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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哑巴怎么会开口说话呢?

    刘叔扛着一把铁锹, 天赐爹举着一柄农叉,两个人都是虎视眈眈,紧绷着两张黝黑的脸,用怒火掩饰自己的恐惧。

    两人闯进草门, 后面还跟着眉头紧锁的哑巴娘。

    院子里黑洞洞一片, 只有暂且未被云雾遮住的月光还算亮堂, 映出了门框里的两个身影。

    “谁在里面!快出来,不然我们要不客……”

    天赐爹的话还没说完,一个人影突然开始抽搐, 整个人扭曲成了诡异的形状。

    她的两只手臂僵直着往外翻,两条腿缠绕成了麻花, 腰身也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

    偏偏没倒下, 只僵硬地凹成了拱形, 剧烈颤抖着。

    人影以这种诡异的姿势从房间里爬出来, 月光照在她的脸上, 正是尧七七。

    仔细看去,她旁边瘫坐在地上吓傻了的, 赫然是李慕云。

    刘叔和天赐爹吓了一跳, 说到一半的话也吐不出来,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里, 连呼吸都忘了。

    猛地,尧七七直起身子,嘴巴大张,哇哇地从嘴里吐出长发来!

    她双手抓着那些长发, 一把把从嘴里薅出来, 疯狂地丢在刘叔和天赐爹的脸上、身上。

    刘叔没反应过来, 还从脸上扯下长发去看, 却被一旁的天赐爹狠狠打落:“妈的!是长发娘的头发!”

    尧七七站稳,眼睛微眯着瞥过来,眼神中带着戏谑和嘲笑,将刘叔和天赐爹上下打量了一个遍。

    “老刘,小昆,好久不见啊。”

    她的声音完全变了个样儿,操着一口纯正的方言,还叫出了天赐爹的乳名。

    刘叔和天赐爹被尧七七的眼神震得浑身酸麻,冷得他们拿不稳手中的农具,只能双手紧紧箍着,才不让农具掉落。

    他们慌张地看着眼前的尧七七,试探地问了一嘴:“弟妹?”

    尧七七哈哈大笑,她头发散乱着,双眼炯炯,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整个人的气场与先前完全不同,好似变了一个人。

    “还记得我呐?”她脸色突变,刚刚挂着的笑意瞬间化作仇恨,字字泣血,“是还惦记着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吗?!”

    “你们丧尽天良,将我们母女活活逼死,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害怕吗?!王二和王三还在下面等着你们呢,大春妹子煮了热茶,你们不去喝一口吗?!”

    刘叔一哆嗦,手里的铁锹砰地摔在了地上,扬起一片尘埃。他打着冷颤,声音带了点儿哭腔:“大、大妹子……可不是我杀了你呀!可不是我……”

    “昆儿,咋办……咋办……我就说下一个就到咱俩了,咱俩躲不过,躲不过……”

    “呸!”天赐爹通红着脸,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攥紧了手里的农叉,“少装神弄鬼了!我今天就把你杀了,看你还能不能演这出好戏!”

    尧七七癫狂地笑起来,月光下,人影拉得老长:

    “小昆,你不认得我了?我可认得你!你从王三手里买走的那个大学生,可是花了不少钱。”

    “后来,你把那些钱又从王二手里赢回去了吗?”

    天赐爹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着尧七七:“怎、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

    “杀啊,杀啊!我已经不是人了,你杀了我也没有用!”

    尧七七将手伸进了自己的衣服,用力一掐,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

    她将手缓缓拿出,满手的血往下落,掌心抓着的赫然是一团模糊不清的血肉!

    她大笑着将血肉丢在天赐爹的脚下。那团烂肉撞击在地面上,溅起一股子腐败气息,惊得天赐爹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连手里的农叉也握不住了。

    尧七七笑得狂妄,踉跄着挥舞着捏了烂肉的手,就要往天赐爹和刘叔的脸上抹!

    两人被吓得魂不附体,屁股蹭在土地上往后退,腿软得站也站不起来。

    正是这时,李慕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尧七七身后,冲天赐爹和刘叔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手里举着一块黄色的方形布料,瞧着像是符纸。

    两人头皮一松,如遇救星一般紧紧盯着李慕云,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砰一声。

    尧七七应声落地。

    李慕云大叫道:“快!拿绳子来把她绑起来!”

    “卦娘说了,长发娘怨气太深,不死不灭,要想破解,必须等女贵娘娘祭典的时候,带去庙里受祭!”

    刘叔低吼一声,连滚带爬跑出门去,边跑边喊长发娘回来了。天赐爹还惊魂未定,半晌回不过神,瘫坐在地上如一滩泥。

    一直站在门口的哑巴娘这会儿突然动了起来,熟练地从王二家中取出一捆麻绳,丢给李慕云。

    又转过头对天赐爹比划了一通。

    “带去找我爹?对!对!我爹肯定有办法!”天赐爹早就没了主意,这会儿连连点头,借着哑巴娘伸手扶他的力气站起身来。

    他捡起地上的农叉,撑在地上当拐杖,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低头看着正在被捆绑的尧七七,面露凶狠:“娘的,居然敢威胁老子……等带去我爹那,看我爹怎么收拾你!”

    李慕云松了一口气,一面低头绑着尧七七,一面快速将“符纸”收回兜里——那根本不是符纸,而是拆开的护身符。

    而倒在地上的尧七七,也在旁人瞧不见的阴影中,悄悄冲李慕云眨了眨眼。

    两人如愿被带到了村长家。

    村长家里围了一堆人,谁也不敢轻易拿捏尧七七的生死。

    正如尧七七所预料到的那样,村里人的迷信程度已经到了面对威胁无法做出理性判断的地步,而她刚刚在刘叔和天赐爹面前说的那些事,都是长发娘才知道的秘密。

    他们无法判断尧七七是不是长发娘,就只能先当她是长发娘。

    尧七七和李慕云都被关进了柴房,由哑巴娘看守着,其他人则更为紧锣密鼓地忙活女贵娘娘祭典。

    仿佛只要女贵娘娘祭典能够顺利举办,那么笼罩在村子上的阴云就会立刻消散。

    “怎么办?”李慕云看了一眼柴房外面的哑巴娘,悄悄问,“他们心有忌惮,我怎么去录音?”

    刚才在王二家,两人逃不走躲不过,又没法正面和两个手拿农具的壮汉搏斗,这才急中生智演了一出闹鬼的戏码。

    如今正如他们所想,李慕云因为刚刚“帮助”了天赐爹,并未被捆绑起来,只有尧七七的左手上缠绕了一圈铁链,叮当作响。

    “不用操心录音的事儿了。”

    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两人都是一愣。

    门缓缓推开,哑巴娘冷漠的眼神似乎有一瞬间的变化,但终归冷漠:

    “你们以为,那两个小丫头真的能去报警吗?”

    还没来得及从哑巴娘并非哑巴的震撼中回过神来,李慕云连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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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以为大刘和大昆来我家做什么?他们是来告诉我,邻村抓住了你们那两个小同学,正将她们扭送回来。”

    “他们让我注意你们的动向,一旦发现,死路一条!”

    她语气中带着一抹微不可闻的嘲讽,身体也随着铿锵有力的话语微微颤动。

    “你们两个是有点小聪明,但是能撑多久?能撑到女贵娘娘祭典?等他们发现长发娘床下的日记,发现你们两个其实是骗子,你们会怎么样?”

    李慕云倒吸一口凉气,哑巴娘不声不响,居然什么都清楚?

    “那你呢?”尧七七盯着她质问,“你划开王三的肚子,坐实了长发娘复仇的事情,你不也是帮凶?”

    她坐直身子,脑子里不断梳理着关于哑巴娘的线索,嘴上不停:“你被买进王家后,只有长发娘跟你亲近,照顾你。后来她怀孕了,也是你忙前忙后操劳,连她的日记本在哪都一清二楚。”

    “你们关系这么好,你知道她是为什么死的!杀死她的有一天终会杀死你!”

    哑巴娘变了脸色,厉声道:“放屁!谁跟她关系好!她就是个帮凶!”

    “那大学生求她报警的时候她不说话,我被王三买回来的时候她不说话,最后火烧到她自己身上了,才知道后悔,晚了!”

    她语气激烈,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额头上的血管也绷紧。

    只是眼睛里闪烁着的泪花怎么也压抑不住,瞳眸中的愤恨中,到底夹杂了些悲悯。

    尧七七盯着她的眼睛,丝毫不肯松懈:“你恨她不帮你,所以你现在也不帮我们、不帮你自己吗?我们手里有证据,你就是人证,我们去报警,我们把这些事儿全都公之于众!让那些人得到报应!”

    “哑巴娘,不能再装哑巴了!”

    哑巴娘看她的眼神里透着几分迷蒙,刚才的愤懑也好,怨恨也罢,全都被这一抹怔忪遮住。

    她嘴唇半张,声带微微震颤,发出呼呼的响动,却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这世上是有公理的。”李慕云眼含热泪,看着哑巴娘,哽咽着说,“被蒙骗的人是可以看清现实的。”

    “哑巴,也是能开口说出真相的!”

    哑巴娘喉咙里的雾气哽住,迟疑着发出一声“嗯”鸣。尧七七和李慕云紧紧盯着她,眼里迸溅出期待来。

    “长发娘!”天赐清脆的嗓音在门外响起,“长发娘是你吗?你回来了吗?”

    一瞬间,哑巴娘眼中闪烁着的光沉了下去,她闭上了嘴,转过身,只留下了一个背影。

    “哑巴娘!”李慕云嘶吼着,想要唤回她,“你说句话啊!”

    门开了,天赐无辜的小脸儿从门缝中挤出来,笑嘻嘻地说:

    “哑巴娘是哑巴……”

    “怎么会说话呢?”

    第112章 这是我们的命

    尧七七浑身散发着腐臭, 那块被她掏出来吓唬人的烂肉,是王二的尸体,早已经烂成泥浆了。

    她身上浸透着尸水和肉块,白色的蛆虫从她的衣服里爬到手背上, 她披头散发, 脸色惨白, 浑身冰凉,被束缚着的左手锁着铁链,丁零当啷响, 当真像一个来讨命的厉鬼!

    可是尽管如此,天赐还是笑嘻嘻地蹦跳着跑到她面前, 伸出小手帮她将散乱的头发整理到耳后, 轻声说:

    “姐姐, 你不是长发娘, 你骗人。”

    尧七七和李慕云身子一僵, 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却见天赐那双澄澈的眼睛眨了眨,接下来说的话, 却如同惊雷一般炸开:

    “长发娘给你们提示了那么多次, 让你们离开这个村子,你们怎么就是不听呢?”

    “现在好了, 你们都要死了。”

    尧七七眸光一闪,手腕上的铁链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受那毒花影响的,只有李慕云和杨晓婉,剩下她们几人, 包括去拿走王二的头颅的郑好都没有接触过毒花。

    所以她们看到的, 是真的长发娘?

    这个村子里, 真的闹鬼?

    也许是二人的眼神太过惊骇, 天赐天真的脸上竟然流露出了些许无奈:

    “姐姐,你们胆子太大了,如果你们被长发娘吓到快快离开,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李慕云皱起眉头,她并没有被锁住,甚至还在柴禾下翻出了一把被遗忘的柴刀。但是尧七七的手腕被死死拷在了铁链上,柴刀粗钝,砸不开铁链,还会发出声响吸引村里人来。

    当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天赐去偷钥匙来。

    她急切地说:“天赐,没有人会死,你放了我们,我们去报警,我们会带你们离开这里!”

    “我们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证据,只要我们一起,只要我们……”

    天赐清脆的声音响起,却带着令人震撼的压迫感和冷漠:“没有人会离开这里。”

    “这是我们的命。”

    “这是女贵娘娘赐给我们的,命!”

    尧七七和李慕云挂在嘴边的话全都僵住,半晌吞不下吐不出,只悬在唇角,挂在舌尖。

    “什么……命?”尧七七声音艰涩,这两天在心底里不断囤积的情绪层层叠叠,终于到达承受的顶峰,望着女孩干净的脸,随着质问倾泻而出,“你才八岁,你知道什么是命?”

    “命就是哑巴娘咽下真相再不开口说话?命就是长发娘宁可杀了自己和女儿也不愿意杀了丈夫?命就是卦娘要靠一个个欺骗女人的谎言才能保全自己?命就是你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在这儿告诉我,谁也不能走,谁也逃不脱?”

    尧七七的声音嘶哑,她惯常是没什么表情的,可是这一刻,她眼底里汹涌着的悲戚和阴狠翻滚成了愤怒的浪花:

    “我告诉你什么是命!”

    她脸色阴沉得怕人,浑身战栗着起身,左手的手腕被铁链磨得血肉模糊。

    “命是当年那个大学生宁死不屈,直到最后一刻也在反抗,也要自由。”

    她挪着步子,眼睛盯着李慕云翻出的柴刀,步步逼近。

    “命是钱组长日复一日给自己洗脑,几乎说服自己,但看到其他女孩子的苦难,仍要站出来,仍要撕破这束缚!”

    李慕云浑身一震:“你要干什么?”

    “命是女性不断学习不断进步,从最初什么也没有,到以为争取到的一点点好处就算平权,再到明白真正的平权不是从男人手中得到施舍,而是在男人久久霸占着的高位旁,建起一个更为华丽更为稳固的宝座!”

    她伸出手,一把抓起柴刀,高高举起。

    “命是我们要争!要抢!要拿到他们不想给不能给不敢给的东西!命是我们要跨越过去的我们,跨越女人的尸骨,跨越一切阻碍我们奔向更高处的障碍!”

    砰!

    柴刀落下,竟是正正砍在了她自己的手腕上!

    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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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钝的柴刀和骨头碰撞发出的响动,叫所有人心口一震,几欲昏厥!

    她疼得脸色惨败,眼神却如一匹孤狼,闪烁着幽幽光芒,死死盯着眼前的天赐,每一个字说得清晰:

    “命是我自己选择的每一条路,不是羊群既定的归途,是狼群拼杀的血路!”

    砰!

    又是一声。

    血溅在她的脸上,飞扑在天赐的身上,骨头被活活劈开的疼痛叫她恨不得一死了之。

    但她浑身轻松,甚至还笑得出来。

    她一把揽住天赐的脖子,将柴刀抵在她的动脉上:

    “抱歉天赐,我需要你帮我离开。我会带人回来救你们,救你们村里所有不该承受这种苦难的女人。”

    她挟持着天赐一步步往外走,李慕云扯下衣服给她简单包扎,临走前望了一眼被遗弃在地上的断手,眼前发黑。

    两人打开门的一瞬间,哑巴娘惊呼出声。

    “姐姐,你们这样是没有用的。”天赐并不害怕,她甚至笑着靠在尧七七怀里,仰着脑袋看她,“你们没办法离开这个村子的,现在,谁也跑不了。”

    尧七七不理她,冷冷对哑巴娘道:“去把村长他们叫过来,不然……”

    哑巴娘吓得上前两步,可看到抵在天赐脖颈处的柴刀,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她怨毒地瞪了一眼尧七七和李慕云,狂奔着去前院,叫村长他们来了。

    村长闻言,当即一巴掌抽在哑巴娘脸上:“这就是你看的人?!”

    几人一股脑儿从前院涌进后院,虽然已经知道天赐被挟持了,但看到尧七七那血肉模糊的断手,和满脸的杀意,还是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弟、弟妹?”天赐爹吓得半死,两股战战,一步也走不动,“有话、有话好好儿说啊!天赐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也要叫你一声干娘呢!”

    “什么弟妹!”村长抬起拐杖,狠狠在天赐爹头上敲了一下,“你们几个娃娃,把我们一村人耍得团团转,杀了几个人还不够,还想对一个八岁的娃娃下手?!”

    村长不愧是村长,一下子就点破了尧七七装神弄鬼的事实,不少人这才反应过来,个个儿义愤填膺,高呼着要尧七七的命!

    “少废话!”尧七七抱紧了天赐,厉声道,“你们猜猜是你们先杀了我,还是我先杀了你们的新女贵娘娘?!”

    “这女贵娘娘可是抽签选出来的,那是女贵娘娘的旨意!违背她的旨意,你们全村都别想好过!”

    村里人果然瑟缩了,他们对女贵娘娘的敬意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地步,一百多年来根深蒂固的传统是不会轻易打破的。

    村长的脸色也低沉了下来:“你到底想要什么?有话可以好好说!”

    “我们两个要平安离开村子。”尧七七盯着他们,一字一顿,“只要我们离开村子,就会放了天赐。”

    “可以。”村长点头,招呼天赐爹,“你去赶车……”

    “不用车!”李慕云连忙阻止,眼神充满警惕,“不需要车,你们所有人站在村道上,举着火把,让我们能看清你们的数量。”

    尧七七厉声道:“等我们到了村子界碑处,自然会放了天赐。你们现在也看到了,我连自己都下得去手,再没有别的顾忌!你们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村长眯了眯眼睛,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小丫头片子,迟早遭报应!”

    尽管恨得牙痒痒,他也不得不答应尧七七和李慕云的要求,当即召集村里的人站在村口的乡道上,点燃火把,目送三人前行。

    尧七七勒着天赐,李慕云则观察村里人,三个人一步一步往村外挪,步步艰难,步步小心。

    “姐姐,你觉得长发娘做错了吗?”天赐被尧七七拖着,小脚丫踩在尧七七的影子上。

    尧七七不敢放松警惕,但还是回答道:“她做了她当时那个阶段最敢做的事。”

    “什么意思?”天赐问。

    “意思就是……”李慕云接过话,声音沉重,“就像我自以为我觉醒了独立思想,面对钱组长的那些封建言论就趾高气昂地指责、排斥、甚至是厌恶。”

    “可当后来我意识到我自己也被村子里表面的爱女欺骗后,才明白当时的自己有多可笑。”

    “如果是现在的我,我不会再自以为是,而是会告诉她……其实没关系,一切都可以慢慢来,那些被恶意灌输的肮脏思想,总会被善意覆盖。”

    她眼泪流出来,一直在心里发酵的愧怍再也掩盖不住,化作锥子一下一下刺着她的心。

    尧七七持续失血,已经虚弱至极,如果不是强大的意志力强撑着,恐怕早就昏死过去。

    她声音沙哑,已经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如果长发娘早醒悟一点,或者多醒悟一点,也许她会选择先搞死王二呢?你不是说长发娘的鬼魂在村里吗?也许王二就是她杀的。”

    天赐嘿嘿笑着抬起头,看向黑得瞧不见光的天空:“长发娘,她们说得对不对?”

    自然无人回答。

    望着低沉的夜空,两人没有看到长发娘的鬼影,却仍然隐隐觉得有目光注视在自己身上。

    界碑到了,天色很黑,村里人现在再想追尧七七和李慕云,是难上加难。两人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天赐,你跟我们走吧。”尧七七放下烛台,握着天赐的肩膀,“女贵村外面的世界很大,我们会见识到、学到更多的东西,摒弃固步自封,转而望向属于我们的天空。”

    她说话时,努力让声音变得柔和了一些,只是脸上血迹斑驳,眼神里的凶狠尚未抹消,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劝说,倒像是威胁。

    天赐并不觉得这是威胁。她看着尧七七,眼睛亮晶晶的,神情里满是向往。

    她看了看界碑,看了看界碑外面的世界,又看了看村子。

    摇了摇头。

    “姐姐,我很想去,我真的很想去。”

    “但我还有事情要做,我有我的命。”

    “姐姐,对不起,可是你们也走不了,你们谁也走不了。”

    她最后望了一眼尧七七,伸手推开了她,朝着村子里狂奔去。

    她不回头,任凭李慕云怎么喊也不回头,反而跑得更快。

    “走吧。”尧七七白着脸,踉跄一步,砸进李慕云怀里,靠她搀扶才站直身体。

    “去哪?”李慕云这会儿才敢看她的断手,只一眼就觉得心跳加速,眼前发晕,“你这样的情况,我们出不去的,我们肯定出不去的!”

    “我们不出去。”尧七七嘶哑着嗓音道,“苏甜和钱组长被抓了,周边村子都是一丘之貉,我们到不了镇上。”

    “我们回去。”

    “我们回村里去。”

    第113章 缝纫机是坏的

    中午, 太阳大得怕人。

    往常这个时候村里人已经忙碌了一早上,或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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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蹲着吃早饭,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话家常。

    而今天一个人都没有。

    与头天刚来时不同,这里的游客已经全离开了, 连续的死亡和闹剧让他们对这个地方不再有期待。

    一阵暖风吹过, 卷起地上的尘土, 远远从村道那边过来一个人,左右瞧瞧,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

    “狗剩?你来了吗?”

    “来了!”狗剩的声音传出, 半晌才见到趴在墙上的人影。

    他欢心雀跃着翻下墙,一溜烟儿跑到郑好面前, 伸出手去要抢夺那块巧克力。

    郑好手一抬, 躲了过去。

    狗剩撅着嘴:“你说过我把那两个女的出村的消息告诉我爹, 就把巧克力给我的, 你不许耍赖!”

    郑好笑了:“怎么会耍赖呢?但是据我所知, 根本不是你爹找人去抓的她俩,而是有几个邻村来女贵村的亲戚遇见了, 才把她俩带回来的?”

    狗剩见自己被拆穿, 脸色变了又变,恼羞成怒起来:

    “我说了!我就是说了!他们不听我的关我屁事!”

    “狗娘养的!你个婊子货, 你就是骗我,不想给我巧克力是不是?!我打死你个母猪!”

    他的嘴里喷涌出那些污言秽语,当即跳起来对着郑好拳打脚踢,发狠要夺了那块巧克力。

    郑好不急不恼, 甚至还带着一抹古怪的笑:“巧克力当然可以给你, 但是你得再帮我一个

    忙。”

    “什么忙?”狗剩立刻停下, 眼睛里又闪烁起了希冀的光。

    郑好从兜里拿出另外一块巧克力, 将两块都塞进狗剩的手中,道:“苏甜和钱焕娣那两个人不是已经被关起来了吗?你把其中一块巧克力给她们吃,剩下一块你自己留下吃。”

    狗剩狐疑地打量着她:“你又叫我爹抓她们,又给她们巧克力?为啥?不如全给我算了!”

    “你不懂。”郑好笑意更深,“她们现在被关得严严实实的,肯定饿得要死。你要是给她们一块巧克力,她们不得对你感恩戴德?”

    “你想想,你不想要两个女人伺候你?你叫她俩给你当媳妇,以后你爹还偏袒你姐吗?”

    狗剩眼睛射出光来,兴奋地原地跳了三次,才勉强按捺住心头的喜悦。

    他不放心,又特意问了一嘴:“我给她俩巧克力,她俩就能给我当媳妇?”

    “当然了。”郑好勾着唇角,耐心地重复,“只要她们吃下去,就是同意了。”

    狗剩笑开了花,不知道脑子里都想了些什么,但越想越兴奋,稚嫩的脸上红扑扑一片。

    “那我怎么样都行?叫她们当母猪也行?”

    郑好点点头:“随便你,只要你看着她们吃下去了,你想怎么样都行。不过我可告诉你,我就剩这两块巧克力了,你要是自己嘴馋偷偷全吃完了,就别想要媳妇了。”

    狗剩连忙摇头,拍着胸脯发誓自己不会偷吃,随后喜滋滋揣着两块巧克力往村长家跑去了。

    郑好看着狗剩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眼神中多了几分蔑视和鄙夷。

    小孩子又怎么样?

    根儿都坏了,长大了也会是个坏人,老了也会是个老坏人。

    也只有尧七七那种蠢货,才会在这种有生死存亡危机的考场心软了。

    郑好哼着歌,双手揣在兜里,一步一步向女贵娘娘庙走去。

    尧七七和李慕云跑了,不录祭典的视频就只有考试失败。苏甜和钱焕娣也是死到临头,吃了她的巧克力,想必人头也会算在她的头上。

    再加上杨晓婉那个蠢货的积分……

    她眯起眼睛笑起来,这一趟收获颇丰啊。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高估了尧七七,不然也没必要试探那么久。呵,早知道第一个解决她了,积分肯定可观!

    这么想着,她眼神中的光更凌厉了几分。

    只是悠哉自得的她并没有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地方,有两双眼睛,紧紧盯着她。

    来到缝娘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李慕云一手举着砍刀,一手拖着尧七七,双目凶狠,咬着牙威胁:“不许喊人,不许通风报信,否则我把你们都杀了!”

    尧七七昨晚根本没打算离开村子,闹那么一通只是为了让村长等人以为危机解除,继续他们的祭典。

    裁缝娘是个中年女人,她正背对着尧七七和李慕云,坐在放在墙根的缝纫机前,吱吱呀呀踩着下面的踏板。

    小慧和淑娟也在,看见尧七七的断手,吓得一哆嗦站起来,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们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干什么?还回这个吃人的地方干什么?”

    两人扑上来接过尧七七,将她抱到炕上去,翻出裁缝娘家里的药给她抹。

    缝纫机仍然唱着歌,裁缝娘的手很快,一会儿功夫就将手头的衣服锁好了边儿。

    那是一件漂亮的礼服,和女贵娘娘庙壁画上的礼服一样漂亮,只是尺寸很小,小女孩才能穿。

    尧七七眯着眼看那缝纫机,旧是旧了些,但是完好无损,支线任务中提到的帮助裁缝娘修好她的缝纫机,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架。

    “看来这就是命……”淑娟看着尧七七包扎好的手,眼泪止不住往外涌,声音颤抖着,

    “一切都是命……”

    李慕云暴躁地将柴刀扔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精疲力竭的身体又重新因愤怒而有力:“少跟我说什么命!我现在恨透这个字了!”

    尧七七却没有那么大反应了。她静静看着裁缝娘的背影,看着她一下一下踩动缝纫机,看着她手臂上的刺青,声音轻轻:

    “裁缝娘,谁家养猪?”

    吱——

    裁缝娘的脚停了下来,缝纫机发出一声尖锐的低吟,针线卡住了。

    “什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甚至可以说是难听,里面透着几分尖锐。

    “我说,村里有谁家养猪?”

    “谁家养猪……多了。”裁缝娘将乱了的线重新理顺,又开始吱呀呀踩动缝纫机,“老吴家,牛大家,还有……村长家。”

    “你问这个干什么?”

    尧七七深吸一口气:“李慕云,去,把裁缝娘的缝纫机砸了。”

    “什么?!”

    别说李慕云,就是淑娟和小慧也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怎么没头没尾的,上来就要砸东西呢?

    “去砸。”尧七七看着她,“现在就砸。”

    李慕云不理解:“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去干的!我又不是你的小跟班苏甜!”

    “你不砸我去砸,你可别后悔。”尧七七勾唇笑起来,苍白的双唇起了皮,笑比哭还难看。

    李慕云气得几乎吐血,直想给尧七七几脚。可纵使恼得头晕,她也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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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认命似的捡起了地上的柴刀。

    总不能真让尧七七这个快死的人去砸吧?

    “姐姐!为什么啊?!”淑娟和小慧连忙站起来挡在前面,“裁缝娘就靠这个……”

    “还需要么?”尧七七半躺在炕上,“明天之后,还需要这个么?”

    淑娟和小慧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尧七七:“你怎么……”

    “砸!”尧七七厉喝。

    李慕云牙一咬心一横,双手举起柴刀:“对不起了!”

    砰!

    柴刀重重砍下,缝纫机的木制面板被砸出了一道狭长的裂缝。

    小慧和淑娟反应过来,连忙一左一右架起裁缝娘,收起礼服,退到波及不到的地方去。

    李慕云没了顾忌,柴刀劈得又快又恨!前几次还有些犹豫,可越劈到后面,越是激烈,越是起劲儿。

    她将这几日的怨愤全都倾注在柴刀上,仿佛劈开的不是缝纫机,而是村子里那些畜牲的头!

    直到缝纫机再不成样子,上面的履带断成了几块,轮子也被李慕云踩在了脚底——

    叮。

    【恭喜考生完成支线任务3:帮助裁缝娘修好她的缝纫机。获得任务奖励:300积分。】

    李慕云彻底懵了:“什、什么?!”

    她不是把人家好好儿的缝纫机给砸了吗?怎么又成了修好了?

    她茫然举着柴刀的样子逗得尧七七发笑,看见尧七七笑,她更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拿柴刀劈死尧七七:“到底怎么回事!”

    尧七七看向裁缝娘,看不出年龄的女人有些消瘦,明明是裁缝,身上却穿着不合体的衣服。

    见她看自己,裁缝娘也没什么表情,仿佛被砸的不是自己的缝纫机,这一切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一样。

    但尧七七还是捕捉到了她微扬的唇角,和浑浊眼睛中微弱的光。

    裁缝娘的缝纫机是用来做女贵娘娘服的。那是一件件量身定制的枷锁,将女孩子从村里绑到庙里,再从庙里捆回村。

    她脚下踩着的踏板,手中拨动的滚轮,放置过无数布料的面板,针,还有线……

    全是帮凶。

    是束缚女人的帮凶,是杀女人的帮凶!

    “缝纫机是坏的。”这是一句双关。

    “你修好它了。”

    尧七七从炕上翻身下来,刚一起身就眼前发黑,踉跄几步撞在淑娟身上。

    “走吧。”好不容易站直身体的尧七七眼前慢慢恢复光明,孱弱的声音几乎听不清,“我们该走了。”

    “去哪?你到底有没有计划?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没头苍蝇乱撞呢?!”

    尧七七笑:“撞几次不就知道方向了?走吧。”

    “这次,真的该结束这一切了。”

    第114章 细皮嫩肉的,肯定能长出大蘑菇

    天还没亮, 随着一声唢呐高鸣,前往女贵娘娘庙的祭典队伍正式出发了。

    打头抬轿子的王三死了,所以背天赐的人换成了天赐爹。他满脸喜庆,背着女儿上了红轿, 黑红黑红的脸上早就没了前两天的惊恐。

    周围的男人们热情地欢呼着, 锣鼓队敲敲打打, 喜庆的曲调在昏暗的空中打了个转儿,吹不出大山去。

    女人们站在门口目送,眼里这样那样的情绪各不相同, 但眼神始终追随着队伍,顺着山道逐渐远去。

    “女贵娘娘一请安诶!”

    “佑我子孙多绵延嘞!”

    “女贵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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