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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0-13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凭阑记》120-130

    第六十一回(上)

    【吴道官周旋世法】

    却说腊尽春回, 展眼又是新正佳节。虽是牢城营,各样人等?也都?将乖戾之气收敛了,一派祥和。除岁这日,军头派人到处洒扫干净, 天王堂上摆设了桌案香烛, 管营冠冕着过来, 带领众人拜神奠酒, 祷祝来年平顺。事毕。让曾建找陆青到家中吃饭。陆青不愿去:“我在长官跟前忒不自在,又不会?逢场说话, 惹大伙扫兴, 还是不去了吧。”

    曾建笑道:“我知道你怕拘束,替你?辞过的, 舅舅非让来找,你?要是不去,怕他多心,当你还记着前时的事,心里怨怪他哩。”

    恰逢张老爹在旁, 也说:“二哥快去吧, 今儿?这日子, 相公请你?,是把你当自家人看待哩,你?不去,怕不伤了情面?往后二哥还有大前程, 这等?人情来往少不了的, 去了就当自家长辈, 别拘着,管保就喜欢了!”

    曾建笑?道:“老爹说的是。俗话说请客不到, 两边害臊。自从上回太傅府来人,二哥的身份,都?监也须看顾的,何况舅父?都?知道你?性子耿直,不惯这些,怕什么?只别拂了他面?子,教外人看着不好看。”

    陆青便道:“那就去吧,这么我再不去,显得也忒不识抬举。”随着曾建去了。原来管营还请了王节级,并营里差拨和两个?得力的军头作陪,众人吃了一顿,算是年夜饭,未及傍晚就散了。

    陆青从管营处回来,又叫侯子一块出门,置办了酒菜,把张老爹、闫铁匠都?找了来,落后?曾建也来了,这才放开了,众人饮酒玩牌,掷骰赌彩,玩耍直至深夜。

    初一早晨去给管营拜年,同曾建一块儿?到镇里下馆子。熟人见面?互相拜问,所到之处,无不张红挂彩,喜气洋洋。二人吃毕早饭,便往李教头家来。李瑞霖因新近升职,做了杨能厅前的都?虞候,分管巡视河道、催办粮草等?事务,忙的脚不落地,过年也不得歇,与曾陆二人打个?招呼,便匆匆出门去了。只叫他堂弟李瑞霆陪着两个?,瑞霆今年十六岁,是个?读书的小郎,性子随和,文文静静,举手投足都?有点儿?像允中,却踢的一脚好球。三?个?人在院外空地上踢球玩耍,教头一双儿?女,大的女儿?七岁,小的儿?子五岁。两个?孩子追着他叔叔跑来跑去,玩了大半日,等?教头忙罢公务回来,阖家团聚吃酒,甚是欢乐。

    其后?跟着曾建四处游耍,一直混闹到初六这日。管营令曾建跟随往玄明?观打清醮,陆青也同着一起去了。三?个?人骑马,带领八名军士,抬了一担阡张,两匹毛青大布,并一坛南酒做衬施,大早往牛头镇西北方向来。

    这玄明?观依山而建,是左近最大的道观。陆青今日是第一次来,不一时到了门口,只见广庭庄严,殿阁错落。山门左右贴着对联,道是:瑞气早呈云锦至,清风常伴月华来。

    进了山门,就见一个?道士,头戴九阳雷巾,身穿八卦鹤氅,宽袍大袖,飘飘洒洒,神仙气派,领着个?道童,从石阶上一路疾行下来。陆青看时,正是初到时在镇上见过的道官吴宗元。

    吴道官将一行人接进偏殿,见礼毕。因是年年惯例,都?是熟套了。管营令手下交付了衬施,道官相谢道:“总蒙相公厚赐,小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管营笑?道:“区区薄礼,表意?而已,你?心里头别笑?话我们为军的穷酸就罢了!”

    吴宗元忙陪笑?:“小道岂敢”,管营问:“你?老观主可在家么?”道官儿?答说:“在。家师父自冬月回来,就在关房修炼,至今一月有余了,总不出来见客。若是老爷有事召唤,小道即时就去禀报。”

    管营摆手道:“那就不必了!有你?在什么事办不了?何必扰他老神仙,耽搁了道长得道成?仙,倒是我的罪过了。”

    道官儿?:“老爷说笑?了,这大年下的,蒙各方错爱,观里事务又多,小道无能,若有不到之处,还请老爷多多包涵。”管营呵呵笑?:“说的哪里话,你?年纪轻轻的,就这么伶俐能干,你?师父也是省心了!”

    吴道官看到陆青在旁,十分惊讶,笑?着打招呼:“小哥现今做什么营生呢?那日后?可又见过周道长没,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何方。”

    陆青笑?嘻嘻问了好,道:“听说周道长往茅山去了。小子这一向只在牢城营里,在管营相公治下听命,也没做什么营生,不过混闹罢了。”

    因有了那天的来往,吴道官待陆青十分亲近,嘱他道:“既是这样,待会?儿?完了事,小哥与曾小官人留下玩一会?儿?罢。”说毕陪管营到大殿上行礼叩坛,焚香诵经去了。

    曾建奇道:“二哥怎么认识他,好像熟识的很。”陆青笑?道:“我刚来时候碰见的,”就将来时在于大户家设坛驱邪的事告诉了一遍,曾建听的直乐:“这好热闹,我怎么没瞧着!”

    原来这玄明?观的掌观道长名叫吴化淳,道号清虚,早年曾与周通序一起访师问道,二人也算是师兄弟,各人走?的路子却颇为不同:道家炼丹功夫有内丹和外丹之分,周通序只修习内丹之术,讲究以?身为丹房,心肾为炉鼎,精气神为材料,修的是那“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功夫。吴化淳却痴迷于外丹之术,成?日琢磨如何熬炼丹砂铅汞,制作丹药服食,以?图延年益寿。上回周通序来了没见着他,就是去川蜀找寻硫磺去了。

    因吴化淳忙于炼丹,直似着了魔一般,俗事尽皆抛开,偌大一个?道观,只交给大弟子吴宗元总揽事务。吴宗元自幼学道,头脑十分聪慧,他的心思却也不在修行上,如今三?十出头年纪,道行没学多少,却在人情交往上无师自通,有眼色,会?说话,行事活泛,不及两三?年,与左近有头有脸的都?熟络了,那些当官做吏的,高门大户人家,没有个?不知道他的。玄明?观本是个?依山傍水的宝地,前来祈福保禳,做法避灾的人络绎不绝,加上吴宗元四方交好,观中香火日益旺盛。

    且说吴道官做毕法事,请管营三?人来到方丈敞厅上待茶。说了几句闲话,管营便道:“大节下的,你?这里事多,我就不扰你?了。”

    曾建道:“舅舅先回吧,等?下我和二哥还去镇里会?几个?朋友去,马也不用留,舅舅带回营里去便好”。

    吴宗元一路送出山门,看着一队人马去了,同曾建陆青往回走?,吩咐小道士:“你?陪着两位小官人观里逛逛去。”向曾建道:“我还要去分拨些事务,你?俩先转转,等?下这里吃了晚饭再去。”

    曾建笑?道:“道长且忙去吧,我们俩玩呢,又没个?正经勾当,不须您陪。这小师兄也不用陪。”陆青笑?问道:“这左近有什么好玩的么?”

    吴宗元道:“观里就是这样,二哥没来过,看个?新鲜罢了。往后?有闲,去山里走?走?,这山上没有金牛寨景色好,却也有些好去处,林子里野物不少。还有洞穴,没事探一探,也甚有趣。”

    曾建道:“我听人说,你?这边山也有个?名,叫做石洞山,老早住过神仙,后?来神仙飞升走?了,留下仙洞,可是真的么?”吴道官儿?笑?道:“都?这么传说,不过是个?山洞,并没甚稀奇。”

    正说着,忽然一个?小道童跑过来,报道:“师父,那于大官人等?不得,只要见师父呢”,吴宗元不悦道:“没看我忙着呢,叫他等?会?儿?!你?又来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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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儿?不敢说话,退后?,却见斜刺里一个?人抄小路匆匆走?来,喊道:“道长慢走?……”到了跟前拜倒在地:“道长慈悲,救命则个?。”吴道官赶忙一把扯起来,诧异道:“大官人怎地来了,不是说好了,过几日我去的。”

    来人勉强笑?了下:“这不出事了,要请道长救命来,等?不得了。”看见陆青在旁,愣了一下,疑道:“这位小哥……”吴宗元道:“这位是陆二哥,你?忘了?那日与我一起去过你?府上的。”

    原来此人正是于大。于大便向陆青拱了拱手:“陆二哥见笑?了”,道官儿?说:“倒是出了什么事?值得你?慌成?这等?,咱们屋里说去。”带领来到厅房。

    陆曾二人一来因认识于大,二来刚说完他家驱邪的事,好奇,跟着过来了,于大只当他们与吴道官儿?是一起的,也不避讳,当下说出了一番缘故。

    原来去年春天,于大新纳了个?小妾王氏。这王氏也是牛头镇上生人,早年嫁去了外地,因她?男人没了,回乡与老爹一处过活。妇人生的有些姿色,就被镇上一个?姓郭,外号叫做郭麻子的富户看上了。

    那郭麻子是个?贪财好色的主儿?,只因家中大老婆甚是凶悍,不敢纳小,也不敢包占□□,只在外面?偷食。三?番五次去王家聒噪,王家贫苦,王氏起初以?为郭麻子能娶她?,又图赚几个?钱使?,暗地与他有过两次入港。后?看郭麻子只是蹭油水的,怕坏了名声,就把他拒之门外,断了来往。后?来王氏嫁给了于大,就把这一节抹去了。

    不料冬月时,王氏到观音庙烧香,两个?遇见了。郭麻子色胆包天,看于大不在旁边,近前亲近,诉说旧情,却被于大赶来撞见,喝了一声,麻子见势不好,拿腿就跑,于大气不过,追出半里来地,顺手摸了一块石头砸过去,正砸在郭麻子脚踝上。麻子逃回家中,脚脖子肿的碗口粗,瘸了十多天,怀恨在心。

    当时正赶冬节将至,街上人多,一时此事闹的沸沸扬扬,镇上人都?知道了,传说笑?话。于大的老婆本来就是个?推倒葡萄架的,如何不闹,登时醋海翻波,借口王氏跟郭麻子有首尾,又打又骂,只要赶出去。于大心里也有些疑影,但因王氏怀了孩子,图她?生养,舍不得,从中百般调停……却不想王氏本来身子就弱,经过这一番挫折,又遭大娘□□,憋屈烦恼,把个?四个?月身孕掉了。大年夜里,家里琐事龃龉,又吃大娘打了几下,含忍不过,索性一根裙带搭在梁上,上吊死了。

    于大没奈何,自认晦气,大年初一找地方保甲报了案,仵作查验过,一口薄棺盛殓了,着人抬到城隍庙旁边化人场,正要烧化,忽然那王氏的老爹跑来,呼天抢地,死活拦住不让烧,声言女儿?死因不明?,一张状纸告在巡检那里,告于大夫妇凌虐致死女儿?,一尸两命。

    原来牛头镇距离府县衙门远,凡事都?是一个?巡检官姓胡的总揽,小案子由他处置了,大案才往州衙上报。胡巡检当即命人把棺材停在城隍庙,将于家家人拘住了,也栓在庙里,发票要拿于大,提送州衙打官司。于大一听要他见官,慌的腿肚子发软,在家躲了一天,今儿?跑来找吴道官。

    因说道:“我打听清楚了,是郭麻子撺掇王老儿?告的,又给胡巡检使?了银子,叫仵作把上吊自尽改成?了脖颈勒痕,现今王老儿?咬着不放,合伙儿?要撮弄我,去了公堂,好人也剥一层皮,不成?我这条命要搭进去么?”

    吴道官儿?叹道:“大官人,我是个?出家人!要是闹邪祟遭天灾,说不得给你?禳解禳解,如今你?是世间恩怨,讲究随顺因果,我能有什么法子?况且是刮喇人命的案子,你?可是找错人了!”

    于大苦着脸陪笑?,求说道:“道长快别恁说,谁不知您法力无边!出家人慈悲为怀。只烦道长引一条道路,在巡检处说个?人情,不要叫我见官。那郭麻子使?了多少银子,我情愿出多些与他,只要消了这案子,买个?太平日子罢了。”

    吴宗元笑?道:“你?倒是心直口直,这话怎好明?说的?巡检大小也是个?长官,就贪钱,他也要脸面?的。”于大陪笑?道:“不是咱在这里说么,我请道长办事,怎能不把话说明?白。还请道长千万费心,周旋则个?。”

    道官儿?捻一捻颌下胡须:“胡巡检我倒认识,只是我一个?出家人,怎好给你?干这事儿??一个?镇上的,你?打听打听,能与巡检通门路的人也多,你?还是找旁人去。”

    于大急道:“我但凡能找别的人,也不来麻烦道长了…”一劲儿?苦求,吴宗元被他缠不过,看看曾陆两个?,问:“你?二位认识胡巡检不?”俩人都?说不认识。

    道官儿?向于大道:“即是这等?,我告诉你?一个?法儿?,这胡巡检,原是守御营杨都?监门下出身,都?监抬举他,先做了县丞,后?来才升了巡检,你?还是从都?监那里找个?门路,不过说一声,天大的事儿?都?了了!”

    于大苦着脸道:“我是个?小百姓,巡检都?说不上话,何况都?监!不怕道长笑?话,一见了当官的,我这腿肚子转筋,路也不会?走?了。一个?镇子上,只知有个?姓李的在守御军里做教头,这人却又是个?耿介头,我与他又没交情,他怎肯管这些事!”

    吴宗元笑?道:“李教头不行,那临淮码头上谢三?爷,你?不知道?他是都?监的心腹人,人又活泛,你?但肯舍出几两银子,找他管保能成?。”

    第六十一回(下)

    【谢管事谎作人情】

    于大就瘪了嘴, 半晌方道:“谢三爷我知道,前几天他还打发人寻我,说镇上要办灯会,让我出份子, 叫我……躲了。如今又去找他……”

    吴道官一下子笑了:“这你也能躲过?去?那谢三是什么人!依我说, 趁这机会, 你豁出些银钱, 跟他搭上线,又把案子消了, 岂不两全其美?”

    于大没奈何:“找谢三, 也得有人引见,不然指着前事恐怕他又拿捏我, 还是劳烦道长?,您与他相熟,引我去说一声。”

    吴宗元笑道:“我走一趟不值什么,可?是如何走得开?”看向?曾陆二人道:“谢三是牢城营里出来的,曾小官人一定认识, 只不知与他熟不熟?”

    曾陆互相看看, 都?笑了。陆青道:“你说谢胖子么, 前儿我们?还在他那里吃酒哩。”

    于大闻言欢喜,拱手?道:“这可?好?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二哥权当做个善事,替我疏通疏通。”

    吴宗元也在旁撺掇, 两个就应了。曾建还想在观里玩一会儿, 吴应元道:“您二位好?人做到家, 此刻就去吧,看他急得这个样儿, 要玩,什么时候不行!”于是曾陆两个同着于大,一起往牛头镇上来。

    一径来到码头上酒楼,谢三正?在楼下雅座间独自?吃酒。讶异道:“你二位怎么来了,今儿不是说去打醮的么?快请坐!”又看见于大跟在后面,假做不认识,故作姿态问:“这位客官是?”

    曾建笑道:“这是于大官人,陆二哥的老相识,刚在观里遇见,他有事相求三哥,所以我们?一起过?来了”。

    于大忙上前作揖,陪笑道:“谢三爷,小人于彦特来参见!”谢三做出一副吃惊状:“哎吆原来是于大官人,你大驾可?是难得见,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于大点头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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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爷这等说,就把小人惶恐死?了,那日三爷的人来,赶巧我不在家,不得见,还请三爷恕罪则个。”

    陆青在旁笑呵呵道:“他个大活人,不在家也是常事。谢三哥大人大量,何必计较?今儿大官人还有事要请三哥帮忙哩。”

    谢三皮笑肉不笑,说道:“既是陆二哥的相识,有甚不好?说的?快请一起坐吧。”于大就在下首坐了,伙计捧酒菜上来。

    吃了几杯,说了一会儿闲话。曾建向?于大道:“大官人,快把你的事儿跟三哥说,该怎地,好?给?你谋划谋划。”

    于大陪着笑脸,如此这般把事情说了:“请三爷帮忙了了这案,便是救小人于水火,小人决不敢忘恩,必有重谢!”

    谢三听毕笑了,挺了挺胸脯说道:“看不出你大官人手?眼通天,连陆二哥都?帮你说话,我还有甚不行的!若说都?监相公那里,讨个情也容易,只不过?,我和胡巡检相交份上,怎好?一味用长?官压他,以后难见面的!”

    于大忙道:“这个小人明?白?,巡检那边小人自?然也有礼敬,不能叫三爷为难。”

    谢三呵呵干笑几声:“我图你谢什么!就是胡巡检那里,也不用多?,表个意罢了!只是,前日说的灯会,却是正?事,都?监相公想要热闹,命我抻个头儿,大伙凑份子,赶等上元节,就在这码头上攒做一座鳌山,办一回灯市,岂不是全镇人的光彩?今儿大官人既来,就斗胆烦你拔个头筹,你看如何?”

    那于大苦水只往肚里流,站起来陪笑说:“这是该当的”,满口应承了。谢三笑道:“大官人这等爽快,那件事包在谢某身上,管教你平安无事。”

    于大又相陪喝了两杯,谢三道:“你放心,早则今晚,迟则明?日,我就把这事了结。你先去吧,我跟陆二哥和小官人还有话说。”

    于大告辞,就去柜上付酒账,谢三笑的嘴也歪了:“这是我的地方?,何须你这样,改日办成了事,你再表你的心吧。”于大这才做了个罗圈揖,去了。

    这厢谢三将话题一转,说起过?两天杨能要在守御营请客的事:“你二位可?知道了?”二人都?摇头。谢三道:“定在十二日筵宴,一定要请你二位的,只还没来得及派人去营里说。”

    曾建笑道:“怎会有我的份儿,应是只请二哥去的。”

    谢三摇头道:“哪里,老爷这回请的几个,都?是他得力属下,前日让我拟贴,你二位都?在名录的。”陆青便道:“那么也有李教头,和王节级了?”

    谢三笑道:“李教头现是都?监账下都?虞侯,排第一位的,自?然有他,王节级却没有,他还差点身份哩。”

    三人又吃了会儿酒,谢胖命做了三碗虾仁馄饨上来,各人吃毕散了。

    回营路上,曾建道:“这谢胖子,又要发一笔了,咱俩饶给?于大说一回人情,却是白?效力!那会儿你没在,胖子问我,于大跟二哥什么交情,我说了,他便说,‘既是这等,我心里有数了。’这一遭,还不知怎么敲于大的竹杠呢!”

    陆青道:“管他的,今儿就是赶巧,行个方?便的事儿罢了。”

    曾建笑道:“二哥说的也是,要是二哥图钱,那会儿就不叫他找谢三,二哥自?己往都?监处说人情,也说的下来。”

    陆青略一怔,笑道:“你想的多?了,今儿只是顺便。姓于的是什么人我都?不知道,给?他说人情?不值当的,由他去罢了!”

    果然于大次日来见谢三,不光把办灯会的份子出了,又拿了两份各二十两银子给?胡巡检和谢三做谢礼。

    那谢文轩将银子都?收入囊中?,没与杨都?监提一句,径自?来见胡巡检传话,说是于大央陆青在都?监那里讨了人情,要免提他案子,云云。把于大的谢银分了十两给?胡巡检。

    巡检无奈,只得先命人找来郭麻子,斥骂了一场:“你这厮!我竟叫你蒙骗了,原来是你刮喇王氏在先,现在于大在都?监老爷那里把你告下,说你调戏良妇,污人清白?,以致一尸两命,反还诬告他,如此这般,现下连我都?有干系,你可?怎么说?!”

    郭麻子一时呆了,喃喃讷讷,少不得又央告巡检。巡检叫他给?王老头拿十两银子,叫他撤状子,说:“现已查实,是你女儿自?尽,跟家主无关,就算受气,也是她有过?在先……”

    那王老头本来就是郭麻子撺掇,才有胆子告状,听见风头变了,又得了银子,也就罢了。一场官司就此平息。过?不几日,于大买酒买肉,送到牢城营里来,谢了陆曾两个,落后又去玄明?观,找吴道官儿做法事去晦气,不提。

    转眼到了正?月十二,杨能摆设筵宴,召集部下庆赏新春。

    陆青、曾建二人来到,门口排军引进?倒厅中?等候,一进?门,就见屋里已坐了四个人。都?是一般军中?打扮。见他俩来,纷纷起立打招呼,唯有一个圆团大脸、络腮胡子的,扬着下巴,仍是坐在那里,只点了点头。

    曾陆坐下,大伙聊了几句,才知四人都?是杨能手?下的副将,那大脸盘傲慢的叫做皇甫威,另外三个分别是辛柏生、张利、施亮。

    不一会儿,李教头和谢三也来到了,那谢胖子都?熟识的,插科打诨,笑声连连,厅里顿时热闹起来。

    说笑了一会儿,排军来请,八个人鱼贯走入后堂深处,来在一间花厅上,桌席已经摆下。杨都?监从屏风后转出来,身穿大红麒麟补子圆领,浑金带,满面笑容,在上首坐定。众人见礼唱喏毕。杨能让李教头和陆青分别坐在左右肩下,下面副将依次坐,曾建和谢三居末。

    看官听说,这牛头镇虽属濠州府管辖,但因距离州衙远,守御军营驻扎附近,镇上事务多?被杨能把持住了。码头上多?半生意也都?被他把揽手?里,来镇上做买卖的客商,□□,都?要给?他利钱。

    杨能赚的银子多?了,囊中?丰厚,志向?也高远起来,便开始想着建功扬名,各方?结交。前次李孚派李季隆来拜杨能,递了书信,信里倒是没写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些客套言词。可?是李季隆私下却同杨能极尽亲近之意,说了不少的私密话。

    李季隆道:“家父虽在庐州,一向?称赞都?监相公才干卓著,是头一等的英雄人物,心中?很是仰慕,愿倾心结交。家父说:军兵乃国之重器,虽然目下太平,可?是契丹西夏,虎狼窥伺,不定什么时候又起刀兵,就是咱武职人建功立业的时机……”如此这般,杨能听话听音,一时间踌躇满志。

    这人凡有了郁闷烦恼,不见得要与人倾诉,可?是遇到开心得意的事,却忍不住要告诉人去。杨能就把这事与谢三说了,笑道:“那李孚是个有本事的,比我官阶又高,他如此看重我,还不是因为我手?里这几千人马,若不然,他肯把我放在眼里?”

    谢三看出杨能心思,出主意道:“依小人看,老爷不如趁现在太平,多?招揽些兵将,增强自?己的势要。”杨能皱眉佯怒道:“乱说!如今朝廷正?在各处削减驻军,我要是反扩军,让知道了弹劾一本,岂不是杀头的大罪,如何使得!”

    谢三陪笑道:“小人的意思不是增兵。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老爷手?下要是多?几个本领高强又忠心的头领,岂不是比多?少兵都?管用的……”

    杨能一听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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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理?,只为笼络人心,才有了今日这次筵宴。

    当下开局把盏,说道:“军中?生活粗粝,你们?各位一年来多?有辛苦,难得今儿大伙凑在一起,热闹热闹。虽说尊卑有别,可?要是战场上,生死?之际,大伙就是同袍兄弟了。所以今儿桌席之上,不论礼数规矩,不论高低上下,只要痛快吃酒耍笑,就像自?家骨肉兄弟一般才好?。”

    众人俱都?站起身来,道:“属下岂敢”。李教头是打头的,笑着道:“大人宏量,这等吩咐,我们?做属下的又没甚功劳,怎么当的起?何况军中?是最讲法度的地方?,上下尊卑,一丝不能乱的,大人虽恁说,属下们?却是不敢。”

    杨能满心欢畅,笑着摆手?:“好?了好?了,且都?坐下!别的地儿我管不着,这个地儿可?是我说了算,今儿就依我,只管放开了,快活吃酒,明?日再管法度规矩,要是都?这么拘着,倒像是我假做模样,耍戏你们?了。”

    众人相互看看,辛柏生笑说:“大人既如此说,属下们?恭敬不如从命,只是俺们?吃了酒,只怕忘了礼数,失了体统,有甚无礼冲犯处,还请大人莫要怪责。”

    杨能哈哈大笑:“就这等才好?,我才说了,今日就好?像自?家骨肉兄弟,家无常礼,谁家兄弟吃酒还拘礼的?你们?且放开了,怎么快活怎么来,我心里才畅快,又怎会怪你们?!”

    众人都?笑了。谢三招呼上酒上菜,佳肴美馔,流水般端了进?来。

    吃过?了几杯,酒意上来,都?放松了,话也多?了,连陆青和曾建也觉自?在了很多?。谢三向?底下排军打个手?势,排军去了,不一刻,引了三个唱曲的歌妓,抱着琵琶筝琴上来。陆曾二人看去,其中?两个是谢三赌坊里常驻供唱的粉头,叫做桃红、柳媚儿的,另一个却是潘娇儿。都?穿的鲜艳衣裳,花枝招展,香风拂拂。众女子向?上见了礼,弹奏歌唱起来,一时间莺声燕语,春意满堂。

    那潘娇儿唱了一曲,又舞了一回,真个是舞低杨柳楼头月,歌尽桃花扇底风,席上虽都?是粗豪汉子,也觉得心情畅爽,浑身舒泰,那杨能更是笑眯眯乐得眼睛没缝儿。

    却说潘娇儿原本不是官妓,谢三一心要讨好?杨能,嫌别的□□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见了大官儿话也不敢多?说一句,所以拉了她来捧场。娇儿本不愿意来,架不住谢胖子软硬兼施,只得来了。

    三个□□弹唱歌舞,又递了一圈酒,谢三吩咐底下置了绣墩,让都?坐了。众人又吃一巡,谢三看向?陆青,笑说道:“早听闻陆公子好?功夫,拳脚枪棒皆是了得,有万夫不当之勇。今儿可?好?演练几手?,一来给?老爷助兴,二来,我等也开开眼界,可?好?么?”

    陆青自?来到,没料到这一问,愣了一下,起身说道:“谢三哥可?是难为小弟了,那些都?是市井传言,营里人乱说的,怎当得真!陆青不过?三脚猫的功夫,不敢在相公跟前献丑,况且李教头在此,我原是他手?下败将,岂敢班门弄斧!”

    他这一年来经历了诸多?事故,性情变得稳重了,人前争强好?胜的心思收敛了许多?。故此一力推辞,再三谦逊不肯。

    谢三鼓动不成,有些尴尬,无奈向?上看了看。杨能呵呵一笑,道:“陆公子何必过?谦!今儿又不是考较武功,只是耍个乐子。公子既恁说,一个人耍起来也没甚兴致,不如请教头下场,跟陆公子凑个对子,演练起来,一定好?看!”话犹未了,众人一片附和叫好?之声。

    陆青不好?再推拒,看向?李教头,眼睛跟他要主意。李教头正?欲说话,一旁皇甫威大喇喇站起身来,向?上叉手?道:“大人在上!属下有个请求,请大人决断。”

    杨能道:“你说!”

    皇甫威道:“属下早就听闻李教头本领高强,刀枪剑戟无所不能,可?是每每教习时,属下都?没在场,到今儿也没机会见识,不如趁此良机,向?教头讨教一二,也为大人助一杯酒兴,大人意下如何?”

    预知后事,且看下回。

    第六十二回(上)

    【曲滥花筵将军醉】

    上回书说到皇甫威提出与李瑞霖较量武艺。这皇甫威从前?在?禁军待过的, 宋辽边境交战时,曾到战场拼杀,因此一向自大,不把别的副将看在眼里。李教头比他迟来?, 资历又浅, 却?升职在?他之?上, 心中?就有几分愤愤不平, 怎么看他不顺眼。至于陆青,那时军中?传说他杀了郑三, 人人都赞是个好?汉, 皇甫威听闻却嗤之以鼻,对人不好?说, 心里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厮,牢城营的囚犯,能有什么真才实学?不过临危拼命,侥幸得手罢了。”

    今日见杨能?让陆青坐在?了他上首位,心里更烦他了。听陆青说自己是李教头手下?败将, 皇甫威便站了出?来?, 只要与李教头比试, 却把陆青闪在一边理也不理。此举明?摆着是轻视陆青,众人岂有看不出?的,一时都看杨能?。

    杨能?顿了一顿,拍桌子笑道:“这个提议好?!我就说文轩呢, 陆公子外来?是客, 怎好?劳动他的!让他先歇歇, 皇甫和瑞霖你俩先走一趟,让大伙儿瞧瞧!”

    原来?比武演练是谢三跟杨能?提前?说好?的。杨能?的心思是:四个副将都是自己人。陆青曾建年纪轻没心机。唯有李瑞霖, 是前?年巡按使?孙沔路过此地荐过来?的,杨能?呈报升了他的职,其实心里防备着他,怕他聚拢人心。只派他做许多外面差使?,很少让他浸淫军中?。

    这会儿皇甫威提议,正中?杨能?下?怀,想道:“不如趁这机会,看看李瑞霖到底本领如何,要是皇甫威赢了,也好?压一压他锐气。”

    便命人将托盘托出?两个银锭子来?,一个锭子足足十两,说道:“今儿是个好?日子,你二人都是我军中?才干,使?出?本事?来?,大伙开眼,也壮咱们军威!这二十两银子权做彩头,哪个赢了,就教他拿去。”

    谢三头一个称颂鼓掌,其余副将看着雪花银也不免咽口水,随声附和。陆青和曾建想不到其中?有这些关节,只要看比武看热闹,便也跟着鼓起掌来?。

    当下?李教头和皇甫威走到厅前?,排军拿了两杆木棒——因怕伤着,杨能?不叫两人用枪。俩人相互抱了抱拳,一人接过一条棒,就见皇甫威使?个拨草寻蛇式,李瑞霖摆一个十面埋伏,都没二话,顷刻斗在?一处。

    却?说李教头也知杨能?猜忌他,心下?忖度道:“这次即便要赢,也得多相持一会儿,不好?速战速决,才使?都监面上过得去。”故此不肯用全力,只是守住了周身密不透风。那皇甫威却?是一心要赢的,恨不能?一口把李教头吞了,步步都使?杀招。因二人心态不同,不消几个来?回,李教头就落在?了下?风,几次差些被打中?了……众人看得眼花缭乱,陆青和曾建齐声喝彩。

    须臾战了十来?个回合,你来?我往险象环生,众人看得大气也不敢喘。皇甫威一时心急,使?个泰山压顶,一棒打将下?来?,李教头将手里的白蜡棍反手一格,不想他手里这个棒不成兵器,又细又软,皇甫威拿的却?是个剑脊木粗棒,两棍相交,就听“咔嚓”一声脆响,那白蜡棍断成了两截。

    皇甫威大喜,打蛇随棍上,立刻冲了过来?,李教头打个转身闪避过了,两手各握一截断棒,却?做双剑来?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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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瞅准空档欺身进来?,只将手中?棒略一偏,从皇甫肋边扫了过去,皇甫威陡然吃了一惊,慌的一跳出?了圈子……

    使?个旗鼓,又要赶入来?,却?听杨能?拍手笑道:“好?好?好?!且先罢手,你两个都是好?汉,真个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难分胜负,今儿就到此为止罢!”

    两个人撇了手中?棒,向上施礼,谢了都监,彼此拉一拉手,进入厅来?坐下?。

    杨能?欢喜,命人给二人取大杯斟酒。又命将银子均分了,每人十两,摆在?各人桌上。他因看出?皇甫威稍逊于李,再战下?去就要输了,所?以叫停。众人也有看出?来?的,也有看不出?的,纷纷称赞不绝……如此这般就算是打了个平手,李教头心里自是有数,皇甫威却?以为自己能?赢的,心下?甚是不甘。

    又吃了几杯,谢三悄悄给辛柏生使?了个眼色。辛柏生起身道:“大人在?上,属下?斗胆,也要凑个热闹。属下?久闻陆公子好?功夫,不知公子可肯下?顾,让在?下?讨教几招么?”

    没等杨能?说话,谢三接口笑道:“辛将军莫不是看见皇甫将军和李虞侯都得了银子,眼红了么?我可劝你小心,恐怕陆公子的拳脚,不肯与你商量哩。”说的众人都笑了。

    辛柏生向谢三笑道:“三哥高看柏生了,俺自知不是陆公子对手,只为了大伙高兴凑个趣儿而?已,小人哪有谢三哥那等足智多谋!”又都笑了。

    杨能?笑问道:“二郎,你意下?如何?”

    陆青起身叉手答道:“小可但?凭相公吩咐,只怕陆二学艺不精,还请辛将军手下?留情。”

    皇甫威先时对他轻视无礼,陆青自然明?白,心道:“我的本事?是自家的,旁人瞧得起,不能?增我一分,瞧不起,也不能?减我一毫。他又不是什么大人物,我理他作?甚!”——虽是这么想,终归少年人有些气闷,一听辛柏生提出?比试,欣然应战。

    于是二人下?场,斗了几个回合。那辛柏生虽是军中?出?身,拳脚功夫却?比陆青差得远了,陆青上手就知深浅,又觉辛柏生这人讲话顺耳,不讨厌,有心给他留情面,虚张声势战了十几个回合,使?了一招鸳鸯腿,那辛生扑地倒了,陆青忙上前?扶起,笑说道:“陆二无礼,辛将军承让了!”

    杨能?哈哈大笑道:“就你俩花招多!这会儿我可没银子给你们分了!”

    陆青抱拳笑道:“相公明?鉴,就给银子,陆二也不好?意思收,辛将军是让着我哩!”那辛柏生十分乖觉,敬了陆青一杯酒,道:“陆公子少年英雄,身手真个了得,辛某心服口服!”杨能?见此愈发欢喜,顿时满堂欢愉,笑声赞声不绝。

    谁料皇甫威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听见都夸陆青,越瞅他不顺眼,晃晃悠悠站起身来?,声言道:“怎么陆公子竟这般了得!不行,我也得请教几招!”非要拉着陆青比武。陆青的心思也要与他比,给他点儿颜色看看,只有谢三贼精,阻拦道:“皇甫将军且坐,今儿大伙都吃了不少酒,难见高下?。不如日后再切磋,都是这军里人,不有的是机会,急什么!”

    杨能?笑道:“这话说的是,行了,今儿席上够了,还要耍,等回头散了你们自己耍去!”皇甫威闻听此言,只得悻悻坐下?。重又上酒上菜,三个□□弹唱起来?。

    却?说潘娇儿一曲罢了,谢三教她给众人斟酒。走到皇甫威跟前?时,皇甫涎着脸向她说道:“这娘子好?不俊俏,你来?,待军爷吃了这杯,你给军爷唱个《颤声娇》来?听听!”

    他说的这曲子是时下?低等娼寮中?一个艳曲,词句污秽,下?流不堪。潘娇儿登时红了脸面,施了个万福道:“军爷宽恕,奴愚笨之?人,不曾学唱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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