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你觉得呢?”
扶容捏了捏藏在衣袖里的手,小声道:“陛下,我以为……摄政王殿下……”
他说的话虽轻,却如同一块石子,投进了波澜不惊的湖面。
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淮王与惠王太过纯良,温吞有余,果决不足,连眼前魏王之事都无法应付,更别提往后入主都城,只怕控不住场面。”
“魏王殿下,虽然果敢,于政事上却一窍不通,任人唯亲。臣听闻,魏地百姓过得并不好。况且,陛下尚未离去,他便大肆搜索两位殿下,只怕……”
马上就有臣子反驳他:“扶容,照你这么说,摄政王是既纯良,又果敢了?”
扶容顿了顿,小声道:“他既不纯良,也不果敢,他有点凶残。”
“你……”
“但是论手段,他是雷霆手段,镇得住场面,若是有他在,不会有任何变故。”
“若是往后安稳下来呢?他可是异族人,让一个有一半儿异族血统的人继承皇位,岂非往后这江山要改成草原人的江山?”
扶容小声道:“他不会生孩子的。”
众臣不解:“什么?”
扶容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说。
秦骛和扶容都不会生,他们二人,当然不会有孩子。
扶容顿了顿:“若是有所顾虑,陛下可以早立一道圣旨,从宗族之中挑选一个孩子,作为储君,此人便由在场众臣一同挑选。”
“可立两道圣旨,一道交由摄政王,另一道分为几份,交予臣等。倘若摄政王日后翻脸,我等拿出圣旨,同样可以压制他。”
扶容定定地看着秦昭:“摄政王治下西北,版图扩张,平定内里,安稳民心,非摄政王莫属。他是一匹凶狠的野狼,只要管好了,就不会出事。”
秦昭迎上他的目光,轻声问:“你有把握能管住他吗?他若登基,会不会骨肉相残?”
扶容有些犹豫,他不敢确定。
毕竟前世……
秦昭却不问他“为什么”,只是转头看向其他近臣:“你们以为如何?”
“论亲,朕应当传位给朕的亲弟弟淮王。”
“论勇武,应当传位给魏王。”
“论功绩,摄政王西出大漠,踏平草原,自然应当传位给他。”
“你们觉得呢?”
近臣们俯身行礼:“臣等听陛下旨意。”
秦昭抿了抿唇角,朝他们挥了挥手:“先下去罢,朕考虑一下。扶容风尘仆仆的,带他下去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别叫其他人看见他。”
“是。”
扶容跟着近臣们退出去了。
林意修就把扶容安置在隔壁房间,魏王的人不敢擅自靠近。
扶容吃了点东西,和衣坐在榻上,靠着软枕,正出神。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议让秦骛即位。
明明按照情理来说,他保举秦暄上位,是最稳妥的。
秦暄就是有些温吞散漫,做个守成之君绰绰有余,他和秦暄关系好,往后秦暄也不会亏待他。
但是……
扶容就是提了秦骛。
扶容总觉得,冥冥之中的天意不可违抗。
前世大概也是这个时候,还有一年,秦骛就要登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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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忽然有些后悔。
后悔救了太子殿下。
他没想到,自己救了太子殿下,让他多活了两年,却也让他在这两年里,时不时守着病痛的苦楚。
扶容在救他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他偷偷得到的好处,都是要还回去的。
那娘亲呢?娘亲也要还回去吗?
深深的无力感涌上扶容心头。
他忽然觉得手脚都使不上力气来。
扶容想找人说说话,可是他不知道该找谁。
别人都不知道他是重生的,也不知道前世的事情,他对旁人,只能精心撒谎,根本没办法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扶容忽然想,要是秦骛在就好了。
起码还能跟他说说话。
扶容抿了抿唇角,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色渐暗。
忽然,隔壁房里传来一声惊呼:“陛下!”
扶容一激灵,连忙从床上跳下去,跑出房间。
皇后跪在榻边,秦昭躺在榻上,面色玉白,艰难地喘着气。
因为扶容就待在隔壁,是最早赶到的。
扶容小跑上前:“陛下!”
秦昭握住他的手,定定地看着他:“你有没有把握管好他?”
管好谁?
他们心里都清楚。
摄政王秦骛。
扶容红了眼眶,看着他,用力地回握着他的手,点了点头:“有,我有把握,我管好他。”
“好。”秦昭枕边拿出诏书,还有象征帝王的玉玺,塞进扶容手里,“拿好,去找他。”
扶容怀抱着玉玺,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秦昭细细叮嘱:“不要让魏王看见你,今晚出城太显眼了,明日一早再跟着百姓一起出城,保护好自己。”
扶容早已经泣不成声,用衣袖抹了抹眼泪:“好……好……”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又传来魏王的声音。
“大哥?大哥!”
秦昭神色一变,拽了一把扶容:“快,别让他看见你。”
皇后也拉着扶容:“扶大人,这里。”
“好。”
皇后把扶容拽到床榻后边,让他在帷帐后面躲着:“扶大人,不要出声。”
“好。”扶容抱着圣旨与玉玺,朝她行了个礼。
皇后颔首,认真地对他说:“你别怕。”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走出去,摆出皇后的架子,厉声道:“魏王殿下,陛下面前,大呼小叫,成什么体统?还不速速退出去!”
魏王飞扑上前,不知哭得有几分真,几分假:“大哥!”
秦昭叹了口气,和从前一样,握住他的手:“没事,大哥没事,不要为难其他人,知道了吗?”
魏王哽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这个仁厚的大哥,还是这样仁厚。
扶容就抱着东西,坐在地上,躲在帷帐后面,一动不敢动,脸颊上都是泪,却紧紧地咬着手指,不敢哭出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扶容哭得眼睛酸涩,都快睁不开了。
忽然,外面猛地传来一声痛呼:“陛下!”
随后便是众人嘭嘭跪地的声音。
扶容一激灵,猛地回过头。
隔着帷帐,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听见外面的人在哭,在磕头,在哀嚎。
扶容的眼泪已经流干了,他张了张口,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魏王咬着牙,沉声道:“大哥虽有旨意,但他的身后事,绝不能从简。传本王命令,全城裹素,为陛下披麻戴孝,不得有误。”
“把准备好的素服白衣都分发下去,天亮之前,本王要看见全城戴孝。全城戒严,一律不得外出,留在家里给大哥守灵。”
皇后厉声呵斥:“陛下已有旨意,丧仪从简,魏王是要陛下在天之灵难安吗?”
魏王却道:“本王不管,大哥生前简朴够了。”
“你……”皇后厉声道,“滚出去!”
“皇嫂这是何意?”
“本宫要为陛下擦洗更衣,魏王殿下也要看么?”
魏王顿了一下,拂袖离开,临走前,他道:“皇帝玉玺,皇嫂收拾妥当之后,记得交出来。”
皇后愤愤地剜了他一眼,待人离开,才走到帷帐后面,把扶容扶起来。
“他已经在惦记玉玺了,你从窗户走,先回自己房里,把东西藏好了,我已经跟林意修说好了,他明日送你出城。对了,他要全城戴孝,你明日出城,记得也穿白衣,不要被发现。”
扶容颔首:“辛苦娘娘周旋了,待我到了西北,我马上带兵回来。”
“好。”
扶容最后道:“皇后高义,微臣拜服。”
皇后扭头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的皇帝,泪中带笑:“他是天底下极好的皇帝。”
扶容便从窗户偷偷爬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里。
他不敢点灯,只是在黑暗中坐着。
隔壁房门前,魏王寸步不离,就等着皇后把玉玺奉到他手里。
天蒙蒙亮时,一身白衣的林意修给扶容送来了素白的麻衣。
“快换上,我带你出城。”
“好。”
扶容换上白衣,戴上麻制的白披风,遮掩住半边脸和通红的眼睛,他低着头,跟着林意修离开。
没多久,林意修回来了,他亲眼看着扶容出城了,皇后才推门而出,对魏王道:“没找到玉玺。”
魏王登时暴怒,冲进屋子里。
一群朝臣跪在秦昭榻前,回过头,义正言辞。
“魏王殿下这是何意?”
他们吵吵嚷嚷的,魏王怒喝一声:“闭嘴,玉玺呢?”
他身边的谋士道:“殿下,这群都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文官,严刑拷打,必有收获。”
“大胆!你竟敢拷打朝廷命官!”
“放屁,如今谁做皇帝,岂是由你们说了算的?”
“尚未发现陛下留下的传位诏书,魏王殿下这就以新帝自居了吗?”
两边人几乎要打起来了。
林意修默默退到一边。
皇后走到榻前,把榻前帷帐放下来,挡住秦昭,不让他看见这样的场景。
魏王再吼了一声:“闭嘴!”
这时,他身边的将领小跑上前,回禀道:“殿下,今日清晨,林大人曾带一人出宫,说是自己的远房表弟……”
魏王猛地回过头:“不是说了全城戒严吗?”
“林大人……”
林意修穿着官服,正了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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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领,微微抬起头,一身傲气:“怎么?我带个人出城,魏王殿下也要管?”
“你……把他给我扣起来!”魏王回过头,“还不去追!”
“是。”
早上又下了雪,积雪很深。
秦骛骑着马,正往青州赶去,他身后是一众属下,头顶是盘旋的老鹰。
鹰鸣铿锵。
速度不减,秦骛却还有心思想其他的事情。
反正都城那边安排好了,大队人马也马上就到,皇位一事,他一向胜券在握。
就是扶容。
秦骛暗中下定决心,这回看见扶容,可得忍着点。
两年没见,别跟狼见了肉骨头似的,嗖的一下冲上去,省得吓着扶容。
忽然,秦骛勒停马匹,抬起手示意属下。
属下们纷纷停下。
秦骛转头看去,只见冰天雪地里,一个素白衣裳的身影正策马朝这里跑来。
他身后马蹄杂乱,有追兵在追赶。马背上的人回头去看,手里还拿着小型的弩.箭,朝追兵发射。
秦骛光看见一个背影,就知道那是谁。
下一刻,扶容拿着弩.箭,转回头,同样只用了一眼,便认出了秦骛。
扶容怎么穿得一身白?秦骛想。
秦骛怎么穿得一身黑?扶容想。
扶容正给秦昭披麻戴孝,一身白衣,头上还戴着麻布织成的孝帽。孝帽宽大,几乎把他半张脸都挡住了。
扶容眼睛哭得通红,鼻尖也冻得通红。
秦骛则披着玄色的狼毛披风,就是从草原上来的野狼成精。这两年因为见不到扶容,越来越迷信,骑着马,手上还挂着一串檀木珠子,看起来很虔诚。
那只纯黑的老鹰见他停下,也扑腾着翅膀,停在秦骛的肩上。
秦骛的眼睛亮了一下,还是墨绿色的。
正巧这时,一阵风吹来,拂过秦骛肩上的披风,迎面朝扶容吹来,吹落扶容的孝帽。
扶容的头发吹得散乱,因为天气太冷,些许雪花飘落在他的发上与睫毛上,凝结成星星点点的雪白,活像是从雪山上跑下来的小神仙。
扶容同秦骛交换了一个眼神,只一眼便看清楚对方,不需要再说话。
秦骛拿起弓箭,对准扶容身后的追兵。
扶容立即会意,俯下身去,抱着马脖子。
嗖的一声,那箭矢擦着扶容飞过去,一箭射落追兵。
秦骛屏息凝神,引弓射箭,无比镇定,一箭一箭射死追兵,扶容也趁机往他这边跑。
解决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忽然,一道绊马索缠上了扶容骑着的马,马蹄被绊住,重重地摔在地上,连带着扶容也摔在了地上,一声好响的动静。
扶容从雪地里爬起来,拍拍擦破的手掌,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嘶……”
好疼。
下一刻,秦骛怒火中烧,连发三箭,用草原话骂了一句:“狗东西!”
三箭穿透最后一个追兵的胸膛,秦骛翻身下马,去看扶容。
却不想,停在他肩上的鹰先他一步,扑腾着翅膀,朝扶容飞去了。
“滚。”秦骛一把抓住老鹰的翅膀,把老鹰给拽回来,同样用草原话对它说,“你干什么?这是我的!滚回去!”
秦骛大步跑上前,在雪地里一把抱住扶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那只黑色的老鹰扑腾着翅膀上前,停在扶容面前,用粗粝的翅膀轻轻拂了拂扶容的衣摆。
第83章 平定
白茫茫的雪地里。
秦骛紧紧地抱着扶容。
就像是被分隔两边。
秦骛身后, 是他的属下,而扶容身后,是魏王派来的追兵。
几个追兵全部给秦骛解决了, 此时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他们身下, 缓缓地有鲜血渗出,洇透积雪。
秦骛的属下们上前,熟练地补刀, 确保敌人都死透了。
隔了两年,终于将人重新真真切切地抱在怀里, 还有温度, 秦骛抱得很紧, 舍不得松手,几乎要把扶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他原本以为, 要到了青州城里, 和魏王打一仗, 才能见到扶容。
扶容骑着马,朝他跑来的时候, 秦骛简直是欣喜若狂。
秦骛抱着扶容,贴了贴扶容的脸颊。
秦骛的脸有点儿冷, 扶容方才还戴着帽子, 有些暖和。
冷热相接, 扶容没忍住往边上躲了躲。
秦骛却不肯,强硬地按着他的脑袋,同他碰了一下脸颊。
扶容刚才戴着帽子,闷了热气,现在帽子被风吹掉了, 不知是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还是冰天雪地里,脑袋上的热气凝结成小小的冰霜,挂在他的头发上。
扶容穿得一身白,头发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雪花,像是个小雪人。
秦骛按着他的肩膀,想要帮他拍拍头发。
可是,在秦骛看清楚扶容的脸的时候,他迅速沉下脸来。
扶容眼睛红红的,在流眼泪。
秦骛收敛了狂喜的表情,捧着他的脸,帮他把眼泪擦掉:“扶容?”
扶容哭着看着他,哽咽着唤道:“秦骛……”
“嗯?”秦骛帮他擦擦眼泪,“怎么了?”
“太子殿下死了……”
他还是习惯称呼秦昭为“太子殿下”。
“没事,他死了,我又没死。”秦骛抿了一下唇角,他好像说错话了。
秦骛改了口:“他投胎去了,投胎去个好人家。”
可扶容还是止不住地流眼泪,甚至哭得更凶了。
扶容也不知道为什么,分明昨天晚上,太子殿下离去时,他躲在帷帐后面,已经哭得快昏过去了,眼泪也已经流干了。
可是今天见到秦骛,他又忍不住哭了。
完全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的冷静,他一点也不冷静了。
“太子殿下死了……魏王造反,太子殿下,还有林公子和皇后娘娘还在城里……”
“我差点儿就被抓住了……”
扶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像是要把自己的委屈统统说尽。
扶容哭着道:“我差点儿就被抓住了,有一支箭从我旁边擦过去了,我差点儿就中箭了……”
秦骛拍拍他的后背,温声哄道:“没事,没事。”
秦骛抱住扶容,朝属下们使了个眼色。
属下们立即会意,把追兵尸体拖下去,不让扶容再看见。
秦骛温声哄着扶容,扶容哭了一阵,忽然又想起什么,要取下身上的小包袱:“传位圣旨,还有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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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骛按住他的手:“你收着,不用给我看。”
扶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收着?”
“收着。”
“你都不问陛下传位给谁吗?”
“和上回一样,还是你说了算。”秦骛正色道,“不用管圣旨上写了谁,你想让这上面是谁,那就是谁。”
就算皇帝写了别人的名字,秦骛一样有本事篡改。
扶容抹了把眼睛:“大胆……”
秦骛并不在意究竟谁当皇帝,他目光一凝,瞧见扶容的掌心有血迹。
秦骛一把握住扶容的手腕,拍拍他的手,两道擦伤,有点儿深,像是碎石子划出来的。
秦骛吹了吹,扶容垂眼看着,低声道:“秦骛,我跟陛下说,你可以做皇帝。”
秦骛神色微动,抬眼看他,同他对上目光,只应了一声:“嗯。”
“但是陛下担心你杀气过重,有些迟疑,他问我,能不能管住你。”
“如果是你,当然可以。”
“真的吗?”
“真的。”秦骛环着他的腰,把他从雪地里抱起来,“做得好,就这样做。”
秦骛帮他拍拍头发上和身上的碎雪,又解下身上的狼毛披风,给扶容披上。
“你怎么穿这么少?”
“我在给太子殿下守孝。”
秦骛神色微沉,帮他把系带系好:“玉玺你收着,往后发圣旨,都由你做主。”
“我们现在先去青州,把魏王的事情解决。”
“淮王和惠王,我在来的路上看见他们两个了,我让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扶容想了想,正色道:“魏王在城里的兵马大约只有一千,南北两个城门都是他的人守着,现在应该已经封城了。有弓箭手,但是不多。他只能把守住主要街道。”
“随行陛下的禁军大概也有一千,我出来的时候,和林公子说好了,只要我带着人回来,就放烟花,里应外合。”
“好。”秦骛用手掌捂了捂他的脸蛋,“真厉害,我们现在就青州。”
扶容疑惑地问:“会不会太冒险了?你才带了几十个人,后面还会有人来吗?”
秦骛道:“后面还有。”
正巧这时,秦骛的属下们把尸体丢掉,又回来了。
其中几个人把追兵的衣裳盔甲扒下来,自己换上了。
扶容还有点认不出来。
扶容明白了。
他们是要扮成魏王的人,直接混进城里,只要制服了魏王,也就不担心别的事情了。
扶容点了点头:“这样也可以。”
他把眼泪擦干净,已经冷静下来了,随时准备开始做事。
秦骛把扶容扶上马:“坐稳。”
扶容看了一眼自己的马匹,它被绊马索绊了一下,摔在地上,虽然没死,但是肯定也不能再走了。
好吧。
秦骛翻身上马,在他身后坐好,环住他的腰,握紧缰绳。
可是他一上来,扶容就忍不住往前躲了躲,想要抱住马脖子。
秦骛哽了一下,把他扶起来,低声道:“我不吓唬你,我抱紧你,你别怕。”
“噢。”扶容小声解释道,“我不害怕,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其实已经不害怕秦骛了,只是有一些习惯,过了这么久,还是改不掉。
前世秦骛带他骑马,总是让马跑得很快,故意吓唬他。
他习惯了。
久违的那根针,又轻轻扎了一下秦骛的心脏。
秦骛抱紧他,找了块布,裹了一块发糕,再裹了两根木棍,丢给属下:“把这个拿给魏王。”
那发糕方方正正的,冻得跟冰块一样,再加上两根木棍,用布一裹,看起来还真像是玉玺和圣旨。
不多时,他们便回到了青州。
扶容和秦骛下了马,秦骛用绳子在扶容的手腕上虚虚地捆了两下,然后又给自己绕了两圈。
他们两个人都狼狈,特别是扶容,看起来还真像是被抓回来的。
“走。”
秦骛的属下催开城门:“殿下要的人抓回来了,玉玺也追回来了,还有意外收获,摄政王也抓住了,快去通报殿下!”
守城门的士兵不疑有他,只瞧了一眼,便给他们开了门。
一路来到郡守府。
魏王就坐在正堂,杀气腾腾,不住地拍桌子:“再派人去追!多派几个人去追!”
士兵们进进出出,林意修和一众朝臣就坐在旁边,被魏王的人看管着,神色淡漠,冷眼旁观。
“快去找!”
魏王的谋士们还在进言。
“殿下,依臣所见,玉玺没了就没了,还是先解决了惠王与淮王。”
“来人呐,速速带兵前往惠州与淮州,提惠王与淮王的人头……”
却不想魏王一扭头,厉声道:“闭嘴,不许杀!那是本王的亲弟弟!不许杀!”
这时,扶容正好走到门口。
他忽然有些感慨,魏王还真是……唉,他要是能和前世的秦骛一样,此时已然坐稳皇位了。
可正是因此,他才是秦英。
士兵们跑着进来报信:“抓到了,殿下,抓到了!”
林意修原本淡漠地坐在旁边,一听见这话,猛地睁开眼睛。
他在看见扶容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怎么回事?
扶容被抓住了?
那玉玺呢?
林意修急得想站起来,却又被看管他的士兵按回去了。
扶容暗中朝他摇了摇头,林意修坐好,看着扶容藏在衣袖里的手。
素白衣衫,隐约显出扶容手指的轮廓。
——
魏王大喜过望,厉声催促道:“快快快。”
二——
士兵们小跑着,把收缴来的包裹捧上前。
一——
魏王打开包裹,发现里面只是一块冻硬的发糕,和两根棍子。
秦骛的属下猛地回头,制服堂中所有士兵。
秦骛猛地挣脱绳索,大步上前,一把按住魏王,顺手抽出魏王腰间的佩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扶容回头,跑出门口,振臂一呼:“我乃监国使扶容,所有禁军听我号令!制服逆贼!魏王已被生擒,降者不杀!”
北风迎面吹来,席卷着碎雪,扑在扶容面上。
扶容高举着手,衣袖滑落下来,雪粒险些迷了他的眼睛。
扶容朗声道:“听我号令!制服逆贼!降者不杀!”
林意修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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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文臣也回过神,纷纷站起身,跑到门外:“快!听他的!”
一场动乱就这样迅速被平定了。
制服魏王,魏王的一千人马也都放下武器投降了。
秦骛立即让躲在外面的淮王与惠王进城,把这一千人拆开了,一部分送去服役,另一部分就送给他们了。
反正他们都是兄弟,就算宫变了,也舍不得杀了对方,他们收留一下对方的人马,不也很正常吗?
秦骛自己是不敢用这些人。
至于如何处理这些藩王,秦骛还要再盘算盘算。
按照秦骛的行事作风,他一定是一起杀了的,现在不造反,不代表以后也不造反,养在外面总是不舒服,干脆就杀了。
但是现在,他和扶容才刚刚重逢,扶容和他们的关系又都还不错。
秦骛当然也不敢再随便杀人了。
还是问问扶容。
当天晚上,扶容和秦骛一起,处理皇帝留下的奏章。
灯烛明亮,扶容穿一身白衣,伏案写字,白皙的侧脸如同白玉一般,泛着莹润的光泽。
他神态认真,专心批复奏章,也没有注意到秦骛在看他。
秦骛凑到他身边,看一看他在写什么。
扶容总算察觉到了不对劲,转头看他。
他的眼睛还有点红。
“怎么了?”
秦骛看着他写的东西,却道:“写得没错,继续写。”
扶容低下头,继续写字,随口道:“在淮州的事情,淮王不喜欢批复这些东西,都是我来写的。”
扶容想了想,又道:“陛下驾崩的消息,只有跟随南下的大臣知道,还没散播开来,为了稳定民心,我想还是先回都城。”
“总归你还是摄政王,对外就说陛下病了,由你总揽朝政,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风波。等回了都城,一切就都好了。”
秦骛看着他,点了点头:“嗯。”
扶容正色道:“还有,等回了都城,这次苦守在陛下身边的大臣们,都要嘉奖晋封,他们也是共患难过的,你不能再像以前一样,带他们去打仗,还……还不管饭。”
秦骛颔首:“嗯,有道理。”
“对了。”扶容又想起什么,“陛下临终之前,一心牵挂着皇后娘娘,让我们安排皇后娘娘出宫,不必死守在宫中。”
“你登基的话,皇后娘娘再留在宫中,也不太方便,所以还是放她走吧。”
“我是这样想的,在陛下丧仪那天,对旁人就说,皇后悲伤过度,追随陛下去了,等过几个月,空棺与陛下一同下葬,再把她送出宫去,这样也就稳妥了。”
秦骛又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眼前就是这几件事情。”扶容想了想,“还有,魏王殿下,你打算怎么处置他?要把他杀了吗?”
“你说。”
“我觉得,留他一命未尝不可,但是——”扶容顿了顿,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干脆从现在开始,废掉藩王制度。”
秦骛眼睛一亮,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陛下从前无比仁德,兄友弟恭,尚且落得如此局面。藩王封地山高路远,陛下虽然加了监国使,但也难保监国使与藩王串通一气。”
“依我看,干脆废掉藩王制度,让他们留在都城里,做个富贵闲人,也就罢了。若说封地,就在都城附近的山头再封庄子田地。”
秦骛颔首:“就按你说的办。”
“那这回我们回都城,惠王与淮王一起。”扶容想了想,松了口气,“这回是真没有事情了。”
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他低下头,继续看奏章。
秦骛看着他,表情一滞,皱了皱眉,反问道:“扶容,没事了?”
扶容揉了揉眼睛,提笔沾墨,随口应道:“嗯,没事了。”
两年未见,扶容确实长大了不少。
回批复奏章了,还会盘算政事了,他开始变得沉稳冷静,做事情滴水不漏。
可是——
秦骛哽了一下,凑上前,不可置信地问他:“扶容,我不是事儿啊?”
扶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唔?你怎么了?”
第84章 求爱
灯烛明亮,劈啪一声炸开烛花。
扶容疑惑地看着秦骛,不解地问“什么?”
“噢。”扶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小声问,“你是说你登基的事情吗?等回了都城,让他们按照以前的规矩办就是了。衣裳器具,可以让他们都换成新的。”
秦骛面色一沉,点了点头:“嗯。”
他要说的根本就不是这件事情。
他们两年没见,他就是想让扶容关心他一下,结果扶容面面俱到,偏偏把他给漏了。
扶容一点都不关心他。
扶容转回头去,继续看奏章,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快点看完,快点回去睡觉,我好困。”
秦骛坐在他旁边,听他这样说,虽然神色微沉,但还是靠上前,和扶容一起看奏章。
扶容规规矩矩地跪坐在软垫上,秦骛则架着脚坐在他身边,活像是守护主人的野狼。
扶容小声说着事情,秦骛只是点头应“是”,没有一点异议。
以至于,扶容总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
扶容拍了他一下:“你有话就说啊。”
“没有话。”秦骛试着夸奖他,“你做得很好,比我想的还好。”
扶容有些意外:“真的吗?”
“真的。”秦骛认真地看着他,“扶容,你很聪明。”
扶容笑了一下:“这是对我的补偿吗?你以前不是这样说我的。”
秦骛眸色一暗,低声道:“扶容……”
后面一句话他说得太小声,扶容根本没听清楚。
扶容问:“什么?”
秦骛把架起来的脚放下,正襟危坐,低声道:“我是笨蛋,我是笨蛋……”
他从前是这样说扶容的。
现在他也这样说自己。
在他和扶容分开的那两年里,他一直在回想自己和扶容相处的事情,回想扶容对他说过的话,回想扶容为什么会选太子。
他现在明白了,扶容选太子,是因为太子温柔,会夸他,从来不会骂他笨蛋。
他也应该多夸夸扶容,再骂骂自己。
秦骛怕扶容听不清,越说越大声,一遍一遍地重复:“我是笨蛋……”
扶容看着他,没忍住笑出声来,笑着笑着,就没忍住红了眼眶。
他等这句话,真的等了好久好久啊。
扶容又哭又笑地重复道:“对,你是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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