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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2页/共2页)

退。”

    时隔五月,再次见面,谁也没想到是这番光景,深夜,庭外炙肉,温从将京中局势介绍了一遍,但没有直接给庄继北说他知道就是太子杀了庄大人。

    时机不好,真给庄继北说了,他担心庄继北直接杀回京城,太子正愁没办法料理庄府之人,如此回京,形同谋逆,正中下怀。

    庄继北道:“父亲从无隐疾,医官们每月也都请脉,不会是暴毙的。”

    温从道:“若是真有问题,你回京后可查看尸身,再做定夺。我让人将庄大人的遗体放在了千年寒潭下,可维持一年不腐不坏,另又有丞相大人从中周旋,没人能动得了的。”

    庄继北深深看了眼温从,几乎说出那句,你也知道我爹的骤然离世是有问题的是不是,可他知道,温从既然从见面后没说明,那后面也肯定不会说了。

    他想回京。

    他比谁都想回京。

    他想见见父亲。

    很想。

    可他一旦离开了襄州,诸城叛乱,外敌入侵,就足以让他父亲守了几十年的疆土瞬间化为虚无——

    第 54 章

    “你也看到了,别说襄州粮草短缺,其余几个较为富庶的城池,这三个月都已经供不上了,百姓供不上,将士们的口粮也供不上。打一场仗,流血死人,大家都能理解,可断然没有被饿死的道理。如今尚且是父亲的余威还在,我还能带兵撑数日,可没了补给,后续力量又跟不上,等我们的人死完了,大梁可真就要完蛋了。”

    温从沉眸,“每年户部与兵部都会给各地拨款五千两白银按季度发放,就算中间有贪墨,到你们手上也合该能剩……”

    “呵……”话还没说完,庄继北就笑了,他摆了摆手,讥笑道,“哪怕能给我们剩一千两都是好的!五千两,那是写在明面上的文书,朝廷真正能拨下来的能有两千两就算是大恩大德了,中间经手不少人,你若是想及时拿到补给,少不得给些油水,这就又剥去了五百两,剩余的一千五百两,分发到各个府衙,府衙填了一部分烂账,再剥去五百两,仅存的一千两交到我们手上后,还没有要给下面士兵犒赏呢,就先要被巡查御令们督促着去巡防□□给各州城修葺补给,忙活完了,活儿我们干了,钱,一分也没得。”

    “怎会如此……当初庄大人……”

    “我爹……”庄继北侧首,擦了擦眼角的泪,“你们只知道我爹看起来位高权重,但权力的背后就是压力,朝廷不给拨钱,那钱从哪里来,只能自己想办法,开辟的荒山,过往的商客,都是私下想办法筹谋,能保证不饿肚子就行了,可我没我爹的本事。”

    越说,声音越发哽咽。

    庄继北捂脸,泪水抹了一手。

    温从握住他的手,欲言又止,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庄继北破涕为笑:“如今想想,小时候的我真他娘不是人,仗着家里得的赏赐多,把钱不当钱,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儿子,不肯让我手脚寒酸了,从来都是嘴上教训我,让我俭省,我一听,转头随手一把金瓜子就赏了下去。”他自嘲一笑,“如今……如今要是有人能给我赏一把金瓜子,我又何愁今日之困。”

    温从沉默了,“别担心,我离京的时候听说下放的粮草马车已经在路上了。”

    庄继北呼口气:“但愿吧。”说完,又纳闷道:“你怎么会突然来襄州?是京城有什么动乱?”

    “没。”温从笑,“就是担心你,想看看你。”见庄继北目光狐疑,又一笑:“我……我已向东宫提了辞呈。”

    “哦?”庄继北乐了,“太子能舍得放人?”

    “我决意要走,他想拦也拦不住。”

    “那就是说太子至今还是没放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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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从一笑:“怎么,太子不放了我,你就不敢见我了?”

    庄继北撇撇嘴,“我手下的人说,恐太子忌惮我拥兵过重,你小子这个时候来了襄州,该不会是来算计分化我手下兵力的吧?”

    “……”

    温从一阵无语,“嗯,是。你打算如何,现在把我脑袋砍了,挂城门示众,除去威胁?”

    被怼了的庄继北反笑起来,“那不能,我舍不得,真把你脑袋砍了也不能放城门上,我藏我被窝里。”

    “呸!”

    庄继北笑了笑,他挑起一块炙羊肉,“托你的福,我三个月没碰荤腥了,今天让群人抽空去山上抓了点猎物,还算能吃。不过这边山地不多,我们这些兵痞子,吃不上饭,山都薅空了,这点肉,来得不容易。”

    温从咬了一口,烤得正正好,他不禁侧目一笑:“我记着你以前都是要让一群丫鬟伺候着用膳的,不肯自己动手碰碗筷,脾气大得很呢。”

    “是啊,你家小少爷如今了不得了,自己端着碗筷吃饭,还给你亲手烤肉呢,你偷着乐吧。”

    这晚,两人就宿在了府衙内,府衙的房子早前被叛军打砸的不成样子,勉强一两间能住人,但温从来的突然,房间暂时还没收拾好,庄继北提议晚上住一起吧。

    洗漱后,一张大床,看样子也是简陋搭成的,下面是木板,上面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庄继北眼也不眨地躺了上去,好似没有觉得硌得慌。

    庄继北以前毛病可多。

    多到什么地步呢。

    比如睡觉的床褥,从来都是三天一换新,换新的那一层还必须是太阳暴晒过的,床底下的硬板都是用了南阳而来的汉白玉,上面的棉褥一层一层都是绣娘们精心缝制的,里面的棉花一点也不敢马虎,全是北边送来要进贡的软绵,就那样,庄继北还挑剔的不得了,直言京城的床远比不得襄州的床舒服,闹着要将襄州的床走水路运到京城,为此还在家中闹了好久。

    时事造就人。

    如今是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木板也不硬了,说躺就躺,说睡就睡。

    娇纵的小少爷也要尝尝苦日子了。

    可……

    温从默然。

    可在他心里,庄继北不该过得这么苦的。

    温从悲悯的眼神让庄继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忙止住:“你别别别!”

    两人一同躺下来,温从好奇道:“怎么不回原先的庄府呢?”

    如今他们正在襄州城,庄府老宅也没卖,里面的奴仆也没有遣散,随时回去随时住。

    庄继北扯笑:“不回去,兵荒马乱的,我如今日日披甲,煞气重,我娘的棺木灵牌好不容易安置回故地,经不得冲撞。”

    温从会意,点了点头。

    庄继北像是真的累了,没一会儿眼皮就耷拉下来了,如今初夏,蚊虫猖狂,嗡嗡的不得安宁。

    温从没睡,在外随手捡了个枯死的芭蕉叶,一下一下给庄继北扇着风。

    庄继北舒服地嘟囔一声,一夜清眠。

    次日,又是个烈阳天,早早的外面的士兵就已经操练起来了,陈东所携两部三队整顿即将去周边的诸城巡防,庄继北过去送行,嘱咐道:“保重好自己。”

    陈东一笑,先是拱手谢礼,而后趁人不注意,上前压声,“中郎将可曾问出温氏来此地何为?”

    庄继北唇线抿紧,哪里肯说,“温从是好人。”

    陈东呼吸一滞,“您没问?”

    “总之他不是来害我的就对了,以他的城府,真想害我,直接从京中想方设法劫了我的补给,就够我死一百次了。”

    “中郎将……”陈东思前想后,寻了个委婉的说法, “我知道您与温从情投意合……”

    庄继北险些被这个四个字噎死,面上绯红。

    “不过感情归感情,床上的事儿,下了床就不必再提了。你二人终究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是东宫谋士,这些年我们虽未与东宫结仇,但您也知道,皇上和太子关系并不融洽,我们就是皇上用来制衡太子的一枚棋子,就算温从人没问题,但若是皇上知道您跟东宫走得近,恐生嫌隙啊。”

    劝人难。陈东从来知道这个道理,若是对旁人,他半句废话也不想说,爱死不死爱活不活,自有天命,可面前之人是自家主子唯一的儿子,是他家主子临死也未必能放得下的人,他跟了主子半生,就算不为了庄继北,也要为了老主子说出这些话。

    庄继北眸色一黯,像是被说动了,陈东适时而止,笑了笑:“好了,我先走了,中郎将留步。”

    待送走陈东后,庄继北身边的副将陆奇又靠了过来,低声道:“下面人对温公子的出现颇有异议。”

    庄继北手拍在木桩上,重重地砸了三下。

    陆奇见庄继北心情不佳,立刻给了其他副将眼神,众人按下了想要汇报的事儿,暂且退下了。

    庄继北去了远方烈火焚烧后的荒原,踩着黑焦的土地,听见了后方轻缓的脚步声,头也不回,“你怎么来了?”他蹲下身,用手抓了一把土,略显颓靡,“襄州的水土是最好的,种什么得什么,收成也快,这么好的土地,如今被火药炸成什么样了……”

    眺望远方,天光鸿亮,地下焦土漆黑,一眼望不到尽头。

    这里本该是风吹麦浪一片田野,小时候他经常叫上书院里的三五好友来野地里抓泥鳅,而现在……土地干涸,别说抓泥鳅了,想摸到一点杂草都难。

    温从跟在后面,“我给你带来麻烦了。”

    “没。他们那些人,跟我爹一样,老古董,见不得人身边有个亲近要好的。没了你也会有别人,你信不信,就算哪天煜宁来找我,他们也会对我说:那是丞相家的公子,那是寿康侯府的女婿,我们应该怎样怎样……唠叨个没完……”

    温从垂眸,蓦然止步,提声道:“中郎将。”

    被叫官称,庄继北立马停住了。

    “中郎将需要我吗。”

    “啊?”庄继北嬉皮笑脸,“需要啊需要啊,你在我身边我踏实多了。”

    温从沉沉的望着他。

    并非开玩笑的意思,而是认真地在询问他这个问题。

    庄继北收敛笑意,“你看不上我的。”他指腹磋磨着泥土,一阵酸楚蔓延而来,“我浪荡半世,一无所长,唯一会带兵打仗,用的还是我爹的兵。你看,我这么一个糟糕的人,等我爹死了,彻底成了个我自己都瞧不起的废物。”

    “那就是需要了。”温从耸耸肩,放松一笑,“我早已给太子递了辞呈,他同不同意不重要……良禽择木而栖,我选中的人,一定是最拔尖的那个。”

    庄继北愣住。

    “以前那么自负,如今却妄自菲薄。中郎将,勿要偏颇。你总觉得是庄大人为你铺了路,可这路本就是坎坷崎岖的,铺路是让你能朝前走,可却不会保证你不摔跤。换作任何一个人来把控局面,都未必会有你更好,你已经尽力了。”

    庄继北眼睛发酸,他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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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身去,呼吸急促。

    从父亲死后,再也没人给他说过这种话了,他听不到任何宽慰,所有人都认定了,他必须要做得足够优秀,他必须要能做到他父亲能做到的地步,他必须承担这一切。

    他一直在拼了命地朝前赶,不敢停歇,他害怕歇下来以后周围人看他的目光。

    温从走上前,从后方探了个头过来,“不会吧?又哭了?”

    “……你走开。”

    “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老哭呢?”温从绕上前,用手轻轻帮他擦掉眼泪,“哎呦呦,再哭下去,一会儿回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欺负了呢,冤枉死我。”

    “你还能欺负我?从来都是我欺负你好不好!”

    “你还挺得意?”

    “那是。”

    “成,我们中郎将最喜欢欺负我了,以后我就挨着中郎将,您爱怎么欺负怎么欺负,随便您。”他用手拨弄庄继北的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来,“笑一笑。”

    “我不。”

    “真不笑?”

    “不要。”

    “我亲你一下也不笑?”

    “……不。”

    “哦好吧,那就算了。”

    “算了?!”庄继北赶忙追上去,“别算了啊,笑呢,笑呢!”

    “晚啦!”

    又是一月时间,守备军整整苦守了一个月,浴血奋战,惨烈迎敌,敌军有预谋的将力量汇集成三股,每一股力量都是他们驻守兵力的两倍之多,每一场对战众人都是豁出命去的,庄继北也是,旧伤没好,又添新伤,身上的血口子一道接一道。

    每日听到的都是各种噩耗:“报八百里加急雍州守备军已全军覆灭”“报济州一带突发暴.乱请求支援”

    庄继北吃饭的时间都没有,面色铁青,直奔营地,商量对策,调配兵马。

    温从也没闲着,庄继北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众人虽心有异议,却也没挑在这个节骨眼上去争执。

    温从负责后勤安防,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条,不过也有些人喜欢生事,瞧不上温从,故意刁难,但和一个文人比嘴皮子,只会让自己丢人难堪,和一个谋士比心机,也只会让自己输得一败涂地。

    这日,庄继北一大清早就冲到了南边的补给仓,搓着手,急不可耐,欣喜地说:“卒兵说粮草今日就能到!”

    众人都激动了起来,纷纷眺望,恨不能亲自去迎接。

    看着一列列马车驶近,无不是眼含热泪,大力拥抱,喊着:“有救了!有救了!”

    庄继北狂奔而去,见到了押送官,那官员道:“给中郎将问好了。”

    庄继北道:“免礼!一共来了几车?”

    “下官刘吉,回禀中郎将,此次运送共一百八十三辆。”

    “好!”庄继北拍手道,“来人!卸货!快!”

    刘吉眉心一跳,按住庄继北的手,“您要卸货咱们绝对不拦着您,但是下官也是奉命运送物资,如今物资到仓,也该您给下官签了字,下官也好回京中交代一声,您看是吗?”

    庄继北道:“这……”

    他想说,且不急,能不能等我们验了货。

    可刘吉却抢话,笑道:“以后咱们都要常见的,您还能信不过我吗?”

    庄继北一想,也是,他不想得罪了以后要给自己送补给的人,讨好还来不及呢,正要大手一挥,一旁的温从却笑语晏晏地站上前,按住了庄继北准备按手印的手,面不改色:“您有您的规矩,我们也有我们的规矩,中郎将乃军中之主帅,若是自己先违反了规矩,日后又怎么给下面人立规矩呢?”

    刘吉一定,身子僵住,他认出来了,这不是太子身边的吗?!怎么会又在中郎将身边了??他慌了神,只见温从侧过身,轻笑:“中郎将,还是先点单子吧。”

    刘吉背后一身冷汗,还欲开口,庄继北非常信任温从的说:“行吧,那要不你就再等等,不在乎这一刻半刻的,陆奇,速速卸货!”

    陆奇道:“是!”

    若说卸货时,庄继北还抓了一把粮食,一把粮食能换来多少条人命啊。

    刘吉面色发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听见一点风吹草动,立马就起身道:“下官去城外候着吧。”

    庄继北道:“不用,坐下喝杯茶吧。”

    半个时辰后,陆奇吼了一声:“中郎将!不太对!”

    那刘吉竟直接吓得跪地磕头:“中郎将饶命!中郎将饶命!”

    庄继北一惊,快步而去,只见每一辆车子都是上面铺了一层粮食,下面别说草了,全是用沙土堆出来的,庄继北勃然大怒,到了刘吉面前,一脚踹了过去,吼道:“你说!”

    刘吉哭诉道:“下官也是情非得已啊……实在是没有粮食……”

    庄继北长刀出鞘,抵在了刘吉脖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刘吉吓得瑟瑟发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泣不成声,他想到了温从,但没敢看。

    他深知温从是太子一党,可如今对方又跟了中郎将,连这样一个谋士都倒戈了,难道是太子真的跟不得?

    他家中在京城也有耳目,知道如今局势紧张,兵部尚书之死、丞相之震怒,几遭下来已经让人起了疑心。

    运送粮草一事,他不愿接的,是东宫施压,他不得不接。

    此刻想来,这不就是个送命的活吗!

    故而这会儿也不再遮掩,大哭大喊道:“中郎将!求您放过在下,在下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及地孩童,全家都靠我一个人养啊!我也是受人所迫!”

    庄继北咬牙切齿:“你有爹娘你有妻儿,但你的爹娘妻儿是谁在守?是前线的将士们守着的!没了他们,谁能活?!他们就没老母和妻儿吗?他们就活该去死吗?!”

    震怒之下,刘吉惶然哭诉:“是……东边那位,下官不敢不从啊,下官也想让大家都活命,可是东边那位的安排,下官怎能反抗得了?!”

    庄继北惊住,身子朝后倾了下,不可置信:“东……”东宫……

    来不及多想,军中本就人心不稳,光靠着等粮来活了,若让人知道这些粮食都是假的,军心就散了。

    庄继北忍声道:“陆奇!把这些粮草全部收下!”

    陆奇道:“可这……”

    “先收下!”庄继北拎住刘吉的衣领,阴沉沉地说,“你也别把自己甩得那么干净,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是你不敢违逆那边,你明明就是打量着我新官上任,好欺负是不是!?”

    “不敢!下官万万不敢啊!”

    “怎么谭家那边就能领到足车的粮食,我这边就领不到,你掌管粮库这么多年,你手底下贪了多少私粮,用我全部给我抖搂出来吗?”

    “我……”刘吉煞白着脸,无以言对。

    庄继北松开他,收刀回鞘,“我不要你的命,但我要你手里的余粮,有多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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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三日之限,我不管你从哪里给我调,总之,三日后我要是没见到,我就拿你开刀祭军!滚!”

    刘吉吓得屁滚尿流,赶忙跑了。

    庄继北从未有过一刻会对太子如此失望,如此厌恶。

    太子……“什么狗屁太子!”他忍不住骂出声来。

    温从缓步上前,“刘吉三日后就算能运来粮,恐怕也不到五十车,远远不够。”

    庄继北道:“我已经让人私下去联系瑞之和郭允他们了。”

    温从道:“也可。”

    “你是还有什么法子吗?”

    “有,不过剑走偏锋,有些不仁义。”

    “且说说看。”

    “临近我们的吕阳城,几乎已经是座死城了,我在想,要不要让那边的兵防松一松,敌军以为我们大意了,有概率会直接破城,那时我们再从外夹击,说不定能剿灭一波敌军,还能顺势得到不少他们后续的粮草补给。”

    庄继北皱眉,“那城中百姓呢?虽说是死城了,但里面也不是真就一个人都没,敌军进去了占领那座城,等我们后续包围绞杀,那里面的人都死了啊。”

    温从静了静,良久,才道:“所以我说有些不仁义。”

    “不行。”庄继北果断否决。

    温从点头,他知道庄继北的性子,若非走投无路,他不会抛下任何一个人的。

    上面瞒住了粮草一事,下面的士兵们大喜过望,人人叫喊,有粮食了!

    庄继北回到府衙后,看着自己桌上的两碗白粥,没了胃口,道:“分给下面人吃吧。”

    温从端起一碗,“保重身体最重要,你要饿出病了,谁来撑着?”他看向一旁人,“另一碗端走吧。”

    窘迫。

    如今也要两人对付一碗稀粥了。

    说是粥,其实也就是添了点米花的水,庄继北不想吃,坐在台阶上,心情沉闷,温从就在一旁一勺一勺喂,喂了大半碗以后,庄继北忙道:“你也吃啊。”怕温从不肯,庄继北捂住嘴,堵住了勺子过来,“你吃,我不吃了,饱了。”温从一笑,将剩余的半碗饮尽了。

    正是同日,庄继北召集了好几位大将,筹谋退路,就算他借来的粮食能用,可朝廷的粮食下不来,他们也最多就是几天的活头,这几天时间就是给他们用来撤退的。

    分批撤。

    城内尚存的百姓,想办法送往崇州一带,兵将则沿路掩护伏击。

    兵防图上的旗子插得密密麻麻,每一步的部署众人都想到了,可偏偏也是这个时候,外面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声:“急报!急报城门被破,外城突围”

    待庄继北带人杀过去的时候,正好和敌军首领碰面了,对方冲不进来,而庄继北顾忌军力有限,也没敢杀出去。

    那敌军首领说了这么一段话:“穷途末路,困兽之斗,就算我不杀你们,你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而后那些叛军很快就在外面驻守了军力,每一处的粮道、兵道,无一不是他们的人,彻底将庄继北等人封死在了襄州城内。

    也是这时,陆奇才道:“……他们对我们驻军地怎会如此了解?就像是他们在拿着我们的城防图和我们作战!”

    庄继北面色沉沉,看着地上的图,道:“城防图……泄密……”

    满座将士纷纷跪下,悲愤不已,自证清白。

    庄继北道:“我没有怀疑你们,而是想知道,究竟是谁泄的密,泄密之人的身份如何,泄密了多少内容,这才能让我们后续有改动的余地。”

    陆奇道:“城防图向来是军事机密,除去几位大将,无人知晓,况且城防图每年都有变化,去年襄州城一带刚刚变动,粮道也有迁移,布军之数更是大变,可眼下敌军直击要塞,显然是拿到了最新的城防图。”

    另一人沉声道:“除去我们手里的,便是给朝廷递交的,递交到兵部和圣上的两份中间不转任何人之手,京中兵部都是老庄将军安插的自己人,绝对忠实可靠……如此算下来,并无他人了啊。”

    正当众人沉思时,一道声音轻缓响起:“还有……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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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55 章

    庄继北看向温从,温从压了口气:“圣上自从封祁王殿下为太子后,国事政事交了一大半,太子府是有军事城防图的,而且不止一份。”

    有人惊愕:“你的意思是太子……怎么可能!”

    “太子怎么会勾结外敌,他是不想要这万里江山了吗?!绝对不可能!”

    “诸位是不是忘了……我们的粮草可就是东宫批红东宫押送,如今呢,照样落了个空荡荡!”

    或许还有人听见此话后,不经意间将目光转移到了温从身上,上下打量,猜测此次泄密是否和他有关,温从对这样的目光招收不误,从容不迫地拱手道:“诸位不放心在下,自从进城后,明里暗里可都让人监视着在下呢,在下从未拒绝,要跟就跟要看就看。现在出了差错,又将这个罪名落在本人身上……”他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实在当不起呢。”

    满座诸将纷纷低下了头,被说的羞愧难忍。

    他们都是军中好手,个顶个的都是从沙场上厮杀出来的一身军功,今日出了纰漏,不先找自己问题,反而去猜忌他人,还惹得人家撕破脸说出了监视的事情,越发羞愧。

    庄继北对他的们的话不感兴趣,脑海中只剩下了东宫二字。

    他眼睫微低,默不作声,没有旁人的惊讶,像是早就猜到了,只是如今得到证实以后,彻底失望了。

    对大梁朝的失望。

    太子都是这样一个人,等来日其就位,大梁朝还有什么指望,要让他们去给这么一个人卖命吗?

    温从轻声对庄继北说:“太子早年就主张求和,并与敌军多次有联络,那些人承诺过他,只要得了边境几城,绝不侵扰,所以太子是有心放弃了这边的,另外……”

    他声音低了些,“太子的生母淑妃娘娘乃是南疆贡女,虽说南疆如今与大梁交战,是为仇敌,但在太子心中未必这么想,南疆或许是太子的一大助力。”

    庄继北转头,竟笑了:“怪让人绝望的,我有种预感,太子上位后,恐怕我们这些人就要一个个都没活路了,大梁也就要被灭得差不多了。”

    温从听出了庄继北的灰心,他握紧庄继北的手。

    他没有告诉庄继北的是,太子可能更想让你死,他虽对太子杀庄大人的动机还不明确,可太子既然能杀了庄大人,又怎会再留庄继北这个隐患呢,只怕这次也有意让庄继北葬身在襄州城。

    有人道:“难道我们真的就要被困死在这座城里?”

    “我有一个办法。”温从轻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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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知道我们兵力空缺,粮草不足,无法和他们正面交战,既如此,我们就随了他们的意,几位主帅就在这襄州城内待着,该困斗就困斗,该打就打,另一批人则趁作战间隙,从南边的水路离开,能走多少人走多少人。”

    “那城里的人……”

    “中郎将,现在的局势已经不是说要全部活下去了,能保住一半很不错了。”

    其余人对视几眼,拍桌道:“我最初也是这么设想的。我和那些人交战多了,眼熟,我不能走,你们走吧!”

    “哎我也不行,我是主力军,我要是走了,他们立马就能看出来!”

    “我更不行,我官位比你们都高,你们走吧,反正我是得留下。”

    庄继北听得心里发酸。

    他道:“我要留下。”他抬手止住众人的话,“不论如何,我要留下,不用劝我。”

    温从道:“中郎将既然要留下了,那我肯定也要留下。”

    庄继北欲意开口,但一看那边的几位将军还吵个没完,都不肯走,于是道:“抽签决定吧你们。木棍,长的留下,短的走。”

    那几人面面相觑,开始抽签,等放到手心,公布的时候,庄继北挑眉:“我没记错的话,我是一半长一半短发下去的,怎么到你们手里只剩下长的了?谁使诈?”

    几人互相推搡,都不肯承认,庄继北重新抽签,这一次,他来盲抽,不交于他人之手,选出了一半人,而后道:“生死一战,劳烦各位了。”

    这一夜,庄继北没敢休息,只等作战,能拖得久一点活的人就多一点,温从端了杯清水,道:“喝口水吧。”

    庄继北道:“嘴里没味道,不想喝。”

    温从又道:“我有糖,你吃吗?”

    “咦哪来的?”

    “你喝了我给你吃。”

    庄继北欣然接受,干了一碗水,眼睛发亮:“糖呢?!”忽然,脑袋沉沉的,眼前也变得模糊,身体更是支撑不住了,他伏在桌旁,哑然:“我好像不太舒服。”

    温从低吟:“没事,睡吧。”

    庄继北紧紧攥住温从的衣角,骂道:“你、你又给我下药了?!”

    不等他回答,那边的陆奇就来了,拱手道:“温公子。”

    温从说:“带他离开,别回头。”

    陆奇:“是!”

    后半夜,城门大开,突袭开始,庄继北晕晕沉沉地被人扛着走了,他强撑的意志让他不停地低喃:“放开我……放开我……”但那些将军哪里肯听,誓死要护住他,见他醒了,就又是一击,将他打晕,再带着逃离。

    待庄继北等人离开后,那是一场恶战,温从也披甲上阵,他以为自己会怕,却没想到,战场上的生杀远比朝局之上暗潮涌动的无形杀人来的痛快得多,他手上的鲜血没断过,唯有这一次,他无比清醒自己正在做什么。

    父亲说,他们没办法光明磊落地行走在阳光下。

    “我看未必。”温从喃喃道。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已经完成了一半的抱负。

    他不是在守大梁的江山,而是在守自己心里的最后一片净土。

    敌军攻城,他们节节败退,死伤无数,唯一幸运的消息就是那边已经撤出去了,长矛对准了温从的脖颈,他眼神淡漠,没有丝毫表示,那敌军却一笑,“他就是温从?”说完,收回长矛,“带走他!”

    敌军将人带了回去,手下人不理解,怎么就要单独把这个人留下呢,那敌军恨得牙痒痒:“我就是听了可恶的大梁太子的话!说是那个温氏在哪里,庄继北就在哪里,才疏忽大意,觉得姓庄的还在,谁曾想让他们暗渡陈仓将人转移了出去!”

    那人来回踱步,“将人扣下来,看一看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会不会来赎走他。”

    “还有姓庄的!会不会也回来救他?”

    “想什么呢,他们好不容易逃出去,要是还能折回来,那就真是找死了。”

    “那大梁太子若是不赎走他呢?”

    那人没有回答,视线在温从身上扫了眼,不怀好意,哼笑一声,走了。

    温从被绑在了木桩子上,脚下四方皆是柴火,他看着夜晚的皎洁月色,心无旁骛,旁人问的说的仿佛从未听见,那人捏住他的脸,阴恻恻地问:“你知道他们的逃跑方向对不对?!”

    温从低低笑了下,“你看起来比我还闲,我死就死了,你要是死了,边疆三道防线,你们可就要全败了。”

    “你放屁!老子都打到襄州城了,你们大梁离被灭……”

    “那怎么不继续打呢?”温从唇角勾起,笑意绵绵,“因为你打不过去了,因为你们也受限于人。与大梁敌对之势力不止你们一个,而你们又互相争斗,若等到大梁真的被灭了,都想瓜分这块地,谁能打得过谁呢,我猜,那时就是你们的亡命路了。”

    一番话正中下怀,那敌军面色发青,心也沉了下来。

    这也是他为什么不继续追击逃兵,继续进攻的原因。

    他冷冷笑道:“巧舌如簧,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温公子啊。”

    “赫赫有名?不敢当。”

    “你说你们东宫的那位太子会不会让人来救你?”

    “你想要赎金?”

    “怎么?”

    “想要多少?”

    “你觉得你值多少?万两黄金,少一分都不行。”

    “那我还挺值钱,但太多了。”

    “那你想多少?”

    “五千吧。”

    “五千?不行。”

    “八千?”

    “最少九千。”

    “好的。”

    “你料定了太子会来救你?”

    “没有啊,他肯定不会来的。”

    “……那你跟我讨价还价?!”

    “闲着没事儿,找人聊聊罢了。”

    “……”

    几句话,温从心底就有数了。

    万两黄金,用来干什么,自然是军费挪用。

    他们缺军费,却又不能问他们上面的主子要,说明有人不支持他们继续进攻,他们也有压力,甚至不敢拖得时间太长。

    他们盯着大梁的城防图,专注于粮道和兵需道,只怕也有这个缘故。

    今年又是个蝗虫多发的灾年,才夏日,已经诸州连报灾情,这些敌军的领土估计也未能幸免,秋日粮少,等到了冬日的大雪天,粮草、布匹、棉衣、硝火,哪一个不是用钱的,他们也该担忧起来了。

    如此推断,这些敌军大概率是想趁着秋日之前,将大梁的几座州城攻下,缓解冬日之急。

    另外,从那人对自己用的那句‘赫赫有名的温公子’可见对京中局势十分了解。

    既如此,怕是京中也有人在和他勾结,太子吗?

    短短一炷香,温从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捋了个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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