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牵着儿?子的?手跨进宫门。
第 224 章
这日, 明德宫也在挂桃符。
周祈站在廊下看宫人把旧的取下换上新符,边说着?祛病消邪的吉祥话。
中原人的礼节真?够多的,在成都京这日子可不会如此隆重的挂桃符。
这时候的成都宫里, 母后在做什么呢?
周祈看着?新换上的桃符不禁出神。
自打母后掌权就一直推行效法中原汉人, 学汉人穿衣打扮、文字书籍、宗族礼法,各种?她认为?好的都学来。
朝臣的反对之声甚嚣尘上, 母后却毫不动摇, 甚至借此大肆排除异己, 杀的人多了,反对的声音就少了。
十几年,他们齐国学中原汉人学得不算很好, 汉人的各种?繁文缛节他们学了个一知半解, 汉人的文化太深广博大了。
年幼的周禧还是个喜欢跟在她身后跑的问题有点多有一点烦人的弟弟,那时候他问:“太傅说, 我们大齐有一天要入主中原的,中原是什么样子的?”
中原是什么样的?
那时候的周祈回答不上来, 她自打出生?起就没出过成都京,她怎么知道中原是什么样的,所以?答不上来的她冲弟弟发了脾气。
姐弟俩的关系恶劣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 后来, 她被她的好弟弟算计送到建康京, 这个以?前她听不少人提及过的江左繁华之地。
建康京比成都京的确繁华太多,可她还是想回成都京。
“殿下,魏郡送来的消息。”
女官的声音召回了周祈飘远的思绪, 她接过信, 没一会?儿眉心就蹙了起来。
女官看她神色不对,忙问:“殿下, 是魏郡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了吗?”
那个宋国五皇子最好仔细些,就算出了问题也别连累到他们公主,否则……
“明德宫有人暗中往徐州传递消息,这事儿你们没有察觉到吗?”周祈问道。
女官一脸惊讶,他们在明德宫各处安插的眼线都没有察觉到太子还能与徐州搭上线。
“这……明德宫毫无异动,怎么会?……会?不会?是那边搞错了?”
周祈反问:“千里?迢迢送来一个假消息,你觉得他图什么,误导我们在明德宫查探宋国太子与徐州暗通款曲,对他有什么好处?”
女官思来想去,最后语塞。
自家公主殿下与宋国的五皇子比起来,也不知谁的处境更?惨,在这样的境况下,没几个盟友,五皇子的确没必要坑公主。
不仅不能坑,还得精诚合作。
“那徐州投向?了太子,我们竟毫无察觉,宋国这个太子也不完全是草包。”女官忿忿道。
周祈哂道:“他要是个十足草包,又如何在内忧外患的情形下坐稳三十年的太子。”
可惜,她不能叫他登上式乾殿,否则她不仅回家无望,甚至他登基之日就是她的殒命之时。
闻端不会?要一个他国公主做他的皇后,更?何况在闻端看来她周祈是他的耻辱。
周祈叫女官拿火折子来,把闻敬送来的信点燃,看着?燃烧的火苗越烧越大,火舌已经添上她的手指才松了开来。
“去把这消息传给彭城王。”周祈吩咐女官,强调:“不用藏着?,就叫彭城王知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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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他的。”
“那他会?不会?转头?就把您给卖了?”女官不信彭城王。
“无妨。”周祈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缓缓走过洒扫一新的明德宫宫廊,最终站定在明德殿阶下望向?明德门外,笑着?说:“建康京,越乱越好。”
闻绍当天从宫里?回来等候许久的门客立刻请见,将听来的大消息禀告。
徐州州治所彭城郡是彭城王的封地,徐州有一支军队是当年武帝以?护卫龙兴之地安排驻扎,直隶皇帝,武帝之后不是没有士族打过这支军队的主意,但?都没有成功。
闻绍被封彭城王后就视这支军队为?囊中之物,现在太子居然伸手往他口袋里?拿东西,这他能忍?!
“混账东西!”闻绍勃然大怒,进来送茶点的仆役动静大了点儿,登时成了他的出气筒,被一脚踢出门外。
门客惊恐,不敢发出半点儿声音,唯恐被闻绍迁怒。
外书房抬走一个奄奄一息的仆役动静并不大,但?瞒不过骆鸣雁。
正与儿子一道作画的骆鸣雁示意神色不动的侍女在外头?等着?,片刻后她出来,听侍女禀报了这么个有些糟心的事,也想发脾气了。
眼瞅着?就到元正,闻绍又发什么疯非要在这时候弄出人命。
“给他家里?拿五十两?银子去,厚葬了吧。”骆鸣雁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
侍女退下后,骆鸣雁还在门外站着?,她一肚子火,怕这样进去叫儿子看见吓到他。
这时候,她就很想像骆乔那样,力大无穷,想打谁就打谁。
她真?的很想暴揍闻绍一顿,以?纾解这么多年积压在心中的郁气。
要不……
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趁闻绍落单了,套他麻袋,把他暴打一顿?
套着?麻袋,反正他也看不见是谁打了他,事后收好尾就行。
骆鸣雁越想越觉得可行,就在她蠢蠢欲动的时候,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唤她:“娘亲,快来。”
骆鸣雁瞬间泄气。
算了,看在儿子的份上,暂时放过那狗男人。
“去打听看看,王爷又是因为?什么事打打杀杀的。”骆鸣雁吩咐身边的心腹侍女后,转身回屋继续与儿子一同作画。
闻绍不知自己逃过了一顿打,他正叫上幕僚们商议,怎么对太子“礼尚往来”-
魏郡州治衙署里?也都挂上了新桃符,城中虽还是戒严,却也有新年将近的喜庆气氛。
萧本荣感?受不到半点儿喜气,他快要气死了。
没想到骆乔竟然这么不讲究,竟然动手打人,把他的腿打骨折了,两?条!
他写了弹劾的折子送去建康,一个多月了,建康毫无动静,连个口头?批评都没有。
在魏郡到处碰壁就罢了,腿被打折两?条也罢了,偏这时候徐州那边还派人来暗中联络他,问他魏郡这边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他腿折了,两?条,的情况!
施象观,又想要功劳,又不想出力,成天就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就算天上掉馅饼也轮不到他那种?懒鬼!
之前太子传信与他,让他与豫州联合出兵,他吞吞吐吐犹犹豫豫,把太子气得够呛。
现在被豫州兖州联手摆了一道,不得不出兵,就想夺帅,想让他萧本荣去帮忙打前哨,想什么好事呢!
施象观倒是想捡个软柿子捏,不敢捏元城的周访、清河的顾缙,想捏魏郡的骆乔,究竟是什么给他的错觉,让他以?为?骆乔会?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骆乔一拳打爆一颗人头?,是跟你传这玩儿的?
如果是他萧本荣,他绝对选周……不,顾缙。
顾缙可能还会?估计面上的好看,背地里?下黑手,周访这个暴脾气,还有骆乔这个怪力女,那都是当场就开打的。
不过徐州与冀州之间隔着?兖州,施象观想借道去顾缙那儿还得看席豫答不答应。
萧本荣躺在床上养伤,无事可做,人就容易多想。
他严重怀疑士族至今没动徐州军,就是看施象观是个眼高手低的。
不能说施象观没有领军才能,他打仗还算是一把好手,可为?人就……一言难尽了。
太子殿下花了数年,耗费无数心血,许诺下无数好处,才终于叫黄进和施象观递上投名?状,有时看太子给出的好处,他都免不了嫉妒。
收服二人,是为?了让他们效力,助太子平稳登基,希望他们搞清楚这一点,别给太子惹麻烦。
“洗马,衙门那边派了人过来,给洗马送了五辛盘和几头?羊。”侍从在门外禀报。
东西送过来他们不知该如何处置,骆校尉可是把他们洗马的腿给打断了,现在送年菜,难道是示好道歉的意思?
“有说是谁送的吗?”萧本荣问。
如果是骆乔叫人送的,他得考虑要不要收。
侍从回道:“没有说,只?道是衙署给各位老?爷送的。”
“人人都有?”
“看样子是的,送年菜的衙吏说还要去其他家,叫我们快些收下,小的们拿不定主意,还请洗马示下。”
萧本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收下罢,送去后厨。”
反正又不是送他独一份,收就收了。
骆乔要是不携礼登门道歉,他是不会?原谅的!
萧本荣已经想好要提哪些条件了,被他惦记来道歉的骆乔却早悄不眯地离开了魏郡,回许昌去了。
黄进、施象观偷偷摸摸投靠了太子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得及时叫自家老?父亲和小席使君尽快知道,别人传信她不放心,还是自己回去一趟比较保险。
对,没错,就是不放心。
骆意围着?狐裘抱着?暖手炉长吁短叹,看着?英姿飒爽的姐姐去了里?间,出来就变成一个威猛糙汉,整个人胖了一圈,联手涂得黝黑,还画了一道惟妙惟肖的疤痕斜贯左脸。
就这形象走出去,还真?有那么点儿吓哭小儿的凶恶。
“辛苦咱们骄骄看着?魏郡了,我最多元节前就会?回来。”
骆乔叮嘱弟弟,整理好行囊,把一张姓名?写着?“薛猛”的节符收妥帖,拿上惯用的古刀,还带了一把匕首一把可以?拆装的小弩,长枪和长弓就算了,带着?走太显眼。
“女大不中留哇……”
骆意一声长叹,被姐姐轻敲了脑门。
骆意捂着?脑门装委屈:“我难道不是你最疼爱的弟弟了吗?”
“你是我最疼爱的弟弟,但?也不代表你不欠揍。”骆乔笑骂了一句,想起一事,又道:“五皇子那边你自己看着?办,但?骄骄,我不希望你卷入夺嫡之中。”
“我有分寸的,姐姐放心。”骆意保证。
骆乔点点头?,随后跟着?一队斥候出了营地,到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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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在斥候的掩护下几个闪身汇入人群之中。
半个时辰后,薛猛把节符和过所交给城门卒勘验。
“去哪里??”
“前往许昌。”
“去许昌做什么?”
“帮我家姑娘给情郎送信。”
拿出一封香气四溢的花笺,城门卒将信将疑地看了两?眼,顿时被其上的少女情思给肉麻到了。
薛猛一脸正直:干嘛,少女情怀总是诗,难道你小子就没思过好女?!
确认此人体貌特征与节符上一致,过所是郡中衙署签发无误,城门卒便将薛猛放行。
第 225 章
许昌都?督府。
骆衡巡视完城内外各处营地, 赶风冒雪地回?来,把大氅交给仆从,再抖落了身上残余的雪花, 才进了屋子。
屋里?, 妻子还在看账本?,算今年的各项收成, 不过手边原本?厚厚一沓的账册现在只剩五六本了。
从魏郡悄咪咪回?来的女儿手里拿着把小刀在刻桃符, 身侧的箩筐里?已有刻好的大半筐。
桃符巴掌大小, 周围复杂的福纹,中间有“神荼”或“郁垒”二字,很是精巧。
他出门那会儿骆乔才叫仆役送桃木来, 现在就刻了这么多, 速度之快叫骆衡有些惊讶。
看来女儿对?她?那身神力的掌控已炉火纯青了。
骆乔听到门有动静,抬头见是父亲, 忙放下?小刀起身问安。
林楚鸿放下?账本?迎上前去,见骆衡额角、衣摆都?是湿的, 往外看了看,嚯了声:“今日雪下?得这般大。”
她?忙叫骆衡去里?间,又让仆役送来热水和姜汤, 且又吩咐厨下?给跟着骆衡的亲兵随从也?送姜汤过去, 还有吃食、炭火一类的, 别落下?什么。
骆乔很知情识趣,抱着她?的箩筐就移到了左边暖阁里?。
把手边所剩不多的桃木刻完,骆乔叫人拿个锦盒来, 把一半的桃符装进锦盒里?, 剩下?的待明日挂在府里?各处。
才分好,墨琴过来叫她?:“都?督让你过去说话。”
骆乔拍拍身上的木屑回?到正屋, 骆衡已坐着喝热汤,林楚鸿继续看账本?。
“阿爹。”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骆都?督可真够开门见山,张口就是赶人。
“不着急,过两日再走。”骆乔顺势向父母禀道:“我?待会儿出门访友,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骆衡问:“你是访哪位友啊?”
骆乔笑:“嘿嘿嘿嘿……”
“去吧,去吧,”骆衡赶苍蝇一样挥手,“访了友就赶快回?魏郡,主将不在营中像什么话。”
“主将不在营中,才好让有些人搞小动作。”骆乔道:“阿爹且安心,那边都?安排好了,有骄骄坐镇,小鱼小虾翻不起浪的。”
“邺京的老皇帝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驾崩,他一旦驾崩邺京必然大乱,我?就等着这机会攻打邯郸,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攻到邺京去。这么重要?一场仗,可不能叫小鱼小虾们给我?使绊子。”
她?在,那些人总有顾忌,行事不敢放肆。
她?悄无声息走了,再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就看谁忍不住跳出来谁搞小动作了。
骆衡颔首:“你心里?有数就成。”
“放心放心,可有数了。”骆乔拍着胸脯保证,“那我?就出门啦。”
“去去去,看给你急得。”骆衡笑骂一句。
骆乔跑飞快。
夫妻俩对?视一眼?,骆衡长叹息:“真是女大不中留哇。”
林楚鸿轻笑:“你前头不还担心女儿孤独终老,现在不用担心了。”
“也?是。”骆衡的思维相当?跳跃,看到一立刻就想到五六七,“你说,咱们什么时候准备去提亲?”
“……”林楚鸿吐槽:“你该不会已经?看好日子了吧?”
骆衡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对?,得先卜个吉日,我?明日就叫军中的巫师给卜筮个好日子。”
林楚鸿:“……”
骆衡又想到:“你觉得是不是等铁牛攻下?邯郸,凭功升官了,再去提亲比较好。她?现在不过七品校尉,官职实在太低。”
林楚鸿温柔道:“要?不等铁牛攻下?邺京,升到幢主或将军?”
骆衡思考过后?慎重点头:“也?可以,铁牛升了将军,席家肯定不好不答应咱们的提亲。”
林楚鸿:“……”
你还真认真思考哈。
老父亲已经?从提亲想到了订亲再想到成亲去了,要?不是管家来报吴林那边送的年礼到了,他恐怕都?能畅想到解甲归田含饴弄孙那儿去-
骆乔是秘密回?许昌,因此但凡外出就得伪装。
回?来第一天,她?的“薛猛”形象就把阿爹阿娘和小席使君都?给吓到了。
她?身量本?就比寻常男子还要?高出不少,身材劲瘦,身形修长,一举一动充满了力与美。
可她?这么大了一圈的扮上,一头乱发加脸上一条可怕的疤痕,就真的“人如其?名”,超猛。
现在,骆乔来刺史府是为访友,当?然不能用“薛猛”的模样。
她?着一身酡颜红饰霜色镶毛锦缎襦裙,长发梳成垂挂髻,从马车下?来时戴着长幕篱把脸连半身都?遮住。
席瞮早已等在大门外,见马车到了,下?了台阶迎上前。
“小席使君安好。”骆乔慢步下?来马车,朝席瞮福身行礼,举手投足很是文静娴雅。
骆校尉能文能武,能耍得了大刀,当?然也?可以仪静体闲。
反倒是席瞮,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骆乔,一时愣怔。
也?几乎没?见过她?穿着襦裙的模样。
平日里?骆乔多是一身利落的骑装或者是短打,都?是能够随时随地让她?打拳拉弓上马的好活动的衣裳。
襦裙不是没?有,林楚鸿挺喜欢给家人置办衣裳行头,骆乔的襦裙就有好几大箱子,只是她?甚少穿。
衣裳一换,步态一敛,众人这才注意?到,原来我?家铁牛也?是十足十的美人。
“小席使君不请我?进去吗?”骆乔福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席瞮的声音,干脆直起身来催促。
席瞮忙引手,与她?并肩往刺史府里?走,且问:“你现在是‘薛猛’还是‘薛娘子’?”
骆乔偏头,微讶:“你知道‘薛娘子’?”
那是她?当?年去元城县救杜晓时的化名,假冒齐国薛太后?的族人,不过假冒失败了就是。
就她?那一拳把人打飞八丈远的蛮力,她?假冒谁的族人都?不会成功,一动手就露馅。
“听阮皙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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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过他在元城县的往事。”席瞮语气平淡地说。他不会说是他特意?问阮瑎的。
“我?不是‘薛猛’也?不是‘薛娘子’,”进了刺史府,骆乔察觉席瞮已把府中仆役都?打发了,庭中没?人,她?便摘下?幕篱,一笑:“我?是骆姑娘。”
骆乔出门前请琴姨精心为自己装扮过,眼?如点漆,口如含住,誓要?把前几日吓到小席使君的“薛猛”形象洗刷干净。
席瞮被结结实实惊艳到了。
旁人见到骆乔时常被她?凶煞之气震慑,别说注意?到她?的相貌,胆子小的都?不敢与她?对?视。
那是骆乔在战场上、在尸山血海里?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气质,她?还年轻,不懂得收敛,或者说她?根本?不想收敛。
但席瞮一直知道骆乔长得美,鹅蛋脸,葡萄眼?,鼻梁挺拔,唇如花瓣。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骆乔的脸,等反应过来时那张就印在了脑海里?。
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骆乔不是在练兵就是在打仗,席瞮司牧一州也?有仿佛处理不完的政务。
两人也?没?有正式地表明心迹,就是自然而然发现,我?心悦你,你也?钟情于我?。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骆姑娘今日琳琅珠玉,光彩照人。”席瞮赞道。
骆乔逗他:“比起‘薛猛’呢?”
席瞮道:“‘薛猛’威猛,骆姑娘俏丽。”
“我?们小席使君说话就是中听。”骆乔比了个大拇指。
席瞮抬手握住她?的大拇指,修长手指缓缓插.入她?的掌心,与她?十指相扣,拉着她?往主院走。
“我?已叫人备好你爱吃的菜,温了一壶桑落酒。”
“我?们小席使君就是贴心。”
主院里?,炭火把屋子烧得很暖,骆乔脱下?斗篷挂好,落座后?把一直提在手上都?不交给仆从的锦盒放桌上,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两枚桃符给席瞮看。
“我?刻的桃符,明日你把这些挂在府里?,叫魑魅魍魉不敢近你的身。”骆乔把桃符放在席瞮手里?,又问:“现在刺杀你的人还那么多吗?”
席瞮把玩着桃符,他以前就听祖父说过,骆乔幼时力气太大控制不住,就被押着学雕刻,从石头雕到木头,后?来还雕米糍雕豆腐,专练巧劲儿,为此吃过不少苦。
她?这雕工是从小练到大的,就是现在能自如控制巨力也?不曾放下?,雕的桃符甚是精美,一般的工匠都?比不上她?。
世人皆道骆乔天生神力,武艺超群,却少有人知她?因这一身神力吃过多少苦。
席瞮放下?桃符,握住骆乔的手,她?的手白皙修长却满是老茧,盖因常年习武。
席瞮很心疼。
“还好,现在来刺杀我?的比以前少了许多,知道我?不好杀,可能就放弃了。”
骆乔冷笑:“那些狗东西岂会轻易放弃。肯定在酝酿要?干点儿不是人的事。咱们不能总是被动挨打,得回?敬那些狗东西一二。”
“放心,我?也?不是被动挨打的人。”席瞮把这几个月他在朝中做的事略说了说,无论是反对?他土改的士族们,还是从中搅浑水的他国势力,都?别太想在他手里?讨到好。
这几个月的刺杀少了,便是因为某些人如今自顾不暇。
“咱们豫州还是太单薄了,让狗东西们以为咱们豫州好欺负,”骆乔沉吟:“还是得尽快拿下?邯郸,扩大地盘。”
席瞮劝道:“不必着急,战机很重要?。”
“我?知道,放心,我?不会冒进的。”骆乔嗐了声:“邺京的老皇帝命够硬的,还撑着呢。”
席瞮轻笑,眼?底仿佛落有星辰。
第 226 章
被骆乔记挂着“命硬”的东魏皇帝霍协, 在元日大祭这一天,昏倒在了?祭台上?。
他的身体已经相当?差了?,可为了稳定东魏如今的乱局, 安抚百姓惶惶不安之心, 他只能叫国师再下猛药,强撑着前往南郊祭天。
祀礼复杂冗长, 霍协还是没有撑到祭天完毕, 一口血喷在祭台上?, 倒地不起,面如金纸。
祭坛上?下顿时大乱,皇子们都往上?冲, 想第一时间看到他们父皇的情形, 拦都拦不住。
太尉楼钦不得已,命皇帝亲卫拔刀拦住皇子们, 让内侍立刻将皇帝送到东偏殿去,太医署所有?人都去给皇帝诊治, 国师也被他派人用?刀架着脖子“请”过去。
楼钦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他还把所有?的皇子“请”去了?西偏殿,皇帝没?醒之前任何皇子都不得出西偏殿一步, 皇帝亲卫带刀将西偏殿围了?个水泄不通。
群臣也暂时不能离开祭坛, 封锁了?消息, 皇帝的诊断没?出来前不能让一丝一毫的消息外泄。
楼钦很快稳定了?乱局,被关在西偏殿犹如困兽一般暴躁的皇子们这才惊觉,平日里总是一张笑脸, 说什么都“好好好”、“对?对?对?”的太尉才是不显山露水扮猪吃老?虎的野心家。
他甚至都能喊动皇帝亲卫, 那支军队可是使劲浑身解数都没?办法成功拉拢的。
西偏殿的大门?已经紧闭了?一天一夜,有?沉不住气的皇子早就骂骂咧咧, 可就是没?人来给他们开门?。
东偏殿里,楼钦守在外间,等待太医署的结论,一整夜都没?合过眼。
自从上?次皇帝在朝上?吐血昏迷,邺宫就全面封锁了?,皇帝大开杀戒,把几乎一半的宫人内侍只要有?一点儿不对?的就杀了?,楼钦就再没?得到过宫里的消息。
皇帝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不知还能不能熬过这一次,继位者?却一直未定。倘若皇帝这一次没?挺过去,皇子们争夺皇位就能叫邺京大乱。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宋国的骆乔陈兵魏郡、周访在元城、顾缙在清河郡外,一旦皇帝驾崩的消息传出,他们肯定第一时间出兵。
无?论是邯郸、馆陶还是清河郡都不容有?失。
西边嵇充带兵号称十万陈兵汾州一线,楼钦倒不觉得他的威胁有?多大。
说是十万雄兵,其中水分有?多大,大家都心知肚明。
主将嵇充在宋国潜伏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西魏军中有?多少人服他还未可知。
齐国明面上?没?有?动手,暗地里小动作不断,楼钦得到消息,齐国皇帝暗中派了?使臣联络了?宋国太子,两人达成何种协议还不得而知,但?齐国肯定是想趁机在他们东魏身上?咬下一块肉的。
还有?北边的蛮部铁勒,不时南下扰边。
东魏现在是内忧外患,若是皇帝没?撑过这道坎……
不!
楼钦摇头。
皇帝就算撑过了?这一次,可他的身体已然不行?了?,而皇子那么多,二十多个,在楼钦看来没?有?一个能挽大厦之将倾。
东魏……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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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一夜里,楼钦思考了?许多该如何挽救他们东魏如今的危局,联合西魏,与齐国合作,跟宋国谈判种种,却都无?法解燃眉之急。
豫州对?繁阳用?兵可是没?有?经过建康同意的,从建康传来的消息看,建康那些人想借此弹劾打压席瞮和骆衡,最好是能把此二人调离豫州,哪怕调走一个都好。
却没?料到骆乔有?如神助一般,从繁阳一路占领到了?魏郡,直逼邯郸。
建康那些人的小心思在实打实的战功和地盘面前,都被摁死?了?。不仅熄了?打豫州主意的小心思,还得捏着鼻子认下拨粮饷军资送到前线。
相州的戍防废物且先不提,骆乔敢在宋国朝廷没?有?下令没?有?调拨钱粮兵力?的情况下就突然发难,说明她有?发难的底气。
她的底气是什么?
自然是豫州。
楼钦不想承认也没?办法,席家那小儿将豫州经营得很好,不过两三年时间,就比高凤岐司牧豫州时强太多。
别?国人才辈出,再对?比己国……不能比,越比越糟糕。
当?年夺杜晓兵权再到追杀杜晓把杜晓逼得出走宋国,皇帝就大错特错。
楼钦不是没?有?劝过,可皇帝刚愎自用?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意见,他自己就是以臣子身起家掌兵权杀魏国皇帝裂土为王,他一直都在担心他手下的臣子也效仿他,因此对?兵权看得十分要紧。
杜晓被逼走之后,军中将领物伤其类,人人自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相州戍防空虚就是恶因结出的恶果。
可事已至此,后悔是世上?最无?用?之举,得想办法挽救才是。
该怎么办呢?
“太尉,太尉,楼太尉!”
一声急似一声的呼唤把楼钦的思绪唤回,他抬头,见是皇帝身边伺候的心腹太监侯秋鸣,遂急问:“陛下醒了?吗?”
侯秋鸣摇摇头。
楼钦泄气地坐回褥席上?,眉头紧锁。
“太尉,以咱家看,陛下此次甚是凶险。”侯秋鸣弯腰小声与楼钦说。
楼钦警觉地四?处看了?看,外间里就只有?他们二人,想必是侯秋鸣事先支走的众人,这是有?话?与他说。
“侯大监见多识广,觉得陛下此番能挺过去吗?”楼钦请侯秋鸣坐下说话?。
侯秋鸣轻轻摇了?下头,在楼钦右侧褥席坐下,再凑近一些,轻声说:“咱家观太医们的神情,陛下恐怕是醒不过来了?,现在只是吊着一口气。”
楼钦苦笑:“这样?的话?,咱们大魏怕是要大乱了?。”
侯秋鸣没?多少时间,他还得去霍协跟前候着,也就不跟楼钦绕弯子了?,单刀直入:“楼太尉看好哪位皇子继承大统?要是问咱家的话?,咱家是一个都不看好。”
楼钦猛地盯着侯秋鸣瞧,目光犀利,仿佛要剖开侯秋鸣的皮看他的心,是否说的是真话?。
在这个节骨眼上?,侯秋鸣忽然来这么一出,他是想要干嘛?
“每位皇子自有?他们的优缺点,人无?完人,总有?一个是最适合如今的大魏的。”楼钦态度模棱两可。
侯秋鸣暗骂了?一声“老?狐狸”,回怼了?一句:“那楼太尉是属意大皇子喽。”
“我可没?有?这样?说。”楼钦不认,又反问:“难道侯大监属意大皇子?”
侯秋鸣当?即就翻了?个白眼,操着尖细的嗓子阴阳怪气地说:“楼太尉乃贵人,竟如此健忘,咱家才说过不久的话?楼太尉就给忘了?。”
楼钦:“……”
侯秋鸣才说了?一个皇子都不看好,楼钦当?然没?忘,他只是想让侯秋鸣主动说出来找自己的目的,把底牌摊出来。
不过,侯秋鸣脾气是真的差,一言不合就阴阳怪气,楼钦很不喜他这般作态。
侯秋鸣阴阳了?一句就收敛了?态度,他是来找楼钦合作的,不是来吵架的。
皇帝眼瞅着就不行?了?,他这些年身为皇帝的心腹,为表忠心,面对?诸皇子的拉拢向来的不假颜色的,几乎把皇子们都得罪光了?。
而今,皇帝要驾崩,他还活着呢,他总得给自己找条后路,不至于晚年凄惨或者?生不如死?。
楼钦就是他想找的退路。
原本他没?想过这件事,可在祭坛上?皇帝昏倒后,楼钦主持大局,连皇帝亲卫都能如臂指使,侯秋鸣立刻就意识到,能在疑心甚重的皇帝手下坐稳太尉之位多年的楼钦比他以为的还要不简单。
在皇帝将军权全都死?死?抓在手里的情况下,他竟能指挥得了?皇帝亲卫,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肯定有?办法掌兵。
别?说皇子们了?,就是其他七大姓的贵族也没?一个能做到。
“楼太尉,您就没?想过更进一步吗?”
楼钦状似没?听懂地问:“侯大监说这话?时什么意思?”
侯秋鸣轻声说:“陛下当?年是怎么裂土为王的,您忘记了?吗?”
楼钦面上?还是平静的,可他的呼吸轻了?一瞬,侯秋鸣靠得近,立刻觉察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停顿,他笑了?。
“如今邺京都在楼太尉的掌控之中,楼太尉何不自己登基,而非要屈居于一个不知所谓的霍姓人手底下呢?”侯秋鸣鼓动道:“霍姓,连八大姓都不是,是低劣的贱民血统,却压在八大姓之上?作威作福,楼太尉难道没?有?过憋屈的感觉吗?”
侯秋鸣的蛊惑算不得多动听,可句句戳在楼钦的痒点上?。
先头楼钦一人沉思往后的安排,其实不是没?有?动过某种心思,霍协能做的事,他楼钦为什么不能做,霍协不是一直担心臣子篡位么,他马上?就死?了?,也不用?担这个心了?。
侯秋鸣跟在霍协身边伺候了?二十年,最会察言观色,他见楼钦意动,趁热打铁:“若楼太尉有?需要,咱家可以给你帮忙。”
“你能帮什么忙?”楼钦问。
“陛下的几枚印都收在何处,咱家是知道的。”侯秋鸣直白地说:“禅位诏书总不能没?有?皇帝之宝吧。”
楼钦思索片刻,问:“我如何信你?”
侯秋鸣说:“我可以为楼太尉办一件事,对?楼太尉大大有?益之事,就当?做是我的投名状。”
“你要做什么?”
“您看着就成。”
楼钦将信将疑,目送侯秋鸣进去皇帝所在的里间。
当?天下午,他就知道侯秋鸣的投名状是什么了?。
侯秋鸣竟下毒,把西偏殿的所有?皇子都毒杀了?。
而给西偏殿送去吃食,是他楼钦下的令,送饭的是皇帝亲卫,现在只有?他楼钦能指挥得了?。
楼钦:!
好歹毒的投名状,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呐!
他小巧了?侯秋鸣这个死?太监!
第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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