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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2页/共2页)

房留用。

    这样一来,两个人日日得以相处, 虽有层关系一直未挑明, 但棠意瞧的出来, 路行舟是喜欢她的,她只作出一副善解人意且对他深情的模样出来便可,她需得静静等着,等着路行舟彻底对她放下戒备的那天。

    可毕竟心中藏事,凡是有个风吹草动,棠意便会多心,一如此刻。

    虽在旁人看来,现在棠意也没个名份,不过不久,想是自家公子就会收她入室,到那时候也算是这府里的主子,因而自打她入府的那天,这园子里就没人敢轻看她。

    抖落一身碎雪,棠意素手掀了隔门的棉帘,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才拐过花架,正看着路行舟身影自对面袭来。

    两个人走了个顶头,他脸色看起来很复杂。

    棠意习惯性的对他扯起笑脸,“这么急着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路行舟薄唇轻抿,头微微朝书房内侧去,低声道:“进去瞧瞧,是谁来了。”

    棠意脑子转得快,她自认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再一看路行舟的面色又无异动,心里竟也有了几分猜测,才要提步往里,却被她一把握住腕子。

    路行舟掌心的温度传来,随之他抿嘴浅笑,伸手摘下她发上的红梅瓣,“怎的,去梅园了?”

    “园子里的红梅开的可好,想着给你折几枝红梅回来,听说你有事找我,我也没顾得上,就匆匆回来了。”

    “那你歇着,我去摘就是,晚上留着给你观赏。”两个人谈话之间,远不似之前在临州那般生疏,反而似一对新婚夫妻,言语间尽是化不开的浓甜。

    棠意笑了笑,以作应答,随后入了书房内室。

    入门第一眼,正与姜芙的视线对上。

    在棠意未来之前,姜芙显然有些坐立难安,就在棠意出现在她视野的那一刻起,她连忙自椅上站起身来。

    显然,在见到她的第一眼,棠意也怔住了,不过接下来便是发自心底的欣喜,随而又是担忧罩到心头,“姜”

    她下意识回头,见路行舟早就出了门去,这才紧着上前,小声道:“你怎么回来了?”

    在她印象当中,姜芙当初逃的那般狼狈就是不想再与京城有任何瓜葛,转念一想不对,随即又问:“是路行舟派人将你抓回来的?”

    见她这副焦灼模样,倒是与小时候的长相完全重合了。

    这种熟悉之感,让姜芙倍感心安,“不是,是我有件很重要的事,不得不回来。”

    她如今想要见到崔枕安,只有这个法子,来路府找路行舟。她与闻叔叔整整赶了几天的路,以最快的速度从黎阳到了京城,可她身上没有令牌,自也进不了太子府的门。

    原本她心中忐忑不安,却在见到棠意的那刻起化散了一半。

    再一想起先前听闻关于棠意后来的种种经历,心头相逢之喜不由又黯淡下来。

    既现在两个人心知肚明,姜芙亦不与她拐弯抹角,只是小心的将声线又压低了些,凑上前去,“你真要留在路府吗?”

    一早就猜到棠意千方百计的混进路府是要做什么,可是对她一个女子来说,独自面对路家这样庞大的势力太过艰难。

    棠意的脸色很快便恢复如常,再看向姜芙时,目光中带着警惕。既姜芙这般问,便是知道了她家发生的事,为保将来,她不能出半点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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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姜芙很快便读懂了棠意眼中的寒意,她很想让棠意知道,自己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于是忙解释,“我回了黎阳旧宅,听说了一些事情,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先前在临州的时候,你不肯与我相认。”

    “我也知道,你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你,但是我只是希望你能保全好自己,我不涉足任何人的因果。”

    仅此一言,让棠意那颗紧绷的心渐松下来,这便是说明,她的真实身份,姜芙会装聋作哑。

    两个人自小便在一起,虽后来分别多年,可姜芙的心性她如何不知。

    旁人或是为了名为了利会害她,可姜芙不会。

    “到底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你要回来?”棠意十分不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我的理由,同你一样,这个世上,若还有一个人能为我做到这件事,那唯有他了”

    原本想着此生此世都留在黎阳不回来的,可造化弄人,兜兜转转,竟又是这个结果。

    “他会如何待你,你可想过?”关于崔枕安与姜芙的事,棠意早在路行舟那里了解清楚,因而不舍得姜芙再吃苦,当初她才将人放走。

    “随他,可是有些事,我不得不做。”姜芙一顿,“今日我来,就是想请求路公子带我去太子府,顺路,我也与你道别。”

    此话言重,哪像什么道别,更像是阴阳两隔一般。

    棠意才想告诉她,若是她想走,现在还有机会,自己也有能力送她出去,但一想到她亦是有非来不可的理由,便不知该如何劝了。

    “为什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呢?”突然之间,棠意觉着自己很无力,细想少时,两个少不经事的小姑娘,整日玩闹在一起,那时的她们无忧无虑的在一起,从来不会担忧未来,亦从未想过后来的人生各自饱受磨难。

    两双微凉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却也能温暖彼此。

    旧友相识,旧亲相认,姜芙觉着值了。

    就算崔枕安要杀要剐也随他。

    “对了,”棠意忽然想到什么,“你那个叫沈珊的表姐现在还在路府里。”

    “我听说,原本宫里的意思是将她指给路行舟为妻,但是后来沈家出了那档子事儿,这种女子自是进不得路府的门,但当初那门亲事是皇后给定下的,又毁不得,一来二去便耽搁在这里,路行舟与我透露,说太子有意让他弄些药给药死了算是干净,但我瞧着,路行舟那人下不去手,所以一直就这么留在府里了。”

    姜芙现在听不得沈家两个字。

    一提到沈家相关的人,姜芙便恨不得将他们徒手撕碎了。

    原本崔枕安将姑母和沈珊吊死在树上,姜芙还于心不忍,可如今她只恨当初自己没有上去补起两刀。

    事到如今,在此事上倒不觉着崔枕安残忍了,反而觉着是自己更蠢笨。

    这么多年,一直被蒙在鼓里,若非回了黎阳,怕是一辈子不得而知自己家毁的真相。

    棠意又道:“我与那沈珊打过两次照面,虽不曾言语过几回,可那人城府颇深,自知进退有度,如今她失了沈家的势,当初那门糊涂亲事便成了她最后的庇护。”

    “现如今,她千方百计的讨好路家主母,自知自己当不成正妻,做妾室她也是肯的。”

    这对于姜芙来说,一点儿也不意外,她知沈珊的心思,从来都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一如先前,她深知沈家再也待不得,竟宁可使计毁了自己的清白也要攀到路家来。

    甚至不顾自己家人的死活。

    沈家有女如此,何尝不是沈齐的福报?

    “我现在没心思管她,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只是你在路府要小心她,沈珊这个人,很阴毒。”姜芙在沈府的那么些年,是见识过的。

    棠意却不以为意。什么样的人她没见识过,沈珊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两个人紧赶慢赶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直到听到门外有人说话,两个人情绪默契刹时转换。

    门帘自外被人掀动,随而书房的门被打开,竟是路行舟回来,手里还有一把鲜亮的红梅。

    入门的第一眼,他看向的是棠意,而后才又将目光落到姜芙脸上。

    姜芙看得出,路行舟看棠意的眼神,温和而爱慕。

    若搁从前,这两个人的家世样貌是无比般配的,可当姜芙知晓前因后果之后,明知棠意接下来要走的是一条血路,却也无可奈何。

    “棠意,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同姜芙说。”路行舟当然不知道眼前这两个女子心里都在盘算什么。

    作者有话说:

    🔒

    第85章 重见

    棠意轻捏了姜芙的指尖儿, 而后出了书房。

    在路过路行舟身边的时候,他将那捧红梅放到了棠意的手上。

    “方才我见了闻会明,亦知你们此次来意, 若不是你出了事,可还会回来?”

    路行舟话中有歧意,听起来不太友善, 姜芙一时也不知如何作答。

    她现在心里焦灼,一到了京城片刻未歇便来路府,只是为了早些见到那个人。

    路行舟不急旁的, 反而扭身坐到窗榻之下, 明眼人皆瞧的出来, 路行舟看向姜芙的目光不善,接着他又说道:“我竟没想到, 你去了黎阳。”

    关于那日在山鸣关她一走了之的事, 路行舟始终心存怨恨, “你可知, 崔枕安险些死在山鸣关?”

    那日的一走了之,是姜芙的临时起意,绝非蓄意而为, 合理却不见得地道, 这她清楚。

    却仍硬着头皮道:“那不是我造成的。”

    “可若不是为了护着你,他不会伤得那么重, 你可知,直到现在他的双腿仍不能走路?”

    这些日子以来,崔枕安日日被伤痛折磨, 路行舟皆看在眼中, 那是他自小的兄弟, 旁人不心疼,他又如何能不在意?

    “你护他心切,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能把所有的错都推在我头上。我到现在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若真有错,那就是当初我喜欢他,却未看清他是什么样的人。”

    “这回我回京,一是为了家父的事,二是也想同他做个了断。如今在这世上,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我可以坦然面对一切。”

    路行舟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细一想,本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事,自己无权过问,且说感情的事又哪里是能说得通的。

    自行发散了怨气,使得路行舟冷静下来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又道:“他借口养病这阵子闭门不出,实则他去了黎阳。”

    眼见着姜芙眼中的震惊逐渐浓重,随后变成释然,果与她之前猜的不错,能在那种情况之下救下她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只是不晓得为何这次反而没有露面,亦没有急着将她抓回去,是换了什么新花样儿?

    两个人虽话不投机,可路行舟清楚,有些事他插手不得,于是又自窗榻上站起身来,朝姜芙一招手,“随我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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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年下未过,可太子府中一如往常,未挂红结彩,看起来格外凄凉,倒比姜芙走之前还不如。

    路行舟将姜芙与闻会名带到太子府,来接应她的,竟是方柳。

    方柳一早收到了姜芙回京的消息,对此也没什么好吃惊的。

    只与路行舟交接了几句,随而还算客套的同姜芙道:“太子妃,请随我来。”

    这一声太子妃让姜芙心慌。

    她早该不是了。

    可求人办事要紧,哪有那么多好说的,只随着方柳朝前。

    这一路上,姜芙想了千种万种面对崔枕安的场景,他或是会大发雷霆,或是会再像从前那样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脖子,或是对她做更恶劣的事

    即便如此,她也得硬着头皮闯这一回。

    上京一路便是忐忑,而今到了这里,姜芙连腿脚都开始不听使唤,她有些后悔了,而此时她赫然惊觉,方柳并非带着他们往长殿的方向行走,更不是往她从前所居之殿行走,这路

    好像是通往府中暗牢的。

    越往深处走,姜芙的脸色便越发不对,直到最后方柳果真将她带到了暗牢门前。

    姜芙说什么也不肯走了。

    方柳回头看她,不明所以。

    “芙儿”见她突然驻足,一直跟在身旁的闻会明不明所以,低声唤她。

    姜芙侧头同闻会明道:“闻叔叔,你在这里等着我吧,我自己进去。”

    “为何?”

    未同他多解释,她自己之前做了什么她心里清楚,这回这般回来,她就是提早做了打算的,也知后果。崔枕安让方柳将她带到这里来,她便已经想到最差的结果了,不过细想闻会明好歹算是朝廷官员,崔枕安也不能拿他如何。

    所有的事她自己承担就好。

    “方大人,请你带路。”她当初曾来过这里,知里面黑暗难行。

    闻会明自然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既到了京中,且听姜芙如何说便如何是。

    故地重游,上一次来此,姜芙还是来看钟元,时过境迁,换成了是她了。

    这里有上百种刑具,每只刑具上都沾着血,她仍记得。

    方柳只燃了小小的一支烛火在前,时不时提醒她留意脚下,姜芙每踏出一步都心不在焉。

    整个暗牢中似仅能听见两个人的脚步声回荡,却声声震耳。

    暗牢中黑暗深长,似如何也看不到尽头,她觉着前路无望,她当真有些悔了。

    行至最里处一间刑室,方柳推开门,里面灯火通明,在黑暗中行得久了,乍一见这般光亮,便觉刺目,姜芙下意识的眯了眼,再睁开才瞧看清楚,在她正对面坐了一个人,那人即便背对着她,亦可一眼看清。

    是崔枕安。

    而他的对面,正吊着一个人,那人头垂着,四肢像后配的,只悬在身上似的,周身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容。

    每每见他,总是这般场面,姜芙甚至已经习惯了。

    方柳适时退下,还不忘将刑房的门关严。

    一时间,这房中也只剩下他们两个,还有那个半死不活的陌生人。

    姜芙心寒,她当初如何就觉着,应该来找他?

    是因为他给许家翻案而给了她信心与勇气吗?是他做了这件事,让姜芙觉着他还算个人吗?

    在入这刑房的那刻起,姜芙当真肠子都悔青了,以此人心性,下一刻被吊在上面的,将会是自己也说不定。

    安然坐在前面的人,当然不知此刻姜芙的复杂心性,良久,他才启唇道:“回来了。”

    平静无波,似在闲话家常,让人觉着,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不必回头,仅听脚步声,崔枕安便知她现在应是何种表情,一千万个不情愿,不高兴,不自在,或还是会恨得自己牙痒,既厌恶,却又不得不回来。

    “路行舟已然将事情都同我讲了。”他亦未想到,姜芙不幸的童年,竟是由沈齐一手造成。

    所有的事,好像皆是因得沈齐之手,一如当年姜家之事,一如当年姜芙嫁给他冲喜。

    “如果不是因着沈齐,你是不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回来?”

    “是。”素来坦荡,也没什么可骗的,她如实应下。

    且听前面那人轻笑一声,良久才言,“原来你真是连骗我都不愿意。”

    其实姜芙从来不知,哪怕她说句软话,哪怕是哄他的假话,崔枕安亦可照单全收。

    可是她没有,她连假言假语也不屑与他多说一句。

    目光下移,姜芙看向他的双腿,不同以往,他的腿上此刻搭着一张毯子,虽未见他面容,可姜芙清楚感到,崔枕安照比先前似瘦了很多。

    “你”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姜芙又道,“那日在黎阳,我知是你派人救下我。”

    避了黎阳一事未答,崔枕安侧过头来,仅用余光看清她的身形,“你这次回京想要的是什么?”

    他语气平静的似换了一个人,这出乎姜芙的意料。

    原本假设的东西皆不存在,他只是平静的问她想要什么。

    虽如此,姜芙仍旧十分谨慎的说道:“我想要沈齐的命”这是第一次,姜芙迫切的想要一个人的命,迫切的想要杀掉几乎毁掉她一生的人。

    为她家人报仇。

    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

    “好,我如你所愿。”崔枕安正过面容,伸手指了前面那人,“你去看看他是谁。”

    头皮一炸,姜芙的目光很快又投在那人身上,莫非

    一个强烈的念头在姜芙脑海中徘徊,暂顾不得旁的,她大步上前去,还未到近前,便觉着那人周身泛着一股腐肉的气息,身上伤口无数,隐隐有白粒在翻绽的伤口之上,似盐。

    正所谓伤口上撒盐,要比用刑还要疼上几倍不止。这人比远瞧着还要惨烈些。

    似听到动响,一直垂着脸的人终颤着头抬起脸,即便他脸上血痕无数,却也是化成灰姜芙也认得他!

    “沈齐!”她惊呼一声,近乎同时,沈齐也认出她来。

    “芙芙儿”

    昔日无恶不作的姑父,如今成了阶下囚,而当年被她全家苛待的侄女此刻在他看来,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芙儿救我!”沈齐近乎喊破了音,姜芙就是他眼前唯一的光亮,许是他脑子当真被打的傻了,竟觉着姜芙有本事有能力救他出去。

    在这之前,姜芙如何也没想到,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沈齐,一早就丢妻弃女跑得无踪的沈齐竟近在眼前!

    一时想不通透,姜芙猛回头看向椅中端坐之人。

    四目相对,这是二人相隔了许久之后,第一次的对视。

    崔枕安不若素日的杀戮森寒之感,眼中竟是姜芙看不懂的情绪。

    因回转身猛了,她耳珠上的坠子摇幅巨大,“他怎么会在这里?”

    “自你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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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仇杨便将他抓到了,”又是一声轻笑,“抓到他时,他正躲在青楼里逍遥。”

    冷漠一如崔枕安,想到沈齐当初丢下妻儿逃了,亦是说不出的滋味。

    虽那对母女并不值得可怜,可一想到他们,还是让人觉着可悲。

    一生不曾真心待人,自也不会被人真心对待。

    突发感悟,套在他自己身上,反而更贴切了些。

    “姜芙,你方才不是说,想要他的命吗?”崔枕安稍扬下巴,“我给你。”

    作者有话说:

    🔒

    第86章 崔枕安, 你真是讨厌透了

    “沈齐的人头现在是你的了,你想如何便如何。”崔枕安身子前探,单手撑了圈椅的扶手, “你的手边正悬挂着一柄长刀,拿起它,做你想做的事。”

    这么简单?

    她竟没想到会这么简单!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这么简单。

    来京这一路上, 她甚至怀疑,沈齐一走了之,杳无音讯, 或再难寻踪, 反是见到他这一刻起, 姜芙才意识到一切竟可以这般轻易。

    一听要拿刀,沈齐再一次慌了, 他自从被人抓来, 日日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受刑, 不知何时是个头, 明知前方死路一条,可求生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姜芙不敢置信的望在他的脸上,不知为何, 眼眶竟然湿润了, 眼前的那个人的轮廓也跟着模糊起来。

    一切就像是梦一样。

    再扭正过身,她看向沈齐, 无边的恨意在心中蔓延开来。

    自小深受苛待,她也从未想过报复,可当得知自己家破人亡皆因这个人之后, 便再也不能忍受半分。

    姜芙提起一旁悬着的长刀, 将刀柄双手紧紧握着, 这是她第一回 提刀,看似轻薄的铁片,实则远比她想像的要重得多。

    寒光起,刀身上照出沈齐血肉模糊的半张脸,他近乎吓破了脸,似一只将死的老鼠,吓得惨白了脸,却无路可逃,最后竟慌不择言,对着姜芙破口大骂:“姜芙,你这个畜生,你要弑亲吗!我可是你的姑父!自小将你养大,你竟要杀我!”

    声声入耳,句句扎心。

    姜芙只觉着讽刺。

    刀尖儿指向沈齐,她未急着下手,反而先问道:“我问你,我爹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齐为官多年,身背人命数之不清,哪可能每一条都记得清楚,可唯有一件,是他此生至死也忘不了,那便是姜之航

    明明他被抓来时,已经将能招的全部都招了,他亦知姜芙或是现在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可他竟还恬不知耻的想要再博一把,用了全部的气力求饶道:“芙儿,念在咱们亲情一场,你可得帮帮姑父,留我一条命,我就是当牛做马也好啊!”

    昔日高高在上的沈大人,如今成了阶下囚,竟想着在姜芙这里讨要一条生路,当真可笑。

    没心思听他说这些,姜芙只又重重问道:“我爹,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尾音高扬,她已然没了多少耐心。

    刀尖儿同时又逼近了一寸,直抵他的心口处,只要她手上稍稍用力,立即便能扎入他的心口,她只想听沈齐亲口说一句实话!

    既这般问,自是什么她都清楚了,沈齐不傻,知道姜芙再良善亦不会就此放过他,干脆什么也不顾,睁大了布着血丝的一双眼道:“我也不想那样做,谁让他不识时务!”

    “你爹愚蠢,偏要去查我,我曾不止一次劝过他,咱们是血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可他偏偏不听,偏要大义灭亲!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不顾,我又为何要顾念他?”

    脑中嗡地一声响,原本姜芙心中还稍有迟疑,可这回,偏就一点疑虑都没有了,她只是恨自己蠢,恨自己笨。

    一滴泪自右眼落下,正好滴在刀柄上,姜芙轻笑一声,“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沈齐,到底是我高看你了,你连妻儿都能狠心抛下,更何况是旁人!”

    “是你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的家,今日你欠我姜家的,我要同你讨回来!”其实当年的事她也有所怀疑,只是每每想到此,便止住了,以她的心性,如何也想像不到人性的恶,更加想不到,自己竟真的是毁于亲眷之手,她将刀尖儿扎入他的心口处,她不能就让他这边轻易的死了!

    刀尖儿扎入皮肉,鲜血顺着刀尖儿流淌出来,鲜浓的血色,一路蜿蜒,随之冲入鼻腔的便是一股腥臭之气。

    她如今医术精进,已经知道如何扎人最疼却不足致命,手上方向一转,刀尖于他的皮肉里一掉头,沈齐惊着嗓子低叫一声,这一刀实难忍受,“你姜芙,若不是我你哪里当得了这太子妃”

    在沈齐看来,这对于姜芙来说,是天大的恩惠。

    若是不提这太子妃还好,一提至此,姜芙的心更痛了,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一分,“对啊,这些都是拜你所赐,这些全是!”

    若非是他,姜芙哪用受得着这么多苦楚。

    若非是他,父母哪里会这般早亡,若非是他,自小何用寄人篱下。

    整个姜家的血肉都被他扒尽了,如今他还拿太子妃说事儿!

    谁稀罕过这个太子妃,谁?

    圈椅上的人一直目视着这一切,将二人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崔枕安紧咬牙关,眼中神绪不明。

    不知为什么,就是觉着心里发堵。

    是为着姜芙的人生,为着她的过往,还有为着她那一句“拜你所赐。”

    这其中的愤恨,他听得出来。

    不光是对沈齐的,更有对自己的。

    “还我家人命来!”刀尖儿又是一转,沈齐狂叫起来,“姜芙你这个畜生!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当初就不该留你性命,就该连你也一同杀了!”

    沈齐脑子已经全然不清醒,一张开嘴,牙上满布的血色,

    刀沿上的血越来越多,正滴在姜芙的脚边。

    此刻她已是气急,只觉着全身的血脉都要炸开迸裂!

    可到底她这双手是医病救人的,若让她杀人着实苦了她。

    自小心善,从未杀生,连一只虫子也不忍心捏死的人,如何让她面对一条人命。

    握着刀柄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只肖再来一刀,便能送他归西,可是这一刀,却如何都扎不进去。

    深喘了几口气,姜芙咬着牙,气的心口发疼,全然忽略了身后有异响,直到——有一双暖和的大手包住了她冰凉的指尖儿,单薄的脊背被一个身形全然覆住,那双大手带着她的手,紧握住刀柄,用力朝前扎去,刀割在皮肉上的声音是如何,姜芙也形容不出来

    只是听到那一声,姜芙心中所有的怨气都似得到了释放,无比痛快,好似做了一件想要做却从未完成过的大事。

    她只觉着那双大手手腕稍拧,那刀便在沈齐的心口中反复剜转,她甚至可以清晰的捕捉到沈齐因过份痛苦而扭曲的神情。

    狰狞可怖,可她此时此刻却一点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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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害怕,见他疼得近乎扭曲,姜芙心里的痛便轻减一分,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可她只觉着,见着仇人如此,一切都值了!

    长刀一寸深过一寸,最后将人扎透,沈齐亦在极大的痛苦之中咽下了他的最后一口气。

    过程是如何,姜芙皆看在眼中,她亦会将这些牢牢记在心里。

    她便是由那双大手带着,终夺了仇敌的性命。

    若放在从前,她是想也不敢想的,甚至忘了呼吸。

    直到沈齐彻底没了气,那双大手似再也撑不住,自她手背上离开,单手撑了一侧的木柱,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以作支撑。

    一股熟悉的松香气传入鼻中,盖过了浓郁的血腥气,姜芙缓缓回过神,微微侧目,那人分明的侧颜,就在自己眼前。

    虽这些日子一直由钟元诊治,身子已经好了很多,可腿伤太严重,也只是能勉强撑着站起来走上几步。

    方才见她气得发抖,崔枕安实难忍受,亦知她的性子必然下不得手,便自椅上站起身来,跌撞的行到她的身后,替她做了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姜芙,你比我想的还要没出息。”站了这么一会儿,双腿有些受不得,不过他还将能忍住。

    这句话也不知是调侃还是嘲弄,“我知你那手沾不得人命,那就让我来。”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他在姜芙耳畔低言一声,却未敢看向她的眼,他怕看到的,仍旧是憎恶,厌烦。

    “崔枕安,你真是讨厌透了,”姜芙眼前一片水雾,“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彻彻底底的恨你?”

    “你现在做这些又是为了什么?给我一个巴掌,再给我个甜枣你真是”

    如是在两年以前,崔枕安这样待她,她会感激不尽,这辈子为他死了也值。

    可偏偏是在他丢弃她之后。

    这人救了自己不止两次,她心里清楚。

    这间房里,血腥气太过浓重,姜芙连日赶路,连歇也未曾歇过,着实体力不支,她的双手垂下,那刀仍旧穿在沈齐的身上。

    眼前似有一朵朵黑花绽放,紧接着便觉着天旋地转,随之什么也听不见了。

    梦,好似一个梦。

    梦中姜芙回了小时候,娘亲教她读书写字,她陪着娘亲摘了许多好看的花和叶子,将它们一一风干在书里。

    爹爹在院子里给她扎了个秋千,时而会将她推得高高的,她坐在秋千上,悠到最高处,能看到院墙外的大树。

    梦中皆是她的笑声,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少时。

    那时候她对前路充满了希望。

    手上突然一阵熟悉的刺痛袭来,强行将姜芙自梦境中拉了回来,再睁眼,手上的那股余痛仍未消失,她抬手,竟清楚的看到自己手上虎口处,立着一根银针。

    作者有话说:

    🔒

    第87章 我都不再拦你

    虽然只是一根普普通通的银针, 却让姜芙心里生出一股异样之感。

    已经好久没人替她扎针了,从前还是钟元常为她施针,现在想想, 竟已经过去许久了。

    视线环顾所能看到的地方,这是她之前所居殿中,陈设一应未变, 如今再归来,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一直守在榻边的婢女见人醒了,忙惊喜上前, “您醒了。”

    这阵子太子府出了不少的事, 那位太子妃一早就不见了, 曾由皇后娘娘说过,再不继太子妃之位, 因而此位空悬, 婢女不敢胡言乱语, 连个称谓也不敢加, 只是知道她仍能住在这房里,足可证明其地位,也不敢贸然得罪, 讲话仍然客套。

    先前在这殿中全伺候的婢女此下已经全部调离, 换下的都是生面孔,姜芙叫不上来名字, 却也无心,只问:“这针是谁给我扎的?”

    “太子殿下见您晕过去,便请了宫中的医官过来瞧病, 给您施了针后, 这会儿正在外面候着呢, 说是您醒了他再过来拔针,奴婢这就去请。”说话间,小婢女便脚步轻匆离了榻前。

    不多时,房中入了一个年长的医官,原本还有所期待的目光一下子泄下来。

    姜芙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她稍一动手,将那针自行拔了,老医官直接愣住。

    姜芙自榻上坐起身,便又问:“从黎阳来的闻会明,闻大人呢?”

    “闻大人长途跋涉,已经被安排到了官驿休息,”小婢女一顿,“太子殿下说,让您好好休息,先不要操心旁的。”

    一应早就在她昏迷时安排好,手里捏着那根银针把玩,眼前又浮现之前在暗牢中的场面,一时心情复杂,竟也分不清是神思还是梦。

    她没有问崔枕安的去处,因为知道崔枕安一定会来。

    现在姜芙对他的心情很是复杂,恨吗?称不上,感激?好像也没什么好感激的。

    至于爱

    姜芙摇摇头,干脆就不再往这上面去想

    天色一点点暗下去,空气中带着湿凉。

    薄雪化水,风吹透骨髓。

    这样漫长湿冷的天气,崔枕安的双腿有得受。

    显然,他有些心神不宁,不知何时起,竟养成了一个习惯,一旦情绪不对,便跑到沉玉阁来同钟元下棋。

    昔日的仇敌,如今看起来更像是一对默契的好友,可不发一言,却可知彼此心境。

    黑子捏在崔枕安的手上,举棋不定,目光有些发直。

    相比他,钟元心里平静得多。

    “这棋既下不下去,便别下了。”钟元知道,他人在这里,可心思不在,这人现在只是在逃避,不知该如何拿捏对姜芙的感情。

    想去,又不敢。

    一子扣于棋盘上,崔枕安若无其事地问:“她身子没事吧?”

    钟元自是知道他所问是谁,料是钟元亦未想到,能在今时今日得以再见姜芙一面。

    “无碍,只是一路跋涉太过疲累,加上她一向心火旺,急火一攻心,才会晕厥,不是大毛病。”钟元眼中带笑,“听说她现在已经可以独挡一面,想是她自己的身子,自己可以调养。”

    “你当真不去见她?”若搁从前,崔枕安定是要将钟元与姜芙完全的隔绝开来,可是如今,他却改了主意了,因为他知道,有些东西,他硬来是没用的。

    能从崔枕安的口中听到这种话,当真让钟元十分意外,他抬眼,有些不可置信的望着棋盘对面的人,“不见了,让她以为我死了,是最好。”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姜芙之所以那么恨崔枕安,也是因为,她误会钟元是死于他之手。

    从前是崔枕安堵着一口气不愿讲,如今是钟元不想说。

    无论是钟元也好,许岚沣也罢,他已经下好决心,要完完全全的从姜芙的生命里撤出。

    因为他早不配了。以一个残缺不全的身子面对姜芙,对钟元来说,何其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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