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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第 111 章
膳食一碟碟地?放置在食案上。焖羊筋, 鲫鱼羹,阿胶鸡子羹,鸭掌炖鹿唇, 热腾腾的粳米饭。
阮朝汐虚软得坐不住,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荀玄微扶她在食案边坐下。
软滑的鸡子羹递在唇边,她抿了下去, 满口鲜香。
“究竟是怎么回事?”荀玄微又舀起?一匙米饭, “饿着了, 还是累着了?宣城王每日去看你, 都说?你看起?来?还好。只是人被关着,精神不大足。”
阮朝汐回想起?这几日的磋磨, 混乱荒诞到令人发笑。
“前几日饿着了, 今天累着了。李大兄来?的正是时候, 我费了好大力气把人制住。李大兄再?不来?的话, 这里满地?见血, 还要花力气清理。”
说?话的间隙, 缓慢而珍惜地?咀嚼吞咽米饭。荀玄微仔细观察她苍白的气色,断断续续的说?话语气。
“怎么虚弱至此,身上哪里难受?”
阮朝汐摇摇头, “并无病,只是白日里不让进食,等我睡了又硬灌汤食,夜夜惊醒,吃不得, 睡不得。”
舀动羹汤的汤匙动作顿了顿,送到唇边。
荀玄微声线下沉, “该死。”
阮朝汐饥饿太久,空腹吃不得大荤的肉食,一勺勺地?喂了半碗鱼羹,小半碗粳米饭,肠胃火烧火燎的感觉总算消退了下去。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用食,“三兄,此处不可多留,我们快走。刚才?那阉人去引皇帝来?了。”
“莫担忧。”荀玄微放下汤匙,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鬓,“已经做好安排,人不会来?的。这处水榭是今日最安全的所在了。你若累了,就在这处歇息。”
阮朝汐又想起?另一件事,“我叫小殿下替我带话给你!他?可有带到?”
“小殿下很?聪明,‘豫州二?十?日’,他?原话带到。你放心,燕斩辰已出京了。豫州距离京城遥远,路上各种意外都会发生,无论派出几拨信使,都不会有消息回来?的。”
阮朝夕长长吐了口气,放松地?斜身过去,倚靠在肩头。
头上梳起?的飞仙髻碍事,她几下干脆地?把发髻拆了,柔软的乌发流水般地?滑落胸前,发尾又蜿蜒铺陈下来?。
她有些累,小半碗米饭已经饱腹,眼皮往下阖,递到唇边的汤匙被她推开。
“横到喉咙了。”
削葱般的指尖被亲昵地?握了握。“困倦了?去休息。”
“嗯。”
荀玄微引她往内室走。走出了几步,她脚下一软,细微地?踉跄了一下。身边的手臂把她稳稳地?扶住了。
“这是怎么了?”荀玄微仔细观察她的气色,“可是哪里不舒服,未告诉我?腹中还饥饿?”
阮朝汐抿了抿唇,“早上不知喂了我什么东西。喝完身上便一层层地?发虚汗。我其实?吃了你送来?的奶饼,不至于饿到脚步虚浮,连路都走不动……”
温热的手掌碰触额头,替她抹去了满额头的晶莹细汗。
“他?把你送来?此处水榭,又要去御花园把圣驾引来?,应该是下了些让你虚软难以反抗的药。你去睡一觉,等周身气血流散四肢百骸,药性自然?就解了。”
阮朝汐坚持说?,“我无事。”
温热的手又过来?探她的脸颊。吃饱喝足之后,脸上终于泛起?血气的粉色。带着薄茧的指腹触感硬而粗粝,柔软的脸颊避过指腹,却凑去手背上蹭了蹭。
荀玄微仔细察看她的反应,见她独自摇摇晃晃往前走出两步,不再?试图搀扶她的手臂,直接托着腰身抱起?,撩开卧床的帷帐。
朦胧的帐子隔开明亮光线,阮朝汐紧紧地?倚着身侧的人,昏暗的空间和清淡的熏香气息都让她感觉安全。
她翻了个身,指尖松松地?捏着面前的衣襟,小巧的下巴埋在肩颈窝处,一声声的鼻息清浅短促。
手臂围拢过来?,安抚地?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脊背。
少?女薄薄的背仿佛猫儿似的拱起?。
“身上还在发汗?要不要喝点水?”
瓷盅递到唇边,阮朝汐咕噜噜地?饮尽了整杯,清水入了喉咙,才?察觉之前的干渴难捱。
“身上还在发热汗……还想喝水。”阮朝汐的手本能地?攥紧衣襟,掌心也在出汗,柔滑的布料吸了汗水,不一会儿就皱巴巴的。
荀玄微耐心地?喂水。“除了发热汗,还有什么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还有……”阮朝汐蹙了下眉, “别拍我的背。拍得不舒服。”
荀玄微哑然?挪开手。下一刻,失了抚慰的脊背却不自觉地?拱起?,追逐着离开的手,汗湿的肌肤在带着薄茧的手掌心细微地?蹭了一下。
动作不寻常,荀玄微的目光里带了探究,试探地?碰了下她脊背汗湿得最厉害的那处蝴蝶骨。
阮朝汐反应激烈地?避开了。
却又并不是真的痛苦难受,只是衣裳布料贴在肌肤上,被意外碰触了一下,反应比平日更加敏感。
观察的目光里多了思忖。
早上被灌入口的甜浆里,除了让人难以发力反抗的药,应该还掺了剂量微弱的情药。
阮朝汐自己也察觉了哪里不对,乌亮湿润的眼睛里带出困惑。
荀玄微从她手里轻轻抽衣襟布料,人想要坐直起?身,斟酌着语句想和她提起?,却又怕惊吓了她。
但阮朝汐的手里空了。她不满地?低头看自己空落落的手,不等他?说?话,柔软的身体依偎过去,重?新牢牢地?攥住他?身上衣料,下巴又搁在他?肩胛上,温暖的鼻息重?新喷洒在脖颈间。
该如何?说??或许可以直说?。
告知的声线放得格外和缓。
“剂量不重?,略加抚慰便可以消解了。放轻松,闭上眼,就当你睡了。”
双层绡帐被人从里拉下。里外两层的皱褶处仔细地?抹平齐整,流苏一丝不乱地?捋好坠下,把卧床里遮挡得严严实?实?。
垂下的帷帐里安静了好一阵,才?又传来?安抚轻哄的说?话声。
“莫慌……身子不必绷得这么紧。睡着的人都会放松的,是不是。”
慌乱急促的呼吸缓和下来?。
帷帐里断断续续地?响起?了小兽般的呜咽,再?传出声音时,问?询话语带了隐约笑意,“出了许多汗,可舒服了?”
隐忍细喘的声音倏然?消失了。
沉寂了一阵后,荀玄微轻声哄她,“是我不该问?。你看,我的手在这里,随你处置,就当赔罪了。”
阮朝汐在昏暗里睁开湿漉漉的浓睫,咬住了他?递过来?的手。
————
清静少?人的水榭岸边传来?大群脚步声。
“正好那边有个水榭。天气燥热,阿治,你我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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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过去水榭休憩片刻可好?”
太子边走边笑,“这处僻静,景致又好,圣驾去了许久不回……该不会在这处休憩吧。”
阮朝汐从睡梦中惊醒,蓦然?要坐起?身。
严密放下的双层帷帐里,光线昏暗。荀玄微安抚地?拍拍她的手。“无需担忧,继续睡。”
水榭外把守的李奕臣出面挡住来?人。“太子殿下,宣城王殿下,两位还请止步。”
太子哈哈大笑,“竟然?把我们两个拦了,看来?圣驾果然?在这处休憩。走,阿治,我们去和父亲讨杯冰水喝。”
荀玄微起?身下了卧床。
透过两层轻绡帐,朦朦胧胧的身影出去了。明亮的水光在开门时映进瞬间,又消失在关闭的门外。
荀玄微出现在水榭的瞬间,步道外走近的脚步声骤然?停了。
“荀令君……你怎么在此处?”
“臣游园疲乏,在此小憩片刻。”荀玄微淡淡道,“一处空置水榭而已,无意中被臣占用,不知太子殿下到来?。无知者无罪,还请殿下宽恕。”
太子停步愕然?片刻,左右寻找熟悉的人。理应在此处等候的石康来?不见踪影。
他?意识到谋划有变,装作无事地?笑一声,“无妨,荀令君休息便是。”转身便走!
对话耽搁了片刻时辰,曲水步廊两侧的兵士蜂拥而出,把岸边等候的众多东宫护卫内侍圈在一个大圈里。
萧昉抹了把热汗,从阴凉处踱出来?,热络地?打招呼, “太子殿下停步!圣驾震怒,召太子殿下过去当面说?话。臣寻了半个林子了。”
太子惊疑不定,“圣驾在何?处?传召孤何?事?又为何?事震怒?”
萧昉笑道,“御前当面便知。圣命难为,太子殿下莫怪啊。”嘴里客客气气,行事绝不客气地?把人请走。
带着暖意的微风,吹皱满池春水。岸边呼喝斥责声逐渐停息,动荡的水面平静下来?。
恢复了安静的九曲长木步廊回荡起?另一片脚步声。
元治站在步廊水道,惊慌地?询问?,“这……荀君,怎么回事?之前我们不是商议好,要从长计议,缓缓图之?怎么……怎么突然?出事了?”
“好叫殿下得知,我们这边从长计议,东宫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殿下可知,东宫今日为何?殷勤领殿下来?这处水榭?”
“自然?是寻一处落脚地?休息……难道有什么诡计?”
“九娘被东宫安排在此处水榭。”
“什么?!”
“东宫把九娘安排在此处,意图引圣驾来?水榭,又引殿下来?此处水榭……打算两边撞个正着。”
“殿下几次三番和臣说?,假意依附东宫,取得东宫信任,徐徐图之。但东宫容不下这份打算。看,今日便借着九娘试探殿下了。试想,如果今日当面撞破了圣驾和九娘在一处的场面,殿下是大怒起?兵谋反,还是忍气吞声?”
“我……”
“殿下心里的大业,是‘徐徐图之’,等候圣驾信任托付。而不是‘起?兵冲杀夺取’。殿下的反应必然?是忍气吞声。然?而东宫把殿下的反应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信任殿下。以后又如何?能‘假意依附东宫,徐徐图之?’”
元治羞恼中带了三分惊疑,“荀君所言,可有证据?!”
荀玄微转身走入紧闭的水榭门。
片刻后,阮朝汐单手拢住长发站在门边。
她为人证。东宫大监石康来?的尸体为物证。
李奕臣从水榭侧屋拖出了石康来?的尸体,给元治当面验看无误,砰一声响,尸体捆石抛入池水中。
元治震惊无言。
良久后,才?呐呐道,“九娘……太子当真打算把你献给圣驾?”
阮朝汐没有应声,当着他?的面把染血的金簪抛去池水中。“差点鱼死网破。”
元治倒抽一口凉气。
微风吹起?乌黑浓密的发尾,荀玄微抬手替她捋了捋春风吹拂的乱发。“回去休息罢,不会再?有人来?这处水榭了。我送宣城王殿下去岸边。”
“萧昉擒获了几名东宫内侍,问?出东宫把九娘安置在水榭,又意图引圣上来?水榭之事。白鹤娘子当时正在伴驾,闻言大哭大闹,圣驾狼狈不堪。殿下也去罢,把太子殿下亲自引你来?水榭之事也告知圣上。”
元治犹犹豫豫,“如此一来?,和东宫就完全撕破脸面了……”
荀玄微无声地?笑了下。“殿下心中所求之事,哪有‘你好我好、诸人都好’的可能呢。”
元治一咬牙,转身下了步廊。
阮朝汐目送元治的背影匆匆走远,径直往华林园方向去了,转身回水榭。
今日局势瞬息万变,她难以放心安坐。
“太子那边如何?了?会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脱身?”
“太子心急了,犯了多处大忌讳。想要再?像上次那样,天家父子重?归旧好……难了。”荀玄微顿了顿,“还饿么?再?给你点饭食?”
阮朝汐觉得肠胃撑得慌,但心里又痒痒地?想吃。
“这是饿久了,饿出了心病。”荀玄微轻叹了声,“不能吃用太多,当心肠胃撑坏了。”
又去盛了半碗鱼羹,慢慢地?喂食。两人闲说?几句话,喂一小口。
“比起?上次小皇孙遇险,太子这次犯下的不算大事,为何?难以脱身?”
“本性难移。太子殿下性情骄纵狂妄,一桩桩小事积累起?来?,积在圣驾心里,便成了大忌讳。他?上月进献的长生金丹,圣驾心中有疑虑,不肯服用。这个月他?又献上了五石散。”
“献五石散本身没什么,诸多朝臣都献过五石散,萧昉也献过,我却从未献过。圣驾谈笑间和我提起?此事,我便告知圣驾,我不服散,不敢献上圣驾面前。圣驾当即遣人去东宫查问?,太子自己可服用五石散否?又派人去查问?,萧昉自己可服用五石散否?”
说?到这里顿了顿,瓷匙递到唇边。阮朝汐含了一口鲜甜的鱼羹。
“萧昉自己服用两三年了。东宫却从不服用。圣驾大怒,但并未即刻发作。这是三五日前的事。”
“后来?圣驾就对东宫献上的金丹起?了疑窦,请方士剖丹查验,当然?查不出什么。但遣人暗查时却发现,金丹和方子原来?都是平卢王献给东宫,东宫再?献给圣驾的。”
“平卢王桀骜嗜血,不服管教,圣驾对平卢王起?了厌恶猜忌之心。平卢王和太子暗中走去一处,借着太子的手进献金丹,这下才?算是犯下了圣驾心中的大忌讳。”
“圣驾这几日暗查平卢王。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外头才?好查,这才?有了今日的华林园赐宴。太子误以为圣驾心情大好,想趁机施用美人计,失策了。慢慢地?吃一匙。”
食物的鲜香滋味在口腔弥漫,阮朝汐惬意地?半阖起?眼,困倦泛起?,拉起?一幅衣袖枕在手肘下面,侧身就要往膝上躺。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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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微抬手把她拉住了。
“躺下还如何?吃用羹汤?”
好言好语哄了几句,阮朝汐闭着眼靠在他?肩头,粉色菱唇叼着一小截青葱,细细咀嚼回味着鲜葱香味。
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唇边,把沾染的一点鱼羹抹去,顺便抽走了那小截青葱。
“怎的连调味的姜葱也吃?”
“饿的时候,葱也好吃。”
“苛待你的人该死。”唇边递来?了一杯清水。
阮朝汐见了水便察觉身体里自内而外发散的渴意,凑过去连饮了几口才?停。
“方才?出的汗太多了。”荀玄微体谅地?道。
明明是寻常的一句话,阮朝汐的耳垂发热,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她强自镇定道,“还要。”
盛满清水的瓷盅递到唇边,她默不作声地?喝水。
一口气喝了半盏,面前注视的视线近乎温柔,丝帕细细地?拭尽额头的一点薄汗,拂过眼角,眼睑,她眨了下眼。
丝帕最后停留在柔软的唇角,轻轻来?回擦拭着。
喝一口水,便被仔细擦拭去唇角沾染的水渍。
阮朝汐喝水的动作越来?越慢,擦拭唇角的动作越来?越仔细。她垂着眼,心不在焉地?喝水。
修长手指又一次拂过唇边的时候,嫣红的舌尖正好探出一点,舐在指腹上。
双层复帐再?度被密密实?实?地?拉下了。
瓷盏滚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水渍从水磨石地?面慢慢地?洇开。
昏暗的帷帐里,身影耳鬓厮磨。阮朝汐背抵着卧床头的紫檀雕花木板,仰着头。水光滋润的唇瓣蒙上了新一层暧昧的色泽,纤长手指被修长十?指交握扣紧,温柔却又不容躲避地?按在床边。
这是个难以动弹的姿势,但她如今舒坦中带着困倦,身上懒洋洋的,倒也不想挣扎动弹。
暗帐里颠倒晨昏,忘了时辰,耳边除了清浅急促的鼻音,就是激烈的心跳声。
一阵砰砰砰的敲门声打破了沉醉,令帐中人骤然?惊醒。
“里头可有事?”李奕臣高声大喊,“刚才?是什么声响?为何?又没有动静了?阿般?郎君?!”
阮朝汐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只能睁开雾气氤氲的眼,以眼神示意起?身。
“再?等等。”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揉捏着粉色漾起?的柔嫩耳垂,“分开太久。再?多些相聚的时辰。”
砰砰砰响声不绝,李逸臣在门外不罢休地?呼喊,
“里头可安好?阿般?出个声!”
阮朝汐忍不住扭过头去,唇角上扬,忍着笑,抬手在郎君的胸膛处推了推。
门打开了。
“里面无事。可满意了?” 荀玄微站在门边,淡淡应道。
垂下的双层复帐里,影影绰绰露出窈窕人影,荀玄微回身细心地?替帐中人盖起?软衾。
水榭中安然?无恙,李逸臣弯腰捡起?滚落门边的青瓷盏,恍然?道,
“原来?是茶盏掉地?了。”
第112章 第 112 章
阮朝汐一觉睡醒, 日头偏了西。水榭四处波光粼粼,室内气氛宁和。她靠坐在卧床边恍神了片刻,意识逐渐回笼。
身上的衣裳布料厚重, 汗湿了又干,黏在身上, 不怎么舒服。她低头看了眼皱巴巴的窄袖和长裙,蹙了下眉, 仔细地把皱褶抚平整了。
水榭的木架上放置了两套替换衣裳, 她换了一套干净襦裙。
一个小黄门和一个羽林郎并?肩蹲在门边, 两人正小声嘀嘀咕咕。
“木门栓肯定?不行, 一脚便能把门踹开。门轴也要换,两边门轴都要换成精铁的。”
“所以才叫你过来帮忙。郎君说今天一定?要把门加固好?。”
阮朝汐露出浅浅的笑意。小黄门是姜芝。
她从卧床起身, 过去撑住摇摇欲坠的门板, “你们?换门轴, 我扶着门板。”
“这样好?。”姜芝喜道。
两人吭哧吭哧忙活了换好?铁门轴, 又在轴轮转动处刷了层桐油, 来回开合几次, 顺滑无声。
“换好?了!”李奕臣满意地起身,“三人一起做活儿就是利落。”
姜芝拍着手上的浮灰过来,笑道, “寿春郡主?册封大喜。”
阮朝汐:“呸。三兄人呢?”
“华林园传召去了。这回东宫捅了大马蜂窝。郎君当时人在水榭附近,也被召去做人证,说是要和太子?御前对质。郎君吩咐下来,说等你醒了,还是回老太妃的宣慈殿。”
姜芝提醒, “进去就不要出来了。若有人让你供证,你便在宣慈殿里如实供证太子?对你的作为;若有人让你出宣慈殿, 去别处供证,莫搭理他。”
阮朝汐点点头,“那就走。”
两边岸上把守的是萧昉麾下的左右翎卫,整片外皇城连同御花园归属两支翎卫管辖。众多视线盯着水榭里三人出来。
姜芝学着宫里内侍的模样,尖声尖气地喊了句,“迎寿春郡主?回宣慈殿!”
没有人上来拦阻,众多视线在背后目送他们?离去。
重新沿着永巷长道步行的感?觉恍如隔世,沿路禁卫穿梭往来,步行匆匆,几十上百人为一个小队,个个脸上显露紧张神色。
阮朝汐边走边打量着。后宫这一带的禁卫值守归宣城王元治管辖。如今他在御前对质,可顾得上这边?
宣慈殿里气氛同样绷紧。
几个相熟的女官迎上来,福礼改口恭贺“郡主?大喜”,曹老太妃又送来一对玉如意,但人却未露面。
杨女史抬手指了指烟气缭绕的正殿方向,“听闻太子?殿下又被斥责,老太妃心里不安,早上起身便在佛堂里诵经。” 她欲言又止,“这回……似乎不大好?。”
庭院里响起了小孩儿快活的笑声。
小皇孙湛奴和六皇子?梵奴两个在松林里躲藏,有宫人小声提点了一句什么,湛奴飞快地跑出来,大喊,“嬢嬢!” 张开手要抱抱。
阮朝汐弯腰把湛奴抱起身,抬手摸了摸他撞破的额头。裹伤的纱布已经去了。
还未来得及说话?,梵奴也飞快地从松林里跑出来,同样大喊一声“嬢嬢!”抱住了阮朝汐的腿。
小皇孙愤怒道,“湛奴的嬢嬢!”
梵奴得意地抱着不放,“谁说是你一个人的?她也是我的嬢嬢!”
小皇孙哇地哭了。
杨女史瞠目站在旁边,阮朝汐无奈摸了摸梵奴的小脑袋,“我们?上回如何说的?” 无人的时候才能喊,有人的时候不作数。
梵奴也想?起了当初的秘密约定?,呐呐地松开手,又觉得委屈,眼眶红了。
“对了。小殿下上次赠我的璎珞项圈,我落在石室里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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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呢,我寻她细说。”阮朝汐把小皇孙抱回给杨女史,亲自去寻齐嫔解释。
璎珞项圈确实贵重,是梵奴三岁生辰时,圣上赐下的生辰礼。然?而齐嫔站在松林边,神思恍惚,阮朝汐和她解释了璎珞项圈的去向,齐嫔半晌才回过神来,“啊,丢了便丢了罢。”
她心中不知压抑着何等心事,和善温婉的眉眼间泛起抑郁悲伤,招了梵奴来,把虎头虎脑的小子?揽在怀里,轻声对阮朝汐说,“这孩子?和你有缘。他既然?想?认你做嬢嬢,你就认下他吧。以后……”
不知为何,齐嫔毫无预兆地红了眼眶,把梵奴轻轻往阮朝汐身边一推,“这孩子?是个实心眼。以后他来宣慈殿玩儿的时候,郡主?好?像对待湛奴那般,也多陪梵奴说说话?,我也就安心了。梵奴,去,叫嬢嬢。”
梵奴大喜过望,奔过去又抱住了阮朝汐的腿,“嬢嬢!我阿娘同意我叫你嬢嬢了!”
“哇”背后的小皇孙放声大哭。
阮朝汐夹在两个小娃娃中间,哄哄这个,逗逗那个,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最后杨女史看不过眼了,牵着一个,抱着一个,“小皇孙,小殿下,随奴进殿觐见老太妃。让郡主?回屋歇歇。”
外头的人很快来找阮朝汐供证。
牵涉太子?的皇家内事,卷宗从萧昉手里转去宗正司,一个下午做了两次供证。
阮朝汐如实地答。供状卷起密封,来人匆匆走了。
傍晚华灯初上时分,老太妃召阮朝汐过去陪用晚膳。
今晚的晚膳乍看热热闹闹,宫人追着湛奴和梵奴哄用吃食,阮朝汐吃到一半时,不得不停筷,把爬到腿上的小崽子?拎起送回去。但曹老太妃和齐嫔两个都没怎么说话?,气氛便显出压抑。
不言不语地用完了晚膳,曹老太妃捧着盏清茶,开口道,“宫里不太平,梵奴在我这儿留几日,齐嫔用完了膳便回去。”
阮朝汐领着梵奴送齐嫔出殿,齐嫔踏出门去,在门外明亮的灯笼映照下,回头看了眼梵奴。
那眼神不寻常,依稀竟有七分像是母亲当日临别时的回眸,叫阮朝汐的心里一颤。
她领着梵奴追出门去,“齐嫔娘娘,可有不妥之处?”
齐嫔把梵奴搂在怀里,手臂力道越来越重,梵奴不舒服地挣扎起来,她惊醒般地松了力。
“宫里规矩太重。”她红着眼眶幽幽地说,“我怕啊。但怕……又有什么用呢。”
终于还是松开了手,乘坐步辇,一步一回头地去远了。
那句幽怨的“我怕啊……”始终在阮朝汐的心头回荡着。白日里在水榭睡足了,晚上便难以入睡,她提笔静心练字,在窗边直坐到半夜才睡下。
没想?到才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被摇醒了。
“你们?听,远处有动静。”李奕臣抱刀坐在门外,示意所有人侧耳细听,“我听到有人尖声哭喊,声音喊到一半就断了。西南边不知哪处殿室半夜出事。”
宣慈殿在后宫的中央靠北处,西南边的殿室不少。
阮朝汐极目远眺,隔着一堵堵宫墙,四处夜空均陷入深沉的黑暗。此时接近四更?天,正是睡意最酣沉的时刻。后宫数千宫人,有的沉沉睡着,有的装睡着,有的睁大眼清醒听着。
阮朝汐走去紧闭的殿门边,“开门。”
守门的内侍哆哆嗦嗦不敢开门。李奕臣和姜芝把几个内侍推去旁边,阮朝汐打开了殿门。
门外护卫的羽林中郎立刻过来阻止。
“开门的可是寿春郡主??宫里夜里出事了,郡主?千万不要出去。”
阮朝汐眺望着远处黑暗的长巷。站在门外,远处依稀哭喊声和求救声更?加清晰起来。
“哪处出事了,你们?可知晓?”
羽林中郎小声道,“夜里下了圣旨,听说是往明光殿方向去,进去就关了殿门。也不知里头怎么了。”
阮朝汐心里一沉,想?起白日里宁嫔几处古怪的地方。恍惚的神色,突然?的托付。
齐嫔娘娘夜里出事……她自己是不是已经猜想?到几分了?
几个年长女官都披衣起身,在殿门不远处站着,面色严肃地盯着西南明光殿方向,彼此眼神交汇,摇头叹息。
“果然?……”
“老太妃把梵奴留下来,就是怕明光殿夜里出事……唉。怎么这么快。”
“明光殿既然?出了事,那东宫岂不是……”
“嘘。莫提。回去看好?小殿下。”
阮朝汐渐渐蹙起了眉。有什么她难以理解的事发生了。
她叫住了杨女史。“敢问女史,明光殿齐嫔娘娘不是惹事的性子?,好?好?的人,为何会?出事?”
杨女史看看左右,悄然?附耳透露两句,“唉,郡主?,你不是宫里的人,没有见识过。奴等见识过两回了。”
“自从前朝起,宫里就有个规矩。圣上立太子?前,避免外戚干政,需得去母留子?。前朝是这个规矩,大炎朝立国之后,继承了前朝的规矩。现今的东宫……生母就是册立前夜被赐死的。赐死生母,东宫过继到皇后名下。”
“东宫不稳,老太妃这几日惊吓得吃不好?睡不好?,生怕听到不好?的消息。今夜齐嫔果然?出了事……”杨女史低低地叹息一声,“梵奴是圣上最宠爱的幼子?。只怕……圣意已决……”
圣意已决什么,她没有再?说下去。阮朝汐听懂了。
杨女史匆匆回去探视梵奴。
幽静的深夜里突然?传来一声划破耳膜的哭喊。年轻女子?凄厉地哭喊,“救命!”“老太妃,救救奴婢!”
有人在拼命地敲门,满怀绝望地哭喊,“梵奴,梵奴!小殿下,救救奴婢!”
阮朝汐倏然?停步回身,盯着殿门方向。守门的几个内侍慌张地顶住门后。
梵奴被惊醒了。揉着眼睛出现在东侧殿门边,“夏姑姑?”
“是奴婢!”门外的敲击声响蓦然?大起来,“小殿下,救救奴婢!有人追来要杀——唔唔唔!”
梵奴被惊吓住了。
几个女官哄劝他回去睡觉,梵奴在门边呆呆地站了一会?,突然?推开面前的女官,飞跑扑去门缝边。
满身是血的女子?被捂住嘴,几个身强体壮的内侍抓着头发把她往远处长巷里拖。
梵奴惊恐地大叫起来,“夏姑姑!”
阮朝汐站在廊下台阶处,盯着殿门边哭喊惊乱的场面,“母亲出事当夜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我见不得这场面,想?把人救回来。我该去还是不该去?”
李奕臣道,“想?去就去。”
“姜芝?”
“能救则救。无愧于心。”
“陆十?”
“你别去,看你都消瘦成这么样了。我们?三个去。”
“我去。身上有个郡主?的头衔,抬出来用一用,不至于牵连旁人。”阮朝汐回屋拿长赐剑。
不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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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救下来,但见死不救的话?,她和母亲出事当夜袖手旁观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走。”
守门的内侍再?度被轰去两边。
殿门从里打开。阮朝汐当先出了殿门,羽林卫过来几人犹犹豫豫地想?拦阻,阮朝汐一抬手,泓光流转的剑锋挡在面前。
“和你们?无关,别拦着。让开。”
李奕臣拔刀追进前方的黑暗长巷,几声短促的呼喝惨叫声后,搀扶着奄奄一息的年轻女官回来。
“差点就被割喉了。”李奕臣捂着那女官的喉咙,“赶紧治一治。”
门外的羽林中将?目瞪口呆看着。羽林卫奉了宣城王之命,宫里出事一律不管,只需看护宣慈殿不被奸人闯入,看护老太妃、小殿下、小皇孙、寿春郡主?,四位贵人安然?无恙,职责便尽到了。
但阮朝汐插手了宫里的事,抛下一句“人是我做主?救下的,有事找我。”便进了殿,羽林中将?在原地傻了眼。
他是该如实上报,还是该隐瞒不报?
阮朝汐握着长剑走回殿内,背后殿门关闭的沉重声响里,她路过众女官和梵奴身侧,梵奴呆呆地看着。
锋利长剑被她藏入身后,她安抚地摸了摸梵奴的脑袋,“别怕,你的夏姑姑虽然?流了好?多血,但可以救回来。她不会?有事的。”
梵奴像是从噩梦中终于清醒过来,哇地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出了声。
阮朝汐坐在夜风阵阵的庭院里。四周种?植的都是常青松柏,香烛烟火气息里夹杂着孩童的大哭声,伤者痛苦的呻\\\\吟。阵阵披甲兵士的脚步声跑过紧闭的殿门外。
这是她入京城的第二个月。
宁和的表面被撕下,显露出血淋淋的真实人世。
阮朝汐毫无睡意,抬眼注视着南边。永巷再?往南,天子?所在的式乾殿灯火彻夜通明,映亮了夜空。
荀玄微受召御前对质,此刻应该就在式乾殿。却不知他此刻在做什么?
——
式乾殿里响起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滚!日日都拿些无用的方子?糊弄朕!真以为朕不敢杀尽你们??”几位御医慌乱拾起扔了满地的药方,伏倒大礼诺诺而退。
这几日连续春雨不断,元帝身上旧疾复发,隐忍不告知于众。今日阳光煦暖,是个好?天气,他身上舒坦了点,立刻召集王公重臣赐宴华林园。
然?而,意料不到的惊天大雷,劈头盖脸打在他身上。
元帝侧靠在卧床上,雷霆怒吼: “他想?做什么!同一个女子?,先许给阿治,再?献于朕?阿治手里掌着内廷六卫!挑拨朕和阿治的叔侄关系,反了他了,他这是谋逆!”
元帝下午时便撑不住病倒了,此刻发作了一场,气喘吁吁地躺回卧床上。
他冷静下来,闭眼唤道,“荀卿,萧卿。”
荀玄微和萧昉从两边坐床处站起。“臣在。”
“那逆子?伤透了朕心。朕有意废他为庶人,另立东宫。你们?是知道宫里的规矩的。宁嫔今夜已经奉诏去了。你们?觉得朕的六子?梵奴如何?”
荀玄微和萧昉互看了一眼。
他走上一步,平静道,“大炎国祚庇佑,小殿下聪颖灵敏,性情温良,可为储君人选。”
“是啊,梵奴处处都好?,朕喜爱他。只可惜他的年纪太小了,还不满五岁。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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