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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我可能疯了
庄如意冲进两元店大门, 扶着收银台缓缓蹲下身子,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被拖得锃光瓦亮的瓷砖地板倒映出她的脸,因恐惧和后怕而惨白的面容正在逐渐恢复血色,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怒火和不甘。
她攥紧了拳头, 额头的青筋爆起, 随着她急促的心跳一下一下震颤, 好似一道道闪电刻在额角。
凭什么?!
尧七七凭什么这么对她?
当初的事情她确实有问题,可是要不是褚一璇先莫名其妙动手,要不是何波这个大嘴巴乱传八卦, 要不是钟富那个傻子为了晋升风纪部部长……
这一切根本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再说了,褚一璇的死究竟和这些有没有关系还两说, 她尧七七凭什么跟他妈审判长一样在这儿裁决?
庄如意肝火大动, 喘息声在耳边嗡嗡作响, 身体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 细细辨去, 全是想要杀了尧七七的冲动。
对啊……她阴狠地低头。
反正她的目的是为了高额积分奖励,尧七七带她通关自然不错, 可要是能杀了尧七七和尚星, 那积分还用愁吗?
庄如意的心跳逐渐平和,刚才的恼羞成怒的火气在膝盖碰触到冰凉的瓷砖时逐渐熄灭, 耳鸣的嗡嗡声逐渐被一个声音取代:
“没错,杀了她。”
“杀了她们。”
“一切就都解决了。”
当!
庄如意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看向发出巨响的钟表。
钟表不紧不慢地报时,那嘶哑阴郁的男声混着嘲哳的杂音, 像一把钝刀子, 来来回回在庄如意的头骨上磨。
她站起身, 这会儿才恍然惊觉, 几人早上出门时将两元店的卷帘门放了下来,可回来的时候她是直接冲进店内的。
“老板?”她试探性喊了一声,喉咙里浓稠的唾液粘连着喉管,像是血糊在嗓子眼,“是你吗?”
没人回答。
两元店没开灯,全靠外面投进来的日光照亮,偏偏今天是个阴天,只有收银台这两三米地儿尚且光亮,越往里越昏暗。
别说往仓库看去,就连五米之外的货架,她都看不清楚。
突然,一个人影从她余光处闪过,不等她回头查探,就消失在眼尾的视线尽头。
她立刻转身,可除了密密麻麻的货架,再无其他。就连平素瞧着吓人的吊在天花板上的娃娃们,也都是静静垂着,发丝都不曾动一下。
阴沉压抑的气氛从货架两旁堆叠铺展,森森的冷意从狭长的甬道中呼啸滚来,仿佛尽头深不见底,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谁在那?”她吞口唾沫,强压下去心中不由自主升起来的畏缩,一边暗道不要自己吓自己,一边环顾四周,往电灯开关摸去。
啪。
电灯打开,两元店重新被照亮。
然而正是这时,一个影子从里面的货架中蹿了过去,藏到了另一个货架之后!
这一次庄如意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影还在货架后面藏着!她一拍桌子,厉声喝斥道:“到底是谁?站出来!”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好歹是国家二级运动员,庄如意此刻身上的肌肉都膨胀起来,结实得好似一堵墙。
她将刚刚在尧七七身上受的气全然撒在了这个不知名的黑影上,一边怒骂一边靠近,顺手从架子上抄下来一把长柄扳手,挥得风声呼呼。
距离货架越来越近,她心脏跳动得也越来越快。
那黑影始终站在货架后面,一动不动。不说话,不挑选货品,也不曾对庄如意的怒吼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尊雕像,连呼吸都凝滞。
庄如意做足了心理准备,高高扬起手中的扳手,冲到货架后!
什么也没有。
没有人。
也没有任何会被误以为是人的东西。
那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庄如意一个人在这儿怔神。
她刚刚明明看到……
视线上移,侧身另一边货架后,身影依稀可辨。
庄如意心口突突,她的速度很快,视线也一直紧跟着那个身影,绝不可能存在对方快自己一步的情况。
那个影子到底是什么?庄如意率先在心中划去了“人”这个选项。
她有些怯懦了。
都说人的恐惧源于火力不足,可当你要面对的事物也许根本不能用物理攻击造成伤害时,火力足不足都毫无用处。
她迟疑着后退,想要退出两元店,可走了两步一回头,脚步又停了下来。
又是一道身影,藏在货架后。
怎么可能……
她迅速抽身向反方向冲,可没走两步,眼前横亘着的货架后,赫然又是一道黑影。
一道,两道,三道……数不清,完全数不清!每一个货架后都有一个人影,四面八方将她包围在中间,像是一个牢笼,将她牢牢桎梏住。
慌张和无措在心里发酵,庄如意彻底乱了分寸,站在众多货架中旋转,不敢将任何一个黑影放置在自己身后。
然而货架和影子不肯放过她,所有的货架都开始向她靠拢,步步紧逼,与之一起上前的还有货架后的黑影。
看不清黑影的脸,又或许那些黑影根本就没有脸,可是此时此刻,庄如意分明感受到了灼烫的视线正在她的身体上扫荡,从头到脚,一点儿也不放过。
这些影子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么多?为什么都跟着她?他们想要杀她吗?他们一定是想要杀了自己!
混乱的思绪在这一刻彻底纠缠成结,将她的脑子、心、口鼻、五脏六腑全部捆扎成束,麻绳的两头就绑在她慌张的脚上,随着她一步步旋转收紧,勒得她喘不过气。
忽然,一道呼吸声从她耳后飞来,刚刚凝结在心口的彻骨的寒意被这声呼吸声融化,与之俱来的是膨胀到爆炸的愤怒和杀意!
砰!
她想也不想,抡起手中的扳手,重重敲了上去!
几滴血飞溅到她的眼睛里,冒着热气的红色将她眼前的世界蒙蔽。她不能停下,她停不下来。
又是一扳手,这次更加大力,更加狂放,更咬牙切齿。血飙得老高,打湿了她的额头,顺着她的鼻尖往下流。
不能停,不能停!不是她死,就是对方死,她决不能停!
一下,两下,扳手飞得更高,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更生硬,她大脑一片空白,只顾着将扳手砸下去,再砸下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庄如意的胳膊再也抬不起来,眼睛里的血也被生理泪水冲刷出去,只剩下暴虐的猩红。
她喘着粗气,这才低头看向地上血肉模糊的人。
这人的脑袋已经被她砸开了花,面朝下爬在地上,没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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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痕迹,也许是第一下就将人砸晕过去了。
她一时间有点恍惚,盯着尸体身上穿着的衣服发了好一会儿呆,等到身体颤抖的幅度已经震得脑子疼时,才回过神来。
不会吧……
她吞口唾沫,蹲下身,哆嗦着手揪住那人的衣领,指缝中登时溢出血色来。
用力一翻——
“呃啊!”她没忍住叫出声来。
只见这被她砸得后脑勺碎成渣滓,半边侧脸深深凹陷的人,正是老板!
怎么会是老板?!庄如意站起身,茫然地看向四周的货架。
刚刚还步步紧逼的货架全然回到了原位,货架后也根本没有什么黑影。
方才将她险些逼到绝境的重重危机就像是一场幻觉,顷刻间荡然无存,只将手足无措的她和地上早已没了气息的老板留在原地。
当。
钟声再次响起,庄如意被吓得一哆嗦,猛然回头,却见地上老板的尸体,不见了。
一条长长的血迹蔓延开来,从光洁的瓷砖地上延伸出去,顺着货架围成的廊道,直直向前。
庄如意快要发疯了,不可能有人在受到那样的攻击后还有力气爬出去,她确信老板已经死了,她确信!
或许是被逼到了极致,她反而冷静了下来,轻便的运动鞋踩在瓷砖地板上,发出几乎听不到的细微声响。
她攥着扳手,沿着长长的、拖拽一般的血迹向前。
无论对方是人是鬼,只要能被她打到,那就可以再杀一次,两次,杀到对方再也不敢招惹她为止。
她双目无神,脸上的血液往下滴落,如羽毛一样轻搔着她的面颊,她也毫不在乎。
她现在只想过去,把那个不知道是不是老板的人,杀干净!
血迹在钟表前戛然而止,看着血迹的样子,竟像是那个人钻进了钟表里面。
庄如意抬眼,看了一眼钟表的表盘,却从玻璃的倒影中看到了笑容诡谲的自己。
她一怔,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除了满手的血什么也没摸到。
而玻璃倒影中的她,脸上干干净净,一滴血都没有沾染。
她笑了,跟倒影中笑得不大一样,但都透着一种疯狂。只见她高高举起手中的扳手,向上一挥——
“你在干什么?”
尧七七的声音如同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让幽深空洞的水面泛起涟漪。涟漪呈浪打在庄如意的心口,将她从深不可测的水中推至岸边。
她猛地惊醒,眨眨眼睛看向自己的倒影,仍然没有血迹,满脸茫然,和自己现在的表情如出一辙。
手中的扳手干干净净,她低头,洁白的瓷砖泛着光,没有血迹。
没有尸体,没有血迹,没有古怪的倒影。
她心口一缩,看向尧七七:“我可能……疯了。”
第222章 我变成塑料了!
卷帘门重新被拉下, 庄如意抱着头坐在收银台后,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她隐去了自己想要杀掉尧七七等人的想法。
天赐歪着脑袋在两元店转了一圈儿,笑着冲天花板上挂着的娃娃挥挥手:“你们好呀!”
庄如意一个哆嗦, 看向天赐的眼神变了又变。
“那些娃娃是什么?”尚星也看去。
昨天还维持着模仿动作的娃娃们今天已经恢复原样, 圆眼睛, 大笑的嘴,牵到耳根的嘴角,无不让人心里发毛。
“是被禁锢的灵魂。”
她声音不大, 却直击人心:“他们原本不是这样的,因为被娃娃禁锢了太久, 连灵魂都和娃娃一样了。”
“所以他们不知道来时路, 也无法逃脱, 现在就只是……娃娃。”
这话说得, 陡然增添了几分苍凉。
“所以我看到的老板, 也是他们搞出来的鬼?”庄如意颤颤巍巍问。
天赐摇摇头:“不是的,他们的能力还不足以做到这一点。”
“这个地方有更为强大的东西, 我不确定那是什么……但我能感觉到, 就是那个东西在维持这个地方的平衡,使这里能够运作起来。”
庄如意来了精神:“也就是说, 只要我们找到那个东西,就可以封存这个考场了,对不对?”
尧七七没有回话,只是盯着那些娃娃。在牛眼泪的作用下, 她也能看到娃娃内的灵魂, 可她无法像天赐一样和他们对话。
于是她问:“这些灵魂, 都是怎么来的?”
天赐看着那些娃娃, 吃惊地踮起脚尖,时不时点点头,像是侧耳倾听娃娃们的声音。
良久,在三人的注视下,她缓慢开口:“他们,都曾是这个两元店的店员。”
店内一片安静,真正是连一根针掉落在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你说什么?”庄如意喉头哽塞,“店员?那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天赐抬头,望着娃娃们:“他们说这是诅咒,当你成为店员的那一刻起,诅咒就在应验了。”
“之后你度过的每一分钟,都距离变成他们那样更进一步。直到有一天,你彻底成为一个娃娃……”
庄如意无声张嘴,心中将天赐未说完的后半句话补全:
直到有一天,你彻底成为一个娃娃,你就会被挂在天花板上,而老板会张贴新的招聘启事。
又会有新的店员来临。
庄如意心头的恐惧逐渐滋生,如同荆棘,裹挟着她的心脏,让她喘不过气,又血流成河。
“你说钟表在一个小时内响了两次?”尧七七站起来,往钟表方向看去。
庄如意像点头,但脖子僵硬,便半张着嘴说:“对。我特意看了时间,根本没到该响的时候。”
尚星跳起来,笑着往钟表处冲去:“钟表下面是空心的,里面会不会藏着什么东西呢?七七,我们打开看看吧!”
“尧七七!”庄如意突然尖锐地叫起来,“救我!”
她爆发出这声哀嚎,眼珠子竭力转动,却连一分一毫都动不了。
她能感觉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僵硬了,每一个可以活动的关节都像是被水泥封死了一样。
她想眨眼,想张嘴,想用呼吸来让肋骨向两侧扩张,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身体始终保持着这一个姿势,一动不动。
“我变成塑料了。”她努力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想哭,眼泪在泪腺中憋得发疼,可她现在是塑料了,又怎么会哭出来?
她的余光落在自己搭在收银台上的手,因训练而粗糙的肌肤已经光滑洁白,在电灯下反射着不自然的光。她甚至能从中看到天花板的倒影,能看到头顶洋娃娃的笑脸。
而她马上也要成为洋娃娃中的一个了。
“救我!救救我!”她的喉咙也在逐渐塑料化,说话时呼出来的气也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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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着塑料的臭味,甚至耷拉在脖颈处的头发也变成了高温丝,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她坚硬的皮肤。
“我要变成娃娃了,我不想变成娃娃,尧七七救救我!”
尧七七和尚星盯着她,眼神意味不明。
半晌还是尚星先开了口:“你在说什么啊?”
“你这不是好好儿的吗?”
在两人眼中,庄如意十分正常,只是僵坐在原地一动不动,保持着这个古怪的姿势流眼泪。
“不是的!”庄如意痛苦地挣扎,“我变成塑料了!我动不了了!你们看,我的身体变成塑料了!”
尧七七折回去,居高临下打量着她,伸手摁了摁她的胳膊。
不错,很结实,很有弹性。
跟塑料完全没有关系。
可是在庄如意看来,尧七七敲了敲她的塑料皮肤,发出了轻脆的敲击声。
“你看!你看!我真的变成塑料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你不是塑料。”尧七七伸手掰动她的手,“你看,你可以活动。”
庄如意看着自己的塑料胳膊被尧七七抬起,那动作就像是天花板上的洋娃娃在模仿割腕的女人:“可它变成塑料了……它是塑料……”
尚星啧了一声:“要不你给她一拳。”
尧七七伸手摁在了庄如意手肘后侧的麻筋上,毫不留情。
酥麻的痛感如同触电般涌来,让庄如意一下子缩回手去。塑料质感的外壳瞬间消失,她重新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
“啊……”她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苍白地解释,“可是我刚刚真的……”
尧七七没有多说,她一早就发现了,这个地方似乎受“思想”影响很大。
在去梦幻游乐场的途中,她说看到了小区楼顶的小孩在跳楼,是说谎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吓唬一下何波,让他头上缠绕着的阴云更浓厚。
可后来何波亲眼看到了那个跳楼的小孩,是因为他相信那里真的有一个跳楼的小孩。
就像现在,庄如意相信自己是个洋娃娃,所以她刚刚真的僵在原地,成了一个塑料洋娃娃。
但店员会变成洋娃娃这件事,尧七七和尚星也听到了,她们却没有相关的反应。
于是她推测,头顶的阴云越浓厚,受到的影响就越大。
她再次将视线定格在了钟上,从进入这家两元店开始,这座钟就如同不可避免的大山一般,时时吸引他们的注意。
尚星将螺丝刀拿来,直接将柜体的合页拆了,想要将整个柜门卸下来。
门板并不算沉重,尚星单手就能扶住。最后一颗螺丝卸下,合页掉落在地,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尧七七从她手中接过门板,几人屏息凝神,将门板缓缓拉开。
当。
钟声响起,尧七七握着门板的手顿了顿,还是继续拉开。
腐朽的恶臭扑鼻而来,混杂着浓重的灰尘,几乎让人窒息。
沉闷喧嚣的钟声中,门板挪开,几人浑身发麻。
一具男尸坐在柜中,干枯的下颌骨耷拉着。一只连接着钟表上端的话筒垂落,靠在他的嘴边。
“现在报时……”
惊悚的空气沉甸甸压下,几人围在敞开的钟表前,听着熟悉的报时声,看着尸体的颌骨一张一合:
“十……二……点……整……”
砰砰砰!
卷帘门被大力敲响,几人一个激灵向卷帘门看去。
“是,是送饭的。”庄如意惊魂未定,冷汗绕过竖起的寒毛往下流,“十二点送饭,很准时。”
几人些许松了口气,回过头来重新去看柜子里的尸体。
尸体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遗照,黑色的相框裱着,挂在里面。
而那黑白照片上的人,赫然是老板!
“咳咳——”
老板的咳嗽声从几人身后响起,后脊梁一酸,众人回头看去。
“那是我的哥哥。”老板盯着照片,没有指责几人打开柜门的举动,也没有看向瑟瑟发抖的庄如意,只是阴沉沉地说,“这座钟就是他留给我的遗物之一。所以我将他的照片放在了这里面,以作纪念。”
尧七七眼神示意尚星重新将柜门钉起来,却不料老板摆摆手:“算了,已经打开了,就打开吧。”
“这个钟表不需要柜门了。”
“它也不会再报时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人心肝揪着发凉,可老板却像是什么也不在乎一般,转身往门口去,呼啦一声将卷帘门打开。
外面送饭的人已经走了,只有门口留着的盒饭,被老板提起来搁在收银台上。
“吃吧。”他并不看众人,只是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啊。”
尧七七盯着他背上的人影,那上面的人影分明多了一个。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T恤,黑色裤子,手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的小男孩。他的脸很白,但和其他人影一样,五官和老板的五官一样。
他直勾勾盯着尧七七,那双老气横秋的眼睛竭力瞪着,像是想传达什么信息一样。
可尧七七看不懂,她侧首看向天赐,却见她也皱起眉头。
“七七姐姐。”天赐小声开口,握住尧七七的手指,冰凉的小手微微用力,“那个老板,为什么要把那些人绑在身上啊?”
“他们好想离开,可是老板不让啊!”
第223章 数不尽的油花正在冲她笑
老板像是一个孤魂——如果抛开他脊背上的数十道灵魂的话——他对尧七七几人的工作从不过问, 甚至连看一眼收银台的欲望都没有。
他叮嘱过的音响、价钱以及逢四休一的工作日程,都仿佛只是他一个古怪老头的个人癖好,遵守不遵守无伤大雅。
但几人心知肚明,有些东西现在没有显露出来, 不代表它不存在。一旦等到显露的时候, 恐怕一切都要晚了。
这次的盒饭十分正常, 但几人味同嚼蜡,不声不响咀嚼着。与盒饭一同送来的还有排骨汤,一人一碗, 不多不少刚刚好。
庄如意□□硬的米饭噎得慌,手忙脚乱打开排骨汤的盖子, 急匆匆就要将嘴送上碗沿儿。
排骨汤上浮着一层油, 汪汪地滑动着, 凑成一朵两朵花, 被她猛地往上一抬, 汇成一片。
她眼神不经意间落上去,却发现那浮在表面的并不是油花, 而是一张张人脸。
不等她尖叫, 脑子率先作出反应,将那人脸在心头勾勒出来, 对上号——那是她自己的脸。
如钟表玻璃后倒映出的那张脸一样,数不尽的油花正在冲她笑,阴恻恻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冲破束缚将她反过来喝入腹中。
庄如意手一抖, 汤洒出来大半, 也顾不上被烫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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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将碗搁在一边, 避之不及。
“汤,汤有问题。”她的精神状态早在这一次次恐吓中变得脆弱,说起话来气若游丝,仿佛魂儿从嘴角飞出,飘飘然往远处去。
尧七七吃完了,将饭盒合起来,一次性筷子用力往下一插。砰一声响动,筷子从当间儿穿过饭盒,将其牢牢固定。
垃圾搁在一旁,她这才给了庄如意片刻的目光:“不光汤有问题。”
“你数数,这里有几人份的饭?”
庄如意被她刚刚插饭盒发出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迟疑着用目光点数,她一份,尧七七一份,尚星一份。
三份员工餐,刚刚好。
可送餐的人又是怎么知道,钟富和何波不在的呢?
庄如意神经兮兮地左右看看,只觉得自己的一切行动都在别人的掌控之中。
然而她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连老板都在给她们拿完餐后离开了。
“那些鬼,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庄如意被烫伤的手开始灼烧,像是无数根针塞紧她的每一个毛孔中,一扎,一挑,皮崩开,细碎的肉从裂缝中滑出。
但她无暇顾及,甚至没有去冲洗一下的意思,只是执着地看着尧七七:“他们一定有什么想要的,不然为什么执着于留恋人世间?”
“我们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将他们送去超度,轮回,不管那叫什么,总之让他们去该去的地方,这个考场就可以封锁了,对不对?”
她说话声急促,脑子里嗡嗡作响,耳鸣像是电话铃声,尖锐刺耳,敲打着她的耳膜。
尧七七没回答她,只是看向收银台的红色座机。
庄如意这才意识到,那不是自己的耳鸣,而是真的电话铃声。
她下意识拾起听筒:“喂?”
呲啦啦——
又是绕着电话线的响动,电流声时而粗钝时而尖锐,在庄如意本就单薄的精神状态上反复摩擦。
“你他妈……”
“记住……”与之前不同,这次电话里突然传出了声音,让庄如意脱口而出的咒骂收了回去。
“我们的约定。”那个男声继续说。
他还是在绕电话线,还是在喘着粗气,甚至还有微弱的尖喘和轻吟从呼吸中漏出。
庄如意脑子轰地一下炸开,猛然撂了电话,脸色烧红:“他他他!变态!”
“不对啊,我怂什么?”
她骤然升起怒火,重新拿起听筒,按下回拨。无数污秽肮脏的字眼从腹部攀升上来,拥堵在嗓子眼,时刻准备着宣泄。
然而。
“您好,您所拨叫的电话是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将庄如意紧紧包裹,那些杀伤力极强的字眼重新被吞下,化作无措地失神。
她不确定电话那头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在做自己想的那档子事儿,但她确定,那男的多半也不是人。
“我认输了。”她闭上眼,靠在收银台上,浑身发软,“我不惦记封锁考场了。只要安安分分度过实习期,这个考试就算结束了对吧?”
“能活着就行,我不求其他的了。”
尚星也吃完了,学着尧七七的样子,啪一声将筷子插进饭盒,让庄如意眼睫一颤。
她声音清脆,如果不是溢于言表的嘲弄几乎要吞没庄如意,光听声音,还真会让人觉得她和天赐年纪相仿:
“脑子不用的话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看看你头顶的前辈们,你真觉得乖乖实习能有好结果?”
“恐怕还没等考试结束,你就先被麻绳吊起来了。”
庄如意心肝一颤,下意识想起刚刚自己浑身僵硬变成塑料的样子,只觉得绝望。
“半夜十二点开店,我和天赐出去转一圈,你们两个在这儿理货。”尧七七说着站起身,牵着天赐的手往外走去。
尚星“哎”了一声,也没追,百无聊赖玩弄着手指头,视线又落回庄如意的身上:“你说,我们什么时候会变成那些娃娃呀?”
“也许……我们已经开始变了呢?”
望着庄如意逐渐惊恐狰狞的脸,她心情大好,哼着歌理货去了。
下午时分,阴云从天上垂落下来,几乎要挨上地面。偶尔有风吹过,将云层吹成层层叠浪,卷在高楼的玻璃上,在倒影中撞开来。
居民楼高低错落,透着一股子死寂。那些玻璃后的房间空荡荡、黑洞洞,像是死人幽深的眼眶,了无生气。
进入考场这么久,尧七七愣是没见过一个正常人,唯一看起来像是人类的女人,还用刀砍下了丈夫的头。
她和天赐走进小区,脚踏入这方土地的一瞬间,凉意就顺着裤脚钻上来,顷刻间遍布全身,好像有不少冤魂鬼魅将她死死纠缠。
“好奇怪的气味。”天赐鼻尖微抽,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厌恶的神情,“是恶臭。”
这种恶臭她在女贵村也闻到过,那些男人身上总是有这种浑浊的臭气,每一次轮回都不曾褪去,熏得人眼前发晕。
尧七七搂着她的肩头:“你要是不舒服,我们就不进去了。”
“没关系的。”天赐又笑起来,“我不会有危险,能帮到七七姐姐就好啦!”
水泥浇筑的地面向前方铺去,尧七七顺着电视新闻里举着摄像机的人录下来的路一路向前。
那新闻将从小区门口到那两口子家里的路线录了个清清楚楚,很难不让人认为这是一条线索。
尧七七走到单元口,余光被楼道口墙角的菊花亮了一下。灰蒙蒙的天,死气沉沉的小区,唯独这多小菊花闪闪发光。
她蹲下身,指尖捻着菊花往上一提。菊花被拔出来了,但没有根茎。
菊花是黄色的,花店三元一支,上面依稀可见闪烁的水珠。但这大中午的,定然不是露水。
尧七七将花重新搁在地上,收回目光,大步流星向楼道内去了。
浑浊的血腥气充斥在不通风的楼道,等到两人站在那对夫妻家门前,已经是头晕脑胀。
门半掩着,里面血腥味更重。尧七七伸手试探性地推门,下一秒一只手从内将门拉开了。
“你找谁?”女人警惕地看着尧七七,似乎已经认不出这是不久前给她推荐斩骨刀的店员了。
她身上围着一件围裙,手上提着一把菜刀,刀尖上还有血迹。
尧七七下意识往她挽起袖子的胳膊上去看,却见光滑的左臂上除了一点飞溅的油星,什么也没有。
刀疤呢?
不见了。
“您好,我们是新搬来的邻居。”尧七七张口就来,“就是闻到您家有很重的血腥味,所以来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需要帮忙吗?”
女人一愣,随后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啊……是这样,我刚刚在杀鸡呢。”
“但是我又没杀过,所以弄得有点不好看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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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地侧身,将客厅满地狼藉展示给尧七七看。
地上到处都是鸡爪飞奔的印子,鸡毛散落,女人说话时还有一根绒毛落在她嘴上,引得她“呸呸”两声。
尧七七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鸡汤的鲜香,那味道没一会儿就将血腥气盖了过去。
她看向天赐,天赐微微点头,示意眼前的女人不是鬼魂,而是人类。
这倒奇怪了……
“对了,你们是哪一户呀?”女人脸上的僵笑松软了些,警惕心也放下去不少,“以后有什么可以来回走动,互相帮忙呢!”
尧七七模棱两可:“就楼上。”
“楼上?”女人想了想,“楼上不是只有那个女主播一个人吗?你们是住她对面?”
女主播?
尧七七心思一动:“是那个叫裴怀秋的主播吗?”
“对对,就是她!”女人连连点头,笑着应道,“她收房跟我们家在同一天,装修都是一起装修的,挺熟的。”
“要我说啊,还是我们这些先收房的人聪明,你看,现在都能搬进来了不是?不像那些死倔死倔的,这会儿还跟开发商闹呢!”
她彻底放下了警惕心,倚在门框上闲扯了几句,猛地一吸鼻子:“坏了!我的汤!”
说完也顾不上和尧七七两人打招呼,提溜着菜刀一路狂奔,往厨房冲去。
尧七七再次扫了一眼室内,牛眼泪的作用还在,但她什么也没有看到,故而哪怕怀着一肚子疑虑,也只得和天赐转身离开。
走到单元口,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搁在门口的黄色菊花,不由得一愣。
刚刚还娇艳的菊花,已经枯萎了。
第224章 你在看什么呢?
尚星吹着口哨理货, 本来这两天也没什么生意,把卖出去的东西补齐就算大功告成。
仓库里的箱子堆放整齐,只是对她来说摞得太高,拿取有些吃力。将最后一个箱子归位时, 她胳膊肘不经意间碰到了旁边的箱子, 哗啦一声里面的货品全都掉落出来。
那是一摞面向小学生售卖的“花式证件”, 里面有“结婚证”、“离婚证”、“同桌证”、“闺蜜证”,也有一些三观不正的“处女证”、“色狼证”和“□□证”。
小孩子是不管什么三观正不正的,他们只在乎这玩意儿有趣, 价格低廉,可以拿着开别人的玩笑——当然也不会在意玩笑是不是真的好笑。
尚星撇撇嘴, 心里嗤笑着将这些乱七八糟的证件塞回箱子里, 顺手翻看着这些包装简陋的证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直到她从中挑出一个与众不同的证来。
深红色的封皮纹路细腻, 摸上去竟有牛皮的手感, 与其他廉价的证件格格不入。
封面上烫金的字样赫然写着“好朋友证”, 下面还有一圈儿小字“世界上最好的好朋友,独一无二”。
有点好笑, 她惊叹着这种两块钱一大把的东西居然能制作得如此精良, 不由得翻开内页。
然而内页上的字样却让她一愣。
“经核实,尧七七和尚星是世界上最好的好朋友, 独一无二,特发此证,以证友情。”
尧七七和尚星两个名字下面各有一行下划线,那原本是等买走这本小破证的孩子们用稚嫩的笔触, 写下自己和朋友的名字的。
现在却用印刷体印着她和尧七七的名字。
仿佛内心隐晦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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