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得不冒一次险。”
第44章 苟命第七十八天
已近七月, 盛夏,窗外阳光肆意倾落在空旷的大殿内。
四周无人,故而德太妃的那几句喃喃声便显得?格外清晰, 甚至是……刺耳。
徐云知的瞳光微微一沉, 目光从德太妃身上移开, “姑母,可是在我看来这更像个陷阱。”她听到这儿?, 已经知晓对方大抵是心意已决, 但思索了几瞬, 还是忍不住道:“皇后娘娘是已给了咱们一些明面上的帮助, 可是……世上是没有免费的东西的,不是吗?”
这个道理还是幼时德太妃教导她的。
徐云知稳了稳心神, 继续道:“虽然名义上她?是找您合作,可真正出手做的人是您, 皇后娘娘之后大可以摘得?干干净净, 我们也奈何不了她?什么。”她?考虑地更多, 更细致, 但总归也只?是闺中贵女,又被德太妃照拂着,所?以第一时间?能?想到的也颇为局限,大都是自己?人的利益和?退路。
德太妃闻言, 却是微微一怔。
当下的境况实在不容乐观, 她?自然也是早就想通了这些利害的,只?是……仍这么做也是有她?的原因在的——
她?有一个…底牌。
少?女忧虑的神情清晰映入眼帘, 带着一如从前的孺慕和?亲近, 注视了会儿?,她?心底的那股思绪忽地就更浓了。
天平仿佛在此刻倾斜, 带着股孤注一掷的疯狂,“云知。”
“太子的生母,玫昭仪…是被人陷害的。”她?的呼吸也不由得?放轻了些,“这其?中…牵扯到的人,如今都已经不在人世了……”
“除了,如今的皇后娘娘,张曦。”德太妃停顿了几息,似乎是在等?对方消化这个消息。
这般,至少?云知以后的路能?走?的顺利些,有这个把柄在……
德太妃端视着殿内某处。
白瓷釉瓶上的青花纹路笼罩在细碎的光晕之中,空气中仿佛也一道镀上了一层迷迷蒙蒙的轻纱,衬着里头插植的淡黄色玉兰花,如梦似幻。
半晌,她?的目光回?到了眼前人的身上,迎上了那抹颇为不赞同的视线一锤定音道:“你不要插手此事。”
“姑母来。”
姑母…一定给你挣出一份庇护来。
……
不知是不是被那日闻初尧的话给刺激到了,还是因着越来越热的天气,柳殊又连着两三日没有睡好?。
加之她?心中那股久久不散的忧愁劲儿?,竟破天荒地在夏日炎炎中得?了风寒病倒了,不过好?在她?喝了十来天的药,平日里又注意着,故而这场风寒到最后是来得?气势汹汹,走?得?十分匆忙。
她?这边安安静静养了小几日的病,外头,一则消息则悄无声息地炸开了锅,甚至……隐隐有盖过太子殿下不日将纳侧妃一事。
不知从哪里传出,当今东宫的太子妃娘娘与柳家侍郎早有私情,旧情难忘之下,还曾偷偷见过面。
如今太子殿下势头正盛,称得?上独占鳌头,因而这个消息的出现,就显得?像是……在打太子殿下的脸似的。
皇家间?的那些情情爱爱百姓大都是无从得?知的,但在宫中,却是实实在在地掀起了一阵风波。
待到柳殊堪堪养好?病,难得?出去御花园逛了一圈透透气,便一下子察觉到了异常。
倒也不是她?多有势力,实在是……那些伺候的宫人们人数众多。
样本大了,就算是个例,也是禁不住一个又一个地冒出来——
心理素质差些的,心思八卦些的,临撞见了,伺候的时候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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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会忍不住悄悄偷瞧上她?一眼。
柳殊有时对上那一瞬间?惊慌失措的模样,想装看不见都不行。
眼见传言愈演愈烈,她?左思右想还是腆着脸去找了柳太后。
上次的受刑场景实在给她?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打定了主意,以后坚决不主动往慈宁宫挨。
可……如今这事儿?,她?越想越觉得?古怪,又实在没得?法子,便只?能?来了。
慈宁宫一如往常,郁郁葱葱,伴着馥郁的花香气,远远瞧着,一派美?好?。
门外候着的宫人见她?来了,倒是温和?地对她?笑了笑,引她?进去。
殿内,柳太后正在画着彩绘,执着画笔,或浅或淡地点缀着。一束光影落下,坠于画布之上,更显得?宁静祥和?。
下一瞬,她?似是听到了动静,略一挑眉望了过来,见柳殊规规矩矩行了个礼,面色淡淡,“你来了。”
“找哀家可是有什么事?”她?如今觉得?柳殊马上就要失去那点儿?微末的利用价值了,加之先前心里是有气在的,说话也是直来直往了许多。
再?者……这个侄女如今胆子大了,是越发地不听话。
既然不听话,那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柳太后的语气又淡了几分,挥了挥手让人坐下,“先坐吧。”
孙嬷嬷适时上了一杯花茶,而后退至一侧。
“姑母。”柳殊小心翼翼道:“近日宫中……我…”
她?尚且在组织措辞,未料柳太后竟直直望了过来,一点也不吃惊,“那些传言?你是为了这个来找哀家的?”
被人这么赤裸裸地指出所?求之事,柳殊多少?还是有几分尴尬地红了脸,呐呐地应了声。
这则传言不像是一开始捕风捉影,而后越传越离谱那般有个过程,反倒是…一开始便很奇怪,像是突然间?就冒出来了似的。
这个手段不算多高明,柳殊稍加思索也发现了这一点,故而今日才厚着脸皮求上门的。
她?心底隐隐有一个答案,只?是……哪怕是证实确如她?所?想,她?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德太妃,远远不是她?一个微末的太子妃可以抗衡的。
她?需要帮助,哪怕是…来自一个即将要放弃她?这枚棋子的人。
柳太后又落下一笔,面上不咸不淡地再?度开口,“殊儿?,哀家做任何事都讲究价值。”
“做这件事的回?报,能?给哀家带来什么。”
柳殊心思本就颇为敏感,闻言,几乎是一下子便意识到了对方的用意。
柳太后身着一席霜红的衣裙,裙褶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腰间?细碎的珍珠与不知名的细闪装点着,每一丝乳白的纱线与金丝交错,淡淡的华光,经由阳光传递,格外耀眼。
她?就这么高高地站在另一侧,甚至这次,连笔都未放下来,“殊儿?,哀家给过你机会,如今……你觉得?你还能?为哀家,为柳家带来什么?”
“人人都可以是太子妃,太子的后宫只?要有柳家女便足够了,或者说,也可以不一定需要这么个太子妃的虚位。”她?的语气带了几丝往日般的循循善诱,“这些…都是虚的。”
“太子近日都没找你,你可知是为何?”男人的那些心思,她?也是知晓的。
或许……柳家可以换个人送进来了?
思及日后柳殊的下场,她?的眼底带上了几丝怜悯,而后转过了身,“你回?吧,哀家…爱莫能?助。”
直至柳殊被请出殿门好?一会儿?了,柳太后才缓缓转过身,平静地望了眼她?离开的方向。
身侧,孙嬷嬷为她?磨着墨,见状,忍不住劝了句,“姑娘,其?实太子妃到底年轻…再?多给次机会,也未尝不可啊…”她?是带着私心的,所?以这次是用了两人私下独处时的称呼。
柳太后轻叹了口气,也没训斥她?,只?是半晌又出了声,“嬷嬷,不是我不帮她?,只?是这次实在是情况特殊…风险与收益根本不成正比不说,而且…”
她?凝视着画布上娇艳的芙蓉花,语气低了些,“那位,可就要回?来了。”
“比起太子对他那位表妹的温和?劲儿?,这个太子妃又算得?上什么呢?这论起亲疏远近来……还不如早早舍弃掉,换个新人栽培。”
孙嬷嬷一怔,闻言,想通了其?中关窍,便也不再?开口了。
宫殿之外的花园内,七月初,花匠们栽培的芙蓉花已是含苞待放。
这边,柳殊回?到东宫又耐心等?待了大半天,但偏偏闻初尧真的就如柳太后所?言,一连几日都不曾来见她?。
甚至……她?今日派去送吃食的人也没能?进去书房,东西都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柳殊左等?右等?,等?不到人,喝完药反倒因着药效又睡过去了。
待她?慢慢撑开眼皮再?醒来时,意识还未完全回?笼,身体先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因是夏日,殿内四处布有冰,可她?的被窝却热得?离谱。
而且……她?的腰间?还搭着一只?手。
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一点点渗透了过来,柳殊过了好?几息清醒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张熟悉的面孔。
男人面容俊美?,些微的烛光从一侧模糊地打过来,在他脸上形成一圈朦胧的暖色光晕,眼睫安静地低垂着,比平时看起来攻击性?要更弱些。
闻初尧仿佛是醒着的,几乎是柳殊一睁眼,他便也随之睁开眼眸,眸底清明,没有一丝刚醒来的迷糊与困倦睡意。
柳殊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嗓子眼一下子跟堵住了似的,连带着有一瞬间?也忘记了早已打好?腹稿的那些解释的话语。
闻初尧幽幽转醒,下意识地收紧了搭在柳殊腰间?的那只?手。
他略微扬了扬唇角,嗓音沉沉,“醒了?”
“听说你这几日得?了风寒,如今有好?些了吗?”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好?像真的只?是忙完公务的间?隙来关心她?一番而已,见她?不答,还挑了挑眉梢,疑问地“嗯?”了声。
但他这样恍若什么都未发生一般,却更让柳殊心惊。
意识倏然回?拢,她?试图往后挪一挪,拉开一些距离。
可奈何男人的力气大的过分,柳殊整个人只?能?被他环着。
见她?一醒来就又是这样,闻初尧好?不容易伪装出的那股温和?气息便又不自觉地散了些,干脆也直接开门见山,“妘妘。”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存在感极强。
锐利的眸光紧锁着,分毫不落地细扫过怀里的人,显然是不打算放过柳殊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神色变化。
语气有股诡异的平和?,“隔了这么多日,孤特意来找你…”
“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第45章 苟命第七十八天
柳殊神色自然地抬眸与他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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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上没?有一点儿异常,“你先松……算了。”她意识到了这人的那几丝劣根性之后也不指望了,自己先泄了气, 转而专心解释起来, “上次那回…我同你说过的。”
柳淮序三个字就像是添加了什么关键词定位一般, 闻初尧只要听到,不管当下是什么神情?, 之后算起旧账来都带着股疯劲儿。
因而柳殊微妙地停顿了下, 又继续道?:“这?次的传言, 我知晓你也是看出问题了的。”不然不会这?个状态来找她, 还在这心平气和地说话。
闻初尧没否认,继续凝视着她。
她的神色很自若, 听到那番问话表情?也没?什么大的变化。
柳殊有什么大都写?在脸上了,加之刚醒来时的那股迷糊劲儿, 她如今这?样, 怕是真的是有人冤枉了?
男人压下心底那丝微妙的疑心, 抿唇道?:“孤知道?。”
其实他心里何尝不知柳殊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心里有气, 但他自认为已经做得足够了,再多……就有些越界了。
水满则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触及怀里人娇美的眉眼,他的语气也稍稍缓和了几分, “你和他没?有再见面, 孤知道?。”但下一瞬,他又陡然转了方向, “可你是想走的, 对吧?”
柳殊才松下的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听到这?话, 另一口气就又提了上来。
心底有些惊疑不定,但面上她已经能暂时顶着闻初尧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攻击性,面不改色道?:“什么?”像是乍一听到了什么新?奇的话,神情?有些困惑。
“殿下还在疑心我这?些吗?觉得……我要走?”她心底是有这?个苗头,但这?话是断然不能说给闻初尧听的,柳殊努努嘴,有些委屈地补充,“再说了,我能走到哪儿去?啊…”
她如今和这?人相?处久了,其中的平衡点也能够很好掌握,故而如今挑的都是对方爱听的话,“殿下在这?里,我哪儿都不会去?的。”
蛇打三?寸,对症下药。
她说这?话时,神情?格外笃定,见闻初尧淡淡望过来,神情?也是一丝端倪未露。
谁料下一刻,他猛地靠近,就这?么用力一揽,把她整个人嵌进了身体中。
一时间,两人间的距离几乎消失,连缝隙都无,男人身体上的变化就这?么猝不及然地展现出?来。
柳殊的神情?还有些懵,便?听到那道?低沉熟悉的嗓音继续问道?:“…真的?”犹如第?一次询问时那般,可细听之下,却比之前更多了丝小心翼翼。
这?股改变微乎其微,甚至可能连说话的人都未意识到。
“嗯。”柳殊一顿,意识到这?话没?什么说服力,接着飞快垂下脑袋在闻初尧怀里蹭了蹭,“你…别生我气了嘛。”
她闭了闭眼,阴影遮挡下,脸上的神情?冷凝一片,但偏偏语调甜软,还透着一丝腻,黏糊糊的,撒着娇,“我知道?错了……别不理我嘛。”
这?话说得跟带着什么波浪号似的,以至于下一瞬,身侧人身上的反应更大了。
男人可疑地沉默了下,掩去?了那丝淡淡的疑虑,深吸了口气,忍了忍,接着突然开口,“妘妘。”唇瓣擦过她的额间,眸色一片深沉,“给孤生个孩子。”
他直觉柳殊没?说实话,可当下十分可笑地是,他见她服了软,竟也不想那么强硬地逼迫她了。
就像他时不时两面派的状态似的,这?股情?绪来得极快,但转瞬闻初尧又试着说服起自己来:生个孩子,只要柳殊给他生了孩子,她便?不会再想跑了。
就这?么留在他身边,长长久久的。
他的语气更加肯定了点儿,甚至隐约带了股退让的意思,“给孤生个孩子。”
“妘妘,给孤生个孩子,孤就不纳什劳子侧妃。”
无论是侧妃,还是侍妾,他都不会有。
反正这?些人也只是他用来稳固朝堂的筹码,但同样的,他也可以用别的手段。
不过是麻烦点儿,他也能处理的了,只要…
只要……
男人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像是狼锁定了他的猎物,但语气却更像是诱哄,轻轻地问她,“好不好?”
然而这?话落在柳殊耳里,却一下子叫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喝下避子药的时候。
苦涩,恶心。
以及…那之后连着的几次。
这?事儿绝对不能叫眼前的人知晓…!
思索利弊后,过了好几息,她才有些怯怯地微微点了点下头,试探性地“嗯”了声,便?抬眼去?瞧闻初尧的反应。
出?乎意料地,他似乎很高兴。
是真的高兴,不同于以往浮于表面,偶尔有些装模作样的喜色与温润,那一瞬间……倒真像是,真情?实感的。
柳殊压下心底那股后怕,弯了弯唇角,娇声道?:“…好。”眼睫一顿狂眨,半晌补充道?:“那殿下说话算数。”
“自然。”闻初尧亲了亲她,接话很快,“孤从?不说虚言。”哪怕被柳殊推着往外去?,周身也是掩饰不住的愉悦,被赶得衣衫不整地下了床,还慢条斯理地稍微理了理衣物。
“殿下快走,我这?会儿可伺候不了你…”风寒初愈,柳殊的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
但此刻,原本也该泛着白的唇瓣却微微透着红,落在眼底,像明月上落了一抹绯色,长发凌乱地披散着,眉目如画。
明明是说着恃宠而骄的调笑话,却更像是……在勾魂。
闻初尧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了滚,又深吸了口气,“孤还没?那么禽|兽。”
他的眸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柳殊的唇瓣,眯了眯眼,脑中肆意回味了一番,面上暂时又恢复了那副清正模样,“你好好养病,孤晚些再来。”说罢便?大步朝殿门而去?。
结果?,人快走至门边时,又骤然回了头去?望。
柳殊仍是笑得温温柔柔的,见他扭头,神情?有一丝疑惑和羞怯,“干嘛呀…”语调不自觉地撒着娇,“你去?忙就是。”
大概是真的…愿意。
闻初尧稍稍安心了些,轻轻颔首,又再度朝门边走去?。
另一侧,待男人的背影消失,柳殊脸上的笑便?淡了。
……
夜色融融,书房一派静谧。
闻初尧一回来便?整个人投进了奏折中,试图压下心底的那股无名火。
结果?休息的间隙独自坐了会儿,便?又不自觉地想到了柳殊那张明媚的脸。
以及……数次欢好时的画面。
男人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盖住了他眼底的神色,几息后,才像是魔怔了一般,低骂了一句,“妈|的…”
过了半晌,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句不够,又接了句,“我真|他|妈是有病…”
桌案旁的一封密信被单独拎了出?来,幽幽烛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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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着股诡艳的光晕。
良久,思绪回拢,闻初尧却只觉得浑身沉寂的冷血,竟都好似沸腾了起来。
被柳殊的话点燃,甚至于……有几分色令智昏。
在这?一刻,他彻底打定了主意,准备替柳殊了结了这?些不知死活的虫子。
“闻溢。”闻初尧的目光投注在书房中央,几乎是他话音才落,那里便?显现出?一抹人影,对方的动作又快又轻,瞬息便?至。
一身暗色,静静低头聆听着上首人的吩咐。
“把德太妃和…”她那个侄女?一起杀了。
这?是闻初尧准备吩咐的命令,用的也是他自己特意培养的死士,个个精英,最晚明日,这?两人的脑袋便?会悄无声息地落地。
要怪就只能怪她们太贪心,自己送死,还敢不知所谓地再去?干些糊涂事。
但下一刻,门外却传来了侍卫陈钊的通传声,“启禀殿下,徐姑娘求见。”声音似乎有一丝不可置信,继续道?:“她说……她是来请罪的,想要和您单独聊聊。”
听到这?话,闻初尧堪堪说到一半的命令就这?么截然而止。
他的目光沉沉的,微微凝固。
似乎是在思考、打量,带着几分探究。
好几息之后,才缓缓挥了挥手。
夜间,晚风拂过,树上密匝匝的枝叶被这?么一吹,簌簌地响,偶尔伴着几声微弱的虫鸣声。
书房内,却是截然不同的安静。
死寂的安静。
最终,徐云知有些承受不住这?股诡异的氛围,先开了口,“太子殿下,臣女?今日来……是来请罪的。”
“哦?”闻初尧的瞳仁极黑,仿若窥探不尽的幽潭,听到这?话,盯着徐云知,“徐姑娘来请罪?”
他甚至下意识地扬起唇角笑了一下,但触及眼前人凝重的神情?,又收敛了几分,有些意兴阑珊道?:“孤不明白,徐姑娘何罪之有…?”
徐云知本就是挣扎了许久,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她心底的那股焦虑亦是渐渐变浓。
直至今日,姑母在宫中的探子来报,说太子殿下和太子妃似是又和好了,她才瞒着姑母,终于决定先行这?一步。
徐云知毫不迟疑,躬身走近,双手呈上了一封文书。
如果?有知晓内情?的人在这?儿,便?能一眼瞧出?,这?封文书与闻初尧前几刻桌案上早早摆着的那封别无二致。
她再度扣身,“臣女?有罪,意图谋害太子妃。”
“今日……特来请罪!”
第46章 苟命第七十八天
子时, 外头的夜色浓的化不开,像一块儿黑色的幕布,遮住了许多?的星星, 也掩盖掉了屋内的大半声响。
书房里的气氛莫名沉凝, 几乎让人喘不上气来, 徐云知见上首的人一直没有出?声,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殿下, 先前那次实在是我的嫉妒心作祟, 见不得?太子妃娘娘……与您那般恩爱, 所以才事后怂恿的太妃娘娘…相助。”
“娘娘宠我,听信了我的花言巧语…这才有了后续的、后续的那事。”她紧紧扣着?地面?, 一头乌发?没簪带什么华丽贵重的珠饰,仅用一根素色步摇别着发髻, 微微扣身时, 垂于耳侧的青丝静静垂落, 遮住了她眼底的复杂情绪。
她其实也是?怕的, 皇家捏死她,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阶级如鸿沟,不可逾越。
更不必说先前那次刺杀太子妃之事,姑母几乎是?把把柄就这么轻易递到了眼前人的手上。
她相信……太子殿下一定是?查到了。
有这等罪状缠身, 就算是?真的即刻拿了姑母的性命, 落在旁人眼中,也只会感慨两句, 说得?了个“罪有应得?”的下场。
徐云知来这趟之前, 明明心底是?早有准备的,可太子殿下却只是?沉默。逼人的迫势从另一端蔓延至此, 是?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完全无可能抵挡的。
而且……
倘若定罪,姑母定是?会……折戟于此了。
思及此,她有些不合时宜地开始担惊害怕起?来,鼻头忽地就酸了。
闻初尧没立刻出?声,手指无规律地轻点着?桌案,脸带着?一丝丝倦意,但?尽管如此却依旧无法掩盖那股凌人的气势,“你?应当知道,光上次的事情,孤便可以治你?们的罪了。”
谋害皇家血脉,谋害宫妃,这是?几个德太妃都抵不过的。
况且…那个女人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真玩心机,也玩不过张皇后?。
闻初尧原先也不知她到底为何敢与之合作,后?来…却好像渐渐摸索到点儿苗头。
他的目光投注到徐云知身上,语气平静无波,“你?是?聪明人,对待聪明人,孤向来也不想说那么多?。”
这话落在徐云知耳里,令她神情微动。
其实…横跨在这其中的阶级差距她也并非不懂,她只是?……突然有几分不甘罢了。
缓缓深吸一口气,眼泪就这么涌了出?来,“殿下…!”她的眼尾通红,泪珠不断从脸上滑落,堆积在心中的话在此刻仿佛找到了宣泄的闸口,像是?察觉到了眼前人逐渐变少的耐心,猛地扬声道:“我愿意一命抵一命!”
“我知晓我本没有这个立场来说…可是?……殿下。”徐云知的目光中隐含祈求,“就当是?圆一个将死之人的梦吧,如若……您也顺手的话。”顺手,除掉我们共同的敌人。
闻初尧只是?有些漠视地看着?,直至这一刻,他才像是?有了几丝兴趣,睨了眼满脸泪痕的女子。
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眼前的瘫倒在地上,神情狼狈的人也是?可敬的。
愿意为了个……蠢货拼命,而做到这种地步。
这件事…她们也摘不出?来,即便是?他真的大发?慈悲放过了这两人,依他那个母后?的性子,怕是?也不会放过的。
甚至是?……跟养蛊一般,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的神色依旧是?冷然的,“你?是?希望孤能放你?姑母一命?再?顺手帮你?料理了皇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真的玩笑话,轻轻摩挲着?茶盏,轻啜了口茶水,“徐姑娘,孤可不是?什么大善人。”
“我更倾向于,这是?一场交易。”她定了定神。
“我死后?,这些事……都会一概掩埋掉的。”
徐云知深吸了口气,抬眼与那道目光对视,一字一句道:“包括您对太子妃的那些想法…和杀意。”
她话音才落,闻初尧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眉眼间积满阴沉。
身上的杀伐气一下子重了,压迫得?人心悸,那种冷酷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徐云知亦然。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错开了视线,“殿、殿下放心…这件事只有我一人知晓。”似乎是?被吓到了,匀了匀呼吸,又?补充道:“我这种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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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心思会敏感些。”
“我相信,殿下也不会想皇后?娘娘能够安稳存活世间的。”
“你?怎知孤不想?”男人的目光冷冽如刀,仿佛能看穿到她的内心深处,“她是?孤的母后?,孤…又?怎会不想让她长命百岁。”
话到如今,她已?然是?没有什么底牌了。
可……她是?真的不甘心。
不甘心就这么……被这个佛口蛇心的女人毁了…!
毁了她,未来还想毁了姑母!
徐云知的眼眶中盈满泪水,莹莹烛火下,显得?有几分冷静的疯狂,但?偏偏声音与尚且镇定的神情截然不同,止不住地颤着?,“那只是?名义上的,您明明——”
恨毒了她。
闻初尧骤然打断了她,“明明什么?想让她死?”他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从徐云知身上扫过,眼神漠然到像是?看着?一堆死物,“而且,孤又?说过什么……不该对太子妃说的话吗?”
徐云知只是?瞧着?他,“您想杀她。”
她的手一直在颤动着?,额角更是?渗出?几丝细汗,但?她的语气是?超然的笃定,“您……曾经是?想杀了她的。”
见闻初尧望了过来,她反倒奇异地笑了笑,“那不是?对心上人的样子,殿下。”
“您想杀了她,至少……曾经是?如此。”
见人没否认,她的声音越发?带了股孤注一掷的疯狂,“您猜,太子妃若是?现在知晓这一点,会如何…?”
徐云知甚至觉得?,她派去的人可能已?经被眼前的人给发?现了,甚至……那人或许根本等不到送信的时辰。
思绪冗杂,她下意识轻咬着?唇给自己打气,“殿下,只要?您能施以援手……让那个女人永世不得?超生。”
“让她彻彻底底…远离我姑母。”声音中的恨意弥漫开来,但?却一丝都没未自己而求,“只要?您能,我一定带着?这些事下到地下去。”
“我姑母…或许在您看来,并不聪明,很蠢…”
“可她是?为了我,为了我这个不成?器的晚辈。”她重重地磕了下去。
似乎是?为了验证决心,徐云知磕得?十分用力,不过大几下,光洁的额头转瞬便渗出?了血。
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内室十分突兀,甚至是?刺耳。
中途,她忍不住用余光飞快瞟了眼,却没想到竟直接对上了闻初尧颇为复杂的目光。
还没等她细细探究男人眼底那抹难懂的情愫,带着?冷意的嗓音下一刻便在室内响起?,“你?去吧。”
刹那间,徐云知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怔怔地望着?他,几乎是?无意识地接话,想要?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殿下是?…?”
身后?传来一道陌生的男声,“徐姑娘,请吧。”
徐云知不自觉想扭头去瞧,但?又?生生止住了,有些木然地抬头,平静看着?不远处的人,“多?谢殿下成?全。”几息后?,起?身长长地行?了一礼。
她走了几步,望着?侍卫冷肃的面?庞,忽然就知晓自己将要?去什么地方了。
也是?直到这会儿,那股强压下的惊惧才仿佛从她身体中窜了出?来。
但?徐云知的神情仍是?平静的,像是?想到了什么,临离开前,竟鬼使神差地再?度开了口,“殿下。”
顿了几息,又?道:“于女子而言,真心最重要?。”
坦白说,闻初尧同意这个提议,也只是?因?为对方肯为德太妃豁出?去而已?。
对于能够以命换命的人,他向来是?多?了几丝尊重的和耐心的。
但?是?,也仅此而已?。
“那我也回劝徐姑娘一句。”
“生在皇家,真心,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望过来的目光沉冷。
像是?寒冬深夜下的一片海面?,平静极了,一丝波澜也无,显然耐心已?经告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一并说了吧。”
听到这话,徐云知敛下眉眼,沉默了会儿。
语气有些强撑着?的哽咽,“别告诉我姑母…她一定会难过的。”
“我不想她难过。”她说的潇洒,说完便跟着?离开了。
仿佛是?怕,又?仿佛是?胆怯,只始终低垂着?眼,不曾抬头。
书房里的烛光一如片刻前,盈盈光亮,笼罩着?桌案上两封交叠的信件。
……
后?半夜下起?了雨,夏日的雨水总是?猝不及防,鸟叫虫鸣皆数消失在雨幕中,伴着?几声惊雷,划破了这片静谧夜色。
昌宁宫,德太妃被这雷声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惊醒。
她的胆子本就不算大,又?因?着?那事,这几日睡梦中都是?心神不宁的。
尤其是?今夜,眼皮禁不住地直跳。
雨滴猛烈拍打着?窗棂,偌大的宫殿内,一派诡异。
她干脆起?身,点上了烛火。
守夜的宫女听到动静,忙不迭地快步走进,“太妃娘娘。”
德太妃伸手召她过来,“派人去查查,今夜可是?有什么事儿?”她这心里总是?不安得?紧,一茬接一茬的,深吸了几口气,才堪堪缓过来。
待那宫女领命退下,又?过了好一会儿,这才迷迷糊糊再?度尝试入睡。
可这觉睡的着?实不安稳,天蒙蒙亮时便又?醒了。
一夜的雨水冲刷后?,她的心神也稍稍安定了几分,可还没等她彻底清醒,门外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似乎是?顾不得?这些礼数,一路小跑,裙裾边满是?雨水过后?外头泥泞的湿气与土色。
“慢些,像什么样子?”德太妃不由得?低声训斥了句。
那宫女却是?直直跪了下去,扭着?眉头,身子止不住地抖,“不好了!不好了娘娘——”
“徐姑娘……徐姑娘她…失踪了”
第47章 苟命第七十九天
后半夜, 雨势越发滂沱,直至清晨停歇时,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若是向窗外望去, 怕是整个人的视线都会被笼罩于这片朦胧之中。
短短一晚, 大雨把夏日的炎热也一起短暂地一扫而空。
柳殊这一觉睡得?极沉,连带着这几日的忧思都渐渐好上了许多, 待她?身体开机后定睛去看, 下一刻, 身侧一股淡淡的沉木香便倾倒而来。
熟悉的俊美脸庞映入眼帘。
闻初尧似是听到动静, 徐徐睁开了眼。他是后半夜才回来的,此刻, 眼底有片淡淡的青黑。
男人的肤色偏白,于是那?一抹乌青色就更?显得?颇为?显眼, 一下子便被?柳殊捕捉到了
但偏偏他的瞳孔却极亮, 漆黑一片, 像浸在泉水中的黑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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