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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50-16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成欢》150-160

    第151章

    元衍的药吃到第三天。

    他趴到湛君躺着的榻上, 热气就?喷洒在湛君颈上。

    “……这几日我先不来……你的药吃得人太难受了……人仿佛要融的膏,腻得很……我简直不能看见你……真比死还难受……等我好了……我再来看你……”

    此后果然许久不来。

    再出现时已然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

    湛君却还是?蔫的。

    他竟然敢提要给她喂药,还是?笑嘻嘻的。

    但是?湛君点了头。

    她撑着手坐起来, 腕上余痕未消。

    元衍心虚极了。

    湛君药只肯喝半碗,余下?的无?论如何不肯再喝, 嫌味道太重。

    元衍去搁碗,回来仍是?侧坐在榻上, 手掌盖到湛君手上。

    湛君开口讲话:“我们以后再不要吵了。”

    很久后元衍才答:“这回是?真的吗?”很低的声音,又?慢吞吞的。

    湛君没有听清楚,问他:“你讲了什么?”

    “我讲我信你。”他笑着,“无?论你讲怎样的话, 我都会信你, 何况是?这样叫人听了会高兴的话。”

    湛君有短暂的沉默,而后再开口:“我知道, 是?我先前一直同你吵, 为许多人, 许多事?……往后我再不会了……那些人已经不在, 那些事?也早已过去……我现在什么也没有, 只有你和孩子们……我爱你, 你却伤害我,可我还是?爱你……伤痛无?法忘怀, 可什么也比不过我的孩子……我们再不要吵了, 我已经很亏欠他, 绝不能再给他伤害……”

    元衍讲:“我都听你的。”

    两人再没说话。

    良久,元衍道:“再给我做件外?袍吧, 还记得吗?你先前做过一件,我真的很想要, 等你好了,再给我做一件,好不好?”

    八月初七是?元佑的生辰。

    是?个晴日,秋高气爽。

    自清晨起,喜鹊便在梅枝上叫,一直叫,好在此时天地辽阔,有萧瑟气,这叫便并不聒噪,倒显出一种生气。

    方?艾更是?将其视为吉兆,勒令不许惊扰。

    她是?真的高兴。

    高兴是?因为事?事?顺心。

    兴致起来,她不但亲自给元佑穿了衣,甚至还为他梳了头。

    元佑从头到尾笑呵呵的,一副甘愿被摆弄的姿态。

    不过到底是?几十?年的夫妻,凡事?逃不过眼。

    束好了冠,方?艾问:“怎么不开心?”

    元佑笑了下?,道:“我想起母亲。”

    方?艾不说话了。

    元佑继续道:“母亲已故去三十?年了……三十?年倏然一梦,如今我须发皆白,将不久于世……”

    方?艾生起气来,“大好的日子,讲这些话!叫人情何以堪?真是?造口业!饶了我吧!我的小七哥!”

    元佑笑道:“阿福妹有令,我不敢不听。”

    两个人都大笑。

    笑完了,方?艾就?道:“小七哥你如今坐拥四海,大人大愿得偿,泉下?也可瞑目了。”

    元佑叹道:“母亲高傲,我从来不赞同她的野心,今日也非我所愿,何况福祸相依,又?岂知幸灾?我只是?思念母亲,她离开我太久了,去得又?那样早,没有见过凤凰青雀和幼猊……”

    “这事?我才是?要哀叹的那个呢!好了,这些事?再不要提了,先用餐饭,用罢便过去,莫叫人等。”

    茶花在顾繁手里?,一片片零落青石地。

    顾繁最叫人不能忘记的,就?是?她的一双眼睛。

    很长,并且尖锐,瞳仁又?墨一样,她又?是?个太聪慧的人,什么都看得透,眼神便显得深邃,很有一种冷漠的感觉,还有一种无?端的怨和怒。

    倘若有人不经意?望见了,是?要心惊肉跳的。

    她自己也清楚,因此她很喜欢笑。

    一种圆融的讨好。

    不过只对?值得的人。

    元氏是?值得她笑脸相待的,然而她冷着脸,竟有一副狠毒相。

    身边的人推她的手臂,叫她快瞧。

    她很缺兴致,并不动。

    那人又?催促,她不耐烦,但是?不愿意?开罪人,于是?紧抿了嘴笑,抬起头,神色竟然是?可亲的。

    顺着指引,她看过去。

    一个盛装的美人,遍身的绮罗,发间除却珠翠,还有大朵的花。

    那花她手里?也有,艳丽极了,可是?仍不及人。

    她觉得觉得那美人眼熟,像是?哪里?见过,但是?又?很快否认了这想法,这样的脸,要是?真见过,怎么会记不得?

    身边的人这时候道:“瞧呐,美到跟咱们仿佛不相干,她只是?她,咱们却是?咱们,没见着前,以为你我已算得上明珠了,如今真见了明珠,才明白你我不过是?旧瓦砾,只配黯淡地埋在枯草堆里?。”

    顾繁就?问:“是?谁?”

    “还能是?谁?二郎的夫人。”

    顾繁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她,怪不得……”

    “怪不得不肯要郭氏女??是?不是??生得这样,世间哪有第二人?早先还为那郭氏女?愤慨,现在也只能哀叹。那郭氏女?也美,不过比起来却有限,仍还是?咱们地上人,这位不一样,仿佛天上人,恐怕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叫男人死心塌地……”

    顾繁被踩住痛脚,花在她手里?被攥成了泥,狠狠砸到地上……

    湛君先行礼,而后讲恭祝的话。

    方?艾没有为难人,但也一句话也没有讲。

    元佑仍然是?和蔼的笑,“这一身好看,往后也该这样,正是?好年华,总是?太素净,难免辜负。”

    湛君笑着应是?,又?同方?艾赔礼,将上回的事?解释了。

    方?艾虽然不说话,但神情有所缓和,是?要揭过的意?思。

    湛君微笑着告退,走?到花树旁站着,静静地出神。

    她就?站着那,没有人靠近她三步之内。

    她们只是?看着她,不时有几句私语。

    是?想讨好的,但是?缺了胆量,毕竟一点也不了解,怕犯了忌讳,担不起可怕的后果?。

    因此任她在那里?孤单寂寞。

    孤单是?真的,寂寞却没有。

    比之鲜花着锦的热闹,湛君更需要的是?安静。

    她是?有心事?在的。

    就?在湛君沉思的时候,元凌像一尾鱼,游过拥挤的池塘,来到湛君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腰身。

    在母亲的怀里?,元凌低声地说起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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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是?我是?乱说话,母亲不要生我的气,弟弟和妹妹我都喜欢的,我是?讨厌他们才会说那些话……那会儿我没想到樱莺,樱莺我就?很喜欢,母亲给我的弟弟妹妹,我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这是?清晨时发生的事?了。

    湛君今日起的晚了,元凌和鲤儿到时,她才要梳头发。

    她梳头发的时候,元凌和鲤儿就?在一旁玩,两个人有说有笑。

    话说了好久,说到累。

    湛君却迟迟不好。

    终于好了,元凌开始喊饿,三个人便用早饭。

    同表兄一样,元凌着意?地观察了母亲的举动,确实瞧出了不寻常的地方?。

    他直接就?问了出来。

    母亲是?一副惊醒的样子。

    他就?又?问了一遍。

    看着他,母亲几次欲言又?止。

    他等得着急。

    就?在他将要出声催促的时候,母亲开了口,问他:

    “阿凌想不想,要……弟弟,或妹妹?”

    母亲是?迟疑的,他却果?决。

    “才不想要!”

    有一个表兄已经足够,再多的完全不想要。

    母亲再没有说话。

    他沉浸在自己的气愤里?,旁的并没怎么在意?。

    后来表兄在没人的地方?和他说,母亲听了他的话是?有些伤心的。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话。

    湛君很受触动,眼里?带了泪,一遍遍抚摸手下?的脸。

    这个孩子是?爱她的。

    她觉得愧疚。

    更有一种不知所措,不知何去何从。

    元衍悄无?声息地走?到这对?紧贴的母子身边,笑问:“你们做什么呢?”

    元凌听见声音,几乎要跳起来,“父亲!我好久没有见到你!”

    元衍道:“你起得太晚,又?睡得太早,这才见不到我。”

    元凌撅起嘴,怨道:“那你为什么不在白日来看我呢?不想我么?”

    “怎么会不想?”元衍的手已经亲昵地捏住了元凌的半边脸,元凌对?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毫无?所觉,只当?是?父亲同他的亲密,然而下?一刻他可亲的父亲就?变了脸,眯着眼一副凶色,“我正要找你呢!你真好大的胆子,烧先生的书?你少了管教,确实是?我的不好,我是?知错能改的人,你好好瞧。”

    “我早就?知错了!”

    认错也没有用,元衍不松手。

    元凌便向他仁慈的母亲求救,湿润的一双眼睛,不停地眨着,很难不使?人心生爱怜。

    湛君从元衍手下?解救出元凌可怜的脸。

    “他已经知道错了,往后再不会了。”

    元衍听了后道:“他可不会,我是?从没见过他改的。”

    元凌捂着脸,狠瞪他的父亲,然而终究是?害怕父亲那有力的手,因此只瞪了一会儿就?飞快地跑走?了,再不见身影。

    湛君是?要追的,元衍拉住了她。

    “跑去玩了,别管他。”

    湛君仍然是?不放心的,但是?即将开宴,人走?不开,也是?无?可奈何,只能在心里?牵挂。

    元衍扯着湛君入席落座。

    湛君还是?魂不守舍的样子。

    元衍问缘故,她不说话只是?摇头。

    但任谁也能瞧出来她是?一定有事?搁在心上的。

    不过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元衍便想着待回去了再深问,于是?不再动声色。

    湛君便继续思索她的心事?,仍是?徘徊。

    她感到一阵丧气。

    正烦闷,忽然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很吸引她,当?下?便不自主地轻嗅了两下?。

    元衍笑着递来手里?的杯子。

    “很香,对?不对??葡萄酿的新酒,尝一些?”

    说着已经将杯子送到了湛君唇边。

    湛君皱起了眉。

    元衍也想起了他的誓言,连忙道:“这个算不得酒,不醉人的。”

    湛君不大信。但其实还是?有些好奇心的

    元衍是?懂她的,直把杯沿贴到了她唇上,诱哄她。

    “只抿一下?。”

    真的是?很香。

    湛君没能抵挡住诱惑,低下?头浅浅地抿了下?。

    只是?浅浅地一下?。

    她的脸不受控制地皱起来。

    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元衍没有忍住,看着她轻轻地笑出了声。

    第152章

    正是中午。

    天是万里无云, 澄碧如同洗过。

    风中飘浮着隐约的桂花香气,更多的是脂粉香,不怎么让人喜欢, 但好在也不讨厌。

    鼓乐已经停了,舞伎在做最后的踏步, 极缓慢的动作,是空谷传响的意思。

    元凌踩着这局面里珍贵的静和慢出现。他是喧嚣和?迅捷, 牵连出一些小小的连绵的混乱。但没有人责怪他。她们全都是慈爱的,目送他一路飞到主座去?。

    案上有他喜欢的糕点,他毫不顾忌地?伸手?去?抓,抓到就往嘴里送。

    恣意妄为到失礼。

    于是端坐在案后的他的祖母皱起了眉。她担负起她管教的责任。然而骂完了, 端起碟子递过去?。一块够不够, 还要不要。

    元衍注视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内心是满足的。这是他创造的世界, 繁盛的欢情, 延绵没有尽头。

    万丈的豪情。

    他仰起头, 要饮尽杯中酒。

    然而不能。

    酒液泼洒, 玉杯跌落在地?。

    他带着轻微的疑惑和?惊愕转过了头。

    他看见她青白色的脸, 豆大的汗珠一颗颗滚落。

    “……有毒。”

    她捂着肚腹, 声音颤抖,眼中闪烁着清晰的惧怕。

    她先是看主座, 接着是人群。很着急的, 因为怕来不及。

    人群里没有她想看见的那?张脸。

    鲤儿并不在。

    满是不甘心, 可是没有办法,只?能含恨。

    恳求的声调:“……千万顾好、”

    呕出的是血。

    “他两个……”

    腹中好似钢刃乱搅。

    她再不能支撑, 喘息了两声,闭上眼, 脖颈一软,身?躯跌落在地?,再动不得了。

    元衍愣着。

    最先有反应是一旁的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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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惊恐地?大叫,瑟缩成一团。无?数双眼睛望过来,惊呼声如同浪潮,层层荡开。

    元佑站了起来,元凌衔着他的糕,转过了身?。

    元衍还在愣。

    “二兄!”

    兄弟的喊声唤醒了他。

    他愣愣地?抬头,满脸的茫然,嘴张着,眼睛瞪着。他的眼睛缭乱地?看,然而什?么都不清楚。全身?都在发汗。他已经失去?了对自己的支配。

    元泽下了狠心。他蹲身?,抱起地?上躺倒的人,紧紧地?抱着。疾奔之前他大喊:“叫府医来!快叫他来!”

    糕点落到了地?上,一只?华贵的鞋踩碎了它。

    方艾捧起她儿子的脸,急切地?问:“究竟怎么了?二郎!你可还好?”

    没有回应,她急了,手?拍在他脸上,一下重过一下。

    疼痛产生了作用,元衍醒了过来,很急促地?喘气。

    他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的眼睛依旧缭乱。

    “你可还好?莫要吓母亲!”

    “母亲……””他张开他苍白的嘴唇,“是我?给她的……我?叫她喝的……母亲!”他带了哭腔,抓着母亲的衣袖,用力地?抓住,青筋一条条暴起,整个人是颤抖着,此刻他不过是一个脆弱无?助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只?能向他最依赖的母亲寻求庇护,“……怎么办啊?”

    元衍走?进房间的时候,元泽朝他投去?了怜悯的一眼。只?是一眼,随即他便低下了头。

    元衍的腿软了。他扶着门,不能动弹。

    府医迎上去?,急道:“郎君须得早做决断呐!”

    元泽这时候道:“我?正要去?找你,二兄……”

    是剧毒,不过好在只?有一点。

    人有救,但是。

    “解毒之物寒凉,胎……保不住,且往后……只?怕……”

    人可以救,但只?能元衍来救。

    一定要他同意,必须要他首肯。

    都知道该如何选,但只?有他有选择的权力。

    一种分明的残忍。

    他先看面前焦急的府医,又看不远处的兄弟。

    他的兄弟在他饱含祈求的目光里再次低下了头,为自己爱莫能助的羞愧。

    谁也帮不了他。他只?能承受痛苦,然后去?仇恨。

    他几?次张口,长久的努力,终于讲出了他要说的话:

    “我?已经有儿子了……”

    有他这句话。

    府医匆忙地?赶回床榻,又着人去?催药。

    元泽走?近兄长,低低地?唤了一声。

    他的兄长没有给他予回应。

    痛苦的人,世界里只?有自己。

    元泽再不说话,只?是陪伴。

    元凌赶来。

    他在门口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停下来,抓住他父亲的手?,质问:“发生了什?么事?母亲怎么了!父亲!你说话啊!”他哭出来。因为巨大的恐惧。

    元泽想要带他走?。

    “母亲会?好的,鹓雏听话,我?们到别处去?,你在这里哭,你母亲会?听见,对她不好。”

    元凌虽然哭得更凶,但确实是把话听进了心里,由着三?叔牵起了他的手?。

    就在他要走?的时候,他的父亲也伸出了手?,扯住了他。

    他仰起他满是泪痕的脸。

    他父亲的声音已归于沉静:

    “你母亲只?有你了,你要立志,记住了吗?”

    渔歌端来了药碗。

    元衍伸手?要接,被渔歌轻轻避开。

    她小声道:“我?来吧,怎么能叫二郎你……”

    余下的话她说不出口。

    怎么能叫一个父亲去?杀他的孩子呢?

    这样?深重的痛苦,人生怎会?到如此悲凉的地?步。

    渔歌又道:“快一些吧,不能耽搁的。”

    昏迷的人被扶着坐起来,嘴角流下殷红的血。

    只?是一缕。

    她身?后的人看到了,抬起手?小心翼翼地?擦掉。

    汤水在碗里是黑色,在勺里又变作棕色,不变的是苦涩的气味。

    后来那?碗里的也变作棕。

    昏迷的人并没有醒,她还没有清晰的意识,但是感受到了痛苦,手?指在腹部抓挠。不停地?抓,仿佛是要找一条出路。

    找出路的过程很难,她出了满身?的汗。

    可是身?体又冷的那?样?厉害。

    叫人不敢松开。

    终于,她停下来。

    漫长的痛苦结束了。

    渔歌的两只?手?,伸进被衾中一番摆弄,再拿出时已满是血污,紧紧地?合着。

    她没打算说话,默默地?要走?。

    元衍叫住了她。

    “给我?看一眼。”

    “二郎……”

    “我?看一眼。”

    其实看不出什?么,只?是红色的血,红色的肉。

    只?是一团死掉的肉。

    元衍看了很久,最后道:“拿过去?吧。”

    渔歌仍旧没有说话,但是她哭了。

    哭着转身?,哭着跑走?。

    渔歌离开后不久,方艾跨进了这冷寂的房间。

    没有人迎接她,她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榻边。

    榻上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有反应。

    方艾轻轻地?唤了一声。

    被呼唤的人动了动脖颈,稍稍抬起了脸。

    方艾伸出她颤抖的手?,搁在那?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瑟瑟地?抖。

    “……这样?不行的,你这么抱着,她一定不舒服,你放她下来,叫她躺着,好好地?养……”

    母亲温和?的话语使元衍又一次感受到了刺痛,他没有松手?而将人抱得更紧了。

    渔歌提了热水进来,看见方艾,站住了。

    方艾问热水是用来做什?么,渔歌小声答:“给少夫人洗血污。”

    方艾想起了那?缺了缘分的孙儿,顿时心如刀割,捏着帕子哭了一阵。

    哭完了对元衍道:“我?儿,你不该在这儿,你应当出去?,到外头去?,谁害你,找出来,碎尸万段,报你的仇,解你的恨!你尽管去?,这儿有我?照应,我?代你看顾她,你放心……”

    元衍哑声道:“你哪里会?照顾人?”

    方艾惊问:“二郎,你傻了?”

    一语惊醒。

    “对,我?该去?找仇人,亲自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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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出来,亲手?杀……”

    他的眼神?鹰隼一样?锐利,手?上的动作却是云朵般的轻柔。那?是他的珍宝,丝毫的折损都会?使他心痛。

    他同他的珍宝作别,坚定地?向外走?去?。

    雷霆手?段,万钧之压。

    仇人很快找到。

    粱素曾经的部下。

    他策划了暗杀,为的是给对他有知遇之恩的主公报仇。

    他怒斥元衍失义。

    当初,粱素不战而降,元氏应当给他荣华富贵,并没有什?么要紧。然而元衍决定去?死。

    元衍的弟弟,元氏的三?郎,已经在军中历练了多年,他可以在兄长死后接替兄长支撑元氏。

    可是是在严州。

    严州,兵强马壮,粮草丰足。

    如果元衍死在严州,而元氏另一个领兵的儿子也在严州……

    千里之堤亦会?毁于蚁穴。

    这是不能赌的。

    元衍可以去?死,但不能连累家族的前途。

    于是在他赴死之前,梁氏并他几?个已经成年的儿子,连同数名忠心效力的心腹爱将,全都先他一步踏进了黄泉。

    此一事,他确有失义之嫌,但是并不后悔。

    有受恩于梁氏的人要杀他报仇,也是合情理的事。

    但是不对。

    这个人虽不是酒囊饭袋之徒,可也并没有几?分才能,不过是靠着祖余荫在粱素手?下谋得了一官半职,并不如何受重用,每况愈下,甚至连嫁女的资财也没有,反倒是粱素身?死之后,他辗转来到咸安,才算安稳了下来,三?个月前又送了独女出嫁。

    这样?的一个人,到底是为着什?么,毁掉他拥有的一切,只?为给粱素复仇?

    他女儿嫁到了外地?,并不在咸安。

    他只?四十岁,但看起来已是残年。

    他很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做下的事。他并不求饶,看起来是心甘情愿。

    元衍没有动刑的打算。

    他告诉眼前这不畏死的父亲:

    “你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你的女儿,除非她死了,否则……”

    第153章

    元衍徘徊在小园□□。

    落日残阳, 茶花沾染血色。

    元承经行,看见他的兄弟,出声召唤。

    元衍走过去, 恭敬地行礼问安。

    元承问:“二郎,怎地在这?里?”

    元衍答, 排遣心怀。

    元承听了便叹气,问:“弟妇可?好些?”

    元衍又答:“已好得多了。”

    元承笑起来, 像是得到了安慰,“这?便好,我回去了,讲给你阿嫂听, 安她的心。”又道?:“弟妇遭此劫难, 身为?长嫂,她是该去照料的, 只是你也知道?, 她身子向来不争气, 那日又吓到, 这?会儿?也正卧榻, 因此怠慢了弟妇, 二郎莫要芥蒂。”

    “怎么会。”元衍低下?头,轻声道?:“我同阿兄, 是骨肉至亲……”

    “是啊。”元承笑着拍了拍兄弟坚实的臂膀, “咱们是至亲的兄弟。”

    湛君醒来是在夜晚。

    她睁开眼睛, 看见?了墙上细碎摇曳的竹影。这?使她想起许多年前,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常年病弱,终日地睡, 昏沉,疲累,白日里睡得久了,总是会在夜里醒来,之后便很难再入睡,于?是坐起来看墙上的影,看很久,还有?窗外的风,那是天地幽静的吟唱。

    她以为?还是在梦里。

    然而?山中?没有?飘扬的幔帐,也没有?氤氲的香,山中?只有?草木的气息,还有?露水,闻之给人清凉的感受。

    她意识到这?里不是青云山,她早已不是小孩子。

    她真正醒了过来。

    无数已发生的事侵袭她。

    她猛地坐起来,先摸自己的肚腹,是平坦的一片,她变得紧张,又去摸自己的脉。

    没有?了。

    并不是很强烈的痛苦,更多的是一种失落。

    还有?茫然。一切已经结束了,而?她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孩子。

    无论如何,已经不在了。

    没有?了。

    秋天的夜,雪白的冷的月光。

    她感到空虚,没有?着落……

    她攥紧了被衾,她躺下?,她要回到梦里去。

    然而?睡不着,眼泪在脸上横流。

    她听到泣声。

    这?很奇怪,因为?她确信自己没有?哭出声来。

    她扯开脸上的被衾,偏过了脸。

    “你哭了?”

    她感到震惊。

    他那样的人,竟然也会哭。

    “我很痛。”他说,“我真的很痛,云澈。”

    湛君相信他的话?,又因为?她是个十足心善的人,所以她决定安慰他。

    她用?她嘶哑的声音,缓慢地讲:“不是你的错,是缘分不够,我本来就不想要,所以没有?告诉你……我只要阿凌一个,有?他就已足够……你不要难过……”

    黑夜里,光和暗交错。

    元衍上半身伏在榻上,抱紧了身下?他深爱的人。

    “是我对你不起,我说过会对你好,可?是你受这?样的苦……一直都是,我亏欠你,而?且好像永远无法偿还干净。”

    “那时往后的事了,我还没有?死。”

    “是,你还在,真好。”

    湛君有?些累了,她并没有?太多的精力,她想要睡。

    元衍忽然讲,“我十九岁时,遇见?你,觉得是上天的昭示,一切我想要的,我都会拥有?,我也真的得到了……可?是为?什么,我无与伦比的人生里,竟会有?如此悲凉的时刻……”

    他这?番话?牵引出了湛君的愁绪,她也在想,她想她自己的人生,可?是她实在太累了。

    再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元衍,取而?代之的是元希容。

    她原本是在擦眼泪,看见?了睁着眼睛的湛君,惊到忘了哭,张着眼,想说话?但是又说不出来的样子,终于?,她跑出去。

    陆续来了些人,湛君被搀着坐了起来,擦过手脸,又漱口,后来喝起了一碗汤。

    湛君喝汤的时候,元希容就坐在一旁,不时地掉眼泪。

    湛君喝完了汤,精神看着尚好,元希容便坐近了,和湛君说起话?来。

    “……早先是母亲在,她是有?年纪的人了,况又是这?样伤心的事……第二日就病了……嘱咐我,要我看顾二嫂……长嫂也病着……”

    “二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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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怕,你若是不能醒来,二兄可?怎么办?还有?鹓雏,鲤儿?……你不能狠了心去啊……”

    “历过生死,旁的都再算不得大事了。”

    “二嫂,你要好好地养。”

    湛君笑着点?头,算作对她的回应。

    元凌跑了进来,停在榻前,不动了,他不说话?,睁大的眼睛里飞快地有?了水意。

    元希容连忙去抹他的眼泪,“别哭,你现在哭,不是惹你母亲流泪吗?她现在可?不能哭……”

    于?是元凌强忍住眼泪,看着愈发可?怜了。

    鲤儿?也赶来了。

    他是不足月的孩子,身体一惯的弱,几步路跑下?来足以使他气喘吁吁。他也是不说话?,一双带泪的眼。

    元希容见?状,拿出了一样的话?来劝。

    湛君笑着道?:“我只是病了,好好地养一养,也就没有?事了。”

    十月里,天已经冷得厉害。

    湛君一直养着,没有?出过房门,只每日由?人扶着在屋里短暂地走一走。

    元衍是每天都能见?到的,也多是他扶着湛君踱步。

    湛君再没有?说过怨怪的话?,因为?她知道?他的痛苦未必比她少。

    他们心照不宣地不提那个同他们少了缘分的可?怜的孩子。

    不能提。

    只好当从来没有?过。

    这?夜下?着大雨,冷风惨烈地哭叫着,一声声震击人心。

    叫人心慌。

    元衍很明显的心不在焉。

    湛君问出的话?被树倒折的巨大声音扑碎了。

    元衍问她说了什么。

    湛君正要答,元泽收着伞走了进来。

    “到处找不到二兄。”

    湛君又回到榻上。

    两兄弟在屏风外说话?。

    雨声太大,他们讲了什么,湛君一句也没有?听到。

    雨停以后,在庭院里,元衍对湛君讲:“我又要走。”

    湛君问他要到哪里去。

    冷风刮掉鸭掌树的最后一片叶子。

    他答:“到西北去。”

    元衍又要出征。

    于?边关而?言,冬天是缺少太平的岁月。

    往年只是偶尔的劫掠,不成什么气候。

    双方上一回的战事是在七年前。

    那时元衍还不到二十岁。

    他领轻骑夜袭敌营,斩杀了敌军主将。

    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敌军主将身死的那天白日,他的外甥,王庭的储君,在行猎途中?死于?王庭上任首领后裔的刺杀。那主将的儿?子自然不肯纠缠,收敛了父亲的尸骨后火速率领残军回归王庭。

    如今七年过去,那主将的外孙已稳坐王庭,他的儿?子也已恢复部族的荣光。

    七年枕戈饮胆,誓要扫除昔年屈辱。

    为?此竟还送了战书。

    元泽想他二兄留下?,换他去边疆,遭到了拒绝。

    元衍说了要走,谁也留不住他。

    满目肃杀的庭院里,他告诉湛君:“有?你在,我会回来的,绝不食言。”

    一阵刺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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