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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叫住顾屿,半天也没出声。

    周围闹哄哄的全是人,一簇簇目光都发出“这俩是不是又要打架”的疑问,顾屿也无奈问:“学长有什么事?”

    沈烬憋着气,冲口而出道:“你,你赶紧回家,不然待会有人要强吻你。”

    “……你在说什么?”顾屿却不信,“我还有两张卷子没对完,对完再走。”

    沈烬着急万分,上前一把拽住他手臂:“反正你现在必须走!”

    周围不少目光投过来,还有人起哄沈烬:“哟,沈师兄,你不会也是来表演表白失败自虐的吧?”

    沈烬还没开口,顾屿先怼那人道:“自虐?我看他揍也能把我揍服。”

    起哄的那些人窃笑着躲远,顾屿这才低头继续看沈烬:“放心,就算真有人打算强吻我,我也能躲开。学长不要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反应迟钝——我、我不过是后跳投篮,都能撞倒你。”

    “……”沈烬满头问号,“这你都记仇?受伤的人是我好吗?”

    顾屿嘴角下沉,随后垂眼看了看他膝盖,问:“膝盖上的疤……褪全了吗?”

    沈烬立刻骄傲地捞起裤子露出一截洁白漂亮的小腿,说:“差不多了,你看。”

    但顾屿却立刻红了耳朵气得移开视线:“问问而已……没让你给我看。”

    沈烬松手放下裤腿,一脸悻悻。顾屿继续说:“没别的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这时沈烬身后又有人怯生生想找顾屿说话,这刺激得沈烬再次叫住顾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打算说什么,只好道:“8号那天晚上8点半,你来学校西门,我……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夏日的8点多刚好天黑不久,他想,不论自己要说什么,到时候单独见了顾屿,自然能全部倒出口。

    他即将离开这所待了六年的学校,不出意外的话,此生他和顾屿都不会再有多余的交集,所以冲动之下,他只想给这个故事画一个完整的句号。

    “8号晚上8点半,学校西门?”顾屿确认了一遍时间地点,问,“有什么话不能在你聚餐附近的地方说?”

    “不,不行……”沈烬倔得很,“必须在学校。”

    那是他们相遇的地方,也该是故事结束的地方。

    说着他犹豫抬头看顾屿:“你,你能来吗?”

    印象中,明月大街距离学校不算近,顾屿果然回答:“看心情。”

    沈烬低下头,委屈得双唇抿紧,不过这时,顾屿却忽然补充:“也行,我答应你,没什么更重要的事情的话,我会来看看的。”

    沈烬一下松开嘴唇,压住满心满怀的雀跃欣喜,故作平静地点点头跑了。

    漫天纸屑飞舞在盛夏的夕阳之下,上楼的路上沈烬脸上全是胀红的羞涩和淡淡不舍,但那一刻他想,不论到时候自己能说出什么来、顾屿又会如何回答,至少他都已经做到了那四个字——不留遗憾。

    前路光明绚烂,无论未来他在何方,这六年都将成为他一生最珍贵的回忆。

    而在这回忆里,顾屿将身着那套深蓝色的校服站在最灿烂的霞光之下,永远眉目清冷,永远是温柔多情的少年模样。

    或许,这本该是故事最后的结局。

    可那一夜沈烬聚完餐早早赶到校门口,却始终没能等到顾屿。

    起先还有三三两两逗留合影的人问他怎么了,后来连学校工作人员都散得七七八八,他从紧张犹豫到疑惑忐忑再到失落难过,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捱过那几个小时的漫长等待的。

    最终顾屿并未出现,反倒是雷鸣闪电突如其来,沈烬抹着脸上滑落的雨水又倔强地等了一阵,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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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确定顾屿不可能再出现,他才麻木地动动脚步,离开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校门。

    他知道,他该回家。

    可那个家根本不关心他是否打算回去,昨天,母亲还在考试期间动手打他,责骂他没有及时送弟弟去医院。

    气候已经入夏,但夜雨仍然冷得锥心刺骨,浇透了沈烬沉重不已的身体。

    他甚至不敢去想,为什么顾屿既没有来,也没有联系他解释一声缘由。

    无非是有比他更重要的事,也无非是觉得他等等就回去了没什么需要解释的,两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友善的关系,顾屿也从未答应过他一定会来。

    雷鸣声让沈烬稍稍回过神,怎么都骗不了自己:或许,这个所谓的“不留遗憾”其实并不重要,顾屿没来赴约就已经是答案了。

    那天深夜,他拖着灌铅般沉重的腿一步步走在雨里,试图到街边找一家还开着的店买把伞,可黑暗的街道上,却有几个alpha盯上他,并从身后偷袭将他拖入巷道,意图拽他进一处老旧的廉租房。

    这样的雨夜,竟然有omega独自在街上晃荡,对这群不学无术的alpha来说几乎是“意外之喜”。

    那天,沈烬拼命压抑着本能的恐惧挣扎起来,双方打得头破血流,沈烬不可能一个人随随便便干过三个alpha,但也没那么容易被制服。

    至少,在那三人拖拽失败、试图就地往他嘴里塞东西时,他把握住一秒的机会挣脱跑出巷口,成功让人注意到动静,救下了满脸雨血模糊的他。

    随后他被送进医院,第二日母亲才不情不愿赶来,破口大骂是他自己不要脸。

    后来的日子里,他淋雨造成的感冒恶化为肺炎,没住几天院就被父母带出医院送往乡下,整个暑假都和小曾祖父待在一起。

    老人识得孩子眼中的绝望,总是拿刻着皱纹的手抚摸他苍白的脸,给他做好吃的、带他去镇上找医生、咿咿呀呀地陪他看电视上五花八门的节目。

    直到最后,沈烬也没有和顾屿再提此事,正如他俩最初在考场上相识时那样,一切都只是沈烬自己的事,顾屿其实并没有做什么。

    沈烬死也不愿承认自己会倔到发蠢等了几个小时,他宁愿和顾屿一样默认,这就是小事一桩,见不见面没什么重要的,他不过是在校门口等了顾屿10来分钟没等到人,就回去继续和同学唱K喝酒了。

    作为死对头,这才是他们的故事该有的,最正常的结局。

    高三那年,沈烬凭借拳头够硬撑过来一次,但此刻呼啸的寒风里,他的声音却阵阵虚弱,整个人都挣扎得越来越无力。

    无边无际的黑夜压得人喘不过气,他的大脑空白一片,已经无法思考自己即将面临什么。

    滚烫的热浪顺着他眼角麻木地流出来,可正当杜骏瞪着发狂的眼睛终于快要得逞想去拽下他裤子时,一个声音却突兀地刺入了这片黑暗。

    “谁在那边?!”

    寒风猎猎,顾屿的音色带着试探和着急,脚步声也迅速靠近了。

    杜骏吓得浑身一抖,他赶紧压死了沈烬试图呜咽的嘴,说:“我是体育系的,在找秦逐,他——他没在这儿。”

    脚步声有了片刻犹豫。

    但因为听到了顾屿的声音,沈烬原本快断掉的呼吸不免再度剧烈颤抖起来,他只觉胸腔中后知后觉涌起了撕裂般的疼痛,为此他立刻拿布满血痕的手去抓身旁的枯叶,弄出了足够的动静。

    信息素的味道迅速蔓延,顾屿马上朝这边匆匆赶来,声音急得像要发疯:“沈烬?是不是你?!”

    是夜混乱异常,严泽没在原本说好的地点附近守到秦逐,反而捡到了沈烬手机,这让他发觉事情不对劲,等他联系上同样困惑的秦逐时,所有人都有点慌了。

    “……我艹你妈。”秦逐在电话里骂人,“沈烬那个b说什么你都信?!真是我要面对杜骏那傻逼,他怎么可能去睡觉?”

    严泽一懵,赶紧让队友联系民宿老板,老板果然说房间里根本没人休息——几个人慌乱异常,立刻扯着嗓子搜寻沈烬下落,等他们找到人时,手电筒映出的画面远比想象中乱。

    断成一片的矮树丛里,杜骏被凑得不轻的样子,上衣都扒没了大半,人也倒在一旁,一手压着小腹下方、一手抱着脚踝嘶叫。

    严泽见他鼻子嘴角都在流血,正想过去看看他怎么了,可另一个身影却在这时闯入众人视野——谁也没想到顾屿会抱着瑟缩的沈烬撞开他们,径直要下山。

    浅淡微光里,顾屿眉骨淌血,眼底有如凝结着三尺寒冰,似乎根本不屑和他们说一句话。

    “顾——”严泽想问个究竟,顾屿则唇齿冰冷,只留给他两个字:“滚开。”

    严泽闻到一股甜腻的奶油香气,心里瞬间涌起不详的预感,他顾不上去追顾屿,而是马上和其他人一样围到杜骏身旁,厉声问:“你怎么了?”

    杜骏抱着腿低叫着回答不出,很难说他是脚踝废了,还是下身某个地方废了。

    严泽终于怒不可遏,一把抓着他肩膀将他提起来,问:“你他妈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肮脏的信息素气味几乎已经给了严泽答案,但他还是想亲口听眼前这个少年说一声,我没有。

    遗憾的是,杜骏躲避着他的目光一个字也答不出来,这让他的怒意直冲脑门,当即扇了杜骏一巴掌,问:“你他妈出息了?啊?当初是你声泪俱下告诉我,你没有——”

    其实,游泳队的人都知道沈烬、秦逐和许停云的人品完全可信,但无论如何,当初他们都无法相信才17岁的山村少年杜骏真能干出那档子事。

    所以他们还是选择了信任兄弟,权当电竞系的人眼花认错,这是他们唯一能接受的“真相”,可现在,杜骏的行为无疑是把所有人的信任踩在脚下狠狠践踏。

    “你对得起谁?你想过你奶奶吗?!她没日没夜编几个簸箕就为了卖钱供你上学,她眼睛都快瞎了!”

    严泽眼眶发红,想起那个老人千里迢迢赶来学校差点给院领导下跪,院领导也是看他们孤儿寡母可怜,杜骏才没有被直接退学——可老人却不知道,这孩子其实早已走上了歪路。

    同为alpha的严泽比谁都清楚,这种事有一次就有一万次,是绝对不能姑息的。

    “副队,我错,我错了……”杜骏泣不成声,似乎已经从疯狂中清醒过来,试图乞求原谅,“哥,求你们,求你们不要告诉学校……”

    他全然没了刚才自信满满、警察来了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只知道向严泽服软。

    “我告不告诉学校有区别吗?”严泽强压怒火,找队友拿过手电筒照向他脚踝,说,“你这跟腱被踩成这样还能用?就算不影响平常生活和训练,也会影响比赛。”

    他不用想,就知道顾屿发疯般的狠是故意的。

    杜骏还想告状:“哥,是,是那个顾屿——”

    “还听不懂我意思?”严泽踹开他,说,“滚出游泳队,人证物证我们都会交给院里,学校会公平评判你的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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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簌簌风声里,凄切的请求一声接一声响起,严泽却狠了心不想再听一个穷孩子多年训练的不易,而是带着其他人下了山。

    离民宿最近的医院设在清云山的半山腰,赶往医院的路上,开车的是民宿的beta老板,顾屿则在后排搂紧仍然发抖的沈烬,试图用临时标记的方式做出一点安抚。

    刚才他们已经给沈烬打过一针抑制剂,可信息素依然浓烈不散,加上沈烬身上全是伤,顾屿只能先带他去医院。

    他知道他很难受,却无法不顾他的伤满足他。

    杜骏踩了沈烬右手,如果不及时处理留下什么后遗症,恐怕沈烬这辈子都没法再碰他的电竞了。

    好在顾屿做出临时标记和手上安抚后,沈烬终于镇静几分,只是手还紧紧抓着他衣服挤在他怀里,压抑着不肯哭出声音。

    无边夜幕里,顾屿拥着沈烬,滚烫的眼泪不觉已滑落到下巴,他无数次试图张嘴安慰沈烬,可事实上他却连一句“别怕”都说不出来,甚至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自己总是没办法保护好对方。

    第54章

    诊院里,灯亮得晃人。

    秦逐和许停云匆匆赶来,事情折腾到凌晨两三点,沈烬总算有了几分清醒的意识,医生也说其余的都是外伤,包扎好了可以回去休息。

    至于指骨的骨折,铝板固定后还需四五周才能拆除,好好配合功能锻炼的话,也不是不能恢复如初。

    他们报了警,其中一个民警来了医院,一直等在一旁。

    “这件事涉及到的药物不是一般渠道可以随便买到的。”医生整理了一些资料交给民警,“这是我们这边出具的证明,包括他受伤程度的。”

    民警点头收好报告,和医生一起去找顾屿一行人:“我同事在山上,刚才说有进展。”

    接着她看看沈烬,问:“先带他回那间民宿休息?可能也要问他两句话。”

    顾屿强忍情绪反复和医生确认情况,他只想带沈烬去市中心的大医院从头到尾再检查一遍,但山路颠簸,沈烬看起来又疲累不堪,他只好先接受民警建议,以便沈烬能就近休息。

    民宿的灯光从上到下亮着,他们到时,杜骏已经在警车上。

    “都是C大学生。”走在众人身旁的民警说,“我认识你们校长——以她的治校风格,你们这位同学恐怕是要被开除了。”

    停顿半秒后,她继续道:“口误,我的意思是,这位犯罪嫌疑人。”

    很快,她就和同事带杜骏下了山,对方身上同样带了伤,可能也需要一些鉴定。

    留下来的民警到沈烬房里询问了几句话,但也并未多做盘问,只说:“注意安全——好在我们运气不错,在山里发现一个粉色卡包,里面有余留的违禁药品,过后可能还会找你们比对一些细节。”

    说是运气,其实要在雪夜的山中搜寻到证据十分不易,顾屿想起身道谢,对方却笑了笑,示意他不用:“你家omega很聪明,他好像趁犯人不注意录了一段音,虽然不能作为实质性证据,但相信会为案件审理提供帮助。”

    随后民警去了楼下找民宿老板,临行前摇头感叹了一句:“快一米九的性侵犯alpha,居然用粉色兔子卡包……?”

    房间内,只剩顾屿杵着坐在那儿,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被无边的自责和后怕淹没,只能一遍遍安抚沈烬,照顾对方先睡觉。

    今天的意外来得突然,沈烬想必也受了挺大惊吓,没一会儿就蜷在他手边,闭上了眼睛。

    顾屿打算再看看沈烬右手伤得如何,可刚一低头,他便感觉自己脸上又有泪水滑下,这吓得他赶紧确认了一遍沈烬有没有惊醒,随后才用力蹭了蹭湿润的眼眶。

    夜色寒凉入骨,其他人陆续上楼来看沈烬怎么样了,顾屿并未拒绝,而是调整好表情开了门,让他们尽量小声点。

    一群人缄默无言,就连秦逐也靠墙僵站着,难得说不出什么话。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提出的设想原来是如此异想天开。

    如果真由他来面对发狂时的杜骏,那个高大的体育生大概两下就能把他治得服服帖帖。只要对方动作够快或是像今天一样一时兴起带了药换个地点,整件事的危险性不言而喻。

    他没见过alpha真正暴力相向的样子,还以为撑死被多揍两拳而已。

    他原以为,只要能抓住杜骏不让对方再祸害人,这也不算多大的代价。

    可如今,沈烬的擅作主张却有如救了他半条命。

    他脑子发乱,不知道如何面对眼前场景,反倒严泽咬咬牙关,一边和电竞系的几人道歉,一边懊丧得攥紧了拳头,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说:“我他妈就不该答应你们玩火。”

    严泽屏住呼吸看向地面,低低对身旁的秦逐继续道:“沈烬能跟我动手的水平都被弄成这样……如果按原来的计划由你去冒险,你不被那逼崽子两巴掌扇晕我跟你姓。”

    他原本相信老实孩子杜骏不至于动手,否则他绝不可能配合这种事,可如今现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以至他一想起去年那个美大学姐的眼神,耳朵就耻辱得阵阵发烫。

    秦逐闻言回过神,赶紧踹了他一下:“小声点傻逼。”

    可一旁的贺森洲却听得一清二楚,他立刻蒙了,双手抓住秦逐问:“什么叫你去?”

    秦逐躲开视线答了句“关你屁事”,贺森洲却不依不饶,一定要他讲清楚。

    秦逐就知道自己当初不该捡这种笨蛋小狗回家,他紧张地看一眼顾屿,低声斥责贺森洲:“能不能闭嘴……你到底怎么考上C大工科的?!”

    “……沉迷游戏又不想复读所以考上了。”贺森洲皱紧眉回答,“不然我去清华了——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秦逐只恨自己手里没有一把价值3288金币的法穿杖,“别逼我再给你一巴掌。”

    顾屿原本情绪消沉,根本无暇他顾,可此刻他却在浑浑噩噩间模糊听见他们对话,不由疑惑地转过头,用眼神询问真相。

    秦逐和许停云立刻避开视线,顾屿只好看向他并不想看的严泽,问:“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严泽张张嘴,投给秦逐一个犹豫的求助眼神。

    不等秦逐编出说辞,顾屿先问:“难道……这不是意外?”

    顾屿本以为,沈烬是在找秦逐的时候到处乱跑和其他人分散,才会遇到杜骏。

    若非那个奇奇怪怪的紧急电话打来又挂断,而顾屿又刚好迷了路在附近,后果可谓不堪设想。

    空气瞬间紧张起来,几个人的沉默让顾屿拧起眉头,没思考多久就拼凑出了那个答案。

    “所以根本不是意外,对吗?”顾屿喉结发抖,音色带着刺骨的寒冷,问,“你们——包括沈烬在内,从一开始就刻意瞒着我,并且还想等杜骏主动送上门,对吗?!”

    其他人都不敢接顾屿的话,唯有贺森洲反应过来,紧紧拽住了秦逐手臂:“你们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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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是我脑子有问题。”秦逐欲言又止,竭力向顾屿解释,“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我出的主意,随便你怎么骂我都行。”

    顾屿咬着牙,只觉眼底再次汹涌起了阵阵酸疼。

    他并未骂秦逐什么,而是转头看向沈烬紧闭的眼睛,呼吸颤抖得几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房间里久久蔓延,直到沈烬动了动指尖睁开眼,其他人才抬了抬头,没有继续僵在原地。

    昏黄古朴的灯光下,沈烬迷迷糊糊醒来,视野原本还有些模糊。

    直至隐约察觉顾屿双眼发红,他才慌乱起来清醒几分,不知道对方是生气了,还是哭了。

    第55章

    “顾屿……”沈烬喊着顾屿名字,不知如何安慰。

    药效褪了,他睡了一阵醒来,精神恢复了不少。

    身上的外伤对他来说还不如高中瞎混时和人打架来得严重,他仰卧起坐轻松直起身,心疼得只想去摸顾屿额头的伤。

    那是顾屿帮他教训杜骏时留下的,可顾屿不知为何避开,声音低得像被淹没:“这就是你说的……周六有很重要的事?”

    沈烬抬起的手顿在空中,其他人的表情告诉他事情不妙,他赶紧舔舔干涸的嘴唇,先认怂:“我不是故意瞒你的……”

    顾屿声音艰涩,反问:“这也能叫不是故意的?”

    旁边好几个人看着,沈烬没办法,习惯性扯起笑容想道歉遮掩过去。

    可顾屿见状反倒攥了攥掌心,睫毛颤动说不出话。

    沈烬这才注意到顾屿的手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微微发着抖,根本不受控制。

    沈烬愣了愣,慌忙解释:“本来按我们的想法,这种情况绝对不可能发生,严泽他们就在附近,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没想过……一个alpha有可能随身带着乱七八糟的药?”顾屿抬起眼,那双原本清冷锐利的眼睛此刻不仅疲惫异常,周围还微微泛着红肿,似乎已经累得透不进光,“从前是啤酒瓶……这次是药,下次还有可能是便携的刀……谁敢反抗就一刀捅死谁,你以为这种事alpha做不出来?”

    周围没人敢说话,顾屿忍了忍没哭,一字一句继续问:“拒绝了我们的约会做这么危险的事不和我商量……甚至在这里碰巧遇到,你都不打算告诉我?”

    “你笃定严泽他们在周围,人就没事……凭的是什么?他们是你什么人,还是和你有什么过命的交情?杜骏要真掏出把刀来……谁又能真不要命救你?”

    沈烬一个字答不出来,秦逐着急上前半步劝道:“顾屿,你别这样……是我考虑不周,本来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问题——”

    严泽舔舔嘴唇,也开口说:“作为alpha我没尽到责任,我们游泳队的错,和沈烬没什么关系。”

    可顾屿听不清他们说话,只是用微红的可怜眼睛看着沈烬:“……他们都认为我在怪你,可我只是想问,如果今天我不在这儿……你觉得这样瞒着我的后果是什么?”

    一圈圈干枯的灯光里,顾屿声音颤抖,快压不住那隐秘的哭腔,沈烬唇舌僵硬,千言万语都变成了同一句话:“我……怕你担心。”

    “是……你怕我担心,我当然知道你怕我担心……”顾屿竭力忍住眼泪,往回抽了抽手,“所以……明知道我会担心,也明知道危险,还是要瞒着我去做——”

    空气逐渐沉重,沈烬动了动嘴唇,音量枯竭答不出话,顾屿低头迅速擦了一下眼睛,声音黯然:“你看,你还打算周日和我见面吃饭……到时候是不是想告诉我,你挨揍留下的伤只是不小心摔的?你有你的想法,我没有任何立场怪你,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很多余。”

    沈烬懵在原地,拼命想出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顾屿站了起来,眉眼隐藏在暗淡的灯光阴影里:“也许那天严泽发的微信也没说错……这是你们的事,和我无关,他们都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只有我,是唯一的局外人。”

    沈烬自知有错,却没想到顾屿转过身去,真的要走。

    那个背影落在他眼里,仍如这些年他在追逐路上看到的样子,似乎从未改变。

    这让沈烬一时恍然,慌忙问:“你要去哪儿……”

    许停云赶紧拉着秦逐和严泽出去关上了门,寂静的客房里,只剩顾屿哑着疼痛的喉咙回答:“学长什么都不告诉我……我去哪儿,好像也不一定非要告知学长。”

    灯光模糊,沈烬咽了咽嘴里枯涩发苦的味道,垂下了手不敢出声也不敢动。

    或许,他就这点出息,怕再做错什么事说错什么话,顾屿就真的不要他这个大麻烦了。

    几秒后,顾屿往门口走去,沈烬无措地望着他,想哭却说不出话。

    那个瞬间,他发觉七年过去了,自己还是只有这点本事,似乎只要一看到顾屿,就永远说不出想说的话。

    寒夜寂静,这好像是他喜欢顾屿的第七年,也是他自欺欺人的第七年。

    所谓从今年中秋那个拥抱才开始的喜欢,都不过是他骗自己的借口——其实,所有从未宣之于口也不敢面对的,都是喜欢。

    其实三天两头找你麻烦,不止是记着旧仇,还是想吸引你的注意,我老是说不过你、犟不过你,可我就是忍不住主动招惹你。

    其实总是吃醋,很怕你回应别人的喜欢,所以一有空就到低楼层的教室外找你,哪怕有一点“震慑”效果,都是好的。

    其实知道你给的巧克力过期了,但还是满心欢喜尝了两个,哪怕会胃疼会口干,也把它们好好收藏起来,像收藏此生珍宝。

    其实七夕时,我蹲守在你家附近只是想远远看看你,根本没那个勇气把买的礼物送出手,后来看见你和你温柔可爱的青梅竹马一起出现,我难受得无以复加,又偏偏气不过,非要上前说打一架。

    我后悔极了,在他的温柔乖巧面前,我更为蛮横不讲理,傻子也知道,你肯定更喜欢他那样的。

    那夜,你并不知道我被他掐出几块血痕,还没跑回家就偷偷哭了。

    你不知道我借着程捷和阮竹的事,想试探你是不是有一丝愿意喜欢我的可能性,那时,你给出的答案在我的意料之中——你绝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天天找你吵闹打架的人,可我还是心如刀绞,再不敢轻易开口。

    你同样不知道,我曾经不那么喜欢自己omega的身份。

    年少时被查出有这样的分化迹象,父母对我的冷漠更深几分,每一天我都在想,为什么我会生在这个世上、迎接成为omega的命运?

    可当我真正分化成omega那一天时,我却意外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痛苦。

    身体的反应难受得我一直哭,但我的脑子却一直想,分化成omega也没什么不好的,信息素的致命影响对你我同时生效,即便你再不喜欢我,都存在着拥抱我、亲吻我,甚至渴求标记我的可能性,这是我分化成alpha或者beta都做不到的。

    也是这一点微弱的可能性,支撑我度过那个除夕,也度过许许多多发情期的漫长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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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以知曾问我,奶油味儿薯片是不是我的初吻,我如实回答他,并不是。

    早在很久以前你投篮撞倒我时,我就硬拉着你去医务室磨磨蹭蹭让你等了许久、并趁人不注意亲过你脸颊边离唇角最近的位置了。

    那时你等得太困倦,正捏着医用棉花迷迷糊糊坐在长凳上打瞌睡。

    我的卑劣和龌龊在那一刻暴露无遗,可我无所谓:偷亲不要脸怎么了,这就算我的初吻,大概,也是我这辈子不敢再干第二次的事。

    我对你的感情是如此拿不出手,以至于我反复擦拭化脓的伤口欺骗自己,那不是喜欢。

    ——高三那年的雨很大,大到他怎么都等不到你,于是他苟延残喘走出了这段无望的漫长暗恋,再见到你时他已经心无波澜,只把你当做一个有仇的普通学弟。

    而后逐渐喜欢上你的人是我,再与年少时脾气又臭又倔的沈烬无关。

    “顾屿,你真的喜欢我吗……?”

    沉重灯光下,沈烬不知自己为何有此一问,只知道这可能是七年来,自己说过最艰难的一句话。

    枯黄的光线压着顾屿的身影,他没有作答,肩膀却微微发着抖。

    沈烬一下回过神来,赶紧低头胡乱抹了抹脸说:“对,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么难听的话……”

    他拼命压下呼吸迅速补充:“你到楼下休息一会儿,找人聊几句天只要不是宋以知是谁都行——也可以买盒牛奶早点睡觉,等明天我们都冷静了,我来找你,好吗?”

    说完他又用力擦了擦眼睛,祈祷顾屿能早点给他回答。

    他很清楚情绪激动时不适合谈话,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再语出伤人,所以,理智告诉他,让顾屿离开一会儿也是好的。

    可他等得眼泪都快憋不住了,顾屿也没有走。

    对方非但没听他的建议,反而返身坐回他身旁,并垂眸捏过他手指,将他的手攥在了手掌虎口里。

    沈烬微微发着愣,一只温热的手覆上他刚被眼泪浸染过的脸颊,轻轻蹭了蹭。

    灯光下,顾屿拿指腹擦着他的脸,似乎想装得表情淡然,却完全藏不住眼中对他的心疼和刚才被他刺伤的难过。

    但好像无论如何受伤,顾屿都放不下他。

    对方甚至一遍遍捻去他眼角残存的小水珠,压住语气里的所有难过问他:“原来……是会这么严重的吗?我脑子急出毛病说重了两句话,学长就会认为我不爱你了?”

    沈烬喉咙抽动还没回答,顾屿就倾身将他拥入怀中,继续说:“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走也不这么大声了,好不好?”

    沈烬抵在顾屿胸膛,仿佛从未享受过这般无条件的纵容和喜爱般,整个人都在一愣后蜷缩过去,赶快双手并用抓紧了顾屿的衣服不放。

    他想道歉,顾屿却反复亲吻他脸侧和耳尖打断了他。

    顾屿声音颤抖,却仍不忘安抚他:“反正很多年以后……我们都变成糟老头子再提起今天时,你肯定会笑我一点小事矫情半天,我也会说不知道是谁缩在我怀里哭了很久,所以——”

    听起来,顾屿也快哭了:“所以学长也只是在说气话,并不是完全感觉不到我的喜欢,是不是?”

    他在害怕,害怕这些年来,他从未让沈烬感受到过一丝温暖。

    即便当年的沈烬再不喜欢他,他也不希望自己隐藏得有这样好。

    那个夏夜的雷雨曾浇灭了他所有的倔强,沈烬是如此讨厌他,讨厌到时时找他事想跟他单挑不说,临毕业了还要骗他单独出来谈话,并借此整治他,根本不来赴约。

    或许,他并没有资格嘲笑贺森洲,当年他站在最害怕的雷鸣里傻等着以为沈烬会来时,又何尝不是条被人抛弃的小狗?

    想必沈烬会和大学新认识的朋友谈论起这场恶作剧,说到当年有个学弟,蠢得真以为谁想在毕业时和死对头说什么。

    他与他的学长的故事,本该从此结局。

    可他偏偏不想就此遂了沈烬的愿,所以他硬生生重新出现在沈烬的人生里,只想问自己的心一个答案。

    第56章

    交缠的呼吸声里,沈烬久久没有回答顾屿。

    答案已然清晰,顾屿若有所失,他头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其实在沈烬心里,他的喜欢是如此不明显。

    无外乎在遇事时出手帮忙,陪人去医院挂个号,又或者花点钱买些小玩意互相赠送,换了任何一个朋友都能做到。

    顾屿很少把喜欢诉之于口,可沈烬不是从小在家人关爱下长大的孩子,他需要别人足够热情坦白,才能明白自己也是被爱的。

    就像此刻,沈烬根本没法回答他的疑问。

    顾屿低头在沈烬肩上蹭干自己潮湿的眼睛,说:“不告诉我实话?”

    等不到沈烬出声,顾屿干脆抱沈烬坐上自己的腿,捂了捂对方湿软的脸颊。

    两人的体型差足够沈烬坐在顾屿腿上被顾屿的臂弯完全包裹,沈烬摸过床头的烟盒,好拿出年长哥哥的样子来,顾屿却欺负小孩似的搂过他挤挤他脸颊,试图让他张嘴:“不愿意……还是不敢?”

    “……别捏。”沈烬抓了抓空气徒劳挣扎一番,声音闷得模糊,“我哪儿不敢了?”

    他说:“实话就是……这么多年来,你是最喜欢我的人了。”

    顾屿的视线扫过沈烬蜷缩的手指,眸子如同墨玉般亮起一道湿润的反光:“在骗我,对吗?”

    因为顾屿的再三追问,沈烬绝望得闭了闭眼:“你就不能假装被我糊弄过去?”

    顾屿不愿妥协,搞得沈烬不得不捏紧烟盒,含含糊糊地说:“我只是……有时候觉得你好像很喜欢我,有时候又觉得你好像很烦我,随时可能离开我而已。”

    顾屿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回答:“比如?什么时候会觉得……我可能离开你?”

    他本以为,自己年轻不懂事,平时疏漏了对自家omega的照顾,甚至可能遗忘了什么重大纪念日之类,然而,沈烬的回答却让他逐渐一头雾水。

    沈烬说:“比如……上次,我跟你聊游戏你皱了皱眉好像不想听,我本来想好了教你新版本辉光骑士怎么玩,但不知道该不该说;还有上上次,我想要你陪我去超市买菜你说在做题没空等会儿,其实我不是故意打扰你做题的,我他妈就是一天没见很想你……”

    说着沈烬停了停,解释道:“也不是很想,就是有一点想。”

    “……”顾屿傻住,完全想不起来沈烬说的“皱了皱眉”和“做题等会儿”发生在什么时候,对方埋着头,仍在回忆:“上上上次,早上起来我给你发了三条消息你没回复,所以第二天我想着去三食堂买你喜欢的手工酸奶能不能让你消气,以及刚才,你生气想走……”

    顾屿仔细回忆,只对三食堂的酸奶有点印象。

    那出自阿姨手工,每天就摆个10来盒,通常只有大学了还勤于早功的少数舞蹈生才买得到。

    原来,那两天沈烬6点就起来等食堂开门,并美其名曰跑步锻炼身体路过食堂,都是以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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