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栩然、曲竹韵还有蔡氏三人一道在赛场看台上包了个帐篷,方便观看。
通判李大人一家来得晚了些,帐篷没了,几位女眷戴着帷帽,尴尬的站在那里。
与之毕竟是邻居,谈栩然就邀请了她们入内。
李大人带着几分不自在和陈舍微站在露天看台上寒暄,毕竟是补了陈舍秋的位子嘛!
陈舍微虽不觉得如何,架不住李大人自己介怀,不过闲聊几句,那点不自在也消散了。
原本以为陈舍微一家只是随便来看看,可听着听着,似乎场下有熟识的人。
李大人再一问,陈舍微说是有一位亲若子侄的晚辈在场上,顺着他移动的手指,李大人瞧见了一位在黑马上肆意奔驰的英俊少年。
只见他单手持缰,双足登在马镫站起身,又倾下身子,上躯几乎与地面平行,他瞅准地上鞠球果断的一扬棍,球射入门,猛地就听场上欢呼声爆了开来。
“厉害,果然是少年意气。”李大人赞道。
陈舍微松一口气,击鞠刺激奔放,却也实在危险。
这一场赛毕,接下来上场的是另外两只队伍,两两相较量,胜者下午再比过。
至于决赛,则在元宵会那日。
高凌滴答着满脸的汗跑到看台边,未免失礼,强忍着不去看轻纱遮掩的帐篷,只仰脸对着陈舍微笑。
“快上来换衣裳。” 陈舍微道,早就给他带了替换的衣裳和擦脸的帕子。
陈昭远年岁大了,不好像弟弟一样窝在女眷堆里,带着两个庶弟跟着陈舍微和李大人坐在看台上。
三人围着高凌,却只有陈昭远热络的说个不停,两个庶弟刚才那么激动,眼下却跟哑巴了似得。
陈昭远看了庶弟一眼,见他满脸的倾慕与踌躇,就替他开口,“我这弟弟蹴鞠踢得也不错,下回若有席位空缺,可带上他一块。”
“好啊。”高凌身上湿得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两个小厮怕他受风,在旁张着一幅帐子遮挡,“就是今年击鞠赛比较多,蹴鞠倒是少一些,有机会上场试试。”
他没问人家会不会击鞠,击鞠又是马又是棍杖的,哪样不是费高价银子的?若不是陈舍微疼他,高凌又怎么可能玩得起?
曲竹韵透过帐篷侧边开口的一个小窗,瞧见两个小厮围着高凌,照顾的很是体贴,微微侧过身子,掩口问谈栩然,“这是你瞧好的小姑爷?”
谈栩然嗔怪的睨了她一眼,道:“还早得很。”
蔡氏没听见曲竹韵的话,却从她目光流动中飞快的猜到了一些。
‘若是阿绛未来的夫婿,这还说得过去。’
原本瞧着儿子凑在高凌身边说说笑笑的,她心里还有些不得劲呢。
曲竹韵闷声笑了一阵,看着在陈绛怀里,一人一碗蒸酪,吃得美滋滋的青秧,微微叹息道:“挑对了人才是要紧。”
帐外,高凌熟门熟路的打开一个四层攒盒,里边是一根根绞着各种坚果的糖块。
一共有三种口味,左边是满满当当嵌着花生、核桃、胡榛子麦芽糖棍,右边一格是用蜂蜜拌了又压实在的芝麻、南瓜子和松仁的方棒,中间那一束则装满了用葡萄干、红枣碎做的红糖炒米四方块。
这样剧烈的运动完,谁会有胃口吃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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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自制的能量棒极受欢迎,原本只放在小布兜里供高凌一个人吃的,后来见者有份,只好越做越多了。
“快去吧。”陈舍微催他去和队友分享,高凌抱着攒盒站起身,一转脸就瞧见个管事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管事先是觑了李大人一眼,疏离一笑,随后又上下瞧了高凌一眼,并不做声,再是望向陈舍微,还算恭敬的道:“六爷,大爷请您去。”
陈舍微四下瞧了眼,道:“大哥也来了?”
管事示意对面,果然就见陈舍秋带着大房的几个孩子在看台上呢。
李大人轻咳一声,方才自己与陈舍微相谈甚欢,陈舍秋应该是瞧见了。
陈舍微同高凌、陈昭远几人一道下去,几个少年换过衣裳正在拐角处等高凌呢。
高高瘦瘦的同知公子额上扎着黄抹额,爱笑却腼腆;
千使家的少爷身量矮墩墩的,却又生了一张姑娘面孔,大眼粉腮,一张嘴却沉得像是掉进了黑洞。
方腮阔脸的那个就是杜忧,十足像杜指挥使,嚼着因为掺了好些坚果,而比较酥松不粘牙的麦芽糖棍笑道:“陈叔叔,您做吃食也太厉害了,这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陈舍微边说边要往陈舍秋那边去,道:“馋呗,一天天尽琢磨吃喝了。”
高凌不太放心的瞧着他,一脸的老成担忧。
陈舍微见他嘴角还沾着炒米呢,无语的说:“我是进狼穴还是虎窝啊?”
陈舍秋虽不至于是豺狼虎豹,但也不是什么叫人舒服的存在,张口便问陈舍微为何同李大人如此亲密?
“邻居啊,总不能装作不认识吧?”陈舍微坦然道。
事实如此,陈舍秋的确也不好说什么。
“六叔,那杜忧眼高于顶,你使了什么好处,才叫个小管事都能同他一块玩?”
开口说话的是陈舍稔的儿子陈昭念,他也是一副束口缚腿的打扮,生得粗眉淡眼,眼睛被眉毛压得喘不过气。
他的椅侧还倚着一袋棍杖,杖端不是镶金就是嵌银,很是华贵精美。
“呃,”陈舍微觉得有些可笑,不知该怎么开口,如实道:“没有使好处,他们早就在球场上碰过面,两人脾性相合,又玩得到一块去,所以才一块来参加击鞠赛。”
陈昭念见他看自己的牛皮袋,从中抽出一根来凭空挥了一击,破空声十分凛冽,他笑笑道:“六叔昨个没看见,我赢了,就看元宵那日能不能碰上他们这队。”
陈舍稔不怎么管教孩子,吃喝就由摆设夫人照料,读书交际就跟着陈舍秋的孩子一道,虽说是亲兄弟,但侄儿和儿子毕竟有差别。
陈舍秋逼着自己的孩子死读书,最多玩玩捶丸,蹴鞠、击鞠磕磕碰碰的多让人担心!
只是陈昭念么,不服管教就算了。
他笑道:“老六,你压了多少?”
陈舍微一愣,说:“我夫人压的,数目我不晓得,孩子们玩得尽兴就好。”
孩子们的赛事变数大,所以在背后押注的人比成人赛还要多。
陈舍微走出陈舍秋的帐子,就见高凌抱着棍杖在看台下等着他呢。
“怎么不同他们一块玩去?”
“今儿太累了,都被爹娘叫回去了。”高凌笑眯眯的道:“夫人也叫我来等您,一道回家去,她们都在马车上等您了。”
说着他笑容一敛,陈舍微稍稍侧首,就见陈昭念走了出来,正瞧着高凌。
陈舍微佯装不觉,道:“走吧。”
曲竹韵和蔡氏已经带着孩子先走了,谈栩然和陈绛也在马车上等候,高凌翻身上马,随在一旁。
陈舍微挑开车帘,从高凌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瞧见陈绛同谈栩然撒娇时稍稍鼓起的腮帮。
“阿凌,你认得陈昭念吗?”
听到陈舍微这样问,高凌一回神,道:“原来不认识,但前些天练球的时候他来了,看着我说话十分阴阳怪气。后来才知道,他原先想同杜忧他们一块玩的,只是他好胜心极重,大家都嫌他打法太脏,不愿意。”
这是被杜忧拒了,又见他们吸纳了高凌,所以心里不服气了。
“既然他是个没规矩的,你在赛场上若是碰见了,一定要小心。”陈舍微道。
高凌点点头,道:“我知道,要赢,但是也不能伤了自己。”
孩子间一聚,谈栩然的人脉也打开不少。
那四层的攒盒人人有份,红漆精美,吃食新奇又好味。
几个孩子分了带回去,吃了些,又送进帐子里给阿娘和妹妹们品尝。
那几位夫人为表谢意,就着人来请谈栩然。
其中嘉定府知府家的女眷同曲竹韵本就认识,几人就更好在一块热络说话了。
蔡氏跟在边上,也跟着寒暄了几句。
瞧着人家的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蔡氏心里不免意动,可女儿都是要高嫁的,陈舍嗔又无官身,陈昭远现在功名未定,真是张口未言,自己先羞煞了!
蔡氏坐在一旁又听谈栩然介绍各种花类精油脂膏,曲竹韵与之一唱一和,看似是女眷间爱美的闲谈碎语,可言语间又敲定了三两笔买卖。
几人说得投趣,还拔了簪子,脱了手镯互相赠给彼此的女儿。
此景令蔡氏难得生出了女儿也不错的感受。
她见谈栩然和曲竹韵二人会花也会挣,心里不知多发痒。
谈栩然本就容颜姣好,气韵出众,今日再见曲竹韵,发觉她也是容光焕发的,真叫蔡氏觉得不可思议。
难道那茉莉香膏长久用真有如此效果?
她也得过一盒茉莉香膏,的确是好闻滋润,白送自然是好,可若叫她买,也觉得实在太贵了些。
瞧着那几人言谈间浑然不把几个银子当回事,蔡氏心中酸涩难言,她也不是没有银子。
只是总被陈舍嗔逼得不敢花销,他又在账上提了一大笔银子出来,等着元宵过了就要去月港接手陈舍巷扔下的买卖。
这一去,不知能不能求得上天眷顾,财运亨通?
第145章 决赛和灯会
元宵热闹赛过年, 白日里有各色赛事,夜里又有灯会。
因是决赛, 日理万机的杜指挥使也赏光来到会场上, 杜忧正在候场,瞧见自家老爹在看台上恭敬的朝老院长行礼,心满意足的得到了岳丈大人的一个白眼加冷哼。
陈舍微正在老院长身旁同他论茶道, 低头憋着笑给杜指挥使行礼。
见杜忧抿着嘴,似乎不想叫别人看出笑意, 高凌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道:“不紧张了?还是更紧张了?”
杜忧揉了揉脖颈, 嘴硬道:“谁紧张了,不就是玩呢!”
虽不是他头一回比赛了,却是头一回进前三甲, 也是他爹头一回来场上看他比赛。
杜忧瞧着高凌从布兜里揪出一根胡萝卜喂给爱马,笑道:“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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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待你真好, 好马好鞍好行头就罢了, 冬末春初, 青黄不接的,你的马居然能吃嫩萝卜。”
高凌笑得完全不像个打小在街头混大的孤儿, 粗粝刚硬的根骨早就被爱意关怀包裹浸润。
“也就这两日有萝卜吃, 不过平日里吃得也好,黄豆、黑豆配麦麸。”
杜忧打量完高凌的黑马一扭脸望向看台,就见个带刀的随侍匆匆而来, 飞快对杜指挥使耳语了几句,老院长应该也是听见了, 惊诧的转过脸瞧着杜指挥使。
望着老爹离去的背影, 杜忧的白马被场上的鼓点影响, 躁动兴奋的喷了喷响鼻,引得高凌的黑马也踱了几步。
陈舍微和老院长交换了一个忧虑的目光,就见一黑一白两匹马儿,驮着两个身着红褐赛衣的少年而来。
“外公,爹怎么又走了?”杜忧把棍杖抗在肩头,不解的问。
老院长叹了口气,道:“有一帮窝在浯屿的海盗实在狡诈,竟趁着百姓兵士准备欢庆元宵之际,伺机抢掠了月港溪尾码头一批货,你爹收到消息,是去加强泉州海面上的防守了,不要担心。”
宽慰走了两个少年,陈舍微摇摇头道:“元宵当日,素来都是会加强巡防的,倒是这佳节前夜叫人心神摇摆。这伙海盗倒是会挑拣时候。”
老院长冷哼一声,道:“谁说不是呢?”
杜忧虽说有些失落,可鼓点一响,马儿一扬蹄,身侧的高凌甩着缰绳冲上场,棕红色的鞠球在半空中飞起,他心中顿时杂念全抛,全情投入赛事。
陈绛看得紧张死了!帕子都绞烂了!
幸而今儿的帐子里只有谈栩然、吴燕子和小荠,她不必太过克制自己的情感。
“阿娘,瞧呀!那是打球吗?分明冲着阿凌去的!”
陈绛眼瞧着陈昭念的棍杖对着高凌的胳膊狠狠挥下去,幸好高凌及时避开,没有被打到。
自关注到陈昭念针对高凌的小动作之后,谈栩然的眉头再没有松开过。
人人有身家背景,他想赢,却不敢得罪,只肆无忌惮的对着高凌下黑手!
“陈舍稔管生不管养,这样一个品性的孩子,实在不堪!”
他们这些场下的观众都发觉了,场上的人自然也瞧见了。
杜忧击球准,而高凌骑术佳,目力佳,又不贪功,得了球也肯传给别人。上一场两人配合极好,已经占了上风。
下一场对方不敢伤了杜忧,轮番来截高凌,只想害他跌马,下场去!
陈昭念见屡不得手,从马背侧旁的牛皮兜里抽换出一根铁芯子的棍杖,打算冲着高凌的马下手。
这匹黑马可不只在平坦的赛场上走走跑跑,高凌来回运烟卷时,他可是领头马儿,在官道上奔驰,也上过缓坡,越过窄河,跳过乡人设下的兽夹和山匪的绊马索。
所以当那一棍将要打在马腿上时,高凌反抽了马儿左后臀一记,马儿蹬起后蹄,棍杖挥空,后蹄落地,前蹄扬起,棍杖从马儿身下撇了出去。
陈昭念这一下以为必中,使了十足的力气,结果挥空了,力道没有收住,径直从马上倒了下去。
因为缰绳牵绊着,所以陈昭念没有坠地,可后方的队友没刹住马儿,直直将斜挂在马背上的陈昭念顶了下去。
惨叫刺耳,高凌已经跑出去好远一段路,马儿同他一道喘着粗气,方才也是惊险至极!
杜忧越过陈昭念,飞奔至高凌身侧,两人皱眉看着倒在地上哀叫的陈昭念,像是瞧着一滩稀巴烂的牛粪。
杜忧冷声道:“哼,还会叫,看来是没事。”
好些从马背上跌下来的人,脖子一断,一命呜呼,哪还有力气叫唤。
陈昭念被换下了场,高凌收敛心神,一炷香的功夫胜负已定。
场上少年们欢庆,陈舍微沉着脸走进帐子里来,陈绛忙迎上去,道:“阿爹方才可都瞧见了?”
“陈舍稔的好儿子,自然是瞧见了。”
他那一棍子挥下去的时候,陈舍微呼吸都停掉了,老院长在他身边看得分明,气得快把栏杆拍裂,连杜忧随后漂亮的一记进球都无心夸赞。
这一场赛事对于陈舍微一家人来说算是有惊无险,少年人精气神足,这样消耗了体力,晚上竟还兴致勃勃的说要去看花灯。
元宵算是闺阁女儿一年中少有的几日,可以名正言顺的出来逛逛,而不会为人诟病的日子了。
今年最负盛名的要数那座八丈长三丈高的龙船灯了,听说是龙头栩栩如生,齿须皆活,双目闪动,鳞片微翕,大张的龙口之中还有一盏彩球滚灯在不停转动。
船身上则有成千上百组小灯,例如蟾宫折桂,美人采荷,红顶白鹅,红蝠纷飞等等。
若是不看这龙船大灯,元宵也就没意思了。
陈绛是装出来的小脚,不想叫人背来背去的也没法子,陈舍微和谈栩然原本一路随着她,半道遇上齐氏带着大房几个侄女、侄媳出来赏灯,不免要被叫住说话。
周遭人声喧哗,陈舍微瞧见高凌、小雨还有刘奔都跟着陈绛一起没入人流,勉强放下心来,耳边就听谈栩然饱含嫌恶的说:“还能是怎么回事?官学的老院长亲眼瞧见他自作孽,多少双眼睛,可不是他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的。”
齐氏的小孙好不容易说通了关系,开春就能进泉州书院,闻言更添不满,“什么,院长也瞧见了?!这,这,哎呀!”
谈栩然又道:“大嫂,您同大哥是名正言顺的夫妻,这把年岁了,一切自然都为子孙后代计,可二哥不一样,他是玩客,自己痛快了,倒把孩子都撇给你俩管教,管得好,说起来毕竟是他的种,管不好,又好推到你们身上!”
齐氏最怕就是这个!身侧儿媳不停的扯她的衣角,也是怕误了自己的儿子的前程!
陈昭念让大夫看过了,说是肩膀骨头断了还是裂了,腰椎也伤了,起码要养上个一年半载的,他自己也嫌丢人,支吾着把大半错处都推到高凌身上了,陈舍稔那叫一个暴跳如雷。
齐氏本只是心疼孩子,眼下才知全是陈昭念咎由自取,而且人人都瞧见了,抵赖不得,可不着急上了。
她想了想,道:“我瞧着老三是信了阿念的话,气上头了有些发昏,你叫那孩子在家里藏些时日,切莫出来叫他碰上了。”
“什么!?他自作自受,还有脸报复了!”陈舍微听了这话可不着急吗?!
谈栩然骤然转脸,看向那一片人头攒动,灯火璀璨的盛景之处。
“怎么?”齐氏忙道:“那孩子今日也出来看灯了!?这么些人,应当,应当不会这么凑巧。”
出来时已经约定好了,若是不甚走散了,戌时三刻前要去这条街面上最大的茶馆等待彼此。
陈舍微拍拍谈栩然搭在臂膀上的手,道:“高凌闲时也随阿普叔练过拳脚,他又机灵,也别太担心了。再说还有刘奔呢。”
不同于爹娘此刻的忧心忡忡,陈绛可算是笼鸟飞空,看什么都新鲜万分。
只恼刘婆子身量略矮了几分,瞧着那大龙船顶端还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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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灯,恨不能摘下脑袋扔过去看个清楚。
高凌看一下灯,看一会她,觉得今夜实在美好。
二房的几个姑娘今夜难得出来,被一圈婆子簇拥着,薄纱遮面,也占了个顶好位置看大龙船。
她们不是被婆子背着,而是底下有小厮托举着靠椅,一个个姿态端淑,整好以暇的冒出人群,垂眸就是众人的脑袋顶,抬眼就能将龙船灯看个分明,不知比陈绛好了多少。
陈绛原本不察,还是小雨提醒了,这才瞧着对面几把椅子点了点头。
这条闹市的主街已经算是宽敞了,奈何大龙船不但长且宽,它一过,挤得两边就如窄巷一般,人人摩肩擦踵,二房几个婆子还要护着姑娘,被挤得直‘哎呦’。
人群一挤,浑无章法,宵小恶贼混迹其中。
刘奔就见他们这一伙人被隔在了两处,高凌、陈绛、婆子在那边,他和小雨在这边。
“阿凌,护着姑娘。”刘奔有些焦急的说,他把小雨用胳膊箍着,错开视线才一瞬,又赶紧望过去。
陈绛叫婆子驮着,又被高凌努力抻着胳膊护着倒是还好。
“阿绛,我举你上窗台吧。你爬得上去吗?”高凌觉得后边的人怎么像是故意往这边涌,见刘婆子都有些喘不上气了,就道。
大龙船灯似乎拐错了里弄,人群也无知无觉的跟了过来,这边上是个寻常民居,屋顶够不上,侧边的窗台虽然是挑出来的,但对于男子来说太窄,尚能容下一个陈绛。
高凌就是有点担心她的脚。
陈绛也觉得刘婆子负累太重,立刻环上高凌脖颈。
此时想要用胳膊撑出一点地方都难,哪还有什么旖旎心思,高凌贴着墙托陈绛倒不算多费劲,陈绛自己还使劲呢。
她猫儿似得蜷在窗台上蹲着,然后小心翼翼的转身。
高凌心里刚冒出她好可爱的念头,就听见刘奔大呵,“阿凌!你背后!”
从未听过他如此惊恐。
第146章 人群和水仙花灯
高凌心念一闪, 立刻单手去抓背后觉得阴风冷处,这一抓却是却是抓住了一把刀刃, 正抵在他后腰处, 立刻就要刺破他的五脏。
他听见了刘奔的声音,陈绛自然也听见了。
而且高凌瞧不见背后之人,陈绛却看见了, 高凌忍痛反手握锋刃时,就见陈绛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匕首, 毫不犹豫的冲着他颅顶方向重刺下来。
高凌身后灰衣蒙面之人根本没料到陈绛会有此举, 匆匆忙忙用手去挡。
陈绛的力气虽不大, 可她没有半点犹豫,所以匕首直接洞穿了他的掌心,叫他吃痛的暴呵了一声。
陈绛没有片刻犹豫, 扒着屋顶灵巧的往上攀去,叫道:“阿凌快上来!”
听到身后人的呼痛声, 高凌也已经松开握着锋刃的手, 从挑出的窗台借力, 攀上了屋顶。
原本就是借人群遮蔽,好悄无声息的结果了高凌, 一击不中。那人不再留恋, 捂着掌心伤口低头使劲从人群中钻出去。
陈绛惊魂甫定,忽然听高凌有些惊讶迟疑的问:“阿绛,你的脚?”
她这时才发觉, 那双前后撑着硬板的假小鞋已经在攀爬中被下意识蹬掉了,眼下她只穿了袜袋, 虽说脚底板被蹭得黑兮兮, 但绮丽的灯火一耀, 白棉似乎就变得半透明了。
高凌清晰看见陈绛五个小脚趾圆润而完好,如他怀里的那把排笛一样漂亮。
“假的,我根本不想裹。”她扼要的说,说话时脚趾微微一蜷,似乎也有几分掩藏的紧张。
高凌连忙移开视线,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笑道:“也是,你去岁穿耳戴环叔都不忍看,躲到外院来了,若叫你裹脚,叔自己先心疼死了。”
陈绛自然不以自己没裹足为耻,但不知怎的,还是把双足藏进了裙裹里。
“刚才那人到底……
陈绛话还没有问完,一抬头就见对面二房几个姐妹正满脸惊吓的看着这边,隔了一丈的距离都能清晰瞧见她们每个人的眼睛都大了一整圈。
高凌担忧的看向陈绛,就见她叹了口气,道:“要给阿爹阿娘惹麻烦了。”
“她们会告状吗?”高凌急忙问。
他手掌火辣辣的疼,却是半点都没放在心上,还是陈绛瞧见了,从发上解下一条鹅黄的缎带,一圈圈先将伤口裹好。
“应该会吧。”她的尾音被突然响起的喧闹人声淹没,高凌站在屋瓦上望去,就见街头又转进来一座很大的童子骑象灯。
人群既兴奋又慌乱,像涌起了一个浪头。
“象灯走错了吧?”高凌皱眉道:“龙船灯还没从这街上转出去的呢。”
他正疑惑着,就见陈绛已经俯身下去拉拽小雨了。
“阿凌,快拽刘婆子上来。”
高凌的手脚比脑子快,可小雨和刘婆子刚爬到顶上来,底下这锅结结实实的人肉粥饭就乱掉了。
好些人也像学着陈绛和高凌的样子爬到屋顶上来,可是不是谁家的屋子都跟这家人一样有个挑出的窗台可以借力,都是普通人,谁还能腾空飞起不成?
陈绛瞧着人人表情从喜悦到烦躁,从烦躁到惊恐,从惊恐到痛苦,底下的灯海似乎真成了一片汹涌狂浪,一阵阵拍击令人窒息憋闷。
“菊姐姐!”陈绛望着那个掉下去的少女大叫。
陈菊淹在人群里,听到自己的闺名在大庭广众下被人喊出来,既惊又惧更怒。
但这可笑的怒气还没维持多久,她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脚,两脚,三脚。
二房几个小厮婆子早就自顾不暇,急得陈绛忙道:“刘叔叔,救救我姐姐!”
刘奔先前和二房几个姑娘被龙船灯隔在两处,但龙船灯过后,又随人流汇在了一处。
他听到陈绛央求,四下望去,也幸好几个姑娘都抱着把椅子,很是点眼。
一只只清瘦小巧,紧紧扒着椅子,像是惊惧过度的小狗,在人群中与主人走散,吓得神魂出窍,只叼咬着栓自己的锁链,盼着能榨出一点安心来。
刘奔就一只胳膊,靠着刀鞘一点点撑开人群,将一个姑娘拔出来,托到一根挂着三角招幌的竹竿上。
“抓住啊!”这竹竿又细又滑,根本没有借力的点,刘奔又不可能一直托着她,“你没手脚啊!?猴,猴会不会学?你再不抓住,我松不了手,你妹妹可就叫人淹下去了!”
陈兰倒是想学猴子那般手脚并用的抱住竹竿,可她的脚根本没有用,只能拼命的用腿夹住。
刘奔又拽了两个姑娘出来,将她们挡在身后,把刀鞘抵在胸前,挡着人群一波波的挤压。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只有龙船灯一拐尾的短暂片刻,像是拔了塞的水瓶,人如水般潺潺流出。
陈绛和小雨将梅、兰、荷三个姐妹都拽到屋顶上来,几人都呆呆的坐着,看着二房几个终于回了魂的婆子从地上抱起奄奄一息的陈菊,哭泣声在陈绛耳畔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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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眨眼,舔了下干裂的唇,道:“几个婆子看护不利,害得菊姐姐被人踩踏致伤,但是你们一开始就被我拉到屋顶上了,未被人群挨碰挤压,所以幸免于难。”
“阿绛妹妹,你这是什么……
陈兰话未说完,就见几个婆子凑在一块说了些什么,随后一起抬头望了过来,那几双素来苛刻眼睛,此刻却满是虚伪的怜悯和企图自保的算计。
三姐妹如坠冰窟,恐惧在心里膨胀炸裂。
“瞧见了吗?伥鬼商量着要你们的命呢。”陈绛出奇冷静的说。
“那,那该怎么办?!”陈荷哭着说。
“好办。”陈兰一咬牙,道,“几个婆子只顾自己赏灯,忽视险状,自顾自己保命,幸而阿绛妹妹早有防范,同我们一起到檐上暂避,只是阿菊叫她们害惨了。”
陈荷却一副大限将至的样子,哭道:“可是钱舅母不会信的!”
“狗屁舅母!”陈绛压着嗓子厉声道:“她到底是外人,这么多姑娘在她手全毁了,她就能好过?等下我爹娘肯定会寻过来,趁着族里其他人在,把这事敲定,给她一个管束下人不当之罪,叫她卷铺盖滚蛋!你们也该养些自己的心腹了,日常起居都叫个婆子管头管脚的,炎炎夏日想喝口晾凉的茶也叫她们斥责说嘴,人活一世,有个什么意思!”
三人皆叫她呵住,转了眼珠子去看对面的婆子。
不远处热闹的烟火腾空而起,像是战前军鼓。
陈舍微和谈栩然寻来时就见高凌正给陈绛当人梯呢,可一见到爹娘,陈绛立刻转投进陈舍微的怀抱,双脚落定,又紧搂住谈栩然,在她耳畔飞快的把方才的事情说了。
谈栩然眸珠微动,先看了看拼命在整衣敛容的梅、兰、荷,又去看抱着陈菊又哭又骂的婆子们。
还有几个婆子原本想要凑过来安慰姑娘们,却是眼神一定,脚步稍转,像是瞧见了什么要紧的。
“大嫂!真不愧是长嫂如母,老三叫你猜得准!果然是个睚眦必报又耐不住的,竟派人想趁乱索命!”谈栩然当即转身怒道。
大庭广众的,齐氏急忙上前,伸手想叫谈栩然别说了,但又不敢真的去捂她的嘴。
她见高凌好端端的站着,扬着一只刀口横纵可怖的手,讪笑道:“还好,还好没伤到要紧处。”
高凌没说话,另一只手中紧攥着一团鹅黄。
“哼。”谈栩然冷声,道:“大嫂真是好轻巧的一句话。”
“六叔母这样疾言厉色,也不知这位小兄弟,是你家什么人呐。”齐氏身后的儿媳开口道。
谈栩然偏首,越过齐氏的身子牢牢盯着她,笑道:“从前少看了侄媳,既是个伶牙俐齿的,何不站到你娘前边来,叫我好好瞧瞧你?”
齐氏的儿媳不敢应话,齐氏在谈栩然跟前也是气短一截,瞧着几个凌乱凄苦的二房姑娘,道:“这,这是……
几个婆子忙不迭扑倒跟前来,却听谈栩然厉声道:“这几个婆子实在不像话,方才人群拥闹,她们自己自顾保命!弃二房的三姑娘不顾!还好阿绛早些时候上了屋顶,拼命救了几个姑娘!若非如此,今夜不知要见多少血泪!”
这巷弄里还有躺在地上哀叫的,也有一动不动,不知生死的。
齐氏内宅妇人一个,何曾见过这些,狠瞪了几个婆子一眼,当即叫人捆缚了。
见她们还要喊叫辩白,陈兰一瘸一拐的跌过去,使出全身的劲儿给了平日里管束自己的婆子几个耳刮子,又从路边捡起一团脏污塞进她口中,道:“老东西!你的命倒比我金贵了!?”
齐氏瞠目结舌的看着,就见谈栩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去看陈菊。
“兰妹妹也是恨煞了。若不是碰上阿绛机敏,只怕一个也保不住了。”
再耽搁一会,只怕官府的差役要来收拾了,到时候更出风头!
齐氏也是真没把高凌当回事,旋即皱眉道:“跟我先回去,把钱氏给我叫来!怎么管的人!?姑娘一年也就松泛这么一回,这也不能护个安生!?”
陈绛原想去的,但是不成。陈兰被大房的婆子背起,经过她的时候,忽然伸了手,轻轻的碰了碰她。
‘我们不会有事。’她用口型无声的说。
陈绛的一颗心高高悬起,直到谈栩然和陈舍微归家了才落定。
“菊姐儿身上有骨裂,不知该怎么养伤才好。钱舅母被关起来了,陈舍刞已经连夜去了信,等来了消息再定夺。”谈栩然看向陈绛,温柔的说:“她们都没事,因为被你护得很好,吃了安神药在大房先歇下了。”
陈绛轻轻出了一口气,听着外头依旧喧闹的不眠华彩,道:“希望她们能借这件祸事,撬出一点自由。”
但陈舍稔那厢就没这么顺利了,他断然不认,跳起来倒斥齐氏胡乱认罪,把齐氏说得泪水涟涟,大房毕竟没分家,帽子扣下来陈舍秋也得沾边,于是在一旁帮腔。
此事虽有人证,却都是陈舍微的人,不作数。
回来的路上高凌在医馆处理的了伤口,药拿到内院小厨房来煎煮。
正月里水仙花占鳌头,陈舍微知道漳州有俗,元宵节这日要放水仙花灯,重瓣的水仙清灵中透出细微华美,但水仙花灯最好用单瓣来制。
他白日里就准备起来了,等着赏过大龙船灯就回来同她们点水仙花灯的,可今夜突发此事,倒弄得兴致皆无。
众人原本都不想弄了,可沉默令人更为不快,陈舍微就又捡了起来。
也许是心境使然,陈舍微一贯手巧,却怎么也捻不好灯芯,烧得满池银台金盏焦黑,却连一蕊光亮都没有。
高凌和陈绛两人蹲在水池边仰脸瞧着陈舍微,看得他很是尴尬。
陈舍微用网兜将残瓣捞了出来,正有点泄气的时候,却见谈栩然抚拢裙摆,在水池畔坐下,一剪子一剪子的绞了好些水仙花浮在水上。
她的手指纤长优美,轻轻落了一滴菜油在蕊心,又拿过陈舍微手中的一团棉花,稍捻成绒线,拈着放入油中,水面有几缕波动,像是有一只豆娘短暂的歇脚。
陈舍微怔怔的瞧着她拿着一根燃火的细枝点亮了满池浮光,火光勾得鱼儿上浮,游弋戏之。
“漳州之俗,夫人从前也玩过?”陈舍微好奇的问。
“是。”谈栩然坦然承认,似乎并不在意陈舍微如果追根究底的话,到底要怎么回答。
陈舍微却没再问了,只轻拨水面,推得水仙花灯四散流动开去。
如星河落池。
陈绛低低的喟叹了一声,沉重愁郁消解良多。
十几盏水仙花灯从高凌和陈绛的眼前飘过去,在贴得很近的两双黑眸中,折出一片摇曳星海银河。
少女身上的幽雅淡香,这一池点点光芒,深深刻入了高凌的骨髓中。
此时只顾着压下心跳的他还不知晓,这一夜的香气和碎光会千百次的在他的梦中重演,是一种恩赐的折磨。
第147章 春日的蕨菜腊肉
击鞠比赛的彩头是两副成对棍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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