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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凭阑记》160-170

    第八十一回(上)

    【转攻城英雄献策】

    上回说到李瑞霖奉令去扬州统兵, 攻打滁州去了?。这头孙沔忙着处理江淮各州县往来军报,调动兵马。一边督查预备攻城物料,命陆青加紧巡查,观看寿州城中?动静, 晚上防备敌兵偷营……

    一个人主理这么多事, 也需要人商量。李瑞霖在时孙沔什么都跟他说, 瑞霖走了?后, 孙沔喜欢陆青诚朴,有意相教, 就把他带在身边, 大小事都不瞒他。

    这日对陆青说道:“近几年朝廷连年削减驻军,特别?秦助逆案之后, 许多地方官兵减了?多半。如今战乱一起,几个重镇顷刻就被占了?,这么大?的疆土,兵力排布没个章法!太平时节也罢了?,一有大?事捉襟见肘, 乱抓一通, 如何是好!”

    陆青从来只知道沙场拼杀, 没想?过统兵打仗还有这么多事。看孙沔每日忧心?,殚精竭虑,也替他焦急。便道:“如今情形,只是滁州、寿州和庐州三?处失陷, 滁州有李将军去了?, 寿州咱们围着, 只庐州那边不?知情形如何。叛军虽是兵力集中?,相互之间不?能联络, 只要这三?个地方各个击破,别?的小?股盗匪不?足为虑,大?人不?必太过忧心?。”

    孙沔听他分析战局颇有大?略,点头道:“是这个理,我岂不?知的?可是国家承平日久,还是十三?年前川蜀李顺造反,官军曾经打过仗。如今当兵吃粮都不?打仗了?,训练不?足,能有多大?的战力?就拿江淮一带来说,驻兵最多的两州就是寿州和庐州,却都被叛军收拢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金陵,那里?防守薄弱,离庐州又近……”

    陆青道:“大?人前日不?是已派韩佐将军,前往调动溧水巢湖附近守军支援金陵了?么?李孚兵力有限,这时忙着守庐州,没有得力的战将,恐怕也腾不?出手?来去打金陵。”

    李孚又点了?点头,说:“李孚要打金陵,除非庐州不?要了?,孤注一掷,现下料他没这个魄力。只是庐州叛军四处扰民为患,要困庐州,还得别?处调兵才行。”

    陆青问:“汴京禁军几十万,不?能派兵出来平叛么?”

    孙沔摇头道:“朝廷不?肯,要调禁军,恐怕引起民心?骚动。现下只能调动周边军队。现下只好?先拿下寿州,再去打庐州了?。”

    顿了?顿,又道:“凡事都有因果,要不?是近两年朝廷下令削减地方驻兵,李孚也不?会着急仓促起事。你看金陵、滁州,虽是主力叛乱,都有小?股军兵哗变,说明人心?还是向着宋庭的多,不?愿反叛。独独寿州、庐州两地一点儿声息没有,全跟着反了?。这李孚,也不?知做了?多少年功夫。要不?是程元启暴露,再让他藏匿几年,把别?处驻军也招揽了?,如何了?得!”

    陆青道:“大?人说的是。”忽想?起那年李孟起拜访凤栖山的事,心?道:“李孟起去凤栖山,绝不?会是单纯的访亲交友,难道是为了?招揽窦从义?”又一想?,“一定是了?!”想?起窦灵儿来,莫名地一阵恐惧掠过心?头。

    过了?几日,光州守备刘潜率领各州集结的两万人马来到,再加上孙沔从濠州来的兵,以及附近城镇的团练军,总共将近三?万兵马,孙沔分派,命将寿州城团团围住。叫兵士在护城河边从早到晚骂战,敌军却不?理会,李存忠和梁寅时常到城头观望,只是冷笑而已。

    孙沔道:“叛军做的是坚守准备,绝不?出来的,只能强攻了?。”

    于是次日起,陆青和颍州来的大?将杜兴,各自带着五百敢死军士,分做两队驶船过护城河,后边投石器、弩箭往城上袭击掩护。陆青勇猛当先,数次率人过河上岸,冲击城门?,无奈城门?坚固,地势又不?利,箭镞滚石如雨点般从城上落下来,几次陆青差点被打中?了?。连续数日打城不?下,反折了?不?少兵卒。

    这天韩佐回来,带军报说李孚派兵袭击巢城,一直打到芜湖边上,沿途大?肆招募民夫,劫掠财帛物料。因周边官军已去了?金陵,地方上只留些小?股团练民兵,毫无战力,几乎都教叛军收编了?,如今庐州附近盗匪横行,已有百姓往他处逃难。

    孙沔闻报,找来刘潜商量:“现在形势,要打下寿州没有个把月是不?成的。咱们久攻不?下,物料人力日渐消耗,庐州那边反倒有功夫扩充军备,李孚早晚派兵过来接应寿州,那时我们里?外受敌,如何是好??

    刘潜思忖说道:“寿州自古乃是淮南门?户,重中?之重,也是滁州和庐州等?处的屏障依傍,不?打下寿州城,叛贼有恃无恐,打下了?寿州城,整个局面势必扭转,别?处叛军必定一战而溃。为今之计只好?往朝廷上书,请调禁军增援,一力强攻寿州。”

    孙沔沉吟不?语。傍晚时分,把陆青叫来跟前,问他:“依你看,现在情形怎么弄才好?,先别?想?禁军的事,如今这么多人马,攻了?这些天,寿州纹丝不?动,再来多人有什么用?难不?成,真的要拿人强堆上城头么?”

    陆青踌躇了?一下,道:“大?人说的是。只是,末将没读过什么兵书,见识短浅,不?敢乱说。”

    孙沔皱眉道:“什么敢不?敢的?战局胶着,再这样下去,必定于我军不?利。找你来就是要你说,是继续强攻寿州,还是怎么办?”

    陆青便道:“末将以为,寿州城坚固,叛军又早有准备,一时很难打下来。若是一味强攻,徒然折损兵士,更把大?军都拖住了?。现下滁州那边已被李将军牵制住了?,如果能把寿州围在这里?,也不?须打城,只使他不?得妄动。咱们大?军却往南去,将庐州全力攻打。李孚乃是叛军的首脑,俗话说擒贼擒王,要是能攻破庐州,哪怕抓不?到李孚本人,别?处叛军必定动摇,也就不?攻自破了?。还有,这阵子没见着李孟起出来,巢湖、芜湖那头叛贼如此猖獗,说不?定李孟起也在那边。”

    孙沔心?里?早这么想?,只是缺个人印证。当下点头道:“你说的是,正?合我意!”

    第二日升帐,与刘潜说道:“以正?治国,以奇用兵。当年柴世宗围城,几十万兵马攻不?下来,还是太祖武德皇帝先将周边州城击破,最后才拿下了?寿州。现下叛军主要兵力在外面,咱们不?能一味在这儿僵持,损耗兵力物力,贻误了?战机。不?如往南先打庐州。”

    刘潜也没经过这么大?战阵,心?里?也没主意了?,应道:“大?人奉上命总领平叛之事,下官听大?人号令便是。”

    孙沔于是分派刘潜率领近一万军兵继续城下围困,嘱咐他:“不?必硬功,只隔三?差五佯攻即可。”之后亲自统兵,着陆青、辛柏生、张利三?人,加上刘潜带来的大?将杜兴和两个偏将,率其余近两万人马,分做三?队拔营往庐州方向而来。

    行了?十余日,探马飞报,说前方五十里?远叫做三?河镇,前不?久已经被李孚军队占据,守城将领乃是原来庐州官屯指挥佥事丁元寿,带领两千兵士把守在此。

    孙沔下令,命陆青从前军中?选两百马兵,一千步兵,一路奔袭,务必当日将三?河镇拿下。

    陆青带兵马一路疾驰,接近镇子的时候,只见前方尘烟四起,一片厮杀呐喊之声,连忙派哨探前去,少顷回来,说是溧水来的军马,正?与城内丁元寿军队交战。陆青便命擂鼓,带领军兵飞驰上前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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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到阵前,只见一员大?将,膀大?腰圆,身穿赭色战袍,骑一匹花斑马,手?持长?枪,正?引领兵士杀敌。那人看见陆青,眼睛一亮,喊道:“陆二哥!”原来竟是马怀德。陆青惊喜:“马兄!”

    二人沙场上乍然相遇,又亲切,又激动,打马近前,就在马上击了?一掌,分头向前厮杀。正?是两军难解难分之际,这边援军一到,形势立即扭转,叛军潮水般败退下去,丁元寿看敌不?过,带兵往南落荒走了?。

    不?一时,战斗结束。陆马二人下马相见,俱各笑容满脸。马怀德道:“二哥怎么在这儿?我听说你在濠州呢,”不?等?陆青回答,又道:“我知道了?!一定是濠州军奉旨平叛,你随军来了?!”上前伸手?拍他的臂膊,赞道:“看这小?伙!多威风!”

    陆青开心?的不?知说什么好?:“我也没想?到,在这儿碰见马兄!真太高兴了?!”

    马怀德道:“还记得咱们在南瓦子,比武打擂台的事么?那时我就看出来了?,二哥天生就是大?将军的材料!”

    陆青道:“马兄说话还跟以前一样,让人痛快!”都哈哈大?笑。

    正?说着,另一队追击败兵的队伍折返回来,打头一员女将,骑着一匹青鬃马,身穿锦葵红战袍,神采奕奕,英姿飒爽,虽然满面征尘,身上还有血迹,却掩不?住面似桃花,窈窕身段。近前下了?马,叫声:“大?哥!”

    马怀德笑道:“汤将军,快来相见,这是濠州来的陆青,陆二哥。他也在金陵待过,跟继明和蒋承影、允中?兄弟一起,大?家都是好?朋友!”又向陆青道:“这位汤娘子,是金陵守御营都监汤大?人的女公子。”

    陆青刚一看见就觉面熟,想?不?起哪里?见过,听了?这话,才反应过来是汤丽娘。

    原来丽娘从金陵走后,不?知该往哪里?去,她在武家时和马怀德熟悉,知道继明的舅舅在溧水领兵,于是挥军南下,往溧水投奔去了?。见到马怀德,两军汇合一处。这时马怀德的老爹接到军令去金陵了?。丽娘便带了?原部一千兵马,马怀德带三?百亲兵,俩人打算去寿州助孙沔攻城,走到半路接到消息,说孙沔军往庐州来了?,二人也变了?方向…才刚到了?三?河镇附近,得知这里?只有两千叛军驻守,两个商量先把三?河镇攻下来,建个首功,故此发生了?交战。

    丽娘听说是陆青,也认出来了?,在金陵嘉瑞坊南瓦子交过手?的。沙场上已无小?儿女之态,大?大?方方抱拳施礼,笑道:“陆将军!”陆青想?起那次把她摔了?一跤,反有些不?好?意思,还了?一礼,讪讪笑了?。

    两边军队汇合一处进城,随后大?军来到。怀德和丽娘拜见了?孙沔,道了?此行原委。孙沔向马怀德笑道:“那年我回汴京,赶上你成亲,我还去吃过喜酒,五六年不?见,你长?成这样高大?了?,你父亲身体还好?不??”

    马怀德笑应道:“有劳大?人惦念,我父亲一向都好?。前日金陵叛乱,姑丈武通判命人来报,要父亲派人手?去,正?赶上大?人的军令也到了?,父亲就带了?溧水三?千兵马护卫金陵去了?,吩咐怀德见了?大?人禀告,请大?人尽可放心?!”

    孙沔颔首道:“这就最好?了?,”转向汤丽娘说:“当日到底什么情形?战报紧急,我离京走的匆匆忙忙,也没顾上细问,如何就到这个地步!”

    原来汤都监被王益祥冒名叛乱,汤氏全家都和李孚、程元启一样都列在了?叛贼名录之中?,朝廷下旨严令拿办。

    丽娘见问,不?由哽了?一下,眼圈红了?,少停却将泪水咽了?回去。如此这般,向孙沔告诉实?情:“……一切种种,乃是小?妾王氏之兄王益祥所为,这贼害死我父亲,挟持了?幼弟,领着大?队军兵去了?滁州。此贼在府里?潜伏多年,我爹爹只当是得力之人,被他蒙骗,军务都给?他管,谁想?到贼子用心?如此险恶。现今父亲被害,我全家背负恶名。还请孙大?人做主,将此冤情上达天听。”

    孙沔道:“原来如此!我也觉得纳闷,你父亲为官一世,恪尽职守,怎至于是非不?明,做这等?大?逆之事?即使如此,你且安心?带兵,等?事情了?了?,我一定向朝廷呈报此事。”命人给?丽娘在镇上官衙单独拨出房屋,安置歇息,并寻一个养娘服侍。

    当晚孙沔和众将在衙厅议事。马怀德说到,距离庐州西北五六十里?的地方,有个饮马川隘口,里?面藏着叛军主力,传说有三?五万兵马。

    孙沔道:“前面也听探报,说庐州城西北有伏兵,看来,李孚是把兵马藏在这里?了?。按朝廷编制,庐州最多只能驻军六千,他如此深心?,竟积攒下三?五万,我却有些不?信,那么多兵供给?如何跟上?历年巡查御史下面访查,又是如何瞒下的?一丝马脚不?露,难不?成他是大?罗神仙!”

    马怀德道:“小?侄也是这么想?,三?五万人多半是诈称,可是李孚谋划多年,两万人数怕还是有的。”

    孙沔沉吟半晌:“两万人也是大?患,如果咱们攻打庐州,这边伏兵一起,首尾夹击,咱们处境堪忧了?。为今之计必得先把这些藏兵打掉,或者?将其逼退到明处,就是赶去庐州城里?,也比藏在暗处要好?。”

    杜兴道:“这个怕难,末将老家原在庐州西,知道地势,饮马川隘口四周全是山岭,只中?间一条驿道,还有一条溪涧横跨山口,易守难攻,如果敌兵不?出来,我们很难打进去,一旦小?股兵士冒然进去,不?熟悉布防,敌众我寡,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孙沔思忖道:“既是这样,咱们能不?能去一队饵兵,佯装路过,把敌军引出来作战?”

    马怀德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是去的人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敌兵不?会动,少了?恐怕起疑,也不?会轻易出来,并且,一旦敌兵真杀出来,这小?股饵兵就很危险,搞不?好?全被敌兵吃掉了?,所以派谁去是个大?事…”

    陆青在旁听了?,便向孙沔道:“要是这样,末将愿意做饵,领一千人不?多不?少,假装没防备,一定引贼兵出来!”

    第八十一回(下)

    【甘做饵巾帼诱敌】

    孙沔问杜兴道:“杜将军可知道诱敌路线么?”杜兴:“知道, 就?在谷口前?面有一条驿路,只要?从那里路过,敌兵就?能看见,一旦中计就会出来。只是, ”笑了笑, 又说:“陆将军这等雄壮, 只怕贼兵不会上当, 依末将看,倒是那位汤娘子去, 最为合适。”

    话?犹未了, 马怀德急了,脱口而出道:“不行!汤娘子一个女人家, 如此凶险,难道大宋没男人了么,要?让妇人打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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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兴道:“马将军莫急。诱敌罢了,应敌还?得靠咱们男人,这位汤娘子也是大宋军人, 理应为国效命, 况且不是说, 她家还背着案子呢?若是打赢了这仗,以证清白,岂不正?好?”

    马怀德一听,眉毛也立了起来:“岂有此理!这不是趁人之危么?”

    杜兴笑道:“马将军不必焦躁, 我?只是就?事论事, 没别的意思。如今兵凶战危, 怜香惜玉的心思且等?靠后才是。”

    马怀德闻言大怒:“你不要?乱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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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什?么话??这位汤娘子乃是我?家表弟妹。”手按佩剑站起来,就?要?和杜兴翻脸。

    杜兴忙起身抱拳道歉:“是我?不明实?情?说错话?了, 马将军恕罪,千万别往心里去!”

    孙沔皱了皱眉,喝止二人道:“行了别闹了!都?坐下!都?是为了平叛大局,不要?个人意气用事。”

    向马怀德道:“按常理,是不该让一个女子去冒险。可是当此非常时刻,杜将军说的也是实?情?。汤娘子为人有担当,武艺又强,胆气过人,我?心里甚是钦敬她。让她去诱敌,并非有心轻视,更谈不上趁人之危。叛军伏在那里许久,怎么不防备的?要?引出来必定不容易。汤娘子女儿家,贼兵的戒心不会那么重。况且你俩来到三河镇的事,一定早传报进去了,敌兵看见她领军,也不会疑心有诈……这是大事,倘若一次不成,二次再行诱敌之计,可就?难了!”

    马怀德默然了片刻,悻悻地说:“难道就?没别的法子了?要?是汤娘子没来这里呢?咱们这么多大男人,干什?么吃的,指望一个女人去诱敌,大宋军兵的脸面不要?了么,没的教人耻笑!”

    孙沔不语,心里寻思:要?是强行下军令,汤丽娘也得去,可是马怀德这么反对,非让丽娘去,显得太不通人情?,不能还?没攻城,先寒了将士的心。于是拿眼睛看了看陆青。

    陆青心里也赞同马怀德,觉得不该让丽娘冒危险,可听孙沔说了,也觉得有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看孙沔给他?使眼色,知道要?他?帮说话?,便想了想,向马怀德道:“马兄,我?看这件事还?是问问汤娘子吧,看她愿不愿意去,要?是她愿意,小弟护着一起去,定然不教她有失!”

    当下命人找来汤丽娘。孙沔与她如此这般说了,话?没说完丽娘就?听明白了,一口答应:“既是军情?需要?,就?我?去吧!叛贼见是女子带兵,必定轻敌,容易骗他?出来。”

    孙沔大喜,起身向丽娘施了一礼:“深感娘子仗义!孙某实?是钦佩。”

    汤丽娘还?礼说道:“大人如此,小女实?不敢当。可是小女有句话?说,去诱敌可以,不管成与不成,请大人记得此事,将来回京,务必向圣上呈报我?家冤情?,为家父平反昭雪,还?我?汤氏一门的清白!”孙沔满口应承:“娘子放心,此事孙某一定尽力!”

    次日启程,大军绕路往西,往饮马川隘口而来。到了附近,孙沔分?兵派将,人马分?做几处布置停当,不消细说。

    单表陆青和丽娘带了一千余兵众,顺着驿道走来。汤丽娘仍是骑着那匹青鬃马,却换了一领银红罗袍,外罩银盔甲,头上戴了一幅红罗洒金绣抹额,衬着玉雪肌肤,芙蓉面容,端的俊美无比,令人不敢直视。陆青只做随行副将装扮,面上无精打采。

    却说陆青从马怀德那里,已然知道丽娘是武继明的妻子,小两口闹不痛快,暂时分?开了。他?从没见过这样张扬的女子,况且先前?有过错认打斗一节,有点儿不好意思看她,反是丽娘言谈自若,陆青才渐渐自在了。

    俩人并骑走在军队最前?面,到隘口前?方时,估摸敌兵哨探能看着了,丽娘故意东张西望,旁若无人。陆青则摆出一副慵懒懈怠姿态,在马上装打瞌睡。

    看官听说,饮马川隘口里面原是一个山谷,地势比别处平缓,李孚在此藏着两万军兵,由心腹大将冯世雄和副将葛彪带领,分?做四五处建造营帐,没有军令,不许他?们冒然出战。二人早已接到战报,知道孙沔带兵来打庐州了,每日紧守山口寨栅,加派哨探严加监视。

    这时忽然探马来报,说有两员军将领了一千人左右,主将是个女的,看样儿要?往庐州那边去。因先前?已有消息说,溧水那边来了军队,人数不多,占了三河镇的。冯葛二人便不疑心,出来坡上瞭望。

    正?看见陆青和丽娘领兵走着。观察了一会儿,那冯世雄还?在犹豫,葛彪却是个急躁性子,又是个色鬼,看见当先一个美艳女子,就?把色心动了。笑说道:“冯将军且在这里看着,我?带人出去拿下这一小股残兵,不是轻松的事!解了庐州的祸患,立一大功,也给朝廷来个下马威!”

    冯世雄听说有理,又看来军步伐散漫,队形不整,于是不加阻拦。一声炮响,葛彪带了两千人冲了出来。

    顷刻间?拦住官军去路,汤丽娘和陆青佯装没防备,惊慌失措拨转马头,指挥兵卒往来路撤退。葛彪见此更来劲了,下令疾追,一气儿追出三四里地。陆青和丽娘轮番停住招架,打个三五回合回头又跑,葛彪率军紧紧追赶。

    如此且战且走,丽娘只作情?急走错了路,引着一队兵马往岔道上来,冯世雄在高处望见,便也率兵马出了隘口,沿小路包抄过,岂知杜兴早领五千人埋伏在山坳中,看见敌兵来了,陡然金鼓大作,冲杀出来,将敌兵截成了两段。一时喊杀声震天?,山鸣谷应,响成一片。

    葛彪见势知道中计,却已被重重围住,打的动不得,后军冯世雄欲要?回师,又听一阵炮响,马怀德和辛柏生各领着一队兵马奔出,马怀德拦住冯世雄军厮杀,辛柏生则趁势攻入隘口,直奔本营……当下官军将敌兵截围在几处,各自混战。张利和韩佐护卫着孙沔,众人在高坡处观战,传令兵来往战阵调度。

    却说陆青本来和汤丽娘相?距不远,战阵中彼此相?望,厮杀了一会儿就?谁也看不见谁了。这一战打了一个多时辰,直杀得征尘四起,日光昏暗。敌兵虽众,奈何措手不及,被打得七零八落,本营也被捣毁了,冯世雄只得率领大股败兵,沿路往庐州方向败走去了。

    陆青正?自杀敌,忽见马怀德领兵掩杀过来。陆青喊道:“大哥!看见汤娘子没?我?找不见她了!”马怀德叫道:“兄弟不用担心!她经过战阵,必是杀退敌兵,先自往中军汇合去了!”说毕,二人又分?头追击溃散的敌兵。

    又战多时,敌兵溃退的远了,杜兴和辛柏生追击残兵,张利指挥收拾战场。陆马二人打马往中军过来,远远望见孙沔,未及说话?,却听韩佐向身后指着喊道:“那边是什?么?”

    两个扭头一看,只见山侧弯路处荡起一片尘烟,一队兵马正?往这边杀来,直如洪水猛兽一般,顷刻到了近前?。当先一匹黑色战马,马上一员大将,正?是李存忠。

    原来战事开始时,李存忠本来说好要?去庐州防卫的,因李孟起有事外出,孙沔围住寿州,就?把他?也耽搁在了寿州城中。后来孙沔主力调往庐州,李存忠便教梁寅留下守城,自己率领了一千精兵,半夜悄悄出城,绕过了围困的宋军,从后面赶来。这日闻报说宋军变了方向,往饮马川隘口来了,这边有藏兵李存忠是知道的,忙急行军过来增援,还?是晚了一步。

    却说李存忠见此情?势,急得眼睛里冒出火来,率三十几骑直奔高坡处杀来,顷刻间?将中军护卫圈撕开了一个口子,杀到军帐近前?。马怀德和陆青都?慌了,齐齐迎战。马怀德跑在前?头,刚打了一个回合,错马的一刹,被李存忠横扫一枪打落到马下。李存忠一带缰绳,催马又刺,马怀德在地上连打了两个滚儿,躲过了。这时陆青冲过来一枪迫退李存忠,解了怀德危困。

    此时陆青全力应敌,什?么都?顾不得了,他?的枪法得自韩世峻真传,况又年轻力壮,手中点钢枪使得神出鬼没,招招式式直奔要?害。存忠招架不及,被他?一枪挑破甲胄,却没伤着皮肉。又见韩佐已护着孙沔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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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处去了,那边杜兴和辛柏生也赶了来,只得举枪喝了一声,率军兵沿山道败走。

    陆青这会儿已是杀红了眼,领着百十来兵卒从后追击,直追出去十余里,望不见了才回来。

    不觉已是黄昏时分?,宋军安营扎寨。马怀德受了重伤,在军帐中找军医,孙沔也懂些医道,看了看,肋骨断了两根,好歹没伤着内里,使人给他?正?骨,包扎。

    马怀德痛得哎呦叫唤,额上豆大汗珠子直往下掉,大骂李存忠:“这个狗娘养的,那会儿我?认出他?来,恍了个神儿,不然,也不会吃了暗算!早知今日,那时在擂台上,陆兄弟就?该摔死狗贼!”

    陆青想起李存忠毫不容情?的样子,铁青着脸说不出话?来。本来他?对李的印象不错,后来又知道是李瑞霖的叔父,还?曾想见了面好好劝说他?,让他?不要?助纣为虐自毁前?程。经过这一战才彻底清醒了,明白了什?么叫作兵凶战危,什?么叫作各为其?主。

    马怀德包扎好了,消停躺着,看看左右,问道:“汤娘子怎么没见,她回来了没?”

    陆青这才想起来,一打听,丽娘还?没回,急忙带人出来寻觅。

    却说两军混战过后,敌兵败退,丽娘带着一小队士卒追击残兵,不知不觉跑出来十几里远。看距离大部队远了,丽娘止住部下兵士:“不追了,回去罢!”

    刚要?回头,忽见旁边小山坳里冲出一簇兵卒,正?是葛彪率领,两下相?遇,战在一处。丽娘身边本来人少?,葛彪又是色胆包天?,一心只想捉拿美娇娘,全然不顾其?他?。顷刻把丽娘身边兵士冲散了。

    丽娘正?自奋勇杀敌,忽然一箭飞来,不偏不倚中在腿上,丽娘激灵打了个闪,座下青鬃马乍然受惊,一个起扬,把她摔落在地,枪也脱了手。

    葛彪看见大喜,挥手命令从人住了,纵马上前?,看丽娘正?用手扶着箭镞,痛不可当,已是不能行走了。葛彪笑道:“好个厉害的娘子!我?把你带回去,也能免一些我?的过失。”

    当即下马,撇了枪,徒手上前?拉扯丽娘。丽娘不动声色,待他?走到近前?,忽然从靴筒里拔出一口锋利的短刀刺去,只见一道寒光闪过,葛彪下意识一缩脑袋,只觉头皮嗖的一凉,头盔和网巾都?被削了去,登时披头散发。葛彪以为自家脑袋开了瓢,险些晕厥过去。

    丽娘还?要?再刺,奈何葛彪退远了,够不着,便将短刀飞出,因她力尽飞刀使得偏了,没刺中。

    葛彪恼羞成怒,骂道:“贼妇人,老子要?你的命!”拔出佩刀,恶狠狠举起要?砍丽娘,手抬到半空中,只听“噗”的一响,葛彪身子陡然僵住,两只眼睛瞪的大大的,站那里摇晃了两下,扑面倒下来,正?扑在丽娘脚下。

    丽娘吓得往后挪了两下,才看见他?背上插着一支箭,扎进不知多深,再看嘴边涌出血迹,咕涌两下不动了。旁边十几个敌兵,看主将死了,一哄向后散开。

    这时只听一声喝喊,山脚树丛里跳出一个人来,来人手上举着明晃晃钢刀,直冲过来,不由分?说搠翻了三四个,那些敌兵保命要?紧,只恨爹娘少?生两只脚,霎时逃的无影无踪。

    来人到了跟前?,叫道:“汤娘子!”汤丽娘一看认识,金陵酒桌上见过,叫做窦宪窦连生的。

    窦宪不等?她答话?,蹲下身看了看她腿上的箭,问道:“觉得怎么样?”丽娘道:“还?成,就?是,走不得路!”窦宪道:“这得拔出来才行。”

    走去把丽娘的短刀拾回来,将箭旁的衣裳小心割破,露出肌肤。又从自己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来,打开,放在一旁。将手握住箭杆,说道:“娘子,你忍着些!”

    不等?丽娘答话?,手上用力,已将箭拔了出来。丽娘忍不住“啊”了一声,鲜血涌出,窦宪忙将瓷瓶倒出白色药粉,洒在伤口上,就?见出现许多白色泡沫,血止住了。

    窦宪问:“好些没?”丽娘松了口气:“好多了!”窦宪撕下一块衣襟,包扎了伤口,问:“你还?能骑马么?”丽娘道:“能!”

    青鬃马没跑远,窦宪牵了过来,抱起丽娘,托举她上了马。又把丽娘的长枪拿起来给她,自己捡了一把好刀提着。牵马往驻兵方向走来。路上遇着散兵,又聚拢成了一簇,走到营地时已是黄昏了。

    迎面碰见陆青带人马来寻找,阵前?相?见惊喜万分?,两个禁不住拥抱了一下。陆青问:“连生你怎么来了?”窦宪没答,反问道:“二哥见着灵儿了么?”陆青闻言吃了一惊:“没见啊,怎么,她来这里了?”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八十二回(上)

    【览春芳窦宪游花圃】

    窦宪看陆青吃惊, 忙笑说:“哥莫急,灵儿?是来了?,还没赶到,应该在半路上。”

    陆青怎么不急, 问道:“你俩不是一块儿出来的么?怎不在一处?”

    窦宪叹口气, 笑说道:“她自己跑出来的。年前我们寻人捎带东西, 你收到了?吧?年后?我和灵儿?到外公家, 听说金陵闹兵乱,好几个地方都被叛军占了。想着你在这边, 八成要随军打仗, 灵儿?吵着要去濠州找你,家里不让。我爹说, 她来了?也?帮不上什么,还给你添乱,等战事平息了再说。丫头说什么都不肯,趁人不注意,留个字条偷偷走了?, 我是随后追下来的!”

    陆青闻言甚是忧心:“你比她晚走, 你都到了?, 她还没到,一个女孩子?,如?今又闹战乱,遇到危险可?怎么好!”

    窦宪道:“没事, 哥别担心。灵儿?机灵着呢!虽然闹叛乱, 濠州往北没啥变化, 我走得快,可?能她路上耽搁, 错过了?。我到濠州见着曾建哥,说你和教头哥哥都去打寿州了?,等我赶到寿州,你们又来庐州了?。前日抄小路到了?庐州城外,你们还没赶去。我又返回来找,刚半路遇到两军打仗,碰巧救下?来汤娘子?……”

    陆青“哦”了?一声,心里挂念灵儿?,脸色沉了?下?来。窦宪本来没多想,看他意悬悬的,心内也?狐疑起来。安慰陆青道:“哥不用担心。我脚程快,灵儿?怕追她回去,一定不走大路,所以错开了?。我跟曾大哥说,要是见着灵儿?,就教她在濠州等着,别往南来。”

    陆青略觉放心,这才顾上理会汤丽娘,看她腿上受了?伤,便?问:“是中了?箭伤么,要紧不?”丽娘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害羞起来,摇了?摇头没言语。窦宪在旁答道:“还好,只是皮肉伤,过几天就没事了?。”陆青看看他,疑惑问:“你俩以前认识?”

    丽娘和窦宪相互看了?看,丽娘仍没说话。窦宪笑了?,说:“上次去金陵,和蒋二哥、武大哥他们一起吃酒,见过汤娘子?一面。”陆青就不问了?。

    两人将?丽娘送去住处,仍是窦宪抱着丽娘下?了?马,扶进军帐,所幸丽娘拄着拐杖还能行走。陆青命找人服侍她,安顿好了?,带窦宪去看马怀德,见面也?是惊喜,三个说了?会儿?话。让怀德歇着,窦宪和陆青到营帐中来。

    陆青道:“你说到过庐州了?,可?知那边情形怎样?”

    窦宪略迟疑:“也?没怎么样。不过,朴臣哥,我告诉你个事,你莫着急。”

    陆青一怔:“什么事?”窦宪随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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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一番话来,登时把陆青急坏了?。

    原来窦宪那日赶到庐州城附近,打听军队还没到,欲要找个住处歇下?,好等陆青军队到来。因?闹战乱,庐州周边一派荒芜凋落,客栈也?都关停了?。想要找个人家借宿,却见家家关门闭户,都躲在屋里不出来。窦宪问了?半日,听说城西有个普化寺,心道:“出家人总不至于?逃走了?,就是逃走也?有空房,且寻个住处去!”

    便?向城西走来,行了?一阵,估摸快到地方了?,忽然闻见馨香扑鼻。只见一带土墙,中间两扇大竹篱门。门没关严,中间错开着一条空隙,刚够一人过去,想必平常是开着的。举目向里望去,但见草木繁秀,浓郁的绿荫中缀着一簇簇鲜艳颜色,原来是个花圃。

    却说太平盛世,多有人家经?营花木林园的。待花开之时开门供人游赏,有收钱的,也?有不收的。窦宪站在门口望了?几望,喊了?两声:“有人么?”没人应。这小伙是心里不装事的人,因?想道:“今儿?天气正好,时候也?还早,到寺里也?是待着,不如?先去这里赏赏花,或者见了?园公,还能找口吃的!”于?是一侧身进了?门来。

    却见这园子?十分深广,里头一派葱茏翠绿,花木品类繁多。此时已是二月下?旬,各样花朵或是盛开,或是含苞待放,窦宪沿着曲折小径走去,只见两边海棠芙蓉、瑞香芍药、绣球郁李……一丛丛一簇簇斗彩争妍,烂漫如?锦。走着走着,眼前忽然一阔,见一汪清幽如?碧的湖水,水边杨柳清新翠绿,几树桃花灼灼盛开。

    窦宪沿着湖边走了?走,就在一株柳树下?站住,把包袱放下?来,垫在大石上坐了?。耳听着黄鹂鸣叫,眼看彩蝶飞过,湖面上时而还有水鸟飞翔来去,太阳晒在背上暖洋洋……

    一时心情大悦,自思?道:“如?今战乱,路上田地都撂荒了?,家家掩门闭户,人人恓惶失措,只有花儿?鸟儿?却还跟往常一样,都比人活的自在,不必为过去将?来伤脑筋…”

    不觉把脑子?放空,发了?会儿?呆。不知过了?几时,方回过神来,觉得口中干渴,心道:“这花园必定有人日常打理,园公应是住的不远,我且去找找,讨口水吃。”

    便?往园子?深处走去,果然看见一带篱笆院墙,花木环绕,整整齐齐五间村舍,收拾得利落洁净。屋前有个四五岁的小孩子?,头发在顶上扎成个丫角,小脸洗的干干净净,口里哼唱着歌谣,手上拿着个花枝,在那里舞旋旋玩耍。

    窦宪看他样子?甚是可?爱,笑着招呼道:“嗨!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忽然看见窦宪,一下?愣住了?,也?不答话,两只小鱼眼睛盯着他看,忽然脸上显出惊恐之色,回身就往屋里跑,一边跑一边喊:“阿娘!阿娘!”

    应声从屋里出来一个老头和一个年轻妇人,妇人看了?窦宪一眼,匆匆牵孩子?手进里去了?。

    那老头向窦宪走过来,问道:“客官从哪里来?”

    窦宪拱了?拱手,笑说道:“老丈,我是过路的,看你家园子?侍弄的恁好景色,进来看看。游了?半日了?,还没见过主人家,这会儿?口渴,来讨口水喝。”说着,从怀里摸出钱来。

    老头露出笑容,连连摆手道:“小哥客气了?,俺们家这园子?不收钱,只为大家来走走,看着心里欢喜。”

    窦宪笑道:“种花一年,看花不过十天。这么大的园子?,又要修剪枝叶,又要汲水灌溉,老丈费了?多少辛苦!这几个钱不值什么,只当我买花儿?了?罢。”

    那老头本来是个爱花草成痴的,一听夸他园子?侍弄的好,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儿?,皱纹都卷起来了?,说道:“虽是不容易,享用的时候也?快活哩!小老儿?没别的喜好,只爱拾掇个花花草草,往常日子?太平,赶上园里牡丹芍药开时,左近十里八乡都来观看,人多的挨挤不开。今年因?闹战乱,不见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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