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么走散的,跟我说说,我帮你去问问啊。”
“她叫陈幻。耳东陈,幻想的幻。她是我妈妈的学生。”
陈幻母亲癌症到了最凶险的晚期,继父卷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消失无踪的那一年。
母亲等着钱救命,而家里的存折里只有二十块钱的那一年。
陈幻还有三个月才满十六岁。
半大不小的年纪,陈幻一脚踏进了人生的最险恶的谷底,一心只想筹钱救回母亲一命,根本没心思读书。
立刻找个工厂上班,她要工作,她要钱,她要她妈妈的命。
至于没上高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是未来的事。
她顾不上。
也没办什么退学申请,陈幻直接找工作去了,不再去学校。
三天之后,班主任姚聆在一家修理厂找到陈幻,将她拎回自己家,让她好好说说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去上学。
十二岁的舒泉正在屋里写作业,听到外面的动静,偷偷地探出圆圆的脑袋。
第一次看到了陈幻。
十五岁的陈幻已经一米六八了。
她随意扎着马尾,穿着件黑色的T恤,站在姚聆面前身形挺拔,面对老师的质问,表现得极其散漫,浑然不在意。
姚聆坐在她面前的沙发上,一手拿着水杯,一手在擦脸上的汗,衣领都被汗水浸成了深色。
陈幻扬着下巴,始终倔强地昂着头。
“没为什么,不想上了。”
舒泉心里“哇”了一声。
这个姐姐看上去好厉害。
姚聆将水杯往桌上一砸,“咣当”一下,吓得舒泉往门里躲了躲,只敢露出一双好奇的圆眼睛。
姚聆气得站起来,单手叉腰,指着陈幻说:
“说不上就不上了?陈幻,之前是谁跟我说中考要拿全市第一的?现在知道说了大话,怕做不到,丢人了啊?”
陈幻平静地看着姚聆,甚至带上了点笑意。
“姚老师,不用激将我,没用。”
被拆穿的姚聆:“……”
陈幻说:“我就是觉得上学没意思了,也没那个时间。姚老师,我知道你是个好老师,去操心那些更有前途的学生吧,反正我就这样了。”
姚聆知道她父母早年离婚,一直跟着妈妈生活。
现在妈妈得了病,家里就她一个人。
这么小的孩子,居然一咬牙扛起了生活的重担。
她是个有担当、有骨气的孩子。
可是,这孩子这么聪明,前途无量,姚聆实在不忍心让她就这么辍学。
姚聆当了陈幻三年的班主任,太了解她了,这孩子倔得很,已经决定的事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
姚聆也不跟她废话,命令道:“这段时间你来我这儿吃饭,吃完饭我送你去学校。”
陈幻:“姚老师……”
“别跟我说有的没的,陈幻,你才多大?不上学以后当流氓去啊?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你妈妈还问我,你算不算偏科,以后学文更好还是学理更好。她说她这辈子没什么别的愿望,就希望你能好好学习,能比她活得更有个人样。她费尽心思将你培养起来,结果呢,你辍学跑去打工,你妈知道心里能好受?”
从舒泉的方向,只能看见陈幻的半侧脸。
陈幻不言语,用手背狠狠擦了一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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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聆见这从来不懂什么叫低头的孩子无声地哭着,浑身都在发抖,却死咬着嘴唇,硬是不发出一点儿声音,她心里也难受。
再坚强,也才十五岁。
老天爷最爱戏弄人。
专干火上浇油的缺德事。
姚聆叹了一声,语气也软了,上来帮陈幻顺后背,说:
“你妈妈做手术的钱你别操心。好好给我上学,听到了吗?”
陈幻眼睛血红,抽噎了两下。
“那……”
“说了你别操心,我会帮你解决。”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姚聆每天都会摁着陈幻到家里来吃饭。
姚家小小的餐桌前,多了一位新成员。
姚聆一边上着班,一边“押送”陈幻去学校,还一边在妇联、社区和医院几头跑,就为了能给陈幻妈妈筹到钱。
有时候实在看不过来,生怕陈幻又为了几十块钱跑去工厂,就让舒泉帮她看着陈幻。
当时舒敏住校,有时候家里就陈幻和舒泉两个人。
舒泉小名叫“芽芽”,就是因为她从小瘦得跟豆芽一样,不爱吃饭,看上去就是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
陈幻虽然也瘦,但个子比舒泉高出一大截。
在陈幻眼里,舒泉就是根会被风一起带走的小豆芽,根本用不着怕她。
好几次姚聆不在家,陈幻立刻计划着出去赚钱。
舒泉拦不住她,就跟在她身后一直哭。
陈幻都上了公交车了,看见小女孩站在路边抹眼泪,良心不安,只好下来。
“你哭什么啊。”陈幻抓她脑袋。
舒泉头发被她抓得乱糟糟的,抽泣着,话说得断断续续。
“妈妈说……要我看着你……你走的话,她肯定会骂我的。”
“你就说我自己跑的呗,跟你没关系。”
“她、她肯定会骂我的。”
无论陈幻说什么,舒泉就这一句话。
陈幻:“……”
姚聆回家之前,已经做好了喝口水就去工厂抓陈幻的准备。
她家那个小女儿什么样,她心里有数。
别说看管陈幻这种浑身带刺的硬茬了,就是养只小猫她都未必看得住。
没想到一推开屋门,陈幻在家。
不仅在,还坐在椅子上,让舒泉玩她的头发。
舒泉将陈幻扎成双马尾,开心地让姚聆看:“妈妈你看,漂不漂亮?”
脸上写满了无奈的陈幻:“……姚老师,你可真狡猾。”
硬栓着她,她只会产生逆反心理。
可让这么个小妹妹跟在她后面委委屈屈地哭,将她的腿都哭软了,完全没办法狠心离开。
她确定这是姚聆“险恶的阴谋”!
姚聆乐了。
意外地发现了陈幻的另一面。
这孩子和她想得一样,嘴不饶人,心却是软的。
姚聆将已经破了口子的背包往桌上一放,笑着说:
“芽芽,给你陈幻姐姐来个冲天辫。”
陈幻立刻跑了。
在姚聆家蹭饭的日子,舒泉能感受到陈幻是快乐的。
无论她嘴上怎么说,舒泉时常能看到她的笑意。
姚聆四处为陈幻母亲医疗费筹钱,终于病倒了。
舒泉和舒敏这对小姐妹傻了眼,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陈幻和舒敏同龄,但对医院很熟悉,全程都是她在照顾姚聆。
夜里她让姐俩回去睡觉,她来陪床。
舒敏回去睡了。
舒泉想起陈幻没吃晚饭,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去夜市买了馄饨和包子,送到医院。
她记得那个病房很昏暗,陈幻坐在没有靠背的塑料椅上,对病床上的姚聆说:
“别为我操心了,姚老师。我又不是你女儿。那么多钱,我还不起。”
姚聆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敲了陈幻一下,生气道:
“我让你还了吗?啊?给我好好上学,比什么都强。我都说了我没事,你一直坐在这干嘛?给我回去好好睡觉。马上就中考了,考不好你就别来见我。”
陈幻本来挺难过的情绪,被姚聆骂得没了感觉。
陈幻无奈道:“姚老师,你可真凶。比我妈还凶。”
舒泉记得那年夏天,陈幻和她共用一张桌子做作业。
舒泉不会的题目,陈幻说一次她就理解了。
两位少女面对面,坐在明亮的窗边。
窗外是一片老旧的红砖楼,蝉鸣鸟叫间,时光仿佛被炎热慵懒地拉长得绵长。
热流在空气中飘荡,整个世界像在慢慢融化。
陈幻的面容却在舒泉的心里越来越清晰。
傍晚时分,午间炙热的金色缓缓向铜色变化。
屋内的风扇疲倦地吹着,舒泉额头上时不时会冒出汗,压在作业本上的手臂黏糊糊的。
陈幻一边刷卷子,一边拿扇子给舒泉扇风,问她要不要喝冰镇可乐。
舒泉立刻说:“要!”
陈幻捏了她鼻子一下,笑道:“等着。”
陈幻下楼去小卖部买了两瓶可乐,不用起子,瓶盖相互抵着,用力一错,瓶盖飞得老远。
舒泉震惊地看着陈幻,惊叹道:
“陈幻姐姐,你真的好厉害。”
陈幻笑着揉了她脑袋一下,递给她一瓶,嘱咐着:“慢慢喝。”
陈幻给予小舒泉的,并不只是那个夏日的陪伴。
更是陷入泥潭时,不顾一切的拯救。
对这个世界尚且懵懂的舒泉,受到过的刻骨侵害,是陈幻亲手帮她剥离的。
当初持刀逼退那个男人的时候,陈幻才刚满十六岁。
十六岁的陈幻在舒泉眼里非常可靠,无所不能。
如今已经二十三岁的舒泉回头望,十六岁,分明也是个需要呵护的年纪。
那时的陈幻即便看上去厉害,其实在面对危险的时候,也是会害怕的吧。
但她还是选择了保护比她更幼小的女孩。
在往后的人生中,陈幻那句“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始终萦绕在舒泉的心头。
如果不是陈幻,现在的舒泉恐怕不止是性格内向。
陈幻是舒泉的恩人,更是姚聆的骄傲。
她中考考了全市第一,高考时又是全省前一百。
舒泉记得陈幻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姚聆哭得像个小孩。
弄得陈幻鼻子都发酸了,嫌弃姚聆说:“姚老师,你哭个什么劲啊,这大喜的日子,咱们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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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哎……”
陈幻笨拙地给姚聆擦眼泪。
舒泉在一旁拼命递纸巾。
舒敏磕着瓜子笑话她:“老妈你真是年纪越大,越多愁善感啦。不过咱们幻姐能考上A大,你肯定得居头功。幻姐,什么时候请客啊。”
姚聆并不需要陈幻报答她。
她只希望这个聪明又苦命的孩子,能拥有本就该属于她的璀璨人生。
陈幻也的确很争气,考进了全国最顶尖设计专业。
姚聆和舒敏、舒泉,跟陈幻一起去给陈幻妈妈扫墓。
舒泉以为陈幻会哭,但她没有。
陈幻单膝跪在她妈妈的墓前,将墓碑擦拭得干干净净。
“妈,多亏了姚老师我才能继续读书,才有今天。她是我第二个妈,以后我会给她养老送终,你不会吃醋吧?”
姚聆笑着拨了一下陈幻的脑袋。
陈幻一直都惦记着姚家的事。
赚了钱往姚家送,有什么好东西都留给姚家母女。
她也曾经是舒泉最深的挂念。
一场遥远的幻梦。
忽然听说她入狱,舒泉和姚聆都无法相信。
“是真的。”
和陈幻在一家公司的舒敏肯定知道所有的内情,却不愿多提,只说:
“她是自作自受。妈,舒泉,忘了这个人吧。就当从来没认识过她。”
……
易织年从舒泉的字里行间,听出了她年少时的遭遇,也明白这个叫“陈幻”的人,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易织年听完舒泉的过往,心里酸酸的。
“芽芽这个小名好可爱,我也想这样叫你。”
舒泉倒是没什么愁苦的情绪,大大方方地说:
“好啊,你想怎么叫都行。”
易织年说:“陈幻,这名字挺特别的,听过这个名字应该不容易忘。我让我们家夏姐姐去打听一下,可能会有线索。不过,芽芽,你也别抱太大希望。如果对方也想找你,你们可能早见到面了。但如果她刻意回避的话,就算你们近在咫尺,也是很难相遇的。”
“嗯,谢谢……我明白。”
舒泉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陈幻还在狱中的时候,拒绝了她数次的探视。
一直都不相信陈幻会触碰法律底线的舒泉猜测过,这案件一定有隐情。
而陈幻的回绝,就是为了掩盖这段隐情。
陈幻的拒绝,以及舒敏反常的举动,让舒泉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她有信心,只要和陈幻见到面,说上话,一定能得到答案。
第54章
这周末易织年去参加聚会,舒泉则回家照顾母亲。
易织年下楼,穿过凉风习习的树荫小道,走到门口去等网约车。
暑气渐渐消散,山水澜桥靠山又临水,大片的绿植让社区的气温比市里平均低两度。
到了社区门口的树荫下等着网约车,身后小超市的老板正好出来拿外卖的雪糕,看见穿着小裙子的易织年,“哟”了一声。
“小易,出去玩啊?今天可真漂亮。”
小超市的老板是位中年阿姨,易织年常来她这儿买东西。
易织年嘴甜长得又可爱,两人聊了几次后很快熟悉了,碰面的时候都会搭会儿话。
易织年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
“昂,今天跟同学聚个会去。”
阿姨上下看了她一番,“我还以为你相亲去呢。”
易织年嘴上说“没有啦”,心道,相亲什么水平,哪有裴老师可怕。
两人正聊着,前方地下车库出口,拐出来一辆庞大的林肯。
白境虞坐在副驾上,轻轻咳嗽了两声。
今年整个投行业绩惨淡,到处都是减薪裁员过后的哀鸿。
中新证券年终奖给得寒碜,但在其他方面依旧保持着体面,钱没有,但冷气管够。
白境虞吹了大半个夏天的空调,走到哪儿冷气都开得十足,已经冻得有点感冒,从昨晚咳到现在。
陈幻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
今天最高温度不到三十度,天气难得的好。
她将车窗打开,让白境虞吹吹自然风,透透气。
住在一个社区的确方便,地下车库都是通的,两人直接在车库见的面,一块儿去挑选给长辈的生日礼物。
易雪林的生日眼看就要到了,不管白决怎么准备,白境虞自己得用心筹备一份礼物。
白境虞知道这些年易雪林这粘合剂当得挺不容易的,自己有生意要忙,还得操心家里那些鸡飞狗跳。
特别是这“鸡飞狗跳”里,还有坏脾气的白境虞贡献出的一份“功劳”。
她们这重组家庭的一家四口本就够闹腾的了,更别说还有乌烟瘴气的老白家。
白决是白家的老二,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除了白决,都已经有了孙辈。
白决那几个眼高手低的兄弟和妹妹、浑身八百个心眼的妯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各路表亲堂亲,各有各的心思。
白境虞从小就没少看白家这帮亲戚轮番登场现眼,更是不喜欢他们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钻营。
白决凭借着一己之力将老白家托到了完全不同的阶级,大家都扒着白决,也都在心里打着算盘,想从他身上捞到更多的好处。白决本人重义轻财,钱赚得越多,对他而言就越不值得一提,只要有人开口,他能帮的就帮。
升米恩斗米仇,白决再慷慨,总有人不满。
人性里不知餍足的那一面,白境虞从这帮亲戚身上见识得最多。
白决单身的那些年,白境虞没少被亲戚烦到跟前。
自从易雪林带着易织年来到这个家后,白境虞已经舒心了好些年。
她知道亲戚们不可能消停,是易雪林在复杂的白家里周旋,子母相权,至今没走错过一步。
白境虞明白易雪林为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女付出了很多,从未揽功,只当自己的分内事。
易雪林向来不和她计较什么,但她都放在心里。
这份生日礼物白境虞得亲自选,好好选,聊表孝心。
陈幻问她:“咱们去哪个商场?”
白境虞说:“东三环新天地吧。”
车要上路,白境虞拉着安全带准备系的时候,发现车外似乎有人在看她。
正想回一个冷眼,目光微转,和车外的易织年对视了。
易织年站在人行道上,手里拿着根雪糕正要吃,目光和戴着墨镜的白境虞相撞的一刹那,两人都愣住了。
陈幻:“新天地?这个点钟过去太堵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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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境虞一个转身,安全带丢到一边,脑袋扑进陈幻怀里。
陈幻:“?”
陈幻心里一颤,怎么突然投怀送抱?
什么样的白境虞陈幻都见过,偏偏撒娇版本的格外陌生。
白境虞脸靠在她怀中,整个人依偎着她,竟有种乖巧的感觉。
陈幻在床上对付白境虞顺手,这会儿搂她的动作却相当机械。
陈幻的手在空中摇晃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落在她肩膀上,将她往自己怀里搂得更紧些。
陈幻宠溺地说:“好好好,新天地就新天地,我也没说不去啊。”
白境虞用余光确定易织年被前进中的林肯甩到了后方,一言不发从陈幻怀里坐直了回去,整理头发的时候,从后视镜往后瞄。
陈幻跟着往回看,也看到了路边的易织年。
这不是白境虞那个异父异母的妹妹么?
一下明白了。
“傻了我。”陈幻语气中带着自嘲,“还以为你跟我这儿撒娇,原来还是在躲你妹妹。”
白境虞在公司公开自己的性向,肆无忌惮。
但在家人面前却遮遮掩掩。
陈幻不知道白境虞在想什么。
反正不管白境虞想什么,也只能被她牵着鼻子走。
想将陈幻公开就公开,想藏起来就藏起来。
陈幻刚才那句话语气有点冷,白境虞也听出来了。
车离开山水澜桥社区,白境虞问她:“生气了?”
陈幻:“没。听点歌?”
白境虞还没回答,陈幻就把音乐打开了.
易织年坐上网约车,神色凝重地吃雪糕。
白境虞怎么会在这儿?还坐在一辆陌生的车里。
不是她吧,只是一个长得很像的人。
毕竟戴着墨镜,大半张脸都遮着呢。
可是,不是她的话,她躲什么?
是不是还为了躲我,扑身边人怀里去了?
又可是,是她的话,她又在躲什么?
易织年大脑在高速运作。
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拧着眉,轻轻地“嘶”了一声.
一路开到新天地,车内的陈幻和白境虞都没说什么话。
停好了车,两人分别从两侧下车。
陈幻今天没洗头,从后座抽了顶棒球帽戴上。
白境虞走在她斜后方,前后脚往电梯的方向走,陈幻半个字不说,就像不小心和陌生人走到一块儿。
两部电梯都在楼顶,正在慢慢下行。
白境虞双臂交叉在胸前,问:“还生气呢?”
“没。”
陈幻还是一个字回应。
陈幻双手抄在上衣口袋里,眼睛被帽檐遮住,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白境虞也没哄她。
电梯到了,里面人全走了出来。
白境虞和陈幻一起进电梯的时候,她将手伸进陈幻的口袋里,贴着陈幻的手背。
陈幻瞥了她一眼,像带女朋友一样,将她带进了电梯中。
电梯里就她们两人,白境虞挪了一下站立的姿势。
也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意,蹭了陈幻手背好几下。
陈幻:“别蹭了。”
白境虞:“这么凶?”
轿厢里,映出陈幻扬起下巴的下半脸。
森青色的长发从帽檐铺下来,盖在她的肩头。
陈幻今天穿着件黑色长款外套和短裤、短靴,再配上帽子,让这个平时就已经很凶的女人,看上去更加不好惹。
陈幻说:“我记得这儿有个没什么人去的通道。你再蹭,我给你拎那儿去。没有四十分钟,你别想出来。”
换成白境虞之外的任何人,估计都会被陈幻这番话吓着。
而白境虞听着还挺顺耳,手不仅没从她的口袋里出来,反手一转,偏偏往她的掌心里钻,蛮横地挤开她的五指,伸进指缝之中,十指相扣。
白境虞:“是么,说好的四十分钟,少一分钟我都不答应。”
陈幻:“……”
可真行。
陈幻心想,她怎么忘了自己身边这女人可是抡伞揍人,直接揍到了派出所的白境虞。
她吓唬人的手段,在外面管用,唯独对白境虞不奏效。
白境虞在陈幻的口袋里轻轻晃了晃她俩牵在一起的手。
“还气呢?给你道歉行不行?”白境虞一边说,一边还往下偏了偏脑袋,目光从帽檐下方往里钻,带着笑去找陈幻的眼睛。
陈幻:“白境虞,你就惹完我之后才这么可爱。”
“我不觉得可爱这个词能形容我。”
白境虞嘴上嫌弃,脸上的笑容不减。
“陈幻,我今天发现一件事。”
“嗯?”
“我喜欢你生气时的样子。”
“……”
“你和你妹两个人挤在小一居里,成天睡沙发你不难受啊?”
“你可以把话题转得再突然点。”陈幻心想,白境虞你这张嘴只适合被堵着。
陈幻正在找怼白境虞的切入口。
白境虞接着说了一句完全在陈幻意料之外的话。
“要不然你和陈幼都搬我那去得了。两室一厅,住我们仨正好。”
陈幻有片刻的愣怔。
白境虞在说什么,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叮——
电梯门开了。
这回换白境虞牵着陈幻走出来。
“同居?”
陈幻脑子还是有些懵。
“三个人,两室一厅怎么正好?”
帽子弱化了上半脸,将陈幻下巴的弧线衬托得更醒目。
白境虞最喜欢她的下巴,指尖在上面轻点了一下。
“怎么,姓陈的,和我睡一起委屈你了?”
陈幻思绪也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开口道:
“我妹还未成年呢。”
白境虞不解,“这和她成不成年的有什么关系?她自己睡一间卧室。”
陈幻嘴张了张,没说出话来。
什么意思?
惹人生气,半句好话不说,直接提议同居?
有你这样的吗?
不过白境虞这个人的确不能用常理来思考她的行动路径。
毕竟是随手一点就买了房的人。
在她的字典里,恐怕没有“拘束”这个词。
想做什么,立即就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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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对她生闷气的陈幻,这会儿又觉得她身上充满了行动力,非常迷人。
陈幻思考着,以后是不是得多生生气,看白境虞还能掉落点什么意外的惊喜。
白境虞说:“现在可以好好逛街了?”
陈幻将她的手从口袋里抽出来,牵着没放。
“我有说不好好逛了吗?”
白境虞嘴角往上提了提。
姓陈的不要太好懂。
白境虞墨镜没摘。
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将她大半张脸严严实实地遮住。
她还记得自己为什么被迫搬家。
虽说在这儿碰上记者的可能性不大,但能遮就遮。
陈幻的帽子虽然把她最凶的眼睛给遮掉了,但她身上带着久历风尘的从容和豪不矛盾的机敏,一股子不好惹的气质不看脸都能感受到。
陈幻一米七四,白境虞一米六八,两人个高条顺,各走各的时候都自带让人侧目的气场,此刻并着肩还牵着手,气势更汹涌,画面养眼,很难不让人侧目。
一心想着低调的白境虞说:
“陈幻,我是不是该和你分开走?”
陈幻听她这么说,手指默默施力,直接将她扣下。
“哪儿也不许去。”
白境虞被她紧紧攥着,将头偏到另一边,淡笑道:
“咱们这假情侣,今天还真像这么一回事了。”
陈幻扯了扯嘴角,“可不。”
之后两人又不说话了。
逛了大半圈,白境虞挑挑选选两个小时了,闷了半天的陈幻突然说:
“那住一起,以后互当工具人也挺方便。”
白境虞一下没明白。
转念一想,姓陈的这是时隔两小时了才想起犯病来怼她?
白境虞继续挑礼物,也回她两个字:“可不。”
陈幻:“……”.
易织年她们班的同学聚会,包了一个小酒吧,是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她们时常会去的那家。
两层楼,不算大,里面氛围很好。
易织年进门的时候,自弹自唱的歌手正唱到闭眼陶醉。
杨清坐在沙发上,招呼这个调侃那个,左右逢源,回头看到易织年,立即叫她过去。
易织年坐到杨清的左边,发现自己另一侧的位置空着。
距离她最近的同学刻意留出一个空位。
易织年指了指身边,“这儿有人啊?”
“有。”杨清说,“给裴老师预留的,必须紧挨着你。”
易织年:“。”
易织年:“咩,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杨清一拍大腿,“傻了我,干嘛还留位置?咱们应该直接坐满,回头裴老师来了只能坐易织年腿上。”
易织年掐着杨清的腰不放,杨清的腰最怕痒,当即求饶。
易织年就不放她,杨清“嗷”地一声直接跳了起来,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
易织年侧身往沙发上一卧,笑盈盈地霸占了三个人的位置。
易织年笑道:“这下裴老师来了,只能坐我身上了。”
杨清目光在易织年的身上逗留了片刻,慢慢飘向她身后,等目光再移回来的时候,脸上渐渐升起看好戏的贼笑。
见她这副贱兮兮的模样,易织年心里一咯噔,本能地觉得不太妙。
“易织年,怎么穿裙子还坐没坐相?”
裴醒熟悉的教师口吻从上方传来。
易织年惊魂一吓,立马坐正了。
裴醒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站在沙发后,双臂压在沙发背上,正用欣赏世界名画的表情看着易织年。
“裴老师……”
易织年脸一下刷红,周围人笑倒了一圈。
易织年被笑得脖子也红了,想让裴老师管管他们,怎么能这么没组织没纪律。
裴醒丝毫没有要管别人的意思,打量了易织年一番,问:
“胳膊还是腿,坐你哪儿合适?”
易织年:“……”
第55章
以前裴醒还当老师的时候,在课堂上风趣幽默,很喜欢开玩笑。
被她点了整整一学期名的易织年可以作证,裴老师教学水平高,逗学生的水平更高。
裴醒只比易织年这些学生大六岁,算是一辈人,又天生爱笑,即便授课的时候偶尔严肃,但大多数时间里都是满满的亲和力。
再枯燥的知识点,被她以极其贴合年轻人认知的方式一说,立刻就能懂,只要听过她课的人,对她适当玩梗的水平都会有深刻的印象。
超高的智商和情商,堪比梦中情人的脸蛋汇集在这样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身上。
难怪那届学生幻想着和她约会的大有人在。
几乎没人怕她。
除了易织年。
易织年是唯一一个被裴醒每天重点照顾,每堂课必定点到名的学生。
对裴醒的PTSD从学生时代一直蔓延至今。
想到在同学聚会上遇到裴醒,绝对会再经历一遍社死。
却没想到社死来得这般快。
还死出了花样,死去活来的。
裴醒:“胳膊还是腿,坐你哪儿合适?”
易织年被她这句玩笑话闹得从脖子红到脸,整个脑袋跟煮熟了一样,半天了耳朵尖还烫烫的。
裴醒倒好,戏弄完易织年就被人叫走,只留给易织年一个背影。
易织年暗暗喝了一大杯冰可乐。
总算将过热的体温和心跳平复。
易织年心想,怎么对裴醒这么敏感?
一定是因为杨清那个王八蛋胡乱发微信的错。
我只是太要脸了。
身后有人叫她过去,易织年见裴醒就坐在那群人中间,正拿着杯桃汁漫不经心地喝着。
看易织年往这儿走,裴醒原本散漫的目光和周围的人一起,汇聚在她身上。
同学A:“年年,你干嘛呢,裴老师都来了你还自己坐那儿面壁。”
同学B:“你快来点一下餐。”
易织年磨磨蹭蹭的,“干嘛我点,你们点啊。”
同学B:“当然是你点,你那么能吃,跟着你吃不踩雷,赶紧的。”
易织年心头一梗。
裴老师看着呢,你在说什么胡话,谁那么能吃啊?
要放在以前,都不用同学说,她早就拿过菜单,自信指挥。
这会儿莫名其妙矜持起来,一点都不想承认自己是个吃货。
易织年犹犹豫豫地拿过餐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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