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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70(第1页/共2页)

    提供的《亡妻第十年》60-70

    第61章

    ◎“现在差不多快国内凌晨一点了。”◎

    细算起来,重来的这一遭,陈郁和陈续川的相处时间比从前要多得多了。

    晚餐很简单,陈父面上一直洋溢着笑容,酒水都比平时多喝了半杯。

    用完餐,陈续川破天荒地和陈郁提了一起散步的请求。

    陈郁应得很快。

    时隔多年,父女两再次走在同一盏路灯下。

    陈郁从小被教导惯了,和长辈同行时总会和他们错开些,这次也是一样。

    许是灯光比较昏暗的缘故,陈续川的背影已经没了陈郁记忆里那样挺拔。

    陈郁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仔细凝望过父亲的背影了。

    正恍神,陈父转身道:“这么大的人了,走路怎么还这么墨迹?”

    “习惯了。”陈郁迈开了步子,挨近了他的身侧。

    初夏时节已有稀疏的蝉鸣。他们循声望去,透过树叶间的罅隙看到了洒落的光亮。

    “小郁,爸爸能猜到你做这些是为了她。”陈父静默了良久才道,“我不准备插手。不过你要帮忙的话,爸爸会帮你。”

    “我不怕麻烦,但我怕你不开口。”

    陈郁微启唇,半晌没说出话。

    陈续川已显老态的眼睛里有着笑意,他背着手往后退了两步,定定地看着女儿。

    “爸。”陈郁回眸,轻声唤他。

    “上一次你这么走在我前面,陪着我散步,还是住家属院的时候。”陈父比划着高度,“才这么高,穿白色的连衣裙……”

    说着,陈父的笑意敛去了些:“你妈站在我左手边,你站我右手边,她让我一手牵一个。”

    一声轻叹后,陈父继续道:“我那时候怕被营里的大头兵看到,都故意走得离你们远几步,也不肯牵你们——”

    “这一晃多少年过去了啊。”陈父喑哑道,“你们妈妈也不在了。”

    时间流逝所带来的痕迹永远是最能让人动容的。

    月下有飞虫,陈郁望着缭绕着的白点,视线渐渐模糊。

    陈续川话不多,他也很少说像今晚这样被他定义为“煽情”的话。

    恍惚间,她联想起了他上一世他人生最后几年的冷淡,陈郁忽然明白了。

    “是上一次的检查吗?”陈郁哑哑道。

    “什么检查。”陈父不以为然道,“上次那个体检报告你不是看过了吗,黄医生不也说了,都是小毛病。”

    “我已经找医生咨询好了。”陈郁微微仰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你就等着退休,好好静养,然后让我接班吧。”

    陈父笑了:“真能让我安心退休?”

    “您不退也得退,不然一诚破产了,我上哪工作去?”

    陈郁在浅笑,陈父从她清浅的笑意中看到了几分亡妻的神韵。

    有些感伤,也有些欣慰。

    “好啊,你这是算计到你爸这来了。”陈父道。

    “您不乐意?”

    “怎么不乐意?当然乐意!”

    ……

    他们没聊太多,但差不多的都知晓了。

    稍晚些时候,司机送陈父回去,两个阿姨也离开了。茗苑的住宅里又只剩下陈郁一个。

    心中的空寂扩散得很快,目之所急皆为清寂。

    陈郁又将自己关进了书房,闷声捯饬藏着的保险箱。

    她检查了遍故意留下的痕迹,确保没人动过后,将中午拿到的报表装订好摞了进去。

    重生的这段时间,她不再像过去那样喜欢空旷的黑暗。她将家里的灯全都打开,在透彻的光亮中梳理已经悉知的线索。

    刘彦临刊登的自白信、木地板下票据上的公司信息、顾言音父亲的谈话、父亲传达的消息……

    一帧帧的画面在脑海里回放。

    芜杂的信息交织着,每次都在即将整理出头绪时断开。

    缺少睡眠,陈郁的思考速度降得很慢,困倦感拖得她太阳穴发烫。

    明明很累,她却不想休息。

    手机铃声响起时,陈郁忽感太阳穴一阵刺痛。

    她慌忙拾起落在地毯上的手机,快步走进卧室。

    大洋彼岸的纪惜桐的手机响起视频电话接通提示音时,陈郁已经裹上睡袍靠在床上了。

    “准备睡觉了?”纪惜桐试探着道。

    “困了。”陈郁微眯眼睛,语调闷闷的。

    纪惜桐的指腹抚过屏幕上的人,眼中的心疼无处可藏:“那我挂啦,你快睡觉。”

    “等等。”陈郁叫住她,“我中午睡过了,其实也没那么困。”

    “你最好不要骗我。”纪惜桐的肩膀抵上了门,只手揉了揉发。

    陈郁看着她纠结的表情浅笑:“刚睡醒吗?”

    “刚补完觉。”纪惜桐道,“不能再睡了,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

    陈郁嗯了声,因为困倦,听起来有点像“唔”了一声。

    “你刚刚那个音调还能重复吗?”纪惜桐的背脊贴上门,缓缓坐在了地板上。

    “什么音调?”陈郁眨了下眼睛,有些懵。

    “就那个‘唔’”纪惜桐只手拉紧了身上的宽松运动衫,笑着道,“怪可爱的。”

    陈郁一向觉得“可爱”这个词和她不沾边,因而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不愿意就算啦。”纪惜桐有些委屈,“反正我就是远在异国,没有老婆可以贴贴抱抱亲亲,人生地不熟的,闲下来就会想她和宽宽而已……”

    “这和我不愿意重复有什么关系?”陈郁好奇道。

    纪惜桐歪了下脑袋:“确实没什么关系,反正我就是没有老婆可以贴贴,想让老婆说个‘唔’她都不愿意而已。”

    陈郁无可奈何,她越过手机取到床头的凉水,啜了口,腕子就落在摄像头前。

    “嗯。”她重复了一遍,“现在满意了吗?”

    “什么吗?”纪惜桐嗔她,“根本不是一个调。”

    正说着话,她忽然顿住了,笑容也淡去了些。

    “阿郁。”纪惜桐道。

    “嗯,我在。”陈郁警觉了些,很快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纪惜桐:“你是真的准备睡觉了吗?”

    虽然心虚,但陈郁还是答:“准备睡觉了。”

    “准备睡觉手上还戴着手链?”纪惜桐坐直了身。

    “刚才看时间,忘摘了,下意识戴上了。”陈郁波澜不兴道。

    “准备睡觉了睡袍里边还穿着衬衣吗?”纪惜桐问。

    陈郁垂眸,看到了自己早已露出一截衬衣衣领,有那么一瞬是慌神的。不过她调整得很快,面不改色道:“困糊涂了,忘记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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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本正经地嘴硬胡言乱语的模样逗笑了纪惜桐。

    纪惜桐清了清嗓子道:“还有这种理由?”

    陈郁迟疑了片刻,观察着她的神情,低低道:“不喜欢一个人解衣扣。”

    信息量太大,纪惜桐缓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脖颈微热。

    快二十年的老妇老妻了,前段时间又亲昵不断,她早就适应了。

    “好阿,我不在家学懒了,也学坏了。”纪惜桐道。

    陈郁立马破功,耳尖泛着红。

    明明过去她们偶尔也会这样调情,她明明都习惯了,现在怎么忽然觉得不自在了。

    “我……开玩笑的。”陈郁敛眸。

    白日里的锐气和果断也噎埖被敛去了。

    纪惜桐看着她露出的那片微乱的发鬓,思绪忽然飘回了从前。

    阔别许久的热恋期归来了。

    在一起久了,情感阈值提高了,心动就成了习惯,很多时候不知不觉的就淡去了暧昧期的青涩,热恋期的情调。

    纪惜桐是个感性的人,她好喜欢这个瞬间。

    “阿郁害羞了呀。”她笑盈盈道。

    “没有。”见惯了商场风浪的陈郁巍然不动。

    纪惜桐的指尖在放大,陈郁猜不到她想做什么。

    “我碰到了耳朵。”纪惜桐打趣道,“红了。”

    话音落下,陈郁的耳朵红得更厉害了。

    “我去洗澡,马上就休息。”陈郁淡定地转移着话题,“你们等下要吃晚餐了吧。”

    “快去吧。”纪惜桐托腮,“再不去我怕你脸颊也会变红。”

    她一字一顿道:“我怕你藏不住。”

    说完这句,纪惜桐那边传来纪母的呼唤声。

    趁着这阵兵荒马乱,陈郁佯装淡定道:“我先去洗澡了。”

    一阵略显凌乱的脚步声过后,手机那端的声音并没有消失——她这次忘记挂断视频电话了。

    纪惜桐发现得也比较晚。

    她方才开门时手指抵到了音量上,将视频音量降到了最低,陈郁的手机又丢在床上,扬声孔里的声音很轻。

    纪惜桐坐上餐桌,习惯性地反扣手机。

    尝了好几口纪母做的炒菜后,手机里的声音越来越大。

    “哪里的声音。”坐在纪惜桐身侧的纪秉怀屏气凝神,蹙着眉头寻找着声源。

    纪惜桐顿住了。

    “我也听到了。”郑兰说,“好像是你手机里的。”

    纪惜桐心下一紧,火速将手机翻了个面。

    她还没回过神,纪秉怀和郑兰便一齐凑上了前。

    八目相对,正擦着湿发的陈郁怔住了。

    “是小陈啊!”见到是陈郁,纪母的表情活泛开来,“你吃过饭了吗?”

    陈郁唇瓣翕动,吸了片刻气才道:“我吃过了。”

    陈郁头发也望了擦,硬着头皮道:“叔叔阿姨好。”

    她撑着脑袋解释道:“刚刚跟阿郁聊我们这边状况的,没注意没挂视频。”

    “你打的?”纪母问。

    “是我打的。”纪惜桐答。

    “国内这会是白天还是晚上,好像我们是有时差来着?”纪母注意到陈郁的打扮,脱口道,“你也不注意一下时间。”

    纪惜桐答得含糊,默默将手机屏幕遮住大半。

    “这会是几点?”纪母道,“小陈这会是准备睡觉了吧?”

    纪惜桐将脑袋埋得更低了,铁定了心当鹌鹑。

    良久,一旁的纪父幽幽答道:“现在差不多快国内凌晨一点了。”

    此话一出,纪惜桐觉得自己周身气血凝固住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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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2章

    ◎“你真是个畜生。”◎

    纪母撑着桌,忘记了和女儿拉开距离。

    “那就先挂了。”纪惜桐朝屏幕里的人眨眼,“今天打扰啦。”

    陈郁接收到她的信号,压下笑意道:“我去休息了,你们忙。”

    屏幕黑了下来,纪惜桐看到了上面映出的纪母的侧颜——她正盯着纪惜桐,眼中带着考究的意味。

    “小陈也是脾气好。”纪母嘟囔,“换个人不知道背后该怎么说你了。”

    “是了是了,我老早就说阿郁脾气好了。”纪惜桐顺着纪母的话说下去,勾住了妈妈的臂弯,“我下次会注意时间的。”

    纪母对她这套挺受用的,她拉过纪惜桐的小臂:“不过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小陈……”

    “咳咳咳。”

    纪父的咳嗽声打断了纪母的询问。

    “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纪父用未使用的筷尖指着面前的碟子,“这个香肠汤还是那个经理送过来的,说是这边的特色,让我们都尝尝。”

    纪惜桐抓住机会给纪母盛了一碗,附和道:“闻着挺香的,妈你快尝尝。”

    父女两个一打岔,方才的事情就被揭过去了。

    纪母喝着浓汤,越想越不是滋味,回过神时纪惜桐已经回房了。

    晚间,纪秉怀正抱着离家前买的德文词典,靠着床头默诵。

    纪母拍他的肩,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你上次说的那两个同学怎么样了?”

    纪父的注意力全在那几个德文单词上,随口道:“什么同学,我怎么不记得我提过我同学。”

    “就是上次在医院,我站在窗台边,你靠着床跟我说的那两个上课都要牵着手的女同学。”纪母边说边比划,见纪父仍不搭理,劈手夺来他的词典,“我问你话呢。”

    纪父被抢得一激灵,回头看着她:“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你去年参加同学聚会,不是都加了同学群,有联系方式吗,你看看。”纪母递上他的手机。

    纪父在她炯炯的目光中点开了其中一位同学展示的相片。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旅游景点前,两位中年女人挨着脑袋微笑着看着镜头的画面。她们看着要比同龄人年轻许多,脖颈间戴着款式相同的玉佛。

    下附句子:“风风雨雨三十年,感谢一路有你。”

    纪母的神色变得微妙,纪父看着她,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

    “她们这是在一起三十年了?”郑兰迟缓道。

    纪秉怀干笑:“好朋友吧。”

    “好朋友发这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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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郑兰脱口道,“我们二十周年结婚纪念日我才发的这种句子。”

    “这边还有评论。”郑兰念出声,“‘幸福长久’、‘感情真稳定’”

    纪秉怀只是讪笑。

    郑兰平躺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她看着纯色的天花板,呆呆道:“你说,女儿和小陈也是这种关系吗。”

    纪秉怀将压在她身侧词典收到一边:“这个……你要问问她们啊。”

    郑兰叹了口气:“我问过,女儿说她们只是很好的朋友。”

    纪秉怀松了口气:“你别多想。”

    “怎么能不多想呢。”郑兰的声音低了下去,“小陈对我们太好了,对女儿也太好了。”

    心蓦地悬到了高处,纪秉怀试探着问道:

    “假如她们是真的,你准备怎么办?”

    郑兰沉默了,一直到关灯都没有给出回答。

    进入五月,堰市关于泉镇工业园区的税务调查结果也陆续出来了。

    根据近期公示出的消息,陈郁知晓了堰市有关部门这次惩处了几个小工厂小企业,其他并未掀起什么波澜。

    这个结果也在陈郁意料之中。

    按照上一世她经历的时间线,她只是在报纸上不经意间扫到过这条消息。

    于多数人来说,这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不是重来这一遭,坚持追寻了真相这么久,陈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的细枝末节。

    谁能才想到,这样一件小事居然是上一世她和纪惜桐所有不幸的一场预告。随之而来的巨大漩涡裹挟着她们走向生命的终点,苦痛成了绵绵细雨,落满了她余生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陈郁提着公文包下车,折进了一处逼仄的小巷。

    这里太破旧了,像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遗留物,已经快被邺城人遗忘干净了。

    陈郁弯腰走进了一处低矮的楼道,浓重的烟尘味刺激着鼻腔。

    转角处堆着一个破烂纸箱,里面摆满了落满灰尘的酒瓶。

    光线太暗,陈郁不小心踢到了一个遗落在外的酒瓶,清脆的声响回荡在窄小的楼道里。

    随身跟着的保镖很警觉,他压低了声音提醒道:“陈总,这个酒瓶是新的。”

    陈郁对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眼睛紧紧盯着更上一层的转角处。

    片刻后,一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

    保镖尽职地护在陈郁身前,左手已经放在了别在腰间的强光手电上。

    几分钟后,落拓颓丧的刘彦临出现在了转角平台处,与此同时,强光手电亮起,几乎要晃瞎他的眼睛。

    “够了。”陈郁叫住保镖。

    保镖应声收回手电。

    刘彦临扶着墙壁下楼,手臂挡在面前。

    缓了一会,他看清了来者,迅速甩掉了手上的木棍。

    “陈总!”刘彦临喉节都瘦得更凸了,他干枯的眼睛霎那间多了几分神采。

    明明陈郁是立于下方,微仰着首看着他的,可刘彦临却觉察出了睥睨感。

    他跌跌撞撞地奔下楼,想要揪住陈郁的衣袖,被保镖一把拽开。

    “陈总,你救救我,救救我!”刘彦临带着哭腔哀求,“我这一个多月过得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我上有老下有小,求你你救救我!”

    他瞪着脚想要上前,激起了不少尘埃。

    陈郁向后退了半步,和他隔开些距离。

    “陈总!”刘彦临哀嚎,“陈总!”

    “我已经警告过你三次了。”陈郁冷冷道,“是你非要去投那封举报信。”

    刘彦临挣扎的动静稍小,他的手臂垂了下来,想起了和陈郁前两次的相见。

    陈郁第一次告诫他是在他住院的那一次,他以为自己手中捏着的相片威胁到了陈郁的利益,因而从未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陈郁第二次是带着支票约见他的,要求买下他手里的相片和文稿。告诉他,她可以用更有把握的方法向大众披露这件事,争取有关部门的调查。抱定了即将“名利双收”心态的刘彦临不以为然,在听完陈郁陈述完自己的观点后摔门而去。

    陈郁第三次告诫他,是将他约在了一处僻静的咖啡厅,客观地叙述了他要调查的事件的严重性,并且预测了后果。刘彦临当时以“追求正义”为由,非常不屑地阴阳了陈郁一通。

    之后,他的调查行动受到过几次小挫折。越是这样他就越来劲,思来想去,动用了许多办法,将举报信送了出去。

    可一个月后,他没等来表彰,反而等来了无休止的报复。

    他按照以往的经验躲到了其他省市,准备等风头过去后再回来。没想到在路上就收到了许多恐吓短信,还未来得及出发,人就被堵在了家门口。

    刘彦临从后窗翻出去,换了个好几个地方躲躲藏藏,最后被逼到了这里。

    他的精神面临崩溃,今天听到楼道口的声响时,他凭着莫名的冲劲下楼,准备彻底了结这件事,可当看到来者是陈郁时,即将泯灭的求生之火却重新燃起。

    刘彦临从保镖身前滑了下去,直直跪在地上。

    “算我求您了,陈总,救救我吧。我真的要被那群人逼疯了。”刘彦临以额磕地,眼泪鼻涕糊成一片,“我给您磕头,我给您磕头行吗!”

    “我当初就应该听您的,我不该那么冲动!”刘彦临痛哭流涕,“求求您!求求您!”

    陈郁别过脸,不愿再看。

    良久,她道:“我想知道,堰市税务存疑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是去年,和一个税警喝酒!”刘彦临直起身,“他喝醉了,顺嘴提到了上面有人注意到了堰市税务的问题,但是苦于没有证据,加之各种压力没办法调查!”

    陈郁脑海里浮现了理顺的时间线,目光愈来愈沉重。

    “所以你怂恿纪秉怀去调查泉镇的残疾人问题,顺便给自己摸点线索。”她上前一步,看着地上跪着的人。

    “我……我……”刘彦临沾满灰尘的手掩住了眼睛,许久不作回答。

    陈郁一脚踹在了他的肩膀上,厚底尖头的女士商务皮鞋踹得刘彦临摇摇晃晃地跌在楼梯边。

    她踹得很用力,带着压抑了十年的恨意和悲痛。

    “你真是个混账。”陈郁语调发了颤,“你自己不去调查线索,一味的怂恿你的老友。老友调查结束,就偷印他拍的相片——”

    “你倒是全身而退博得功名,可他呢!”

    陈郁几乎要咬碎牙槽才克制住自己的失态。

    “你知道你这样造成了什么后果吗?”

    刘彦临抬头,带着低哑哭腔道:“被报复的人是他。”

    如果这次不是陈郁和纪惜桐及时干涉,那么后续收尾调查以及寄出这封匿名举报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纪秉怀。

    纪秉怀又一直将刘彦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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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为知己,视为调查社会事件的坚实后盾。如果成功,得到表彰和名誉时,他一定会带上刘彦临,而自己则抗下最疯狂的报复。

    “你知道啊。”陈郁的语调冷到刘彦临不敢再看。

    “他也有妻女,他也有事业。”陈郁道,“他们一家会因为你的算计丢命,被车撞的,被迫自\''杀的,郁郁而终的……”

    刘彦临像个矮木头桩一样跪坐在肮脏的楼梯口。

    陈郁俯瞰着他,低低道:

    “你真是个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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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3章

    ◎“你不害怕吗?”◎

    上一世陈郁未知的那些事正逐渐浮出脉络

    如果时间能倒转,平行的那个时空里,已经投出举报信的纪秉怀正苦苦等待。

    他不知道是,自己早已打草惊蛇,相对平静的生活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丝毫不知情的陈郁和纪惜桐也刚从纪家父母对她们的关系抱以抗拒态度的阴影中走出来,和城市里无数对情侣那样,在工作之余甜腻,混入时间的浪潮。

    陈旧的时光里,酒桌上的刘彦临揽着愁眉苦脸的纪秉怀的肩膀,面颊上泛红。

    “你这个脸色,最近怎么了是?”刘彦临晃身,给纪秉怀斟满酒。

    纪秉怀叹气,正欲抬头说话,跟郑兰一打眼,便将到嘴边的话囫囵下去了。

    郑兰皮笑肉不笑:“你看这醉的,明早还说有事来着。”

    她这话是说给刘彦临听的,刘彦临撇了撇嘴,拍了拍纪秉怀的肩:“你别喝了,我知道你家是妻管严,听你媳妇的吧。”

    喝醉酒的纪秉怀胸中涌出一股热气,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怄气似的说道:“老爷们的事儿你少管!”

    当着外人的面,郑兰也不好发作。她收走吃空的碟碗,碰得东西叮当响。

    郑兰一转身,刘彦临就凑近了问:“怎么了?”

    纪秉怀又叹气:“还是小桐的事——”

    “小桐不一直挺乖的,能有什么事?”刘彦临瞠目。

    “小桐她……”说着纪秉怀顿住了,他虽然没表现出强烈的反对,但内心深处还是将女儿是同性恋当成一件羞耻的事。

    面对老友的追问,纪秉怀沉默了良久才道:“就外国人看得挺开的那事?”

    “啊?”刘彦临显然是想歪了,他吃惊道,“小桐怎么会?”

    “她要跟女的在一起,不喜欢男的。”纪秉怀摸着额头,“你不要想歪。”

    刘彦临松了口气:“多大点事啊,现在年轻人追求刺激,哪和我们那时候一样?”

    “再等几年她就明白了还是正常结婚好,小孩子图一时新鲜也是正常。”

    纪秉怀透过指缝看了眼他:“也只能这么想了。”

    “孩子们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过好自己就够了。”刘彦临安慰他,“把时间精力都投在这点小事上,你说划算吗?”

    纪秉怀点头:“我也这么想的,有这个闲工夫还不如去追几个热点新闻呢。”

    话题转了方向,刘彦临的神色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他挪过胳膊叠放在桌上,靠近纪秉怀:“说到这个,我最近听到一些风声,事情还蛮大的。”

    “什么?”纪秉怀偏首。

    “泉镇的事啊,你没听说过?”刘彦临装作惊讶的模样。

    纪秉怀摇头,心在一点点下沉。

    这几年他明显觉察到了自己的衰老,报社对于他也没从前那样器重了,刘彦临假装无意的一句话显然戳在了他的痛处。

    “我和你说……”刘彦临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畔,把了解到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两人一拍即合,决心潜入调查。

    同一时刻,被当作话题切入点的纪惜桐正坐在陈郁的车上。

    今天陈郁没有应酬,早早便来到单位等待她下班。

    车上的纪惜桐望了眼她干净漂亮的侧颜,又垂眸望了眼屏幕上的消息,更为踟蹰了。

    消息是领导发来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话:“小纪,这次交流机会难得,你该早点给我答复。”

    指腹磨蹭着屏幕,身旁等待红绿灯的陈郁觉察出了她的失落,出声道:“今天遇到什么事了吗?”

    纪惜桐回神:“没什么,就是看到了一句伤感的话。”

    她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陈郁的话,收束起视线,

    陈郁心思细腻,作为爱人,总能很早发觉她细微的情绪。她知道纪惜桐没说实话,但还是顺着她的话继续提问。

    “现在的氛围也挺适合读伤感的文字的。”陈郁扶着方向盘,指节点着临近处。

    信口说出积累的句子于爱读书的纪惜桐而言并不难,她轻声道:“是《海上钢琴师》里的一句话呢,‘我们笑着说再见,却深知再见遥遥无期’。”

    陈郁拨动方向盘:“我觉得能有机会说再见就不是很伤感的告别了。”

    纪惜桐眸底烁着微光:“你这么一说,感觉更伤感了。”

    “告别了起码有心理准备,难过也不会那样突然。”陈郁语调平淡,说出的话却是思忖良久的,“突然的诀别比什么都让人难受——”

    “那可能需要一辈子来遗忘。”

    那时的纪惜桐还不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真的有人需要一辈子来遗忘吗。”她问。

    陈郁只是浅笑:“反正我是这样。”

    她们在落日前回到了自己的小家,日复一日地经历着近乎相同的步骤:

    一起下厨,一同进餐,一同清理,用着同样的洗发水,穿着同款式的睡衣,相拥着沉沉入睡。

    一日三餐,相枕而眠,四季如常。

    陈郁从没有想过,当时历经的每一个瞬间都会成为日后无法企及的过往。她无数次沉沦在愈加飘渺的梦境里,又在梦回时分感知钝痛。

    从回忆中抽神,陈郁看着跪坐着的刘彦临,心中的恨意就更加浓重。

    她虽然痛恨刘彦临的自私自利,但也清楚最可恨的其实是税案身后庞大的利益集团。

    追求正义和光明从不是过错。但在追求这些的同时参杂了利益纠纷,初衷也会变得混杂,背离高尚和纯粹。

    被解开真面目的刘彦临悔意并不多。

    他靠着灰蒙蒙的墙面,扯着阴冷笑:“你觉得我是畜生,只是因为我把利益看得重而已,我能有多大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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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秉怀他难道不也是被名利驱动去参与调查。”他道,“我给他提供线索,他去调查而已。我如果不知道这些,他会把我当朋友?”

    “诚如你的描述,你是个利益至上的人。”陈郁并没有落入思维的窠臼,“以你之心,度他人之腹,未免太可笑。”

    “你不图利吗?”被陈郁冷淡的语调冲昏头脑的刘彦临质问她,“你关注这些不就是为了搞死竞争对手,好自己一家独大?”

    陈郁避开刘彦临触碰过的地面,迈步下楼。

    刘彦临那双死鱼似的眼睛翻动,连滚带爬地追上陈郁的脚步,扑腾的动作激起了许多尘埃。

    “陈郁,你必须救我!”他高声道。

    陈郁脚步一顿,没有回首:“我凭什么救你。”

    “我手里握着很多证据!”刘彦临拽着楼梯护栏缓慢爬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相同地话,“我有很多证据,纪秉怀收手之后,我也去调查过!”

    他自以为摸清楚了陈郁的想法,可以和她讨价还价了。

    “你不能见死不救。”刘彦临摇摇晃晃地走到陈郁身前,想要揪住她,“我知道你也在查,我手里的东西对你来说有意义。“我不要你的钱,我只要你保我一家平安。”

    昏暗肮脏的楼道里,陈郁半张脸都掩藏在灰暗中。

    她没有说话,只是继续下着台阶。保镖跟在她身后,隔绝了刘彦临探上前的手臂。

    “我有他们贩卖票券的录像。”刘彦临站直了身,企图维系一点体面,“我也摸到三家皮包公司的具体位置。”

    他朝着陈郁的背影道:“我知道你也在查这些,这样的筹码够吗?”

    “你和我谈条件还不够格。”陈郁冷冷道。

    脚步声仍未停止,陈郁已经行至下一个平台了。

    她的不为所动让刘彦临的希望近乎破灭。

    陈郁现今是刘彦临唯一的救命稻草。濒死前的求救信号促使大脑飞速运转,恐惧使得他慌不择言。但他清楚自己必须让对面的商人意识到自己的价值,又硬生生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纪惜桐和陈郁间的微妙关系,扶着栏杆不断向前,因为急切,踩空阶梯跌了好几次。

    “你喜欢纪惜桐是不是?你们两个都是同性恋!”

    “你以为那些人还没盯上纪秉怀一家吗?”刘彦临赤红着双眼,想要抓住面前这一线生机,“等到他们缓过神,下一个被报复的就是纪秉怀一家了。”

    “你忍心看着她出事?”

    陈郁的脚步再次顿住。

    刘彦临显然还不知道陈郁已经为纪惜桐作了万全准备,兀自道:“我手上捏着的东西还没完全放出来,有了它们,你完全可以先发制人。”

    “再说了,如果知道是你在背后护着他们,那群疯子迟早也要盯上你。”

    他以为是自己的攻心战术起了成效,咧嘴笑问:

    “你不害怕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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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陈总,咱们报警吧……”◎

    二楼平台处有一扇窄窗,这是整个楼道里为数不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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