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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150(第2页/共2页)


    她梦见过丹阕的过去,像是霍引刻画的那样,又像是她的亲身经历。在濒死之下?她一时?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变成了那只赤红的鸟儿,还是她从?头到尾就是那只鸟儿。

    这世间,唯有凤凰可以死而复生,从?火中陨落,在灰烬里?重生。

    “所以你去找了霍引,因为你知道他从?妖界而来,在浮光塔落成之前便已存在多?年,他必然听过凤凰的传说。”沈鹮知道了,她全都想通了。

    沈清芜因自己亲人的离世一夜白发,他知道人命短暂,也畏惧突如其来的死亡,他想寻求永生之法,于是他找到了霍引。霍引单纯,他以为掌管浮光塔者是紫星阁的阁主,必是站在了妖这边,为守护妖而存在的,所以即便他对沈清芜有戒心,却?也抵不过沈清芜三言两语的诱骗。

    沈清芜知道这世间还存凤凰羽,于是握着那一片烧焦了的羽毛,用自己妻子的身体做了一场惨无?人道的实验。

    他是个天才?,极度聪明,他单凭那些?残破的古籍便能让凤凰羽投入周芙芙的身体里?,再设阵为炉,以符火灼之,淬炼凤凰羽,在凡人的身体里?融合、重生。

    沈鹮得知真相,既震惊,又恐惧。

    她未曾见过周芙芙,只知道母亲是难产而死,她对周芙芙有感激生育之情,却?因从?未接触,生不出其他过多?的情感来。

    可在她重新遇见沈清芜之前,却?是实实在在将沈清芜当成自己的亲生父亲看?待的。她甚至一度将沈清芜奉为榜样,是心中的英雄,是她在这世上最最敬爱、信任的人!

    “所以一切都是假的吗?”

    沈鹮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望向沈清芜,眼生绝望与痛苦:“所以我的出生也是你早早设想好的局?我根本不是你的孩子,你曾对我说的道理,教我为人处世,教我读书习字,也都在你的计划当中?你要用我来找到长生不死之法?!”

    沈清芜没有否认,他看?见沈鹮的眼泪有些?惊讶,却?不懂她为何落泪。

    “这世间没有长生不死之法,即便你生了出来,可你也会受伤,会长大,终有一天生老?病死也未可知,所以我知道这一条路行不通,便只能反其道而行。”沈清芜痴痴道:“若这世间不能人人都变成凤凰,那就人人都变成妖,既然妖能借人腹而出,那人必能借妖身而活。”

    “你看?,我成功了!你该高兴才?是啊,昭昭。”

    沈清芜朝沈鹮伸手,他想要碰一碰沈鹮的肩,达成共识,却?被沈鹮恐惧地躲过。

    他抖落衣袖道:“你看?看?我,我的身体虽然死了,可我换了一种身份而活,只要换魂之术得成,这具身体将死之时?,我便可以再从?另一具身体里?醒来,这何尝不是一种涅槃重生?!昭昭,你若还存留凤凰记忆,便该知道数千年前你自焚而死烧穿了妖界与云川的界门,就是为了保住这世间的妖!为了妖能活!只要我计划得成,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了,妖可以在云川好好地活着,这不好吗?”

    沈鹮浑身颤抖,手脚冰凉。

    她听不进沈清芜通篇劝说,他已经完全沉浸于自己的世界,这辈子都不会清醒过来,也不会意识到他所计划设想的,是多?么残酷又可怕的世界。

    他没想过周芙芙在怀孕时?幸福快乐多?半是为了他,他没想过这世间的人其实未必看?重永生,命短长情才?最难能可贵。

    他要杀死多?少人,要杀死多?少妖,从?不在他的考虑中!就如这洞府中死去的试验品,如周芙芙,他们的死皆比不上沈清芜自以为是的永生大计。

    那她呢?

    她算什么呢?

    她以为的爱是假的,她拥有的命是周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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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以命换来的,甚至连她沈鹮的这个身份也不伦不类。

    那她到底是人还是妖?

    她是丹阕,还是沈鹮?

    她存在的意义?呢?!

    “霍引!”沈鹮转身不再看?向沈清芜,她不敢再看?他,她只想要赶紧离开这里?!

    沈鹮面朝幻界之外,被困于水中沉睡的霍引扬声喊道:“霍引,你醒来,我们离开这里?!醒来啊——”

    第144章 变天

    薄雨如雾, 顺着?青瓦檐汇成银珠滴滴往檐下一排正开的茉莉而去,打得茉莉花瓣成半透明状,青涩的浅香散在了春风里。

    细雨从昨夜便开始落下了。

    白容清晨归来时带着?一身春寒,不知从哪儿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冷香, 久违的气味钻入屋内叫卧在榻上的东方银玥立刻睁开了眼睛。她裹紧被褥坐起时窗还未开, 早晨的光很暗,透过窗棂落在大步朝她走来的人身上, 高挑的身形不过眨眼便到跟前。

    白容掀开床幔, 带来了一阵微香与寒意, 还未等东方银玥彻底清醒过来, 他?便捧着?她的脸压了下来。

    他?的嘴唇和鼻尖都很凉, 东方银玥刚醒, 一身暖气,被这冰冷的一吻彻底惊醒,眼眸明亮的瞬间又沉溺进缠绵的亲吻中。她自然而然地伸出双臂搂住了白容的肩膀, 顺势与他?一并?躺下了。

    白容几乎急不可耐地解下腰带, 拆除上面挂着?的玉佩香囊, 本想?随意丢下,可想?起上面也有东方银玥的赠物,便还是好好地顺着?床边让它滑下去。

    不算昂贵的玉佩撞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一声响,东方银玥睁开了眼, 清醒地望着?白容, 从他?的眼看到他?的唇,再到全身。

    白容掐着?她的腰, 这一眼对视叫他?的呼吸又乱上了几分。

    仿佛要将人吞噬一般的吻变得温柔又小心翼翼,他?蹭着?东方银玥的肩窝, 牙齿不轻不重地啃着?细腻的肩膀,声音底底地问:“殿下为何这样看我?”

    东方银玥昂着?头,摩挲着?她腰间的手掌带着?炙热的体温,似乎比他?上一次回来还要烫人。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道:“你回来啦。”

    “嗯。”白容一边蹭她的下巴、脖子,一边捏着?她的腿,再俯身而上。

    雨还在下,不知何时起了风,被雨水摧残的茉莉花于风中瑟瑟摇曳,紧闭的窗户内传来了久违的人声,低哑着?缠绵。

    将近正午时,东方银玥还靠在床头,身上松垮地披着?衣衫,她整理发丝时瞧见自己?胳膊上的红痕,再瞥了一眼睡在床榻里侧的少年?,眉头一皱,毫不留情地朝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怪他?胡闹。

    白容平日何其警惕,这回东方银玥却?没能拍醒他?。

    他?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再蹭上了她的枕头,不过两息眉头松开,又沉沉地睡去了。

    东方银玥望着?他?,他?皮肤白皙,可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像是疲惫了多日难得好好休息,于是抬在半空中的手不再敲打对方,顿了顿,只温柔地划过他?高挺的鼻梁。

    翻身起床,东方银玥将衣衫穿戴好,再推开了窗。

    她看了一眼雨水过盛后花瓣凋零的茉莉,眉头微皱。

    满院子花草,精细去呵护的总会因一场风一场雨便死了,墙角那些不曾去管过的反而长得茂盛。

    东方银玥洗漱好了之后便挎上了藤篮,像往常一样出了院子,路过前院,打扫的下人见了她便垂下头低声打了招呼,而后继续忙自己?的去。

    这所院子是白容选的,离集市不算近,早些时候白容与她黏在一起,凡是她想?要的东西白容都会亲自去买,就像生怕她没人伺候了住不惯,又或是一气之下要回隆京,故而处处依着?她。

    但永安城困得住东方银玥,却?困不住心中有事?的白容,他?偶尔也会出门?,在他?离开永安城后,东方银玥想?要什么?东西,便是府里下人驾着?马车带她去街市。

    她坐在马车中观察寻常百姓如何赶集,与摊贩讨价还价,觉得颇为有趣后,便也没再乘坐马车,而是与那些寻常女子一样挎着?篮子从街头走到街尾。

    有时能遇见喜欢的东西,有时一天下来腿走酸软了也没买上一两样。

    过了熟悉的长街巷,再一个转角便到了永安城的街市,街道边上第一个铺子便是永安城有名的花匠梁夫人的。

    梁夫人瞧见东方银玥时笑着?招手,熟络道:“银玥娘子。”

    东方银玥对她颔首微笑便是打了招呼,梁夫人却?像是知道什么?似的开口:“你上回从我这儿买去的茉莉如何?应当?早开花了吧?”

    东方银玥回想?起那些茉莉,伸手指了指雨伞外的天道:“昨夜已经落花了,再下雨,怕是要烂根。”

    梁夫人笑呵呵道:“我瞧着?也是如此。”

    梁夫人是个自来熟的性子,缝人就笑,与东方银玥认得缘起东方银玥第一次乘坐马车出府,马车走不入这条热闹又窄小的街道,她便将马车停在了梁夫人的铺子前看了半天,最后什么?也没买,只在梁夫人这儿买了几盆月季。

    不出半个月,月季花落光了死了。

    后来她还买过百合,也死了。

    梁夫人便与她推荐栀子,她说栀子只要插在地里也无需去管,长了根就能活。

    不过东方银玥似乎天生不是种花养草的料,那一小排栀子花除了移到她院子里的前三天看上去精神奕奕的,第四天开始便落叶子了。

    她养不活任何花,包括才?种了不过十天不到的茉莉。

    东方银玥有时想?当?初在公主府里的那些精贵花种白容到底是怎么?养的?竟然每一株都活着?,还能开得那么?好。

    幸而当?初她从未有过一时兴起去摆弄的心思,否则旁人就算送了再名贵的花怕是也养不活。

    白容醒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他?猛然惊起,掀开床幔瞧见他?的衣衫被人放在了床头的圆凳上,窗户半开,小雨仍在淅淅沥沥,屋子里点着?的香燃了一半。

    熟悉又陌生的环境,叫白容心口咚咚响个不停。

    他?连忙起身穿上衣裳,出了房间没看见东方银玥心底便生了慌。越过长廊一排排院落找过去,她并?不在府上,便是半路碰上了打扫的下人,白容也没想?过要问他?们一句。

    他?没打伞,焦急忙慌地冲出了宅院,冒着?小雨一路往人多的地方奔去。

    这一刻他?的声音就像是卡在了喉咙里,无法喊出,心头的慌张让他?无措地望向雨中一个个闪过的人影,朦朦胧胧的,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又不真切。

    越靠近人群,便越能听见一些人声。

    白容才?走上街道,几个与他?擦肩而过的妇人正在低语,手上摆弄着?刚从梁夫人那边买来的新鲜花朵,笑吟吟地谈起银杏巷里的明月府。

    “据说那位银玥娘子的相公回来了。”

    “难怪,平日里不爱出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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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个儿出来,还买了不少菜,可不就是家中男人回来了想?要做一顿好酒好菜团聚一番。”

    白容脚步一顿,僵硬回眸,看向那两个挤在一把?伞下的女子。

    明月府是他?买的宅子,银玥娘子也只能是殿下,那殿下的相公是谁?

    女子越走越远,声音遥遥传来。

    “你说那银玥娘子的相公是做什么?生意的?好些年?也不见回来的,留着?这么?娇滴滴的漂亮夫人在家里也不想?念吗?”

    “行军打仗的三五年?也该回来了,他?竟比行军打仗的还要忙呢。”

    “你可见过她相公长什么?模样?”

    “没见过。”

    “我也没有。”

    ……

    白容愣怔于雨中,好半晌才?想?起来呼吸,他?心口憋闷得发疼,再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雨还在下,一如暴雨连天的隆京,可此处春雨冻人,隆京却?入了盛暑。

    一道轻声的笑破开了街道上嘈杂的声音,立刻刺穿了他?的心。

    白容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连跑几步,终于看见了东方银玥。

    她穿着?一身柔软却?不华贵的衣裙,盘着?简单的发髻,两根绿玉簪子簪住发丝,一缕挂在胸前,没有繁缛的装扮,此刻的东方银玥就像是被绿叶簇拥着?的浅粉色的木芙蓉。

    破旧的油布越过了街道半边,茶坊内的妇人挺着?大肚子给小方桌上了一份茶酥,东方银玥就坐在那里,身边还有梁夫人等?几个与她年?龄相仿或比她大上几岁的女子。

    梁夫人负责说笑,旁边的人负责迎合,声音远远传来,是聊起了西街某家成亲时闹出的笑话。那新郎因为过于紧张,还没进门?先被门?槛绊了一跤,直接给门?内的亲伯舅婶们磕了个头。

    提起这儿,连带着?茶坊的妇人都哈哈大笑。

    东方银玥端坐在市井人的中央,待到笑话说完,也抬起手遮住了嘴,眉眼弯了弯。

    她未曾加入到那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中,她也与这些格格不入,白容远远看去,越看心沉得越深,呼吸也愈发地困难,因找人焦急而红的眼眨也未眨,顺着?眼角不知落下了泪还是雨水。

    她不该在这儿的。

    白容正要上前去带走东方银玥,可踏出两步又有些胆怯,他?抬头望向这还在落雨的天,心头揪成了一团。

    她不该在这儿,又要去哪儿呢?

    周围街市上的人来人往,无一人映入白容的眼中,那双化作人形便隐藏成黑色的瞳孔渐渐被雨水淋成了浅淡的金色。眸中,两岸商铺化作灰烟,唯有东方银玥一人端坐在半明半隐的茶棚内。

    她正要抬起手去拿根本不存在的茶酥,白容呼吸一窒,藏在袖中的手握紧到刺破掌心的皮肤,直到他?看到东方银玥身边的藤篮中放着?的不是那些女子喜欢的花,而是几颗青翠欲滴鲜嫩的菜后,才?终于像是崩溃了般往后踉跄了几步。

    茶酥将要入口,东方银玥的手腕被人握住。

    梁夫人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抚着?心口大喊:“吓死我了!”

    周围几人都朝握着?东方银玥手腕的少年?看去,东方银玥也抬眸看向白容,眼中不明所以,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笑问:“你怎么?来了?”

    问完似才?发现他?已经被雨水淋透,又担忧地蹙眉:“怎么?出门?也不知撑一把?伞?看你身上都淋……”

    她的话还未说完茶酥便落在了桌上,白容拉起了她,用力地将东方银玥抱在怀中,他?无法遏制心中的恐惧与慌乱,可也不敢打破,于是什么?话也没说,只在脑海中不断安慰自己?。

    这样是最好的,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

    只要殿下还在他?的身边,只要她还活着?……

    “哟,这位……”梁夫人带着?笑调侃:“这位就是银玥娘子的相公吧?长得真是俊俏。”

    “不是说他?相公外出经商十载未归吗?怎这般年?轻?”旁边的人低声去问。

    梁夫人的笑也挂不住,与那几人小声嘀咕。

    吵死了!

    白容想?捂住耳朵,他?不想?听见这些声音,他?不想?知道他?离开了多久,他?也不想?知道东方银玥等?了他?多久。

    他?明明是……明明是在东方银玥睡下后离开,又赶在天亮前回来的。他?明明、明明已经很努力地将一切都维持现状。

    东方银玥察觉到了抱着?她的人在发抖,他?一定?很崩溃,很纠结,他?的感情与理智在搏斗,他?快要被自己?折腾坏了。

    东方银玥可以搂着?他?去安慰他?,只要她说一句话白容的情绪便会稳定?下去,可她垂眸瞥了一眼刻意被她放在桌面上装满了嫩菜的藤篮,垂在身侧的手始终没有抬起来。

    从他?将她带出公主府,离开隆京开始,东方银玥便知道她不会真的一直留在这如世外仙境一般的桃源。

    风声境很美,永安城的百姓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东方银玥很喜欢这儿,可这里,毕竟不是隆京。

    毕竟……不是现实。

    -

    轰隆一声雷响,惊骇了满隆京尚未睡着?的人,便是那些睡着?了的也在这一声巨响中惊醒。

    东方云瀚批奏折至深夜,忽闻雷鸣,手中一抖,朱砂落在了写满字的奏折上,像是落了一滴血。

    大殿的窗可见皇城最高的楼,那座梵宫穹顶被雷霆劈下了一角,猝然燃起了火。

    御灵卫与皇城侍卫先后上了梵宫,他?们看见满地焦褐,周围还有阵碎飘零的点点星火。

    魏千屿满襟鲜血,脸色煞白,瞳孔震颤,浑身冷得僵硬。

    他?不可置信地捂住了眼,发出一声声惊叫,如同疯魔般想?要从地上爬起,又再跌了回去。若非有御灵卫拦着?,他?怕就要从那梵宫高台上坠落。

    “不可能的,不可能,不会的……”

    魏千屿推开扶着?他?的御灵卫,大声尖叫:“不会的,放开我,不可能,不可能——”

    第145章 一世

    白容拉着东方银玥离开茶棚时将?藤篮留在了?原地。

    他未与那些看热闹满眼好奇的妇人打招呼, 不由分说牵着东方银玥的手便将?她拉出了?闹市,还不忘现在正在下雨,捡起东方银玥的伞便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街道上人来人往,两人相貌气质出众, 又有些气势汹汹地离开, 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目。东方银玥无视了那些眼神,可白容无法忽视他们。

    那双金色的眼透过雨水看穿了?这条街道上的所有?幻象, 现实与假象相叠, 林立的树木穿过?了?繁花簇拥的平屋, 隐去?了?所有?烟火气息, 就连那些在雨水中颤颤的花朵也消失无踪。

    东方?银玥冷着脸看着他绷紧情绪。

    白容不言语, 他甚至憋着呼吸, 咚咚乱跳的心跳在雨中尤为清晰,一瞬周围的声?音都淡了?下去?,仿佛飘向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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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过?人群, 穿过?街道, 眼看着将?要回?到明月府, 东方?银玥才开口打破沉静:“我的菜忘了?拿。”

    这一声?叫白容想起了?呼吸,他的脸色更?加苍白,一个眨眼再?朝东方?银玥看去?时, 金瞳回?归成墨色。人声?从遥远处拉近,街道对面偶尔一两个行人穿过?, 一切又恢复成了?正常的模样。

    他怔怔地望向站在伞下只有?被他牵着的那只袖口湿了?的东方?银玥, 不解地问:“殿下为何要出府?”

    “你想锁住我?”东方?银玥反问。

    白容连忙摇头:“自然不是!”

    “那我为何不能出府?”东方?银玥又问。

    白容的脑子一片混沌,他不知自己该如何解释, 沉默这片刻时间过?得尤其漫长。

    他看向东方?银玥的眼,嘴唇颤抖后道:“殿下可以出府, 可殿下为何不让我陪着你?为何不做马车或乘轿?为何要与那些人在茶棚交谈?茶棚的桌椅不干净的……还有?、还有?藤篮中的菜,殿下怎么能去?买菜?”

    白容不是个善人,他没沈鹮那样高?尚宣扬人与妖之?间的平等,他不在乎高?低贵贱的分别?,他只在乎东方?银玥!他想让东方?银玥过?得好,想让她长寿,想让她不要操心太多?,无忧无虑地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可他从未想过?剥夺东方?银玥原本拥有?的一切!

    从他睁眼起,东方?银玥就是金雕玉琢、锦衣玉食的长公主殿下。

    她出入任何场所都一呼百应,不缺伺候的人。

    她天生就该被人捧着,敬着,而不是有?朝一日褪下华服,成为洗手作羹汤的妇人。

    白容望着东方?银玥的头发,她不知多?久不曾细心打理过?了?,她好像再?也没有?穿过?孔雀色的衣裙,她的那双眉眼中也好似再?没有?以往的运筹帷幄与只一眼就能将?人看穿的凌厉。

    白容无比恐慌,他其实心中明白东方?银玥的改变是因为他,因为他做出的决定,因为他将?她带出了?隆京。

    可他不敢认,他怕自己把一切都毁了?,他更?不敢去?想离开这里之?后,东方?银玥会如何。

    “白容。”东方?银玥反握住了?白容撑伞的手。

    他的手很?凉,因为淋了?雨,凉中带着湿滑,倒是非常久违的触觉。

    东方?银玥的指尖在白容的手背上流连,再?抬眸看去?,那双清明的眼似乎没有?方?才在茶棚时的平静祥和。她眼中倒映着白容濒临崩溃的面容,他连呼吸都变得急促了?起来,这都是东方?银玥想要他看见的。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如今又为何恐惧呢?”东方?银玥道:“在你将?我带出隆京,带上了?那一条芙蓉花路,你告诉我风声?境有?一个满城飘香,屋顶都长满了?花草的世外?桃源时,不是兴致勃勃地对我说,你想与我当个寻常人,永远在一起吗?”

    “我……”

    白容怔住了?,他无措地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我会照顾好殿下,那些琐事无需殿下去?烦心的——”

    “是吗?”东方?银玥打断了?他:“那我应当做些什么呢?”

    她接过?了?白容手中的伞,他并未挣扎,顺从地将?伞交给了?对方?,可下一瞬东方?银玥却弃了?手中的伞,任凭大?雨淋湿身体,任凭自己狼狈的模样倒映入白容的眼中。

    她质问白容:“我该永远留在明月府,永远不出门?,看那些早已翻过?无数遍的书,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此以后变成被你饲养在明月府中的笼中鸟,还要翘首以盼你的归来,是吗?”

    “不是的……我不是这想的,我永远也不会这样想。”白容见不得东方?银玥的发丝在雨中潮湿凌乱,他慌乱地抱住了?她,下一瞬薄雨转淡,不过?顷刻便停了?。

    远处街道上的嘈杂声?再?度消失,东方?银玥还在愣愣地望着天,望着那道雨过?天晴后的彩虹,她察觉不到白容身上的温度了?。

    她知道她的每一句话都在伤害白容,他在害怕。

    “我只想要和殿下在一起,只有?留在这里,我与殿下才能有?永远!殿下不要误解我,你知道的,我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殿下——”白容的脸深深地埋在东方?银玥的肩窝处。

    他的意识开始凌乱,以至于城外?远山颜色变淡,美丽的画卷终将?只是虚幻,一切美好与永远不过?是虚构出来的。

    东方?银玥却仍然要戳破这些幻象:“你也知道,这些都是假的,让我离开吧,白容。”

    “不。”白容将?东方?银玥抱得更?紧:“不,不!”

    到底是她在幻象里无法出去?,还是白容在幻象里无法醒来?

    他设这样大?的一个幻境,几乎囊括大?半个他曾走过?的风声?境,就是为了?让东方?银玥以为她仍在现实中。每一日持续的幻境消耗着白容的妖力与心神,就是为了?无限拉长东方?银玥的寿命,让她可以逃脱隆京的束缚,过?得自由。

    但虚假的自由,不是自由。

    东方?银玥不过?是从一个责任的枷锁里跳进了?封闭的牢笼。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白容。”东方?银玥道:“从你告诉我那座城叫做永安城后,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仍然愿意留在幻境里陪你演这一出戏,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也想体会,一个平凡人的一生是什么样子的。”

    东方?银玥望着逐渐风化消失的远山,闭上眼,藏住不忍道:“我也想知道若我不姓东方?,若我只是寻常女子,若远离了?那些尔虞我诈我会如何生活。我经历过?,也感受过?了?,你在幻境中陪了?我很?长时间,最初的那些年,你几乎陪我走遍了?幻境中的山川河流,新鲜过?后归于平静,我已经度过?了?一个凡人的一生了?。”

    “人之?命本就短暂,不过?数十年,眨眼便过?。我拥有?了?二十五年长公主的尊荣,也拥有?了?二十五年凡人的平静,再?没有?下一个二十五年了?,白容,我等不到下一个二十五年的!”东方?银玥道:“从你第一次离开永安城再?归来,而后离开的次数越来越多?,离开的时间越来越久我就知道,隆京出事了?,我也该回?去?了?。”

    “周无凝曾说,隆京城外?中融山中有?秘境,秘境中的时间与外?界不同,秘境中一日可抵外?界数日,你为我所设的幻境想必亦是如此,否则就凭我的身体,我活不到这么久的。”东方?银玥仿佛自嘲一笑。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撑不了?几年,也很?高?兴能在此幻境中与白容安稳度过?了?几十年,这里很?大?很?漂亮也很?真实,就像她真的无忧无虑地活了?半百岁月。

    可她大?约天生就是劳碌操心的命,眼下归期将?至,若她再?不回?去?,那就真的要坏事了?。

    高?兴过?,体会过?便足够了?。

    反正她在这幻境中也活了?那么久,时间漫漫,几十年的回?忆存入脑海,便是死也无憾的。

    白容什么话也不说出口,他不知要如何劝东方?银玥,更?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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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如何劝自己放下,他一直处在两难之?境,将?自己徘徊的意识撕得支离破碎。

    可东方?银玥说她知道自己的命数,她知道她活不了?几年的,她说她知道这些都是他所幻出的假象,她是清醒地沉入幻想中,陪他演了?一出戏。

    所以白容更?加痛苦。

    他的声?音沙哑如刀割般,泪水早已沁透了?东方?银玥肩上的衣服。可他无法直起身子,无法抬起头,他如无法自救的野兽呜嚎,四溢的妖气想要去?弥补远方?因意识凌乱而消失的山,可又在犹豫中让山形飘散。

    他反复在让东方?银玥可以长久地活下去?与让她变回?她自己中纠结、挣扎,最后只能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只怕他一松手,只怕他略微松懈一瞬,他就再?也拉不回?东方?银玥了?。

    “白容,别?哭了?。”东方?银玥终于还是抬起手抚着他的头顶安慰他。

    就像是推翻了?白容所有?竖立起的坚强,这只安抚的手让他彻底崩溃。

    “殿下会死的,离开这里,殿下就会死的……我不想让殿下变成妖,我找不到其他办法,我只想让殿下……好好地活着,只要你还活着就好。”白容紧紧地抓着她背上的衣衫,浑身颤抖。

    东方?银玥深吸一口气,抹去?眼角的湿润,轻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意,所以我没有?在一开始就辜负你的用心。白容,我了?解你,所以我知道,这里不会是真的风声?境,你也了?解我,故而不会真的将?我带出隆京。”

    “你怕我有?朝一日得知真相,会怪你坏事,所以你哪怕想要带走我也不会将?我带离太远,你怕待我从幻境中出来,隆京大?势难控,所以你会偶尔离开稳住隆京的局面。你就是这样一个纠结的人,才会被我一眼看穿。不被皇城御灵卫找到,又能助你布下如此幻境的只有?中融山心,山外?一日,境内一年,我想我在众人眼里已经消失了?足有?一个多?月了?……”

    “今晨你归来时,身上还带着公主府的香,我便知道是我该回?去?的时候了?。”

    东方?银玥的手轻轻捧起白容的脸,少年眼眶通红,痛苦却不惊讶,他知道东方?银玥聪明,只要能猜中之?一,便能猜出他的所有?步。

    “我也陪你度过?凡人的一世,白容,我不能永远活在假象中。”她的指腹擦去?白容的眼泪:“你也不能。”

    便是再?痛苦,他也要接受人与妖的区别?,也要接受人之?寿命不过?百年,终有?一死。

    拥有?过?,既足够。

    白容因为东方?银玥的那句“一世”,几乎泣不成声?。

    少年瘦了?许多?,因为恐惧,所以每一次归来,总黏着东方?银玥缠绵。他可以冷着一张脸骗过?这世间的任何一个人,可他骗不了?东方?银玥。

    白容痛苦东方?银玥如此懂他,也知道他最怕的便是被东方?银玥讨厌。

    他知道他一旦真的做了?错事,便无法承受东方?银玥望向他失望的眼神,所以他很?胆怯,他如东方?银玥所猜的一般,怯懦地只敢在中融山境设下一场幻梦。

    他怕他真的带东方?银玥离开玉中天去?了?风声?境,那一切就都无法挽回?了?。

    “殿下知道如何拿捏我。”白容抓紧了?她的手腕,哑声?恳求:“那殿下为何不能多?疼一疼我,多?想一想我……”

    “你啊。”东方?银玥见他的泪像是擦不干净似的,干脆捏了?一把他的脸,绕到唇前的话又被吞了?回?去?,只喃喃重复:“你啊……”

    出生于帝王世家,东方?银玥的眼泪便尤为稀少,除却她父王母后与兄长相继死去?之?时她落过?泪之?外?,白容大?约是唯一一个能逼得她也红眼眶的人了?。

    她若不疼他,不想他,就不会几次三番地纵容他,此刻也不会心痛如绞了?。

    少年从不吝啬于表达他的爱,东方?银玥不行。

    离了?这片天地,她的命依旧短暂,眼下的一句真心喜欢,或许会成为白容一生的负累。她太了?解他,所以有?些话,不能说。

    “让我回?去?吧,白容,我该回?去?了?。”

    第146章 龙鳞

    此刻沈鹮定定地站在了石床边上, 隔着一层幻界,她无法触碰到霍引,也无法叫醒他。

    在得知沈清芜真正的目的之后,沈鹮想尽一切办法要冲破这层幻界, 可?她的能力终究有限……沈鹮对?中融山并不了?解, 更何况这里是沈清芜几十年前便发?现?的一方小?天地。当年他能在中融山中藏匿那么多人与妖的尸身也不曾被人发?觉,便说明只要他想, 沈鹮也将永远无法离开。

    阵界是沈鹮的短板, 却是沈清芜最擅长的法术, 当年在他当上紫星阁阁主之前, 他也曾是蓬莱殿的殿主。

    若非在阵界上有所造诣, 他也不会设下可以移魂换命的大阵, 从而当着隆京上下那么多人的面杀血而死,彻底脱身。

    此处分不清白天黑夜,没?有光透进来, 沈鹮便无法计算时日?。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从焦急与恐慌到现?在终于沉静下来, 沈鹮还在思索该如何带着霍引逃离这里,再将沈清芜的计谋广告天下。

    这场幻境中,偶尔会有几丝过去的画面闪过, 那?些都是潜在于沈清芜脑海中的记忆,他盯着那?些画面, 仿佛能从那?些残存于画面中的过去里寻找他记忆中的影子。

    “你娘以前就喜欢坐在那?里看书, 还喜欢喝我泡的竹叶茶。”沈清芜说罢,便坐在了?一旁的石凳上, 凭空拿取了?幻象中的书本翻阅。

    那?些酸书生写的爱恨情仇是周芙芙过去最爱看的书本,正因她看多了?深情不疑, 才会无悔牺牲。

    半本书看下去,沈鹮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要将我关到什么?时候?”

    沈清芜朝她笑?了?笑?:“再等等,等大军彻底占领玉中天,等到隆京再乱一些,我才能放你出去。”

    沈鹮的心一直未能平静,她紧抿着嘴,听到沈清芜要等到隆京再一次发?生祸乱,便想起?了?十一年前的变故。

    “十一年前你早就听说了?隆京群妖异变,会攻击百姓,攻入皇城,你怕因为有大妖存在会压制住他们,所以才让我带霍引走,对?吗?”

    沈鹮问完,沈清芜摇头:“不全对?。”

    “十一年前,隆京的妖是因为瘴毒才会突然疯魔,致使死伤无数,你知道瘴毒的来源,也知道谁是幕后之人,对?吗?”沈鹮又问。

    这回沈清芜点头:“是,但在我知道他是谁时,已经不能阻止他的计划了?。”

    沈清芜瞥了?一眼?沈鹮的袖子道:“你那?袖袋还是我当初送给你的。”

    当年沈清芜让沈鹮带走霍引,并未告诉她实情,只是说皇帝死了?,隆京将有大乱,外头疯魔的妖一旦不可?控,霍引继续留在浮光塔一定会有危险。沈鹮彼时年幼,轻信了?沈清芜的话?,她要保护好霍引,因为那?是她的妖。

    沈清芜将袖袋交给她,告诉她那?个袖子收起?来很小?,可?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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