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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40-15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隆京夜献》140-150

    第141章 落定

    凌星河没有带沈鹮入城, 他只是一步步朝沈鹮走来,又无声地牵起马的缰绳,拉着沈鹮往永城的反方向而去,一边走一边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

    沈鹮沉默了片刻, 心想那?紫珠交给凌星河, 再让他转交洛音也是一样的。

    今日天?晴,正午的阳光晒得人微微冒汗。

    城外?空旷, 野草茂盛, 没过人的小腿, 风一吹便如浪花舞动。白马留在一旁吃草, 沈鹮与凌星河站在了城池无法?遮掩的小土丘上, 这里正好能看见一角大海, 与大海上浮动的蓝色符文。

    可再也看不见兰屿了。

    沈鹮揪了一根野草在指尖摆弄,不过片刻尴尬的寂静她心中的愧疚便在肆意?蔓延。

    她想如果不是因?为她配合了凌镜轩,兰屿也不会在凌镜轩所设的大阵中被漩涡拉入海底, 从此化?作东孚史书记录上的一页, 成了后世之人无可考究的过往传说?。

    其实?在送那?些鲛人去深海时, 沈鹮也思考了许久凌镜轩这么做的原因?。他骗了所有人,且将真相伴随着自己的死亡彻底掩埋,他没想过解释, 但似乎尘埃落定之后此一役给东孚百姓带来的却不是坏的结果。

    “你看见他了吗?”凌星河突然开口。

    沈鹮料到他有话要问,毕竟她是当?时那?种情?况下, 最后一个?离开兰屿的人。

    她点了点头:“看见了, 但他不愿意?跟我走。”

    凌星河听见这句话后才抬眸朝海面看去……其实?那?夜兰屿沉没,他去过一次海中。

    当?时有许多人都见证了兰屿在大海的浪涛中消亡, 他们害怕那?样可怕的力量终究会冲出阵法?朝海岸而来,为求自保, 那?些四海各地而来的御师纷纷逃离东孚,因?为他们也知道大势已去。

    洛樽与洛音看见了宋廖,宋廖带着兰屿的守卫护送他们与靠海的百姓离开。

    洛音以为宋廖背叛了兰屿,宋廖却说?他一早收到风声知晓刘大人会带兵绞杀兰屿上下,这才假意?投诚,为的就是要将兰屿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全都引出海,带他们远离危险。

    洛音像是明?白过来什么,在那?些人撤离之后,她却还傻愣愣地站在海边,面朝血月下的波涛望向在海中只剩下一个?山尖的兰屿。

    那?里早就没有人了。

    所有在兰屿上的人都会沉入水中,饶是水性再好也不会有活命的机会。

    她的耳边听到了许多凌镜轩背叛东孚的传言,甚至那?些被洛樽抓回来想要逃走的御师也说?他们是受安王世子的指使。可洛音熟知,整个?东孚中无人比凌镜轩更了解兰屿之外?的阵,若说?这世上有一个?人能在兰屿之外?设下这样无坚不摧也无可挽回的死阵,也只有凌镜轩了。

    设阵之人必在阵中,他用自己的命毁了兰屿,又或者是说?,他用自己的命救了兰屿呢?

    洛音不知道,或许她永远也找不出答案了。

    其他人都离开了,岸边只有洛音与凌星河不远不近地站着。

    洛音问了凌星河许多事,关于他为何?会假死,关于他为何?要假扮成凌镜轩,问到后来唯余沉默。

    她像是想起来了某些关键,难怪她与凌镜轩成亲后,凌镜轩并未对她过多亲近,她以为是因?为他双腿不利于行多年,故而有隐疾。可从今夜见,或许他早就料定了有这么一日,才会将一切都算进去。

    算了仇,算了恩,算了义,也自以为是地算了他与洛音的情?。

    洛音最终离开了海岸,那?里只剩下凌星河一人。

    闪烁的大阵符文中,翻腾的海面里偶尔还能露出兰屿的一角,粼粼波光映着血月,凌星河回想起自己扮作凌镜轩的这些年,终究是无法?释怀的。

    他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跳了海,一尾紫光朝封海的大阵而去。

    他从来都知道凌镜轩是阵界上的天?才,他若设阵,这世间怕无人能破,可凌星河依旧想硬着头皮试一试,试一试能不能在那?道大阵中撕出一条生路。

    他知道凌镜轩的腿是因?他而坏,他起初也是抱着赎罪之心接受了安王府将他当?成影子的安排。他是向往自由,他是厌恶扮演成别人,他是觉得自己十数年行尸走肉内心痛苦难言。

    可他也不是没有血肉,他不想自己得见天?日是用凌镜轩换来的。

    说?到底……还是他欠了凌镜轩。

    那?夜的海水很凉,凌星河终究没能越过他兄长的锋芒,就像小时候他再努力也无法?追上凌镜轩的脚步。他无法?破开凌镜轩设下的封海之阵,他沉入了海底,隔着蓝色符文远远望向深海中的一片黑暗,那?是逐渐下沉的兰屿。

    凌星河寄希望于沈鹮,他希望沈鹮能在凌镜轩赴死之时拉他一把。

    过于聪明?的人,最终作茧自缚。

    当?凌星河看见沈鹮只身一人骑马来永城时,便已经猜到了凌镜轩随着竖立于兰屿数千年的安王府一起消失了。

    沈鹮说?她看见了凌镜轩,是凌镜轩不愿与她一起走,凌星河也就没再多问什么了。

    “那?你来永城做什么?”凌星河看向沈鹮:“你知道的,眼下安王府的人都不愿见到你,等你的身份在这片地区暴露,他们或许会把你抓起来碎尸万段。”

    有些真相,随着凌镜轩之死一起被掩埋,而沈鹮也不过是他设计中的一环,成了他的棋子。虽罪不在沈鹮,但她在外?人的眼中,也的确是助纣为虐的那?一个?。

    沈鹮自然知道她不便再留在东孚,她从怀中取出凌镜轩交给她的紫色珠串道:“这个?是凌镜轩给我的,让我还给洛音。”

    凌星河看向那?串珠子,沉默片刻后道:“我带你去找她吧。”

    沈鹮没立刻答应,只反问:“她现在还好吗?”

    洛音与凌镜轩成婚才不过几个?月,如今凌镜轩去世,她的心里应当?很难过。沈鹮当?初没有告诉洛音凌星河的存在,是因?为她在潜意?识里便选择了相信凌镜轩的话,打算在凌镜轩的帮助下杀了海龙王。

    在她的心里,杀死海龙王,毁掉瘴毒的源头为重,她也不是多重情?高尚之人,在隐瞒洛音的当?下,她的确不配成为洛音的朋友,愧对了洛音对她的坦诚。

    故而沈鹮有些畏怯去见到洛音,尤其如今凌镜轩已死,她再提过去,也不过是给洛音徒增烦恼罢了。

    凌星河道:“虽在同一座城中,但我并未见过她,不过从洛家的御师口中听说?她的情?况似乎不算太遭,沉默寡言了些,但照吃照喝的,你也不用担心她会想不开。”

    毕竟如今东孚落在他与洛家肩上的担子更多了,他们没时间伤心太久。

    “既然如此,那?便还是请你代为转交吧。”沈鹮将珠串交给了凌星河道:“我不适合现在出现在她面前,这珠子也不适合现在还给她,等到你们东孚的琐事了去后你再将这东西?还给她。”

    凌星河把弄着手里的珠串,他侧眸看了沈鹮好几眼才道:“你骗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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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鹮微怔,眼神疑惑。

    凌星河又道:“你明?明?说?过,要带我一起去杀海龙王的。”

    沈鹮抿嘴,片刻后笑?了起来:“我本就抱有目的来到东孚,从头至尾就是来骗人的,多骗你一句,便请凌公子大人大量,忘了这一出吧。”

    凌星河又仔细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眼神落在了沈鹮头上的木簪上。几缕微风吹来,他垂在身侧的手摩挲了一下袖口绣的花纹,还是松开了。

    他道:“我替你转交,也希望你没有信错人,走错路,能真的解决控制东孚背后之人的狼子野心才好。”

    沈鹮听他这么说?,立刻开口问:“你可是有隆京的消息了?”

    她离开隆京太久了,又在海上飘了几天?,兜兜转转,或许错过了许多信息。先前说?长公主失踪,也不知现下找到了没有。

    凌星河道:“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来,但暴风雨的前夕总会安静得不同寻常,我听人说?长公主府里的面首不见了,朝廷派人追查数日未果。”

    “白容?”沈鹮问:“他是与长公主一起消失的?可后来不是说?他又回京了?”

    凌星河摇头:“那?只蛇妖来无影去无踪的,倒不是隆京动用紫星阁御师出城追查的那?个?,不见了的面首是先前苍珠海地送给公主府的梅花妖,据说?是卞家出面追查的……我的消息也只有这些。”

    沈鹮心中还奇怪,那?梅花妖逃跑了又何?必出动紫星阁的御师?还是由卞家出面?

    她离开隆京太久,对于隆京的形势并不了解,眼下东方银玥不知所踪,而沈鹮信任的只有她一个?……

    不行,她得立刻回京!

    思及此,沈鹮连忙翻身上马,凌星河还站在离她不远的小土丘上望着她。

    二?人之间有些距离,本应匆匆作别,可沈鹮忽而停下,又看了一眼永城方向。

    这世间的离别大多如此,以为还会再见,可实?际上也许一辈子也难再见,她与洛音的几次分开都未曾当?面告别。

    先前洛音离开隆京回来东孚时,她在公主府中养伤,二?人书信往来,如今她要急着回去隆京,隔着一道城墙,沈鹮还是没能见到洛音的面。

    再转眸朝凌星河看去,她突然问:“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凌星河回:“安王府只是沉了,不是没了,重新建造就是……”

    只是没有了海龙王,他们安王府的职责又重新回归到了当?初镇守东海,除此之外?,多了一项看护凌镜轩留下的封海大阵。此阵成后难保以后不会有有心人前来破坏,那?阵中有数万年的兰屿群岛和数千年的安王府旧址,更有未消失的瘴毒。

    凡涉及东孚安全的,皆归安王府管,他们有得忙乱一阵了。

    沈鹮知道他们并未消沉便好,她说?不出让凌星河多多照顾洛音这种话,也许对于洛音来说?,时常看见凌星河那?张与凌镜轩一模一样的脸也未必是件好事。

    她朝凌星河挥了挥手,提起缰绳转身便离开了。

    哒哒马蹄声远去,一席蓝衣女子很快便上了官道,而后一路扬尘,身影逐渐渺小,在一个?山丘的转角处消失。

    凌星河定定地看着沈鹮离去的方向,想起她不久前说?的话。

    她说?她本就是带着目的来到东孚,此行便充满了谎言,也不多骗他这一个?,让他忘了吧。

    凌星河想他应当?很长时间都不会忘记的。

    他知道,困守一方的人极容易被外?界的瑰丽所吸引,所以他留在沈鹮身上的眼神也是如此,起于她向霍引提起的美好自由的未来。

    至于这种吸引终于何?处何?时?

    凌星河不清楚-

    沈鹮去隆京这一路快马加鞭,一刻也不敢停歇,出了东孚再到玉中天?境内,明?显通关的时间变慢。

    或许与长公主失踪有关,来往的御师都要调查一番,可惜郎擎的腰牌沈鹮在杀海龙王的那?夜丢给了一个?魏家的御师博取信任,否则也不会耽搁太久。

    从兰屿外?的永城一直到玉中天?的隆京,沈鹮换了几匹马,一共耗时二?十四天?,霍引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待到中融山外?,沈鹮才终于松了口气?,至少这一路过来她并未看出玉中天?中生了多大的变故,一切还在井然有序,长公主的失踪并未使隆京变天?。

    倒是时常能听到关于公主府逃走的梅花妖,不少御师都在暗中打听他的下落。

    沈鹮没想到,她能遇见那?个?梅花妖。

    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瞬间转变了天?色,看着通向隆京蜿蜒而去的一条小路中央撑着伞,容貌妍丽的梅花妖,沈鹮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这个?雾卿,像是专门在此等她的。

    第142章 爹爹

    卞家请动了紫星阁满玉中天寻找都找不到的雾卿, 此刻就站在沈鹮的面前。

    他没有要逃的意思,只一身雾色长衫,撑着靛蓝的油纸伞,长发溅上了雨水, 发尾湿淋淋地贴着手臂与袖摆。

    沈鹮下意识地看向他握着伞柄的手, 心中疑惑,她没有上前捉住对?方打算交给紫星阁, 也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其实, 她对雾卿有些熟悉感。

    沈鹮与雾卿只见过几次面, 第一次白容在隆京半夜设阵要杀雾卿时, 是沈鹮出面阻止。自然, 当时雾卿能活下来是因为他的妖丹不在体内, 否则以白容下的死手,便是沈鹮及时到场也救不活。

    彼时雾卿奄奄一息,沈鹮对?他除却相貌上的赞叹, 并无其他印象。

    第二次便是在公主?府了, 那一次沈鹮隔着花窗看见雾卿抚琴, 也是那一次沈鹮总觉得?在他的身上能看到一股熟悉的影子,荒唐又诡异。

    而今看着对?方握伞的姿势,熟悉感再度涌上心头, 这?也是她没有立刻有举动的原因。

    沈鹮遇见的人不多,深知这?世上有许多人会有相同的习惯, 可诸多习惯相加, 便只能构成一个?人的影子,可那个?人绝不长眼前这?幅模样?。

    在她的记忆里, 沈清芜总是穿着紫星阁阁主?的紫袍,而她有记忆以来沈清芜便已经满头银发了。他很年轻, 却有一双让人永远洞悉不出情绪的眼。

    沈清芜是温柔的,他也偶尔抚琴,在某些过于静谧孤单的夜里,捧着一把寻常的七弦琴,他说那是沈鹮母亲的遗物。

    周芙芙,是为生沈鹮难产而死,而沈鹮对?她的印象只存在于沈清芜的描述中。

    那是一个?喜欢吃柿子,喜欢弹琴,还很天真温柔的女子。

    沈清芜每次抚琴时,都会在脚边燃起一缕香,上浮的香如云似雾,那是周芙芙留下来的习惯,在周芙芙死后被他延续。

    沈鹮虽只在年幼时见过,却印象深刻,再于公主?府见到雾卿有同样?的习惯时,她眼神不自然地落在雾卿身上留了很久。

    眼下雾卿撑伞,也与常人不同。

    沈清芜撑伞喜欢握着伞柄的最底端,再用?尾指抵住伞柄挂穗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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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眼前之妖。

    “昭昭。”

    雾卿开?口,沈鹮握着马匹缰绳的手略微收紧,她警惕地看向对?方,心中五味杂陈。

    夏季总是阴晴不定,方才还是淋落的小雨,转瞬雨势便大了起来,噼里啪啦地落在地上,或是沈鹮的斗笠上,如线坠下,遮挡了她的视线,也让不远处的身影变得?模糊。

    沈鹮只觉得?浑身乏力,头脑混沌,待她意识到这?是雾卿的妖气混在了雨水的泥泞潮湿气中时,她已经身形一晃,歪倒后朝一边坠下马背。

    黑暗吞噬了沈鹮,她的意思在这?一瞬彷如坠入了另一个?时空。

    凌乱的画面在她眼前一一闪过,包括之前险些淹死海底尚未做完的梦,从一株巨大的红色梧桐开?始,又从一团浓烈的火光结束。

    她回?想起许多过去不曾注意到的细节,那些关于沈清芜对?她说过的话?,而今重新翻出来再品,似乎总包含着另一道含义。

    在沈鹮的印象中沈清芜是她最敬重的爹爹,爹爹虽忙碌可待她很好,即便她自幼没有母亲,可却从未缺少过爱与关怀。

    在宫里有长公主?陪着她,在紫星阁也有一票师姐师兄们轮流带她玩儿,沈清芜大多时候远远看着,却也面带微笑,守着她一步步长大。

    直到沈鹮第一次无意间闯入了浮光塔,沈清芜便很少抱过沈鹮了,他教了沈鹮许多东西,但也更加忙碌。他告诉沈鹮,霍引是属于她的,也告诉沈鹮她能随意进出浮光塔之事不能对?外透露。

    沈鹮当时问:“告诉玥姐姐也不行吗?”

    沈清芜慎重又严肃地道:“不行。”

    他问沈鹮:“你?喜不喜欢大妖?”

    沈鹮顿时眼睛一亮:“喜欢!”

    沈清芜便似威胁地说:“如若你?告诉别人你?可以进入浮光塔,那些人或许就会来用?你?伤害大妖,甚至抢走属于你?的大妖。”

    “玥姐姐也会抢吗?”彼时沈鹮很喜欢东方银玥,她道:“玥姐姐有很多宝贝的东西,她不会来抢我?的。”

    沈清芜却道:“昭昭,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自己,谁也不想轻信。你?现在还小,不知道自己拥有多少宝贵的东西,但人心易变,贪婪会迷失人的本?性,便是再多信任与感情也不可敌。”

    他当时告诉沈鹮的道理,如今却让沈鹮恍惚。

    记忆中的沈清芜变得?越来越模糊,他抚摸沈鹮头顶的手从擅长握剑生了茧的大掌逐渐变得?白皙修长,而他身上淡淡的书墨味道也变成了浓烈的花香,犹如寒冬里的梅,冷得?沈鹮一个?激灵,立刻睁开?了眼。

    叮咚、叮咚——

    沈鹮眼前的黑尚未适应,她听见了水声?,再眨一下眼,此处似乎没有任何与外界相连的缝隙,仍旧是一片漆黑,不过倒是有另一种颜色渐渐在沈鹮眼前显现。

    她看见了漆黑中闪烁的微弱光芒,像是一条条蜿蜒的线顺着崎岖的墙壁攀爬,过了好一会儿沈鹮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像是在一个?山洞中,潮湿又苦涩的味道蔓延,夹着微弱的青苔气息,而那蜿蜒的线正?是满墙壁青苔与藤蔓植物的生命线,一如她先前在中融山中心看见的那样?,再微弱的生命也在她的眼前绽放出不同颜色的光彩。

    沈鹮一个?低头,额前的发丝落下,她心下一紧,立刻去摸头上的木簪。

    长发垂着,木簪却不在了。

    心口咚咚乱跳了几下,沈鹮连忙起身凭空画了一道火符照明。她以为她头发散乱,霍引化?作的木簪应当只是掉在了附近,可沈鹮翻开?那些青苔与黏腻的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去找,也没找到木簪。

    她的呼吸越来越沉,慌乱之下将火符甩出,催动火符彻底点亮了整个?山洞,刹那的光使得?青苔与植物畏惧,闪烁的生命线在火光中暗淡,下一瞬,有道黑影落在了沈鹮的眼前。

    她连忙转身。

    只见火光之下,雾卿消瘦颀长的身影就站在狭小的洞口处。

    他抬起头看向沈鹮生起的火符,跳跃的火光倒映在他赞赏的眼瞳中,雾卿惊讶道:“你?竟然能引天火,果然这?世间的驭妖之术,唯有特殊之人才更能轻松驾驭。”

    沈鹮怔怔地望向他,回?想起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立刻开?口:“你?是谁?”

    雾卿收回?了目光,直望向沈鹮,脸上维持着微笑尚未回?答,沈鹮便又问:“我?的簪子呢?!”

    雾卿目光微微闪烁,他反问:“若两?个?问题我?只回?答其一,你?要问哪一个??”

    “簪子给我?!”沈鹮朝雾卿伸手。

    雾卿看向她因翻找木簪而脏污的手,几步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了手帕,轻轻放在了沈鹮的手心道:“不用?担心,他还好好的,只是你?都这?么大了,也不知多长几分心眼,就这?么轻易被我?带来了。”

    沈鹮看向手帕,心尖酸得?厉害,她再抬眸看向雾卿,对?方依旧在笑。

    熟悉的眼神让她回?忆起了那场梦,加上对?方熟稔的语气,沈鹮的手逐渐握紧,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她已经遇见过许多荒唐不可置信的事了,多一样?似乎不足为奇。

    “沈清芜。”沈鹮对?着雾卿喊出了这?个?名字。

    雾卿望着她,眉心微蹙道:“没大没小。”

    竟真的是他。

    饶是沈鹮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在这?一瞬震惊得?心脏停跳了许久,待她察觉到心口的疼痛后才发现自己竟忘了呼吸。意识回?笼,沈鹮往后退了半步,在火光中看向沈清芜的眼神逐渐变得?不可置信与惊恐,多年的认知在这?一瞬打破。

    她以为,她的爹爹是十一年前为了守护隆京杀血而死的英雄,可她以为的英雄,为何会变成了一个?容貌绝艳的妖,甚至入了公主?府,成了东方银玥的面首?

    “你?……”沈鹮张了张嘴,声?音沙哑:“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沈清芜看向她泪光闪烁的眼,还有她后退的步伐,微微垂眸道:“我?现在的样?子的确不太好看,但唯有用?这?个?身体,我?才能顺利避开?所有人的猜忌,回?到隆京。”

    一个?苍珠海地献给长公主?的寿礼,不会有人怀疑他的身份。

    沈鹮依旧混沌着,她只觉得?浑身发冷,无法接受自己的父亲从一个?人,变成了妖。

    “昭昭,如今隆京要乱上一阵子,现下不是你?回?去的好时机。”沈清芜并不打算隐瞒沈鹮,他会离开?公主?府,本?就是为了来迎接沈鹮的。

    “什么意思?”沈鹮不解。

    沈清芜望向她道:“我?听闻东孚的兰屿坠海了,海龙王也死了,想来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既然你?已经杀死了海龙王,也必然看见了它身上的东西,猜到了它背后的饲主?是谁。”

    沈鹮的确猜到了,可她不敢信,但凌镜轩也说过,如果证据只指向一个?人,即便那是最不可能的选项,也是正?确的答案。

    “这?世间啊,真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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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数千年前定下了和?平相处的协议,可随时间流逝,权势的天平还是朝一方倾斜。妖过得?猪狗不如,成了凡人的玩物,可明明这?世间的凡人才是最脆弱的,一场风,一阵雨,便能轻易折了一条命。”

    沈清芜道:“无能又脆弱的人,成了妖的主?宰,他们对?妖随意践踏、杀戮,甚至把妖当成餐桌美食,枉顾那是一条拥有自我?意识又鲜活的命。其实你?也见过在这?种扭曲的权势之下的受害者,好比林阅……你?一定也很痛恨他们这?样?对?待妖,痛恨卑微的人颐指气使地占据云川的资源与高地。”

    沈鹮呼吸一窒,眼也不眨地问:“卑微的……人?”

    沈清芜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卑微的人,或脆弱的人……随意你?怎么理解,我?的意思是,天平倾斜错了方向,是时候该有人去纠正?了。”

    沈鹮抬手擦了一下因为过长时间没有眨眼而流泪的眼角,她呼吸困难,思绪凌乱:“你?想做什么?”

    “不是我?想做什么,是我?们要做些什么。”沈清芜走向她:“不过现在还不急,我?已经将你?和?大妖带到了一个?足够安全?的地方,隆京生出任何变故都与你?我?无关,只等时机成熟之时,大阵起势,这?个?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了。”

    沈清芜抚摸着墙上的藤蔓与青苔道:“看看它们漂亮的生命线,再微小也足够顽强,便是这?样?恶劣的环境,它也能长得?这?么好。这?些光终将占据云川,再也没有歧视、打压,也不会随随便便一场病症便能夺走我?们的生命。”

    沈鹮觉得?他疯了。

    眼前的沈清芜的确是疯魔的,他用?最寻常不过的口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他说世道的天平倾斜错了方向,便意味着他认为的另一个?方向才是正?确的选择,非人,即妖。

    “爹爹。”沈鹮轻声?道:“你?想杀了这?世上所有的人吗?”

    沈清芜诧异地看向她:“怎么会?我?原也是人,为何要杀人?”

    沈鹮提着的这?口气还未松下来,便听见沈清芜道:“我?只是想要让他们以另一种方式活着,更顽强的生命,更强壮的身躯,更长久的寿命。”

    他是要将人变成妖,而非要杀人。

    他的目的与那个?人一样?,最终是要杀死这?世间的所有妖。

    一个?是湮灭妖的存在,一个?是取代妖的身份,只看谁人能胜。

    沈清芜低声?笑了起来,他觉得?他能胜。

    “走吧,我?带你?去找大妖。”

    第143章 疯子

    沈鹮跟在了沈清芜的身后, 脑海中还在回想着沈清芜方才说的那些?话。

    借着天火符的光,她勉强能看?清周围的路,待到一个转角处火光闪烁了一瞬,沈鹮立刻停下?脚步。

    一具泛黄的枯骨半嵌在了藤蔓当中, 野生的藤蔓植物顺着枯骨缝隙爬满, 洞穴里?苦涩的味道更重了些?,沈鹮的心也越来越沉。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 呼吸放慢了许多?。

    脚步慢移, 眼前的枯骨越来越多?, 累成了一堆堆小丘。沈清芜就像没看?见一样, 他甚至不会低头去看?那些?曾经死在这里?的人, 他已经从?这里?走过了无?数遍, 知道每一堆枯骨的高度,跨步也分毫不差。

    沈鹮见状心跳如雷,她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她在蓬莱殿白容的住所处看?过几本书……

    那时?白容头疼, 还不知自己要长角, 沈鹮首次进入了他的住所,观他满楼书籍心中诧异惊艳,不自觉便翻阅了起来。彼时?她囫囵一排看?过去, 就有几本记录了些?像是异闻志怪的旧册,如今想来, 那更像是数十年前的卷宗, 平平整整地堆在了某个角落里?。

    或许是以前蓬莱殿主留下?来的东西,也可能是白容寻来的。

    卷宗上写过二?十多?年前隆京频繁出现过人与妖一并消失的怪事, 便是紫星阁和大理寺联手查案也没找到当时?那些?人与妖的尸首。他们有的是仇家追杀,有的是一去不回, 人与妖消失的比例相等。

    再后来的几年杀人者不再现身,平静了许久后,隆京一切都恢复了正常,那些?陈年旧案就被压在了大理寺无?解的卷宗中。紫星阁里?也有记录,寥寥几字,如今却?真实地摆在了沈鹮的眼前。

    她记忆极好,甚至记得当时?消失的人与妖的总数已达上千。

    一如眼前所见,累累白骨也有二?十多?年的时?间,那些?尸体腐化后变成了原形,有人有妖,因为垒在了一起,人妖皆难分辨。可这一条深深的小洞巷穿过去,当年死在这里?的人却?不计其数。

    沈鹮只觉得浑身冒起了冷汗,一时?不敢与沈清芜开口说话,但她也有满腹疑问,有些?事总要得到答案的。

    穿过这条洞巷沈鹮便看?见了光,天火符被她收回,落在地上散尽,周围幽幽的绿光于空中漂浮,似萤火般闪烁,那是躁动的木之灵。

    此洞府不大,墙壁凿出了柜架,上面放着锅碗瓢盆与腐烂的书籍,洞府中央还有一张石床,旁边两张石桌。

    灯台、藤椅、火灶……这里?除了光,应有尽有。

    沈鹮伸手拂过了被藤蔓掩盖的石架,上面腐烂的书籍触手可得,却?在她的手指触碰瞬间化作灰烬。几点蓝光闪过,结界再度生成,将她眼前所见修补,腐烂的书又回归到了原处。

    “霍引呢?”沈鹮不敢再朝前走。

    沈清芜指着半空中的某处道:“就在这儿呢。”

    他说完,指尖于空中画符,不过眨眼周围的木之灵便凝聚在了一起。结界变成透明,此刻的沈鹮与沈清芜似是被困在了琉璃罩中,而霍引所在之处,才?是真实的世界。

    他就悬在了石床之上,被一团水光包裹,过长的发丝遮蔽了他的身躯,那双眼闭上,像是没了呼吸般毫无?动静,饶是沈鹮喊了他好几声,他也听不见。

    眼下?情况,一如他在浮光塔时?的模样。

    “他怎么了?”沈鹮走到了霍引的跟前,昂起头看?向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男人,她伸手去碰却?碰不到对方,心焦得厉害:“我为什么碰不到他?”

    沈清芜开口解释:“你我所处为幻界,自然碰不到他,他的身体不太好,需要木之灵修复,有了这些?木之灵,他很快就能醒过来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为何要用幻界将我与霍引分开?”沈鹮如今对沈清芜的警惕多?过信任,她始终无?法将眼前的梅花妖与脑海中仙风道骨端方正直的沈清芜对照起来。

    沈清芜没有回答沈鹮的话,反而问她:“你不喜欢这个地方吗?也是……你对芙芙没有任何记忆,自然不会知道这里?是她曾经住过数年的地方。”

    沈鹮抿着嘴没说话,只看?向他。

    沈清芜对沈鹮没有恶意,沈鹮毕竟是周芙芙的女儿,他自认极重感情,在他那一具凡人的身体死去之前,他对沈鹮很好,没道理沈鹮会恨他或怕他。他也认为自己眼下?做的事极对,不论是站在凡人的角度,还是站在妖族的角度,沈鹮都应当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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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的身边,帮他才?是。

    所以沈清芜毫无?顾忌:“芙芙是个温柔的姑娘,她很体贴,也超出我认知的坚强。你不知道你的母亲为了怀你吃了多?少苦,她就在这张石床上承受着怀你带来的伤痛,像是要将一生的泪都流干了。”

    说着,他的手轻轻抚过石床边磨损的痕迹,脑海中依稀记得周芙芙赤身躺在石床上煎熬着尖叫着,让他将她绑起来的画面。

    她落了很多?泪,沈清芜看?得心疼,他也舍不得周芙芙,所以周芙芙哭了多?长时?间,他便也在一旁哭多?久。出声安抚她,哄慰她。

    可他从?没有过放弃的念头,周芙芙吃的苦总是值得的。阵中灼烧,是为了淬炼凤凰羽,周芙芙用自身养着凤凰羽,以母体为炉,最终在沈清芜为了缓解她的疼痛而所设的幻境中“怀”上了沈清芜的孩子。

    她在医馆查到了孕脉后,高兴地扑到了沈清芜的怀中,痴迷的眼含着泪光望向他,她不是在为自己高兴,而是在为沈清芜高兴。

    她说:“太好了,相公,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你的血脉得以延续,你还会有亲人的,不要为失去的人太难过,我们会有更好的未来。”

    她很天真。

    她不知道她一旦怀上了孩子就将命不久矣。

    沈清芜也很痛苦,他从?未拥有过自己的血脉,不过他想,只要是周芙芙所出,也就等同于他的孩子。

    沈清芜的手从?石床抚上了床头的灯架,回忆中止,彼时?的愧疚与难过在这个时?候已经回想不出一丝一毫,他的心中始终认为周芙芙是个伟大的奉献者。

    “她不愧是我所爱的女人,她用自己的命证实了这世间的妖是可以变成人的,那么人,也一定可以变成妖。”沈清芜转身看?向沈鹮,突然一笑?:“所以当初我为她所设的阵,从?头到尾都颠倒了过来,一个生命种族的颠覆,总需要一些?人付出代价,此处累累白骨会成为历史的见证,每一个死去的人与妖都不是白白牺牲的。”

    他疯了。

    沈鹮此刻的脑海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沈清芜疯了!

    他或许早就疯了,所以才?会用自己妻子的命去做一场实验,他口口声声说爱着周芙芙,但他还是将周芙芙哄骗上了死局,是他亲手害死周芙芙的!

    可沈鹮又立刻反应了过来。

    “什么是……妖能变成人?”她不知沈清芜的脑海中回忆起了什么样的过往,她只知道自己是沈清芜与周芙芙的孩子,如若从?她出生之前一切都是沈清芜的计划与阴谋,那她是谁?

    如若周芙芙从?始至终都不能有身孕,那她从?何而来?

    “是大妖将你交给?我的。”沈清芜面带微笑?,妍丽的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漠与痴狂:“我说我有办法让你活,他便将你交给?了我。”

    “二?十五年前蓉城起了疫病,朝廷派人封锁城门,眼睁睁地看?着满城的人从?鲜活到枯萎,我的家人也在其中,一个不留。便是在那个时?候我发现了人命易逝,凡人太脆弱了,若这世上有起死回生之术,或许便没有那么多?的生离死别。我找到了古卷典籍,知道这世上只有一样东西可以不必畏惧死亡,得以延续自己的记忆、性格、经历而存永生。”

    沈清芜直勾勾地盯着沈鹮。

    这一眼,看?得沈鹮心惊肉跳。

    这一刻,沈鹮得到了霍引在东孚海域上昏迷前,没有回答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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