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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杜召着一身黑,腰带绑了两?个枪套,穿了双黑色中筒军靴,里面插一把?小匕首,跨过?地上的碎石木片与尸体快速来到邬长筠面前,将压在她身上的门抬起来。

    只一瞬间,邬长筠抱住他脚踝,“嗖”得蹿了出来。

    门被重?重?放下,杜召将日本兵头上的呼吸面罩取下来,戴在她头上,随即蹲下身检查她的腿:“没事吧?能走?吗?”

    “没?事。”

    陈修原明确告诉自己此次任务瞒了邬长筠,可现在没?时间闲聊去质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直接牵住她的手往前走?。

    路被炸得堵了一半,后面忽然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杜召立马将邬长筠按蹲下来。

    听声音,像是三个。

    杜召拿出匕首往上,借刀上的倒影看清来人。他朝邬长筠比了个割喉的手势,示意对方?是敌人。

    等他们靠近些,两?人默契地同时起身开火,发发正中?,没?浪费一颗子弹。

    火蔓延过?来,浓烟呛人,杜召拉起邬长筠往另一出口走?,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

    杜召迅疾将邬长筠压在身下护住,大大小小的碎片尽数砸落在他的身上。

    邬长筠抬头,只见杜召满头落了层浓浓的尘土:“能起来吗?”

    “能。”杜召手撑住墙起身,牵着她跨过?一片狼藉继续前行,正下楼梯,迎面又撞上四个日本兵。

    杜召没?子弹了,他反应极快,抬腿将一人踹滚下楼梯,随即扣住另一人的手,直接一个过?肩摔,把?他重?重?压在地上,一刀割断脖子。

    这种情况不值得浪费子弹,邬长筠最?擅长近战,将剩下那个解决掉,从楼梯栏杆直接翻越而下,落在滚落在下方?的日本兵身边,匕首横插进他的喉咙。

    谁知又跑来两?个逃命的,邬长筠利索地闪身,躲掉子弹,将地上的尸体推过?去,用以掩护,随即一脚跟上,踩住开枪的日本兵脖子,将人死?死?按在墙上,脚下用力?一踩,将他脖子扭断。

    另一个日本兵冲上来自后紧紧抱住她,邬长筠被勒得喘不过?气,又拽不开他,于是往身后的墙上撞,“咚咚咚”几下,还?是甩不掉,刚要抽刀扎他腹部,杜召清理完楼上的赶过?来,一把?握住日本兵的脖子,重?重?一扭,随后将人拎过?来压在地面,拳头疯狂地往他脸上挥,把?人砸的面目全非。

    邬长筠拉住他:“行了。”

    杜召这才收住拳头。

    这次,换她拉着杜召走?。

    两?人刚要拐弯,又听到脚步声过?来。

    双方?同时举枪贴墙缓缓靠近,忽然现身,枪口互相对上,又及时收住。

    陈修原震惊地看着邬长筠,一时忘记放下枪:“你怎么来了?”

    邬长筠打开他的手:“我?还?要问?你,你走?时怎么跟我?说的?”

    “等下慢慢跟你解释。”陈修原看向她身后的杜召,“都清理差不多了。”

    杜召松了松手中?的刀,轻飘飘地道:“你们先吵着,我?去别处看看。”

    人走?远了。

    “你不是去延安吗?还?有,杜召为什么在这?”邬长筠一掌将陈修原推到墙上,“老陈,你有没?有拿我?当自己人。”

    陈修原托住手臂,吃痛地皱了下眉。

    邬长筠看他胳膊在流血,紧张道:“你受伤了?”

    “没?事,小伤。”

    远处有人喊道:“老陈,这里发现几个。”

    “来了。”他拍了下邬长筠的肩,“等会说。”

    邬长筠见人离开,又心疼又气愤,用力?踢了下眼前的碎石块。

    石块滚到不远处,“彭”一下,砸到门。

    同一时间,里面传来细微的动静。

    邬长筠持枪走?近,一脚踹破门,见一个女护士抱头蹲在角落:“别杀我?,别杀我?,我?没?杀过?人!我?是病房部的,只负责救人。”

    “滚出来!”

    女护士吓得瑟瑟发抖,还?在央求:“别杀我?——”

    邬长筠没?耐心跟她在这废话,上前攥住她的后领把?人拎出来,一脚踹在屁股上,把?人踢了出去。

    ……

    邬长筠放的那场大火正好引县城宪兵队的人去救火,近两?个小时,才把?火完全熄灭,只不过?里面连物带人都烧了个精光。

    新田带人到附近调查,做完部分口供后,便先行回到宪兵队。

    刚进大门,高木行色匆匆朝他跑来:“新田队长!刚才石川大佐办公室里的电话一直响。”

    “说什么了?”

    “没?接,门锁上了,转接室的门也锁了,队里没?人守着,我?不敢贸然离开,所以——”

    死?了那么多同胞,新田本就痛心,听他这句话,直接一巴掌甩过?去,骂了声:“混蛋!”

    吉良会馆出入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失大火,几乎所有人都出动去救火了。刚巧,石川大佐昨日接到通知去了外地,带近二?十人走?。

    如非重?要事情,电话是不会直接打到石川大佐办公室的,而对于他们来说,排在首位的永远是中?岛医院。

    新田快速上楼,先给医院去了个电话。

    没?人接。

    新田连打了三个,都没?打通。

    联想今夜的大火,他越发觉得不对劲,所有事都赶在一起,太蹊跷了!于是立马带上所有人马赶往中?岛医院。

    距离最?后一个电话打来至今,已?经过?了三十六分钟,而宪兵队到中?岛医院开车最?快也要一个小时。

    邬长筠的那场火放的时机刚好,完美拖延了时间,为自己人争取到半个多小时。

    医院大多数工作人员都死?在爆炸、枪弹和毒气中?,还?有些不甘受俘自杀身亡的,最?后只有不到二?十人被活捉,束住双手、戴着呼吸面罩蹲在医院高墙外。

    陈修原手臂中?枪,正由卫生员处理。

    一个蹲在地上的日本研究员忽然起身撞向负责看守他们的小战士:“你们这群z那猪,只配给我?们做实验!直接杀了我?,否则等我?们的军队过?来,把?你们通通杀光。”

    不杀俘虏是我?军一直以来的规矩,小战士强忍下怒火,将人按回去:“蹲好了!”

    日本研究员抖开他的手:“滚开,别碰我?,你这个脏东西!”

    小战士想用枪柄砸他,远处正在装弹的老兵道:“别跟他一般见识,气度。”

    小战士收回枪,忿忿地继续巡视。

    谁料那日本研究员不依不挠的:“不,不该杀了你们!要把?你们扒皮抽筋,全部用来做实验!”他癫狂地笑起来,像是疯魔了似的,“想想你们躺在手术台上被切开掏光的样子!你们这个低贱的种族,能为我?们的医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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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业做贡献,是你们的福气!我?要活扒了你们,然后一个一个器官取出来,给——”

    话没?说完,他的头坠落在地上,滚了两?米,脸栽进一个泥坑里。

    另一边,正捂住耳朵的小战士见状,惊呆了。

    陈修原连绷带都顾不上绑,急忙赶过?来:“长筠!”

    邬长筠淡定地将血淋淋刀放在倒下的无头尸体的衣服上揩了揩。

    老兵见这嘴贱的畜生人首分离,心里是高兴的,但只摇摇头,没?说什么。

    陈修原将邬长筠拉到一边:“你在干什么!对待俘虏要仁慈!”

    邬长筠双眼充满了恨意:“滚你的仁慈,他们给中?国人开膛破肚的时候有念过?仁慈吗?我?不把?他们千刀万剐,已?经是仁慈了!”

    话语一出,陈修原也不说话了,他虽没?亲眼所见实验过?程,但听救出的百姓所言,已?经能够想像出这里发生的一切有多惨绝人寰。

    他当然恨,恨得、痛得心都快滴血了,可即便对方?的恶迹罄竹难书,作为一个崇尚“仁义”和“道德”中?国人,也得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优待俘虏。

    他的语气缓和些:“别再冲动行事了。”

    说着,又一个日本医生冲出来,直直朝邬长筠撞,却在半路被小战士拦了下来,他一边挣扎一边骂:“你们一定会失败,大日本帝国必胜!”

    邬长筠一脸杀气,拔刀又要上前。

    陈修原拦住人:“行了,还?没?杀够!”

    邬长筠猛地推开他:“是,我?还?没?杀够,我?恨不得立马回到战场和鬼子真刀真枪的干,我?知道我?们的武器不行,战士们饭都吃不饱,否则你以为我?想憋屈地和你在沪江待着。所有人都让我?忍耐,顾全大局,我?顾不了!我?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我?就是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你不是一直知道吗?你要上报给我?处分,就上报吧!”

    “谁不想,我?不想?阿召不想吗?”陈修原注视着她,虽隔着面罩,但能看出眼中?已?一片湿润,“你也知道我?们一直以来所做的意义是什么,拜托你冷静点。”

    邬长筠看他动容的表情,咬了咬牙,将手从刀柄上拿开。

    忽然,远处的夜空亮起一个耀眼的红色光点。

    小战士惊呼:“快看,信号.弹——”

    是蹲守在五公里外的侦查员,发现日本宪兵队前来支援,立刻放了个信号.弹提醒队伍撤离。

    陈修原拍两?下邬长筠的肩,便往医院里面走?去:“大家准备撤!”

    很快,队伍集结,带着俘虏上三辆卡车准备离开。

    一直没?见杜召,陈修原要去找,邬长筠将他往车里推:“你受伤了,先跟他们走?,我?去找,我?还?有帐要跟你外甥算。”

    此刻,又一信号.弹发射出来。

    日军只离此地不到三公里了。

    陈修原望向空空的中?岛医院:“小心点,五分钟内撤离。”

    “放心,走?你的。”邬长筠转身径直往大楼去。

    杜召带了相机,仅仅靠被抓的老百姓口证和俘虏是不够的,他得找到日本人用活体做实验的相关罪证,然到处都是火焰,所有文件都在火与爆.炸中?被销毁,仅存的少许实验器材也证明不了什么。

    他一层一层检查,试图找到些残存的。

    好几间实验室的门都被炸坏了,杜召挨个进,来到二?楼东片区,看到一间紧闭的实验室,大门完好无损,透过?玻璃小窗往里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杜召使?劲撞了两?下,并无成效,便用枪打掉门锁。

    拉开重?重?的大门,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他打开灯,看到一个只穿了层单薄病服的女人弓腰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他赶紧上前查看其是否还?有呼吸。

    刚翻过?冰冷的身体,看清她面容的那一刻,杜召愣住了。

    怎么会是她?

    虽无过?多交集,但杜召对她是有很深印象的:“陈记者。”他拍了拍陈今今的脸,“陈记者。”

    她已?经冻僵了,眉毛、睫毛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嘴唇也被血冰封住。

    触碰她的片刻,杜召手都冻得通红:“陈记者。”

    “陈——”

    外面传来呼唤声:

    “杜召——”

    “你在哪?”

    “杜召——”

    邬长筠挨个房间寻找,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下去了:“杜——”

    余音在幽长的走?廊回荡。

    邬长筠停下脚步,看到熊熊烈火中?,他抱着一个满身冰霜的女人走?了出来。

    ……

    怕日军追踪,他们开着车毫不停歇地逃离六阳,奔波四个多小时,将车停在深山野林中?。

    天就快亮了,不宜再赶路。

    两?人沉默地坐着,望向仍黑黝黝的林,太多问?题,都在此刻淹没?在悲哀的夜色中?。

    后座冰化?了,水“滴滴答答”地往下坠落,每一声,都像千斤的铁锤,砸在两?人心上。

    良久,杜召下车,走?向后备箱,找找看有没?有可用的工具。

    邬长筠静静坐在车里,听后面翻箱倒柜的声音。

    忽然,杜召重?重?踹了脚车子。

    连同邬长筠都跟着轻晃几下。

    她低下脸,回想今日所闻所见,崩溃地抱住头。

    等平复好心情,再抬眼,杜召已?经在不远处挖坑了。

    她长呼口气,走?下去,来到他身边跪坐下去,拔出刀子一起帮忙。

    从始至终,两?人没?有说一句话。

    天亮了。

    今天是个晴天。

    将冰冷的尸体裹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给她换套衣服吧。”邬长筠看着她仍旧美丽的脸,不知道这个女人与杜召的关系,也什么都不想问?,只是觉得她一定不想穿着这样的衣服入眠。

    于是,她解开腰带,想要将自己的衣服换给她:“你回避下,去砍棵树。”

    杜召低低地“嗯”了一声,没?问?为什么,拿着刀离开。

    邬长筠将满是血的病服脱下来,这才发现,她的两?只手臂都被折断了,身上布满淤青,像是被生生打的。

    不敢想像她生前到底遭受了怎样的痛苦……

    邬长筠将人扶起来,小心将自己的衣服套上去,看到她后肩的一只绿色小蝴蝶,很灵动,像是随时要飞走?一般。

    她莫名觉得这位姐姐一定是个很爱自由的人,就像背后这只飘飘欲飞的蝴蝶。

    可惜,生命的最?后,却被折断了羽翼。

    邬长筠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此时此刻却莫名希望会有另外一个世界,在那里,她能够继续自由自在地飞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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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所有牺牲的英雄们,都能在那个世界,看着他们的同胞继续战斗下去。

    邬长筠将杜召砍下的树劈成小段,做了个粗糙的墓碑。

    条件有限,只能用刀子刻字,她握着小匕首,抬首望向正在埋土的杜召:“她叫什么名字?”

    杜召手顿了一下:“不知道,我?只知道她姓陈,以前是战地记者。”

    “那我?该刻什么?”

    “陈记者吧。”

    ……

    第152章

    杜召去查看周边情况,邬长筠守着?车无聊,便到四处摘了些小野花来,编只花环,放在陈今今的墓碑上。

    花环编完了,杜召还没回来。

    邬长筠在墓前坐了会,山里的春风料峭,嗖嗖往她身上宽松的病服里灌。

    她站起身,往远处眺望。

    四月了,草软凝碧,绿水滔滔,漫山遍野的小野花,很美。

    能长眠此?地,与清风山水相伴,也算惬意?吧。

    她想,日后自?己死了,也要找这样一个僻静之地,与自?然相融。

    杜召转一大圈回来,却见墓周围被种了几株淡雅的花。

    邬长筠蹲在地上,一手拿刀刨坑,一手将从别?处挖来的花栽进去,听闻杜召回来了,也没有抬头,继续干活。

    杜召立在她身后,看着?灿烂的花朵:“谢谢你?。”

    邬长筠连个声都没吭,挪了个地,自?顾自?挖自?己的。

    杜召见她不理人,倚坐到车头。

    新奇,她这急性子居然憋到现在,一句话?都不问。

    杜召将卷起的袖子放下来,想抽根烟,可出任务没带那玩意?,便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慢慢填补空荡荡的心。

    花种完了,邬长筠一起身,就?见杜召直勾勾盯着?自?己,顿时又涌上一阵火,可她不想当着?亡人的面吵架,大步走向副驾驶,坐了进去。

    杜召跟着?上了车。

    邬长筠一边擦刀一边随口冷冷地问了句:“什么时候走?”

    杜召不答,直接发?动了车子,往树林深处开。

    一路坑坑洼洼,颠得邬长筠快吐了,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不能开我来。”

    杜召还?真停下车:“行,你?来。”

    两?人交换了位置,未待杜召系好安全?带,邬长筠一脚油门踩到底,车子“嗖”地窜了出去,驶过大大小小的坑。

    杜召手抓住车窗框,看向一直臭着?脸的女人:“故意?的。”

    谁料邬长筠直接往一棵树撞去。

    “筠筠。”

    她非但不刹车,还?猛冲上去,刚要碰上前两?秒,稳稳停下来。

    把杜召甩得前倾,撞上前玻璃。

    邬长筠睨过去一眼,心里美了点:“没事吧?”

    杜召坐回来,揉了揉额头,没有生气:“你?玩开心就?好。”

    ……

    较劲是较劲,路还?是按杜召指的来。

    可行至一半,林子还?没出,车子没油了,后备箱的备用油也了个精光。

    鬼子的车,没有留的必要,杜召直接将车推下山崖,摔了个粉碎,随即对邬长筠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在蓊郁的丛林里,从晚霞时走到满天星。

    好不容易看到个能歇脚的茅草屋,还?破了顶,露天的。

    邬长筠跟着?杜召走过去,不由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们第一次亲密的时候,也是在类似这样的地方?。

    刚进门,呛了满脸灰尘。

    杜召把她推出去:“我来,等着?去。”

    邬长筠没跟他客气,自?个坐到外面的小石凳上,捏了捏酸痛的腿。

    她撸起裤子,看着?满是淤青的小腿,还?有些肿胀,是在中岛医院被门砸得,强撑着?走了这么远的山路,现在更加胀痛了。

    不一会儿?,杜召将扫把扔了出来,他站在破窗口,掸了掸头发?,绵绵的灰洋洋洒洒落下来:“进来歇会。”

    邬长筠起身,到门口往里看一眼,草屋虽破破烂烂,但被杜召清扫得还?挺干净,她刚要迈入,见杜召站在床边,把上衣扒了:“脱衣服。”

    邬长筠神色一凝:“干什么?”

    “你?的衣服一身血,我拿去洗洗,你?穿我的。”

    “用不着?。”邬长筠直接转身走了。

    身上的病服确实脏,血迹斑斑,还?沾了不少药水和泥渍,是得好好洗洗。

    她往周边望去,见东边不远处有条小河,便走了过去。

    邬长筠将病服脱下来,里面是紧身的黑色内衬,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杜召跟过来,怕她冷着?,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随即走入澄碧的河水中。

    邬长筠肩膀一抖,把他衣服掀到地上,见杜召沉入河底,半天没冒头。

    她不时偷瞄过去一眼,忽然,不远处碧波翻涌,一片水花四溅,杜召于河中央起身,扔了条鱼到她身边:“烤去,饿了。”

    邬长筠本就?梗着?口气,看他这颐指气使的态度,更不爽了,把鱼捡起来扔回水里:“自?己不会烤?”

    杜召朝她走过来,半边身浸泡在水里:“不会,就?想吃你?烤的。”

    邬长筠俯视着?他黑润的双眸,逐渐平静下来:“你?究竟是什么人?”终于问出来了,即便心里已经?有了些答案,还?是想听他亲口说出来。

    杜召沉默地看着?她,忽然微微弯了下唇角:“你?不是一直想见百谷吗?麦子。”

    话?音刚落,邬长筠一巴掌扇了过去:“你?和陈修原一起瞒着?我。”她强压住怒气,“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

    轻轻一下,挠痒痒似的,杜召知道她只是撒撒气,没用全?力,脉脉地仰视着?她,什么都没有解释,握住她的手,又给了自?己重重一记耳光:“解气了吗?”

    邬长筠心头一震,微微蜷起手指,没吱声。

    杜召又拉她的手扇自?己一下:“不解气继续打,我抗揍的很。”

    邬长筠抽出手,握紧拳头,确实想给他狠狠来一下,见杜召没有丝毫闪躲,手悬在他的眼前,迟迟没落下。

    杜召凝视着?她闪烁的眸光,忽然勾住她脖子,将人拽下水中,再抱起来,用力亲了下额头:“冷静了吗?”话?刚出口,脸上挨了她结结实实的一拳。

    “混蛋。”

    ……

    水里这么一通折腾,身上倒是洗了个干净。

    杜召砍了些树枝烧上,两?人边烤火暖暖身子,边吃烤鱼。

    没加任何调料,腥得难以下咽,杜召却跟几天没吃饭似的,狼吞虎咽,还?摸了两?个野果子来。

    邬长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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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搭理他,任他说什么都不理不睬,把鱼啃了一半,迳直进了屋。

    杜召吃饱喝足,将火熄了,擦擦手跟过去,靠在门框边问:“我睡哪?”

    近两?天没好好睡一觉,邬长筠整个人现在头晕眼花的,只想眯会,合衣躺在床上,随口道:“床底。”

    杜召迈进来,关上门,还?真钻进了床底。

    邬长筠拧眉往床下看一眼,有些无语。

    杜召却闭着?眼说:“有点挤,将就?睡。”

    邬长筠躺回去,重重踩了下床板,洒了杜召一身灰。

    他轻咳两?声:“筠筠,别?闹。”

    两?人一上一下躺着?,瞬间都安静下来。

    四下里,徒余墙外老?树的“簌簌”声。

    邬长筠望着?上方?的夜空,漫天繁星,还?能看到些朦胧的月晕,让人的心都平和下来。

    “老?陈什么时候知道的?”她闭上眼睛,低声问道:“还?是我们一开始来沪江就?知道?”

    “你?们搬进我家之后。”

    “这么早。”邬长筠回忆一番,又用力踢了下床,“你?们合起伙来玩我?”

    “怎么能叫玩你?呢。”杜召声音也沉下来,带着?浓浓的疲惫,“我是为你?好。”

    “说的冠冕堂皇。”邬长筠越想越恼,“我用得着?你?操心?你?是我什么人。”

    谁知杜召忽然从床底出来,盖在她的身上:“男人。”

    邬长筠要推开他,杜召将人紧紧拢在怀里动弹不得:“我还?没教训你?,戏不唱,书不读,跑来抗什么日?”

    “每个人都这么想,那早亡国了。”

    杜召看她这一本正?经?的表情,眼里不禁露出点笑意?:“说实话?,这几年想我没?”

    邬长筠别?过脸去:“没。”

    “不信。”杜召将她脸扭正?,“装,真会装,和小舅假夫妻演的还?挺像样。”

    邬长筠直勾勾盯着?他,忽然带了点玩味的笑:“所以你?才老?是大半夜偷偷跑我旁边睡。”

    “你?也没把我踹下去啊。”

    “你?就?不怕我和你?小舅——”

    “当然不怕,我对你?放心,对小舅更放心,”杜召戳了下她冰凉的脸蛋,“最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同志有十分的信任。”

    “那你?们联合起来瞒着?我。”说着?,一脸愤然地拧住他的胳膊。

    “瞧瞧你?这脾气,一言不合就?动手,不适合潜伏工作。”

    “我自?己还?不是跟来了,你?们都没发?现。”

    “嗯,”杜召轻促地笑了声,“本事不小。”

    邬长筠瞧他这灼灼的目光,心跳倏地快了两?拍,微清了下嗓子,在他怀里侧个身,面朝墙躺着?:“睡觉了,困。”

    杜召将她翻了过来,眼中的情愫暗涌,想……可见她眼下发?黑,想是很久没休息,又劳顿这么久,还?是放了她,只亲了下额头:“睡吧。”

    邬长筠推开他,往床边挪了挪,离他远些。

    杜召追上来,自?身后搂住她:“别?动了,睡四个小时我们就?出发?。”

    ……

    凄清的寒夜,夜风呼呼地往屋里灌,邬长筠被冻醒了,身上盖着?杜召的外套,却不见他人。

    邬长筠起身,到破了一扇的窗子边,看到杜召垂首坐在外面,手里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画画。

    她看着?男人黯淡的身影,心里涌上一阵隐隐的酸楚。换做自?己,能做得很好吗?

    早知道不对他那么凶了。

    邬长筠默默看了他良久,才开门走出去,来到他身边:“在画什么?”

    杜召用脚将地上的条条框框抹掉:“没什么,再去睡会,还?早。”

    “哦。”邬长筠回到屋里,将门掩上。

    杜召多坐了一会,将手里的树枝折断,扔进早已凉透的木灰里,也跟着?进屋。

    他刚拉开门,便见邬长筠站在门口,面对着?自?己。

    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视线碰撞上,什么话?都没有说。

    杜召忽然拥抱住她,捧起她的脸吻了下去。

    邬长筠没有反抗,反而勾住他的脖子,回应这久别?的缠.绵。

    亲吻片刻,他们松开彼此?。

    杜召看着?面色酡红的女人,将人翻个身,背对自?己,提放到边上的小木凳上站着?,宽大的手掌将楚腰盈盈一握,缓缓上移,伸进宽松的病服里。

    邬长筠被按在墙上,脸贴着?潮湿的墙,任他将自?己提上去、放下来……

    月亮悬挂于岑寂的断梁,将冰冷的月华铺就?在大汗淋漓的爱人身上。

    交织的、湿热的风,都变得缱绻。

    杜召轻咬住她滚烫的耳垂,快要将她整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搅扰了多年的杂念,终在此?刻,梦成了真。

    ……

    第153章

    折腾了半夜,邬长筠眼都睁不开了,浑浑噩噩地?趴在床上,一句话都不想?讲。

    杜召指腹在她腿上的片片淤青上轻轻摩挲:“伤了怎么不说?”

    邬长筠被他碰得痒,挪了下腿:“这点,不算伤。”

    “疼吗?”

    “不疼。”

    “嘴硬。”杜召捏住她的下巴,嘴巴轻轻点了下她的嘴唇,“挺软的嘛。”

    邬长筠不想?搭理他,无?力地?推开他的手,脸转向另一边:“别碰我。”

    “爽了就不认人?啊。”

    邬长筠一动不动:“睡觉。”

    “别睡了,”杜召手臂圈过去,“不早了,赶路。”

    “就一会。”

    “我背着你,你在我身上睡。”

    “……嗯。”

    杜召的背很宽,趴着很踏实。

    邬长筠舒舒服服睡了一路,再醒来,却躺在一片油菜花田,黄色的小花还没完全绽放,但也好看的紧。

    “还困吗?”

    邬长筠看向挡过来的男人?,再次闭上眼睛,懒洋洋地?“嗯”了声。

    和?煦的风从头顶吹来,从她的脸颊、脖颈缓缓往下拂动。

    雪白的云遮挡住刺眼的阳光,天碧蓝如洗,鸟儿“喳喳”,从头顶飞过。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那么生动。

    灿烂的花丛不停地?摇摆。

    可风早就停住了。

    ……

    下午,两人?来到一个小镇,街上张灯结彩的,他们来的巧,听当地?人?说今晚迎神,有灯会,现在街尾还有长桌饭吃。

    他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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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不信神神鬼鬼的,也没兴趣凑热闹,还得赶去芙城和?陈修原会和?,到汽车站问了问,最?近一班车在明天下午一点,便只能在此地?逛逛,正好歇一夜再赶路。

    杜召身上没带钱,搂住邬长筠的肩,轻点下被自己咬红的耳垂:“邬老?板养我两天?”

    “好啊。”

    小镇没游客,旅店只有一家,房间全空着。

    邬长筠带的钱也不多,两人?节省点,选了普通房,老?板娘看她漂亮,免费给升了房。

    诺大的房间,空空的,有些凉。

    邬长筠刚沾床就入睡了,不像从前总是随时保持警惕,有他在身边,格外的安心。

    杜召静悄悄检查一遍周遭环境和?房间各项设施,一切没有问题后,才到桌前坐着,倒了杯茶喝。

    他也困,眼皮重得很,可心里压了太多事,一直难以入睡。

    此次行动算是成?功,起码救出被俘的战士和?百姓们,可鬼子?狡诈,毁了所有罪证,他唯一拍到的就是冷冻室里的陈今今,但也只不过是一张冻僵的照片,如果日方拒不承认,大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说他们伪造场景进行污蔑。

    中岛医院管理严格,就连潜伏的日本共.''产.''党.员也没能拍摄到直接证据,本可以给他多留些时间,但又恐每耽误一天,就会牺牲更多的同胞。

    无?解。

    杜召在心里暗叹口?气?,望向床上沉睡的女人?。

    也只有她,能给自己心里唯一一丝慰藉了。

    ……

    这小山镇不是沦陷区,也没被日军的铁蹄践踏过,百姓还算安居。

    休息好后,杜召和?邬长筠出去找点东西吃,就在楼下不远的小面?馆,简单一人?吃了碗面?,喝了碗汤。

    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不一会儿路过几个提花灯、打扮光鲜亮丽的男男女女。

    邬长筠再看向自己,未免显得有点邋遢,于是她拉着杜召进了家裁缝铺,买上件还算合身的旗袍,另外还给杜召拿了条灰色侧开长褂,圆形立领,十分儒雅。只是他穿着黑靴,实在不配,便又添了双布鞋。

    杜召很少穿这种式样?的衣服,换好了走?出来,引得老?板连连称赞。

    长衣本该及踝,但他太高了,又非量身定做,勉强只到小腿中间,露出里面?的白色底裤,稍稍有些奇怪。

    邬长筠没忍住笑了笑,给老?板付了钱,对杜召道:“回去再送你一件,定做。”

    杜召故意给她抱了个拳:“多谢邬老?板。”

    下午补好觉,邬长筠现在精神正好,和?杜召在街上逛逛。

    街两侧摆了许多小摊,和?沪江还不一样?,这儿卖的都是些箩筐、锅碗、布料等?日常用品,凑巧路过一个杂货铺,邬长筠挑了只黑框眼镜给杜召戴上:“你像个教书先生了。”

    “老?师好啊,教书育人?,以后倒是可以考虑。”

    两人?边聊边走?,来到最?热闹的灯会区,接连五六个卖花灯的铺子?,摆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灯,可爱极了。

    杜召朝邬长筠伸手:“借两个铜板。”

    “干什么?”

    杜召委屈地?挑了下眉:“两个铜板都要问。”

    邬长筠掏出钱给他:“拿去吧。”

    “回去还你。”杜召到小铺前要了只兔子?灯,塞到邬长筠手里,“送你。”

    邬长筠从不会浪费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可这不禁又让她想?起在昌源、桃花镇放花灯的时候,她笑着接过来,故意夸张道:“谢谢,太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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