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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次日, 繁芜醒来时院中已无竹阕乙的身影。
她想他应该离开的很早。
等繁芜吃过早饭,忽闻院外马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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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院中暗窗,她看到来的人是布山, 这才敢上前去开门。
布山对她行礼后笑道:“阿芜姑娘, 我带你?去太学。”
见这女子清减了许多,眼底一片青色, 唇色也有?些发白?,布山不好询问,便也忍着没有?过问。
他将一套女学士的衣衫给她,“我等着阿芜大人。”
他也很快改口笑唤她大人。
繁芜微红着耳朵,伸手扶了扶发冠,她心?中到?底是有?些神气的,好歹这么年轻就能出入太学了。
不是去学习而已, 她是去为官的……
抿唇一笑,那双灵眸也变的清亮了。
布山见她的神色比刚才好了许多, 叹道:“阿芜大人请上车。”
担心?她怕热, 车中还备了冰。
繁芜微吃惊地问:“布山大人, 这冰是从什么地方运来的。”
“是从棘城快马加鞭运到?长安的。”
繁芜又是一惊, 棘城到?长安的车马已经这么快了吗?
“是宫中都能用到?,还是只有?陈王能用到?。”
听她这么问,布山大笑起来:“姑娘的问题总是如此犀利。宫中能用到?冰块的主?子不多,但陈王绝不会少阿芜姑娘的用度。”
繁芜微垂下眉眼,不再问什么了。
马车驶离小院,向着大街走去。
太学的学士殿在渊及门对门,与渊及殿遥遥相望。
繁芜穿过太学门时, 见喜姝正骑马向渊及门方向去。
她步子一停,站在太学门向着渊及门看了有?一阵。
她见喜姝在渊及门外被?禁卫军拦下, 翻身下马后,向渊及殿的方向走去。
布山咳了咳,提醒她该走了。
繁芜:“竹阕乙在渊及殿?他没有?离开长安?”
她原以为竹阕乙就算是做样子也该回苗疆一段时间的,怎料他没有?回苗疆,还去了渊及殿。
布山第一次听她连名带姓唤竹阕乙,哑然失色地看向她。
见她眉间有?愠色,心?中难免悻悻,他抿着唇不答话?,转头看向旁处。
繁芜刚踏上学士殿的台阶,转头就想?往回走。
走出几步后,又停下步子。
她想?到?喜姝进不去渊及殿,她这么担心?做什么?
布山正想?劝她,却?见她又回来了,方长吁一口气。不过这垠垣公主?的事,繁芜可能不知道,是他们殿下有?意在暗中撮合喜姝与竹阕乙……
不过殿下耳提面命,不要?让阿芜姑娘知道,否则提头去见他。
当然,布山心?知喜姝不可能会成。
只不过,殿下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吧,如今殿下病着,只要?高兴就好。
学士殿内,很多同官阶的大人前来与繁芜打招呼。
封女学士的事已过去好几个月了,学士殿中许多人却?是第一次见这位女学士。
自然,除了打招呼,他们更想?知道这位年轻女子为何能成为女学士。
此前未闻才名,也未曾有?贤名传出。
既非经学世家,也非累世公卿。
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只是有?人提到?朝议郎竹阕乙,才恍然知晓她是竹阕乙的妹妹。
听到?“竹阕乙的妹妹”这几个字,繁芜脸上的神情已改,她几乎是皱着眉说?:“我与他非兄妹,诸位大人切莫再传了。”
此时殿前安静了一刹那,布山也惊看向她。
此时有?人不满地说?道:“听闻朝议郎对你?有?‘养育’之恩,没想?到?女学士竟然是如此‘忘本’之人,他虽与你?无血缘,既然教养你?长大,他就是你?的兄长,你?当敬他爱他。”
立刻有?不少人附和,说?她忘本,说?她目无尊长,说?她忘恩负义……
繁芜深吸一口气,她早知道朝廷中人最?难缠,只一句话?就能掀起惊涛骇浪。
她深看向这位“训”她的大人,眸光不锐利也不露情绪,可对方却?畏惧的后退了几步。
其实,她只是在想?,他说?得对“你?当敬他爱他”。
她确实是想?“爱他”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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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山看向她的时候,微微露出些许赞赏神色,心?道:殿下说?太学能磨砺这女子,检验这女子的心?境,果真?如此。
在那位大人还要?继续说?的时候,布山一个阴鸷的眼神扫向他,吓得那位大人脸上一白?。
学士殿前所有?人里只有?布山一人身着甲胄,再没眼力的人认不出布山是谁,也该知道外宫之内能着甲胄者,至少是正五品以上。
那位大人顿时噤声不再说?一句了。
布山看向繁芜:“带你?去见贺兰大人。”
贺兰女学士,太学内资质最?老的一位女学士,传言还曾是谢启的老师,如今已年逾古稀。
那老妇人在学士殿偏殿,她身旁坐着几位大人,一女子两男子。
他们见繁芜进来,微点头行礼。
布山让繁芜过去给贺兰大人行礼。
繁芜走过去,恭敬一礼。
老妇人抬起头来看向这女子,只看了一阵,苍老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她看向布山道:“布山大人,这位就是繁芜大人?”
布山点头一礼,笑道:“以后就麻烦贺兰大人带一带她了。”
贺兰大人笑道:“恐怕教不了她太多,她比我有?本事。我可想?不出速攻棘城的计谋。”
她的话?音刚落,殿中她的学生俱看向繁芜。
繁芜面露窘迫,双手交叠着,身体?微有?些僵直。
布山赶紧给她解围:“贺兰大人,这庙堂之事,还得您多多教导她。”
贺兰大人笑了笑,旋即,问:“繁芜大人都看过哪些书,四书五经读完没有??”
繁芜微皱着脸,想?了许久才答道:“只看过山川地理一类……”
那些年,四书五经……确实没怎么读,有?些只是囫囵吞枣地打眼皮子底下过了一遍。
她听到?殿前传来很轻的嗤笑声,一时间耳根发烫,低下头去。
贺兰大人看向她的学生几个,却?是笑道:“你?们笑什么,你?们看完了四书五经的,能想?出走北川道速攻棘城的法子?”
三人哑然。
贺兰大人再看向繁芜:“那大人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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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起,便先读四书五经,再到?年底参与太学考试吧。”
“……”
繁芜默然看向布山,似想?问他,这位贺兰大人的话?是当真?的?这也是谢长思的意思?
她都已经是女学士了,为什么还要?让她参与考试。
说?来心?里多少有?些不服气。
这次布山却?没有?想?给她解围的意思,他的目光看向旁处。
繁芜无语凝噎,只能硬着头皮对贺兰大人点头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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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学士殿出来,繁芜借口去渊及殿借书为由,要?去渊及殿。
布山摸了摸鼻子,还有?什么书是学士殿没有?的?即便学士殿没有?太学藏书阁也应有?尽有?……
看破不说?破,布山笑道:“阿芜大人请吧。”
走至太学门,繁芜忽然停步,她问布山:“大人,你?说?明日之后会不会有?传言说?我目无兄长忘恩负义。”
布山想?了想?:“可能会有?,但问题不大。”
他看向繁芜,见她神情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大人,走吧。”繁芜说?着快步穿过太学门。
去渊及殿的路上,繁芜见竹阕乙与喜姝迎面走来。
未曾想?,他二人走在一起时竟也能如此相衬……
一个沉敛清贵,一个明艳动人,一个是凝光悠悠寒露坠,一个是疏帘风暖日华薄。
恰是如此互补。
繁芜看着他二人,那股恼怒与生气都被?一种惊叹感受强行压下了……
她甚至在想?,如果没有?她,如果那年她没有?跟着他去竹部?,他早该娶妻生子了。
……她早该承认的,是她耽误了他半生。
他最?美好的年纪,都为她所耽误。
此刻没有?怨怒,没有?嫉恨,只剩下满心?的酸楚。
繁芜转过身去,突然道:“布山大人,我不去借书了,我回去了。”
布山以为她在使性子,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却?见那青袍男子已快步向此走来。顷刻间,布山大抵是明白?了什么,他再看向繁芜和竹阕乙的目光也变得不一样了。
竹阕乙追上繁芜时,喜姝也追上了他。
喜姝笑看向繁芜:“阿芜妹妹,你?哥和我说?要?给你?弄些祛疤药膏,我那里正好有?最?好的药,你?随我去取吧。”
繁芜骇然抬起头看向他二人,有?些懵懵然。
喜姝负手踱步:“瞧你?吓得,我这样的人才不会做亏本买卖,你?哥花高价找我买的哦。”
繁芜又看向竹阕乙,似乎是在想?他哪里来的钱啊……
对了,差点忘了之前他都能到?处找奇珍异宝给许昭之做礼物?,他应该是有?钱的。
“阿芜,你?随她去取。”他看着她低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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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他这般语气,喜姝和布山都不禁看向他,这人与旁人说?话?时七八分冷漠,只对这女子格外温柔。
初见时都以为他是寡情薄凉,如画眉眼清冷沉敛,而他看着这女子时的眼眸格外炙热……
喜姝以前看不懂,此刻她看懂了。交叠在背后的手也捏握成拳,看着竹阕乙的眼神多了几分复杂。
她不禁皱眉问道:“竹大人与女学士果真?是兄妹?”
“不是。”
两人异口同声,却?又神情各异。
他们在听到?对方声音的刹那,也同时看向对方。
第 102 章
去菡萏台的路上, 喜姝问繁芜:“虽然你如今是女学士,我能唤你阿芜吗?”
“嗯。”繁芜点头。
“阿芜姑娘,你喜欢竹阕乙吗?”喜姝问她, 她没有回头看她也没有停下步子, 繁芜却停下了。
见她停下,喜姝才转身看向她。她一身青色女学士服, 映衬得这张脸愈发的白,青袍宽大包裹着她的身躯,显出几分?弱不经风,可她知道这女子可一点也不柔弱。
“和公主有关系吗?”她轻抬眼眸,眼里没有愠怒很是平静,连语气也?很平静。
喜姝知道她没有生气,所以笑道:“自然有关系, 你若不喜欢他?,我就缠着他?不放, 你若喜欢他?, 我会酌情考虑一下, 再缠着他?不放。”
繁芜的脸色终于变了, 皱眉问她:“你们垠垣没有男人可以让你喜欢了吗?”
喜姝睁大眼睛,仔细想了想:“确实没几个我喜欢的。”
“你这女子究竟喜欢了多?少个人?”繁芜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喜姝一手撑着下巴思忖着:“以前也?就喜欢过一两个吧。”
“……”繁芜哑然,无法?理解。
喜姝微皱着眉问她:“你难道没有喜欢过旁的人?”
繁芜:“我哪有闲工夫喜欢旁的人。”
喜姝实在不解:“你都快二十岁了,没有喜欢过人是不是不太正?常。”
“我觉得你才是不正?常。”
“……”
二人间的对话?,让一旁的婢女汗流浃背,生怕她二人打了起来。
至菡萏台,喜姝让婢女取了十来盒药膏来, 也?给她仔细介绍了每一盒药膏的用处。
繁芜只觉头?疼,她捏着药膏问喜姝:“为什么一天要涂这么多?。”
“你想不留疤, 自然要不怕麻烦,若是容易,那?就不会有人千方百计想要除疤了。”喜姝说完抿了一口茶,“我就不送你了,让婢女带你出去。”
繁芜接过婢女整理好的药盒,起身离开。
她刚走出几步,转头?看向喜姝,淡声道:“你以后?,离他?远点。”
喜姝挑眉:“你什么意思?”
繁芜盯着她的眼,笑道:“他?不适合你。”
喜姝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你会说话?,与许多?人不同,我不与你争可以,那?你告诉我我的出路在哪里,我也?这个年纪了,还是带着我哥的任务来长安的,现?在很不好交差。”
“我与你认识有几年了,我就直说你的性子我喜欢,你既诚心想让我献计,那?我给你想一条出路,明日太学门前见吧。”繁芜说完转身离开菡萏台。
喜姝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送繁芜的婢女去而复返后?,询问喜姝:“公主,她说的您真的能信么?”
喜姝冷道:“她说的总比这皇城中其他?人说的可信。”
“为什么呀……”婢女不解其中意。
喜姝:“因为她还有几分?真性情。”
婢女抿唇依旧皱着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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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太极门前。繁芜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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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见到喜姝带着一个婢女等候在那?。
繁芜走过去:“公主如?此诚心,本官此计不会让公主失望的。”
“那?你说,是让我选谁?”
“郑冯之子郑迟年长公主一岁,他?至今仍未娶妻,公主如?此性情可入将门。郑迟常年在军营,也?不会约束与你。”
更?重要的是郑迟是明王的人。
“我以为你说是哪个侯爷哪个国公府世子,呵,一个将军的儿子。”喜姝面露不悦,那?个郑迟她见过一面,外表不差,但她敢保证他?二人谁也?看不上谁。
“公主还是不信我,既然不信我,也?没法?再说下去了,告辞。”繁芜转身向学士殿的方向走去。
这时往来的人变多?了,喜姝碍于颜面也?未想去追,转身走了。
繁芜去学士殿呆了一个时辰后?,又随贺兰大人的弟子去太学听课。
去了太学方知,她得和一群十来岁的世家公子小姐听课,顿时失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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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由不得她不去,这是贺兰大人吩咐的,让她去甲字一班报到,年底还得随这群人一起考试。
坐在甲字一班的课室里,繁芜阴沉着一张脸,活到这个年纪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这群少年打量着她,过了一会儿甚至议论起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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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认识她吗?”其中一个紫衣少年问道。
这个少年一看便知是所有人里生得最好看的一个,性子也?似乎是最顽劣的一个,他?翘着二郎腿,一开口说话?旁的人都不敢不回答他?。
或摇头?,或回答他?“不认识”。
少年皱眉:“真有意思,你们一个也?不认识她?”
有个世家贵女,颤声问他?:“叶六合,你难道认识她?”
叶六合冷笑道:“我不认识才问你们的啊。谁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参加宴会,你们既然每场宴会都不落下,怎么会没人认识她?”
“……你这么打听她做什么?是因为她好看?”有人弱声问他?,问完了低下头?不敢看他?。
少年漂亮的眉头?猛地聚在一起:“瞎说什么!我见过比她还好看的!”
其实他?没见过比这人好看的人,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下意思的,又向那?女子的方向投去一眼。
这时猛然触及她的眸光,他?骇然收回目光,一张俊脸胀得通红。
一个小弟连忙给他?扇扇子:“叶大哥,瞧把你热得,脸都烧起来了,去去去,别围着了,把我大哥热到了!”
围着说话?的人陆续散去回各自的位置。
他?们也?忍不住向那?女子看去,她是真好看……
叶六合那?位扇着扇子的小弟陡然想到一点,不禁收了扇子,坐至叶六合身边小声说:“大哥,你看她不是和殷大人穿着一样的衣衫吗?那?她就该是女学士,女学士里她这么年轻的绝对少之又少,等会一查就知道了,你等着。”
他?分?析一通后?,很快站起身往外走。
没一会儿去而复返。
“大哥,这位就是二月时封的那?位女学士,听说是什么朝议郎的妹妹,我也?不认得那?朝议郎是谁,直接打听了名字,她叫繁芜。”
“姓‘繁’?”叶六合挑眉。
魏冰摇头?:“这就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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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芜刚看完中庸第十段,再抬头?时,听到那?两个少年还在议论她……
从?议论她的名字,到说起昨日有大人在学士殿训她的事。
“学士殿大人说她目无兄长忘恩负义,方才外面也?有人在传她的事。”魏冰一屁股坐在桌上。
叶六合掀眸看向他?:“你给我下来。”
魏冰吓了一跳,赶紧坐回座椅。
手里转着的毛笔一停,繁芜忍俊不禁。
正?这时殷大人进课室,一时课室内安静的能听到呼吸声。
殷大人是贺兰大人的女弟子,时年二十九,她是太学里专授四书五经的女学士,她的经学研究在魏国很出名。
当?初姜曳也?是听她的讲习,只不过姜曳还没有读完四书五经便回去了。
……
再之后?竹阕乙消失了许多?日。
繁芜每日早出晚归,未等到竹阕乙的信,便只当?他?是回苗疆去了,她知道合部还有战事,若是回去也?在意料之中。
等到五月末,她方收到竹阕乙的来信,果然是因为合部的事,因为战事匆忙他?走的急,也?未留信件给他?,等战事消停,方让竹部线人带了信给她。
战事之后?,合部被毁的城寨需要重建,他?暂时无法?赶来。
繁芜看完信也?未曾想回信,等到六月初三时,方后?知后?觉的思念起他?来。
于是提笔写信,半晌也?只落笔一句:心似双丝网。
可当?她写完这几字,又将那?纸揉成了团扔进了焚香炉里。
她放下笔,踢掉脚下的绣鞋,向床榻走去。
大抵是太学待得越久,日渐失去往日那?份的天真烂漫了。
她躺在榻上,看着头?顶的彩色纱幔,陷入沉思。
谢长思,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困我于长安,与豺狼虎豹之流博弈,我往昔的欢喜,今时竟然会觉得矫情……
她闭上眼眸,她想一个太学都能压垮她,果然她还是好玩的性子,什么博览群书不过是在竹部的府院里打发着时间罢了……
若深究其缘由,其实也?是因为有竹阕乙,那?些枯燥的知识才会变得有趣,才会那?么喜欢看书。
不知什么时候她睡着了,再醒来时窗外天还是黑的,桌上的蜡烛烧得只剩下小半截。
她起身喝了一口茶水,仔细听了听外边的鸡鸣声,应该是五更?钟了。
她睡不着了,起身洗漱穿衣,等再看完一遍《大学》,天已彻底亮了。
她离开小院锁了门,撑着伞向长安西市走去。
她第一次来寒梅阁时,掌柜便记住了,今次她再来吃早膳,掌柜已知晓她的喜好,这女子似乎很喜欢吃他?们的牛肉面。
她要了两碗牛肉面,刚动筷子,只见外边传来惊马,那?少年冷声骂了一句:“看不看路,吓到小爷我的马了知道吗?!”
那?人道了歉悻悻地离开了。
没一会儿,少年栓了马,快步踏进寒梅阁。
听少年的声音,繁芜便认出了是谁。
叶六合,当?朝丞相的长孙。
这位叶丞相在朝中的权力可以说比谢启都大……
叶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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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抚养明王弗玉长大的人,也?是一手帮谢启除掉北魏的人。
那?日王祎说他?不是陪弗玉最久的人,起初她以为是仪胥,那?时她遗忘了叶临渊。
叶临渊虽官至丞相,但他?深居简出,除了早朝其他?一概不会参与。
她也?不曾想过,叶丞相会有一个这么顽皮的孙子。所以在知道这少年姓叶的时候,也?未将他?与叶临渊联系在一起,后?来过了好多?日子,她才知道他?是叶丞相的孙子。
叶六合察觉到有视线落在他?的身上,他?迅猛地顺着目光看去,与繁芜四目相对,他?怔然间很快就败下阵来。
仓惶收回目光的同时,叶六合愤然想,怎么会在寒梅阁吃个早膳都遇到这女子。
他?闷闷地撩袍坐下,刚翘起二郎腿,寒梅阁的伙计便上前来:“叶小公子,还是以往的菜式?”
叶六合又瞥了繁芜的方向一眼,小声问伙计:“她吃的是什么?”
“牛…牛肉面?”伙计答。
知道答案的叶六合有些无语,往日里最不爱吃面了。但他?又觑了一眼繁芜,见那?女子吃了两碗……
他?皱眉:“上一碗来尝尝,其他?的还是和原来一样。”
“好嘞。”伙计笑着离开了。
叶六合没等太久,他?的牛肉面来了。
看着漆黑瓷碗中火红的汤,他?暗自皱眉。
似乎是挣扎了片晌,他?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
大约是繁芜吃完半碗的时候,叶六合吃光了一整碗,还叫来伙计再来一碗。
繁芜暗笑道:还好,与这小子口味能合得来,既然如?此,还是能有些共同的话?题的。
叶六合吃完第二碗的时候,陡然意识到什么,他?放下筷子,向繁芜走来。
繁芜刚喝完一口汤,看见桌面上投下的阴影,她抬起头?来。
少年的清眸盯着她的,厉声道:“繁芜大人,你在此是在等我?”
不愧是丞相长孙,警觉还是有的。
是,她在等他?。
她想与他?成为朋友。
没有别的原因,只因为他?的爷爷是弗玉的心腹,是弗玉最为信任的人。
而他?的大姑姑还是上一任明王临忞的正?妃。
弗玉是嗣子,就是过继给叶六合的大姑姑。
真论起来弗玉的表兄弟是叶六合。
因为弗玉喊他?大姑姑一声“娘亲”。
这世上弗玉只与叶六合论亲疏,不会与其他?人论亲疏。
从?叶六合被教养的如?此骄纵,便能看出弗玉对这位表弟的纵宠。
繁芜笑道:“我只是喜欢到处找寻好吃的,正?巧发现?寒梅阁的牛肉面不错。”
叶六合咬牙切齿,这女子说谎,她就是来此“偶遇”他?的。
见她不承认,叶六合付了钱便快步离开了。
寒梅阁外传来骏马嘶鸣声,那?少年已扬鞭策马而去。
……
太学,课室内。
殷大人已开始讲习了,叶六合抬眼看向靠窗的那?个空位,那?女子还没来呢?不待他?皱眉多?想,课室外头?传来吵闹声。
好多?学生已翘首向外张望去。
“是出了什么事?”魏冰连忙询问站在窗外的隔壁班的学生。
“那?位垠垣公主在太学门口拦了繁芜大人,二人似乎是吵起来了。”
第 103 章
“喜姝, 你让我?看清了一点,别插手?任何女子?的婚事。”繁芜的声音愈发冷厉,看着喜姝的眸光发寒, “本是你问?我?的, 也是你说你在此数年,需要有个结果?, 你既是想嫁人,我?给你提的那个人你觉得不行作罢就好,如今一次献计,倒是把我?当仇人了!罢了,我?不奉陪了,你以后也别找我。”
她说着转身?离开,宽大的青袍被风吹得拂动, 只觉顷刻间细纷纷扫向面颊的雨点似乎变多了。
等繁芜走远了,喜姝的婢女忍不住问喜姝:“公主……您昨日不是才说那女子?是为你着想吗, 今日为何要来太学闹这一出?”
喜姝看着繁芜远去的背影, 叹道:“这一出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繁芜那番话也是帮我说给其他人听的, 她知道我?的难处。”
若她要嫁给郑迟,就?得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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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芸虽是陈王妃,但郑冯郑迟父子?效忠的人不是陈王啊。
垠垣小国终有归入大魏的一天,她如今得为自己谋划了,而不是为她的兄长。
旁人都?知道繁芜是谢长思?提拔上来的人,今日她与繁芜成了“仇人”,也是渐与谢长思?疏离。
旁人也只当她们姐妹决裂是因为情, 是因为谢长思?。因为垠垣公主喜姝来长安想要嫁的人本是陈王。
…
课室内,叶六合见那女子?将褐黄的油纸伞放在门边, 敛了敛衣袍走进来。
离得这么?远,叶六合也能?看到这女子?眼眸里的情绪,她不是在生气,是在难过。
和他被府中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孤立时一样的神情。眼眸深处是难过的,却又连自己都?不想承认这种难过,因此面上似平静无波。
他微扬起下颌,轻勾起唇冷哼一声,未在关注于她。
殷大人的课结束了,窗外的雨更大了一些,叶六合的面前?几个少年?聚在一起玩着宝石珠儿,他们攀比着手?中的珠子?。
魏冰盯着桌上最大的一颗呐呐道:“还是我?大哥的最好看,璀璨如星辰……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一颗这样蔚蓝深邃的宝珠儿。”
叶六合却是笑了笑:“这次我?持相反的意见,我?觉得你的好看。”
“啊?!啥??”魏冰忽然坐直了,拿起自己的那颗仔细端详起来。
叶六合淡淡一笑:“盈盈若秋水,脉脉不得语。明净若妆,宝珠整体青绿干净若秋水,最惊艳的是边缘还带着一点胭脂色,像极了美人垂泪时眼尾的胭脂红……”
他不解释时,任谁都?没瞧出魏冰手?中这颗珠子?的奥秘,直到他这般作出解释,魏冰像得到宝贝似的大笑起来:“大哥你说的太对了!绝了绝了!这颗珠子?不愧是我?花五十两黄金买来的宝贝!”
到底是因为魏冰的叫声太大了,繁芜厌烦地皱起眉,以往他们怎么?吵闹她都?不觉得什么?,但现在他这个叫声快刺痛她的耳朵了……
“能?不能?安静点,聒噪死了。”
繁芜将毛笔拍在桌上,笔尖的墨水好似飞溅了一下。
魏冰吓得一个激灵,险些手?一抖摔了宝贝珠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双手?捧着珠子?大气不敢出。
一旁说话的几个少年?也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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噤声。
繁芜没想到她吼一句会这么?奏效,微感讶异,但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还是有点威严感的,至少对这群“孩子?”来说,他们还是会惧怕她的。
想到这里,她暗自点头?。
见课室内突然安静下来,叶六合猛地皱眉,抬头?看向?那几个少年?,又看向?吓得不敢说话的魏冰,他冷嗤:“就?这点胆子?还跟我?混?”
魏冰不知他为何突然这么?生气,挠了挠头?以为他是喜欢这珠子?,便将珠子?递给他:“叶大哥,你若喜欢这珠子?我?和你换……”
他是真心?垂涎那颗星辰珠许久了。
“你既然这么?喜欢,和你换又何妨。”叶六合说着将那星辰珠递给他。
魏冰懵了半晌,再开口时甚至觉得舌头?打结:“大哥,你说的是真的?”
叶六合长眉一挑,只差踹他一脚:“我?几时说过谎?”
魏冰是垂涎星辰珠有半年?了,可今日叶六合要与他换,他又想自己手?中这颗或许是真的好……他心?生不舍,但到底还是换了。
因为他知道,经?过叶六合的手?的珠子?,他拿出去能?卖出几倍的价格,况且这星辰珠品相也是上上品。
魏冰将自己的珠子?放在桌上,小心?翼翼道:“大哥,我?真的换了。”
叶六合“嗯”了一声,在魏冰拿起星辰珠的同时,他也拿起魏冰的珠子?,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颗珠子?,他眯眸道:“这颗以后就?叫‘美人眼’吧。”
繁芜只是突然听到叶六合此句,心?觉这名字说不上来的好,便看向?他的手?。
她并不懂世家公子?们“斗珠”的乐趣,但这刹那间也为那颗“美人眼”感到着迷。
“繁芜大人似乎很喜欢这颗珠子??”少年?说话间,将手?指间的珠子?握于手?心?,微偏过头?看向?繁芜的放下,目光冷漠且阴鸷。
他不过十一二岁就?拥有这样的眼神,让繁芜心?下一紧,她皱眉看向?他,此时才见到课室里那些十来岁的贵女也在看着他。
大抵女子?孩们都?是喜欢那颗“美人眼”的……
少年?虽冷清,却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如他一般年?岁的少年?倒是没有他这般细腻心?思?,更想不出“美人眼”这般温情婉约的名字。
繁芜顿时觉得这人多了几分有趣,他顽劣骄纵,他目中无人,他不服管束,却又有如此细腻的心?思?,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实在有趣。
繁芜笑了笑,淡道:“小公子?手?中这颗珠子?确实好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她也这么?说,魏冰开始怀疑人生了,看着手?中好不容易得来的星辰珠,又惦记起“美人眼”的好了。原本没有觉得后悔,此刻是越想越有些后悔……
“繁芜大人你喜欢这颗珠子??”他似问?非问?,又轻轻松开手?掌心?,瞥了一眼掌心?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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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芜微皱起眉,显然她在思?考少年?是什么?意思?,很快她听他继续道:
“繁芜大人若是喜欢,不如和我?打个赌?若是你能?赢,我?将这珠子?赠与大人。”
旁观的学生未听到他们最后的赌注是什么?。
只是见到女学士与叶六合出去了。
魏冰跟出去没几步路,便被赶回来了。
有贵女压低声音问?魏冰:“魏冰,你有没有发现叶六合对繁芜大人不一样。”
魏冰挑眉,狐疑道:“怎么?个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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