敷衍交往,虚情假意的多,真心亲近的少。所以见到谢三格外欢喜,叫萧燕萍张罗酒席,和?曾谢二?人坐下吃酒。
觥筹交错,边吃边说?笑。陆青道:“时常想念那?边的兄弟,当初大家一处玩耍,何等快活!他们都怎么样了?”
谢三就说?起来:牢城营老管营、张老爹、闫大庆等都是老样子,只?是侯子不幸,前年下雪压塌了屋顶,把他埋在了底下,呜呼了。石洞山吴道官的师父练功走火入魔成了废人,吴宗元便成了玄明观真正的观主。又说?起潘娇儿,前年嫁给?一个西南贩卖丝绸的客商走了。
谢三向曾建道:“潘姐儿一直惦记着曾将?军呢,等了好几年你也没回?。临走请我们几个相?熟吃饭,流着眼泪骂你是负心的贼,一封信也没有,把她抛得干净。”
曾建半真半假地长吁短叹:“可?惜了了,恁好一个姐姐,算了,都嫁别人去了,还说?什么?只?怪我俩没缘分!”
说?笑了一阵。谢三道:“二?哥,还有个人你没问,我却看见了,你猜是谁?”
陆青:“谁?”
谢三多吃几杯酒,有些醉了,乜斜着眼睛笑:“你试猜!”
陆青笑骂:“去!我怎么猜的着?”想了想:“辛柏生?张利?”
谢三摇头:“不是不是,他们都是老样子,现?在营里也没多少兵了,不过大伙混营生。我说?的这个,二?哥定然猜不着,却是个老熟人!”
陆青:“快别卖关子,到底是谁,不然我拿大杯灌你!”
谢三摇手:“别别,您可?饶了我吧。”凑前低声道:“二?哥还记得叛贼李孚的儿子,李季隆么?”
陆青吃惊道:“怎么是他?你在哪儿见着了,官府不是一直捉拿他么?”
谢三道:“是,可?是没捉着。我也是今年夏天去东岭山看见个影儿,剃光头做和?尚了,就在宝华寺!”
原来彼时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一旦罪人出家改换身份,等于再世为人,官府就不追捕了。陆青想起从前的事,心中五味杂陈,沉吟不语。曾建也是才听谢三说?,也吃一惊,道:“二?哥要是还记往日仇恨,便去举发,或是直接去找他,谋反是遇赦不宥的罪过,要灭他还不容易?”
陆青正自沉吟,门口小厮来报,说?蒋铭来了。陆青撇下曾谢出门迎接,见面就说?:“二?哥来的正好,且吃一杯,今儿来了故人。”
蒋铭问:“谁来了?”陆青笑说?:“是曾建,还有濠州那?边来个旧日朋友。”
蒋铭便道:“那?我就不见了罢,我找你有事!”
陆青看他面色不同往常,请到边厅坐下:“哥有什么事,要紧不?”
蒋铭:“要紧。一句话说?不清,明日你和?我进宫面圣。有人诬告凤栖山窦庄主当年与李孚勾结,有聚众谋反之心。”
陆青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是哪跟哪儿?”
原来自从王绍英死后,莲花寨去了一个姓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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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知?寨,是个文人,到了万事不管,寨务都推给?了杨琼打?理,却与凤栖山窦从义结交来往,呼朋唤友。不想这位宋知?寨看似无害,其?实心术不正,山庄偶然遇见周敏,见色起意,心生嫉妒。一次寨中人吃酒,杨琼吃醉了,说?起当年李孟起护送辽使萧崇敬的事来,宋知?寨有心,寻机与窦从义打?问,那?窦从义是个不设防的,当年事说?了不少,都被他记在心上。
这人做了几年知?寨,今春走门路回?京任职,为了升官,就把这些事编造一番,上了一本,诬陷窦从义当年和?李孚勾结,杀害辽使,举发凤栖山上蓄养民?兵众多,必是有心谋反,云云。
蒋铭说?道:“呈报三天前就递上去了,前儿我找太傅告诉了半日,现?下刚讨得旨意,明日准你我进宫面圣,分辩此事。”
陆青惊愕万分,一时不知?所措,连忙把曾谢两个打?发走了,和?蒋铭商议进宫的事。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一百十三回(上)
【但长凭曲阑梦回处】
次日午后, 蒋铭和陆青从东华门进入内廷,跟着一个小黄门官,曲曲折折,穿绕层层殿阁, 亦步亦趋, 来在?一间?偏殿, 转过一扇朱红槅子, 只见?桌椅陈设,布置得整洁文雅, 不像是议事的地方, 倒像一间书房。真宗在上首正坐,赵元佐旁侧陪坐, 后面围站着几个使女太监,鸦雀无声。
陆青初来汴京时大殿参见?过真宗,相隔的远,又不敢抬头细瞧,没看清皇帝长什么模样。此时见?是一个中年男子, 身穿紫绣罗袍, 头戴软纱唐巾, 面目端正,意态平和,气?象上亦无甚威严之处,知道的是皇帝, 不知道还以为是某个士大夫休闲在?家。
陆青先时还?有些紧张, 这会儿已完全放松下来, 心想:“原来做皇帝的也是人,两?个眼睛, 一只鼻子,并不见稀奇。”
随着蒋铭向?上见?礼,自报名号。真宗和蔼点头,吩咐赐座,俩人就在?底下挨肩坐了。
却是元佐先开口,说道:“前日承影说的事,我已经禀告圣上。兖州窦从?义是什么来历,还?有凤栖山上具体情形,承影,你再说一说。”
蒋铭恭敬欠身:“是”,就将当年一众少?年人去了凤栖山,偏巧李孟起也去了,众人如何会面,前前后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早都想好了,流水说了一回,道:“李孚当年时任庐州团练使,尚未升职。李孚的正房夫人来自芜湖云氏,妻舅云珔的早逝原配妻子姓周,与窦从?义的妻子是嫡亲姐妹,故此两?家算是有些姻亲关系。李孟起去凤栖山那次,实?是二人初次见?面,臣等都在?场的,在?此之前,窦从?义和李孚委实?没有来往。”
赵元佐向?真宗道:“李孚图谋不轨多年,必定四处结交雄杰人物以扩充势力。窦从?义早年做过宫中侍卫,后来又是山庄主人,必定在?江湖上有些名气?,李孚想方设法结交他也属正常。”
真宗面色和悦,心情似乎很好,微微点头:“王兄说的是,”转向?蒋铭问:“既然李孟起第一次去凤栖山,怎么窦从?义就由他相送萧崇敬回辽国,使得他借机杀人?”
蒋铭回道:“当年萧使官被匪贼掳掠,朝廷严命剿匪救人,莲花寨官军头领杨琼到庄上求助,正巧臣等也在?,还?有窦从?义之子窦宪,加上杨琼,我们?几个连夜去贼巢救人……”怎么来怎么去,将四人如何夜探石臼山,如何雪地杀虎,救出萧崇敬的事讲了一遍。
说道:“后来王绍英到庄上接人,便向?窦庄主求助,请庄主寻觅高手,相帮护送萧使官到战马驿,说,只要到大名府管辖地界,交接就成了。当时窦从?义说自己年纪大了,许久不曾征战,庄子上也都是乡民,怕误了官家大事,就没答应。王知寨为此甚是不悦,赶上李孟起在?旁,主动提出护送辽使,因他是官军的人,王知寨和窦庄主都十分欢喜,顺理成章就让他去了。当时我们?都在?,清清楚楚看在?眼里,窦从?义也和臣等一样,都是蒙在?鼓里的。”
真宗闻言诧异。赵元佐之前也没听蒋铭说的这么详细,都问:“是你们?四个雪夜上山救出了萧崇敬?怎么恁大胆,”又都打量陆青:“是你打死了老虎么?怎么打死的,详细说说!”
陆青回道:“臣是一时侥幸,也是无法了,只得冒险。虎虽然是陆青杀的,却是四人合力之功。”
真宗又问些山上救人的细节,叹道:“果然后生可畏,”笑道:“那时你们?都多大年纪?”陆青道:“臣等都在?二十岁上下,最小的窦连生只十八岁。”
蒋铭立身道:“还?有件事要禀告,那劫持辽使萧崇敬的山贼,名叫秦仲怀,并不是草莽土匪,其实?是李孚次子。臣和陆指挥使辞别下山时,窦连生相送,路上正赶王知寨剿匪,却被山匪围困住了,形势危急,是我们?几人助他杀了匪首秦仲怀二人,王知寨才得脱身。臣等当时忙于赶路,不愿牵涉过多,将此功劳让给了王知寨。不想反害了他,以至于后来,王知寨被李孟起报复杀害了。”
又道:“请圣上明鉴,那窦从?义如果和李孚有瓜葛,怎么会使儿子冒生命危险参与救人剿匪?后来李孚谋逆,窦连生也参战了,此事陆指挥使尽知。杨琼也是朝廷命官,只须询问他,处处都对得上。臣等愿以性命担保窦从?义清白,绝无谋逆之事!”
陆青起身附和,把?窦连生曾在?庐州参战的事说了,道:“窦连生直到拿下寿州才离开大军,此事孙沔孙大人全部知晓,只因窦连生无心仕途,才没上报给他表功。”
那皇帝不出深宫,难得有人将江湖上的事惟妙惟肖说与他,如听话本一般,津津有味满心欢喜,一边听一边问了许多别话,各处细节。又问:“你两?个和他家什么关系?为什么给他分辩?”
蒋铭顿了顿,起身施礼道:“臣有罪,臣与窦从?义并无瓜葛,只因那年母亲生病,请了周氏女医来家诊治……”就此说了云贞的事,如此这般,因为她一行人才去了凤栖山。说了云贞乃是已故罪臣云珔的女儿,因自小丧母过继给舅舅家抚养……说道:“臣与她两?情相悦,两?家父母长亲也都同意了。只因她生身父亲是罪臣,受秦助案连累,至今身份不明,所?以一直未能成亲。”
真宗听着他说,似乎并不意外,只是笑了。又问陆青:“你呢?你和窦从?义有什么关系?”
陆青回道:“臣和窦从?义没有任何故交,也无亲缘关系,只与他家儿子女儿是朋友知交。圣上明察,这次李孚作乱,不仅窦连生参战,窦从?义的女儿因为救护乡民遇难,遇难之时,只有十七岁……虽说保家卫国人人有责,可是,因为与陆青交往,他们?兄妹才会牵扯到战事中……”
说到窦灵儿,难免心情激荡,向?上施礼道:“臣与窦氏兄妹是性命之交,窦家倘若有什么错,陆青愿意以身相代,宁可辞去官职,回归乡里,平淡度日。”
真宗听说他打虎这些事,心中正自喜欢,忽然又听这么说,怫然不悦道:“这是什么话?难道在?你眼里,国家官职还?比不得私交?你就看的这么轻么?”
陆青听这话似是触怒了皇帝,一时不敢则声。默然片刻方说:“臣不敢!臣是愚昧之人,出身乡间?僻壤之地,如何敢将国家官职轻看。只是臣读书?少?,不懂如何取悦圣上,只会实?话实?说。陆青自幼得亲长教?诲,立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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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家卫国。平生心愿,就是在?沙场上为国效命,为君尽忠。如今边境太平,陆青在?此其实?无用?,愿意回家务农,若有战事召唤,自当即刻回来,以身为国,在?所?不惜!”
真宗听罢沉吟不语,过会儿道:“我听孙沔说过你,你是代兄受过从?家出来,才当了军。古语说,求忠臣当于孝子之家,所?以很是喜欢你……”说到此又停住了,面上平静,看不出在?想什么,元佐在?旁亦是含笑不语,一时屋里静了下来。
忽然真宗问:“我听说,你娶了一个辽国人为妻子,有这事么?”
陆青心里一紧,答道:“臣的妻子萧氏,确是来自辽地,但?她母亲是太原人,是早年被辽人掳夺去的,臣的妻子虽属辽人,后来却在?舅家过活。臣早年与她相识,戍边时重逢,她对陆青多有帮助,还?曾在?战场上救过陆青,所?以臣奉母命娶了她。”
真宗不语,和元佐互看了看,笑了。元佐道:“陆朴臣,要是仍派你去戍边,但?却要你休妻,你愿不愿意?”
陆青略一怔,心里砰砰跳了几跳,答道:“王爷恕罪!萧氏已是臣的妻子,陆青与她不仅有情爱,还?有恩义。臣以为,为人在?世,情爱可以舍弃,恩义却不能舍。萧氏没有过错,所?以,所?以臣不能休妻!”
他一边说着,上面真宗看看元佐,已然相对笑了起来。真宗笑说道:“这陆朴臣,果然是个直性子,此是一句戏言,却难为你答的这么好!”
接下来谈话气?氛轻松许多,皇帝和王爷又问了一些往事,两?个人的经历。落后真宗道:“你两?个都做过武职,曾在?边关职守,朴臣又平叛立功,对如今内外战事怎么看的?”
陆青答道:“臣在?西?北时,边境总有匪贼抢掠百姓,党项和契丹也有小股军兵常来骚扰。臣以为,辽人不来入侵,固然是收纳岁贡,也因咱们?大宋军兵威武。党项更是觊觎中原锦绣世界,蠢蠢欲动,如果咱们?大宋不派强兵守边,他们?必然还?要打过来,强敌狼子野心,不可不防。
蒋铭道:“臣守边时间?短,没有朴臣这样深见?。只是臣在?书?中读到,‘强不可久,弱不可守’,凡事当秉承中庸之道。臣以为,如今国家承平日久,李孚所?以失败,主要是因朝政澄明,民生安定,所?以如今内乱倒是不必担忧的,要紧的是边境,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戍边军备万万不可松懈……”
其后蒋陆告退,仍从?东华门出来。陆青道:“看不出皇帝什么心思,也不知怕不怕,是不是该让窦庄主他们?躲一躲?”
蒋铭摇头道:“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哪里去躲?难不成也像李季隆出家么?”又道:“看今日情形,应该没大事,就算此事不了,接下来也要找杨琼核实?,暂时不要紧。”
少?顷又道:“还?是得准备一下后手,这李劲去宋州还?没回来,要是他回来,好去做些事情。”
陆青道:“哥要做什么?不行我去!”
蒋铭笑道:“要去凤栖山,你走得开么?”
陆青无奈笑笑,打发小厮来禄回家知会燕萍,自己和蒋铭一起回住处。此时已是黄昏时分,走到寓所?跟前,只见?门口车马喧嚷。宝胜迎面报道:“禀二爷,三爷来了!”
就见?李劲和允中走来,允中扑上抱住蒋铭,叫道:“二哥!朴臣哥,你俩在?一起呢!”
蒋铭看他脸上一团喜兴,比在?家时瘦了些,似乎又长高了。笑道:“你怎么来了?”
允中:“我怎么不能来?只许你在?京城繁华地方待着,我就不能来看看?”
蒋铭笑骂:“你来必是有事,没事你一个人跑来闲逛么?还?跟我耍笑!”
允中就笑了,原来他是送大嫂陆兰芝回家省亲的,先将兰芝和禥儿送到了宋州真源县,然后来京城看哥哥。说道:“到宋州见?着太公,才知道云姐姐带着孩子去凤栖山了。后来遇见?李劲哥,就跟他一起来了。”
又向?陆青道:“大嫂现在?真源县家里,我见?到了伯母、陆大哥,还?有陆叔,婶婶,他们?都好着呢!”
蒋铭闻言皱眉,问李劲:“怎么回事,她们?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桂枝呢?”
李劲这才顾上说话,告诉情由。原来云贞回去,小红和奶娘带孩子已去了凤栖山庄。又得知汤丽娘将及临盆,因是双胞,胎像不稳,于是云贞和桂枝也去了,要照料丽娘一阵子再回汴京。李劲无奈只得自己回来复命,路上遇见?了允中。
允中道:“对了,我还?说请云姐姐,看能去金陵一趟不,母亲身体不好,想请她去瞧瞧呢,不巧又没在?,只好先来看看哥。”
蒋铭闻言先吃一惊:“母亲怎么了?”
允中笑道:“哥别担心,医生已经看过,母亲无大碍。请云姐姐去,是因为上次你写信说有小侄儿了,母亲说,云姐姐要是能去金陵,一定带上孩子,”低声笑说:“这话是母亲说的,其实?是父亲的意思。父亲说,让你和云姐姐成礼,不须张扬,便宜行事即可,以后有机会再一起回。”
蒋铭这才明白,是蒋毅想看孙儿了,心中十分欢喜,却因云贞没回来,又不开心,无可奈何。
接下来给允中接风,和陆青三人吃酒聊天。允中说起金陵的事:马怀德和武继明都是老样子,萧纯上匆匆回去一趟又走了。方景容去年来京科考未中,在?金陵倪大尹府上做了吏丞。
允中道:“方景容知道我来,托我向?哥哥表感谢之情,下次开场他还?要来,我看他将来一定要做官的。”
蒋铭笑笑:“他是名利场上人,你与他结交,分寸要把?握好。”
允中一笑:“我知道。他这个人,因我们?是有用?的,才赶着来往,要是没用?处,也就不来往了。不过这人确实?有些才华,说话办事也不讨厌。”
蒋铭嗯了一声:“水至清无鱼,人至察无友,你心里清楚就好。”
陆青在?旁听着,不觉叹了口气?:“你俩想的真周全,我却是个直肠子,根本想不了这么多,所?以没法儿在?官场上待下去,但?愿还?是让我辞了官,哪怕做个边寨小卒,强似这样不咸不淡过日子。”
蒋铭道:“你别这么说,其实?都是些没用?的事,又累人。你不知我多羡慕你,该怎么就怎么,心里轻松。”允中连连称是:“哥说的对,我也羡慕朴臣哥。”
蒋铭问允中:“听说你也当爹了?怎么,都好不?”允中:“都好”,伸舌头讪讪笑了。原来萝月去年冬天生了一个女儿,阖家欢喜,允中更是心疼的不得了,爱如珍宝一般。
当夜蒋铭写了封信给莲花寨知寨杨琼,如此这般,嘱咐李劲一番话,李劲便又启程往兖州去了。
第一百十三回(下)
【最难忘情笃年少时】
数日后朝廷旨意下来:窦从义并无过犯, 当年与李孟起交往乃是不知情,一概不予追究。云珔牵涉秦助案皆系误会,免除罪名,派人往岭南传旨意, 使云贞的继母和弟弟回芜湖安居, 家产尽数发还。陆青免了现职, 改任濠州刺史兼守备, 正是李瑞霖上级同僚,即日前往属地就职。
接到旨意, 蒋铭大喜, 私下请求赵元佐,向朝廷请假回乡成亲, 皇帝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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