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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61. 061 许诺
沈霁朦朦胧胧睁开眼, 隔着一层窗,窥见外面薄薄夜色,便知将要到晚膳时间了。
她伸出手去, 搭着青沉的腕缓缓起身:“陛下临时来的渡玉轩,想必要在这用膳, 你去派人去尚食局知会一声,也好让她们备着。”
青沉应下,将她扶至榻上才退步出去,沈霁刚一坐定, 秦渊便迈步进来, 看着她肚子浑圆, 宽松的宫裙都遮不住她孕身,一直焦灼的心也宽慰宁静了几分。
看陛下走进来,沈霁也很自觉地不曾勉强自己起身行礼,纤纤玉手搭在肚子上, 柔声道:“陛下来了。”
秦渊嗯一声,坐到沈霁身侧去,自然地握住她暖和和的一只手:“你瞧着气色红润, 手也热乎,朕的心里比什么都要踏实些。”
沈霁清浅一笑, 关切道:“二月中是冬末初春,正午升温, 夜里却寒凉, 妾身的手暖了, 陛下的手反而凉凉的。”
“妾身听闻宿州大旱,陛下近日来为了此事焦头烂额,可再辛苦也得仔细身子。您是天下之主, 是宿州百姓所有的指望,只有您保重身子,百姓才能撑下去。”
“青檀,小厨房熬了补身驱寒的汤,给陛下盛一碗暖暖身子。”
秦渊看青檀领命退下,温声道:“你温柔懂事,朕心甚慰,朕也会看顾好自己的。”
“自你跌跤以来,朕将青檀和青沉拨到你宫里来,她们侍奉的如何,你还使唤的惯?”
屋子内没旁人了,沈霁勾勾他的手指,语气也放软了些,带上几分似有若无的娇嗔:“陛下身边伺候久了的宫女,比谁都稳妥伶俐些,簌簌很喜欢陛下的心意。”
“只是苦了陛下,身边这样得力的宫女给了簌簌两个,就算是日后生下孩子,那可也是不还的了。”
每每来渡玉轩,不论沈霁是温柔乖顺,还是娇嗔可爱,抑或楚楚动人,秦渊总能觉得舒心安慰。
好像一见到她,心里就算再多烦心事,也能在不知不觉中被她的绝色眉眼和清婉好听的声音所消弭掉。
随着时间推移,初见的新鲜感不在了,可心安和对她的喜欢却历久弥新,日渐深刻。
尤其现在沈霁怀着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对这个未降世的孩子,他有太多的期许和厚望,仿佛孩子呱呱坠地后,他深藏的心中的那个小家才能圆满。
他抬手抚一抚沈霁滑嫩的脸颊,嗓音轻缓:“朕给你的,自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青檀和青沉是御前调教数年的宫女,性子沉稳,见多识广,有她们在你身边事事侍奉,朕也能多放心些。”
“朕明日一早就要同皇后一道出宫祈雨,这一行至少也要半个月。到时候后宫无主,太后会镇守宫中,朕也会下令你和陆才人有孕之身事事以龙嗣为重,不会有人为难你,再加之太后行事雷厉风行,宫中心思不纯之人也不敢动什么手脚。”
沈霁低眉一笑:“陛下日日为国操劳,还要替簌簌想的这样周全,是簌簌和孩子之幸。”
秦渊轻叹:“你这胎怀的不算顺利,朕也时常悬心,好在现在已经七个月了,等到五月中旬,就能足月生产。”
“朕答应你,不论你生下皇子还是公主,朕都会晋你顺仪的位份。宫里正五品顺仪以上才可亲自抚养孩子,虽然你入侍才刚一年,已经晋封颇快,可这个孩子是你千辛万苦怀下来的,朕不能亏了你。”
虽然生子后晋封是沈霁早就猜得到的事情,可陛下现在能亲自许诺出来,还是让她塌心许多。
她抬眸定定的看着陛下,湿漉漉的眸好似会说话一般,千言万语汇聚,最终点点头:“簌簌,谢陛下恩典。”
说这会儿话的功夫,青沉已经带着底下的宫女从尚食局取了晚膳回来,将丰盛的晚宴一一摆在了膳桌上。
秦渊亲自扶着沈霁起身,两人并肩走到了桌前,面对面坐下。
试菜过后,张浦进来为二人布菜,用膳期间,秦渊时不时会往沈霁脸上瞧,一来二去,不禁沉声笑道:“从前不曾有孕时,你饮食往往清淡,胃口也小。如今肚子大起来,也知是不是你肚子里的孩子贪吃,今日瞧你用饭格外香甜许多,饭量也大了。”
沈霁咽下口中的一筷子米饭,弯眸笑道:“人人都说孕中是一人吃二人补,孩子现在已经七个月了,妾身的胃口也比从前好上许多。说起来,这个孩子倒是懂事,妾身听庄妃娘娘说,她有孕时害喜得厉害,好几个月都身子难受,说宜妃孕中,也是身子浮肿。可妾身现在除了身子笨重些,旁的也没有太大的感觉,用膳睡觉都尚好,身上也只有肚子大。”
“妾身倒是要感谢这个孩子这样懂事,没让妾身变得又肿又丑。若非如此,陛下现在就嫌妾身能吃,要是妾身生育后真的变丑了,那岂不是更遭陛下的厌弃了。”
秦渊淡淡笑起来:“伶牙俐齿,连朕也敢排揎。”
罢了,他温声添一句:“朕喜欢你多吃。”-
次日,陛下和皇后为了宿州大旱一事出宫祈雨祭祀,太后紧接着便召了各宫嫔妃训话。
说宿州大旱,民不聊生,是关乎社稷和百姓生计的大事,前朝出人出力出银钱,连帝后也亲自去祈雨,身为后宫嫔妃,不能离开皇宫半步,却也当为天下人的表率,不可奢靡度日。
自即日起,除了养育子嗣和怀着身孕的嫔妃宫里,其余所有嫔妃都要用度减半,少用金银玉器,节省下来的银两都可救济灾情。
再有,便是每三日一次,由太后带头一同在宝光殿为宿州祈福求雨,有孕的嫔妃可在宫里歇息。
宫里嫔妃四十余人,这祈福之事除了沈霁和陆才人,所有人都要参与,沈霁自知因为皇嗣才不能前往,便在渡玉轩内抄写佛经拿去焚烧祝祷,也算尽一份心思。
一日傍晚,今日在宝光殿祈福刚完毕,满宫的嫔妃都累得满脸疲累,膝盖酸软。
虽说底下都有柔软的蒲团垫着,可这一跪便是一天,又要身姿不摇仪容不乱,跪上一日也是难捱。
再者,虽然是三日一次,可膝盖又岂是两日就能养好的,坚持两三次下来,这些平素养尊处优的妃嫔们自然受不了。
但太后比她们都要年长,太后都不曾说什么,也无人敢表现出一丝怨言,尽数将不适都吞了下去。
娆贵嫔膝盖疼得受不住,赶紧让自己身边的贴身宫女惜灵扶着自己向太后请辞,转身出去便坐上了步辇。
一走到宫道上,娆贵嫔才轻轻揉着自己酸疼僵硬的膝盖抱怨:“陛下最少要去十五日,也不知这祈福什么时候是个头,疼死本宫了。这一跪就是一整日,除了中午用膳能偷个闲一会儿儿功夫,没半点休息的空,便是菩萨就不用休的吗?陆才人这会儿倒是好福气,有了身孕,用度不减,也不必每三日来受一次罪了。”
刚嘟囔几句,娆贵嫔又低头瞧见自己空无一物的手腕,膝上黯淡无光又不够华美的料子,想起从前自己宫裙华丽,珠翠满头的模样,再想想现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光是祈雨便罢了,缩减用度也罢了,就连平日的衣衫首饰都不能穿戴出来,素净的还不如民女呢!天天穿着这样简朴,本宫心情日日不好,人都憔悴了。若是等陛下回来见本宫容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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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从前妖娆动人,怎么可能还和以前一样疼爱本宫。”
这才刚走出宝光殿没多久呢,可不敢这样抱怨被人听了去,惜灵低声宽慰着自家娘娘:“宿州大旱,后宫女子不能出宫,太后也是想尽绵薄之力,何况这是民生大事,谁也不能说一个不字。不然若是传出去,被太后和陛下知道了,可是真的完了。娘娘生得貌美,就算穿着素一些也是仪态万千的,不然陛下当初又怎么会赐您封号为娆呢?至于娘娘的膝盖,等回去后奴婢给您好好敷一敷,再涂些消肿的药膏,歇两天想来也能好些。”
虽然娆贵嫔心中万般不满,可惜灵说得对,在这件事上,她还是得谨言慎行,以免传出去流言惹了陛下不满,认为她们慕氏竟然这样藐视黎民苍生,那可就不好了。
她正欲让步辇赶紧回宫,身后却传来淡淡笑声,说着:“娆妹妹年轻貌美,穿着朴素一些反而让人眼前一亮,觉得别致呢。”
娆贵嫔转眸看过去,只正见身侧的宜妃坐在步辇上停在了她身边,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在她身后偷听了多久。
她方才抱怨的毕竟不大中听,宜妃又是林贵妃的手下,若是宜妃将她的话大肆宣扬出去,被太后知道了,定是没她好果子吃。
娆贵嫔警惕地看向宜妃,皮笑肉不笑:“素来只知道宜妃温柔尔雅,性子和顺,妹妹竟不知道姐姐还有偷听人说话的习惯。”
宜妃笑了笑,不以为意:“这是宝光殿外的宫道上,姐姐回宫必须从此处走,怎么就成偷听了呢?不过妹妹别担心,姐姐什么也没听到。”
林贵妃和娆贵嫔也算是宫里的老对头了,互相看不顺眼,是人人皆知的事情,林贵妃看不上娆贵嫔狐媚惑宠,曾经屡屡刁难,也不喜她因为慕氏一跃为主位,可娆贵嫔也不是好相与的主,这主位做的稳稳当当,林贵妃也没办法。
虽然娆贵嫔不知宜妃怎么会这么好心放过自己,可她心中还是留着几分警惕,只管跟她表面客气就是了。
宜妃看了眼天色感叹道:“宝光殿祈福一来就是一整日,天蒙蒙亮过来,太阳落山了才回去,也难免妹妹身子受不住呢。可妹妹何须担心陛下的恩宠呢,你年轻妩媚,又有这样得力的母家,争气的父兄,你在宫里的前程远大着呢,恩宠自然也是不会缺的。”
“何况——陆才人现在有孕,你好好看顾着她的孩子,等她生下来,这孩子还是要抱在你膝下抚养的,如此一来,美貌、家世、子嗣妹妹都有了,何愁花无百日红呢。”
娆贵嫔原本心情不佳,面色也不虞,又和宜妃面和心不和,可宜妃这话,到底说到她心坎儿里去了,着实是舒坦。
她抬手悠悠抚上发间一只素钗,眼角眉梢难掩得意,只是语气却还是感慨的:“皇长子是庄妃的,宫里没有嫡子,那便是长子最金贵了,何况你的二皇子这样懂事伶俐,又得陛下喜欢,就算我养了陆才人的孩子,且不说是男是女,就算是个皇子,也不会多颜面有光。”
“退一万步讲,就拿如今宫里现在有孕的两个说嘴,比起陆才人,陛下的心意还是更重玉贵人之些。”
宜妃笑一笑,佯作不经意道:“玉贵人的肚子现在大了,陛下又十分重视,看得极严,这孩子倒是必生得下来无疑,只是若是个女儿倒还好,可要是生一个皇子,倒的确有些麻烦。”
“娆妹妹,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姐姐我啊,也是为人母的人,虽然二皇子聪明伶俐陛下喜欢,可万一玉贵人生下的皇子更得陛下心意,姐姐我也难免着急。”
说罢,她轻叹一口气,怅然道:“若真生个皇子,陛下能不喜欢便好了。”
娆贵嫔觑了宜妃一眼,没立马就搭她的腔。
她一直不喜欢林贵妃,也清楚宜妃和林贵妃是一丘之貉,宜妃事事听命于林贵妃,今日说这番话,感觉也是没安好心,总不能真的见着她哭诉吧。
冷笑一声,娆贵嫔说着:“宜妃姐姐自己的二皇子就足够聪明机灵了,足够得陛下喜欢了,怎么还盯着玉贵人八字没一撇的肚子呢。我又不曾生养过,和我说这些岂不是对牛弹琴么。”
“再说了,班采女是怎么降位禁足的,旁人都信的事,我可不信。”
说起班采女,宜妃惊讶地看着她:“班采女嫉妒玉贵人,企图嫁祸给林贵妃,是心思不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原本还能跟她说两句,可一看宜妃这幅装模作样,装聋作哑的样子也没什么意思,娆贵嫔懒得再与她委以虚蛇,径直使唤着底下人走了。
待走出一段距离,确认身边无人后,惜灵才说着:“林贵妃善妒,不喜欢宫里任何人得宠,也不喜欢得宠的嫔妃生下她不喜欢的孩子,所以对玉贵人百般刁难,奴婢觉得,班采女一事恐怕也是——”
这话没说完,娆贵嫔却知道惜灵想说什么,她扭头看过去:“说下去。”
惜灵点点头,又说着:“那眼下短时间内,为了避免陛下再起疑,玉贵人这一胎是不能再动手了。既然如此,那话说回来,宜妃说的话也不是全然听不得。”
“玉贵人这胎一定九成九是生得下来,若是女儿还行,可若是皇子,为了您将来抚养陆才人的孩子,最好就是让陛下不喜欢玉贵人生下的皇子,不是也行吗?”
娆贵嫔淡淡皱起眉头:“陛下的心意又岂是本宫能左右的。”
惜灵定定地看着她:“那娘娘想法子让陛下不喜欢,不就成了吗?”
第62章 62. 062 异象[两章合一]
和娆贵嫔说完话后, 宜妃并不曾直接回宫,而是先去了林贵妃的永信宫处。
林贵妃正皱着柳眉半躺在贵妃榻上,由着底下几个宫女小心翼翼地敷着膝头, 她肤色白皙,双膝通红一片格外显眼,便知道这几日太后领头祈福有多受罪,便是林贵妃也逃不过。
柊梅小心翼翼地将药膏细细涂上, 低声提醒:“娘娘,宜妃娘娘已经到了。”
话音甫落, 宜妃正好走进来, 低着头向她恭谨地行礼:“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林贵妃跪了一日膝盖正疼着, 心绪不佳,懒得睁开眼睛,便嗯了一声,抬抬手:“坐吧。”
“本宫听说你刚刚在宝光殿门前和娆贵嫔说了会自话, 三天两头这么跪着,多少人受不了, 你倒是有闲工夫和那个小贱人多话。”
宜妃自觉地坐在贵妃身前的圆凳上, 而不是榻上,柔声道:“太后下令阖宫嫔妃都要祈福,可玉贵人和陆才人却不用, 臣妾看见娆贵嫔想起陆才人,问候了一番, 还提了几句玉贵人的胎象。”
她瞧一眼殿内侍奉的宫女们, 摆摆手示意除了柊梅都下去,才说着:“虽然班采女被降位禁足,玉贵人动了胎气, 可孩子到底保住了,臣妾自知没有完成娘娘的期待,心中一直愧疚难安,这才想打听打听。”
说起这个,林贵妃才终于睁开了眼睛:“千算万算还是没想到让玉贵人保住了这一胎,本宫想想就生气,说起来也是她那个宫女忠心,不过侍奉了她一年就舍命保她。”
宜妃赶忙低头说:“是臣妾无用,不能帮娘娘解决心腹大患。”
“算了算了,你那法子已经够周全了,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林贵妃有些不耐,却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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歹松了口,“好歹班氏那个小狐媚打压下去了,也算让本宫出口气。”
“陛下和太后看的这样紧,想再动手恐怕也是不成了,反而极易露馅,最近这段日子还是得安稳些。只是本宫一想到沈霁也能生下龙胎,心里头就不痛快。”
其实以林贵妃的身份地位和家世,单是现在就已经足够舒坦尊贵了,何须一直看不惯那些低位嫔妃,只管好好享受当下,再争取诞下一个皇子便是。
便是要争,那也该是权位之争,只要不是陛下对自己这个人全无印象,一点儿宠爱都没有就好。
凭着资历和孩子,该有的还会少吗。
若宜妃是林贵妃,那她现在最应当的是着眼于后位上,如今的皇后虽温柔贤德,可毕竟无子嗣,待膝下的皇子长大,成了太子,再除了皇后,自己就是唯一的太后,此后一生荣华,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岂不是更好。
林贵妃便是因为太过在乎儿女情长,在乎和陛下的情分,所以满腹心里都是争风吃醋和陛下的宠爱,这才失了气度沉稳,冒着风险将自己一次次置身于险境。
陛下终究是陛下,如今才登基第六年,宫里就有大大小小四十余位嫔妃,三年一大选,又有宫里如云一般清丽的宫女,陛下身边从不缺新鲜的女人,更不缺美人。若是执意想与陛下两相情好,宠眷不衰,更不允许任何女人受陛下的喜爱,这样的念头一旦存了,和逆天而行又有什么区别。
可惜林贵妃再痴也是贵妃,有参天大树一样的家世,更有和陛下从前的情分,宜妃就算想的再好,拎得再清,也只是个家世弱小,依附旁人生存的辛苦之人罢了。
宜妃压下心中不平,面上仍然恭顺:“臣妾多谢娘娘体恤。”
膝盖上的痛楚舒缓了不少,林贵妃心中的郁气也散了些:“好歹也不是全无收获,沈氏命硬,本宫就先留她们母子一命。”
说罢,林贵妃斜眼睨了宜妃一眼:“你哥哥的差事本宫已经安排好了,是他想要的,你也放心吧。”
听到这个消息,宜妃的眼睛顿时一亮。
她家世低微,父亲不过是厚着脸皮说是林氏远表亲才捞了一个闲职,哥哥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在朝中谋取一个好差事一直是全家人心里的一根刺,几年的功夫疏通下来无济于事,林氏一开口,便这样轻易做成了!
宜妃捏着帕子的手紧了紧,心中欢喜异常,忙起身说道:“臣妾多谢贵妃娘娘。”
看宜妃谄媚欢喜的模样,林贵妃心里头难掩得意,旁人求也求不来的东西,林氏唾手可得,这也是她和旁人之间的差距:“虽说沈氏那头不好再动手,可班氏活着终究是个祸害。趁她还没解了禁足料理了她,也少一桩隐患,再者沈氏快生了,让她孕中悲痛吃吃苦头,最好能难产双死,岂不更好。”
说起班采女,宜妃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娘娘,不瞒您说,这件事其实臣妾已经派人去做了,只是班采女一直好好的,想来是没有成功。”
林贵妃紧紧皱着眉头睁开眼睛:“没成功?这又有何难的,买通侍卫将她吊死,装作畏罪自杀的模样便是了,左右陛下已经降了她的位又禁足,平日也不见有多上心不会追查,怎么就不成功了?”
宜妃黛眉也微微蹙起,思索着:“这法子臣妾也试了,可夜间值守的两个侍卫是油盐不进的,恩威并施都不管用,太过死脑筋,这才作罢的,加之臣妾想着宁露和芸儿终究还在太后处,未免太过惹眼,还是让她活着,左右也是不成气候的。”
说的也是,虽说宁露和芸儿本该处死,可陛下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留了她们一命,还送去长寿宫让太后调教,虽然猜不透究竟是什么用意,但留着她们一命,心里头总是觉得不简单。
尤其是林贵妃一早就派人去打探她们两个的消息了,可从未有人见过她们,长寿宫的人更是嘴严,无人吐露八个字,好好的人竟像是消失在宫里一样,想想还是让人觉得不安。
林贵妃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安生一阵子再说,动手频繁了终究惹人起疑,再者林氏近日也正在动荡之期,不宜太张扬了:“嗯,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便暂时先这样吧,社稷不安稳,陛下心思都在那处,这时候还是不要生事为好。”
“娘娘说的正是,”宜妃低下头,想起哥哥的终于谋得职位,唇边仍然难掩笑意,“左右臣妾已经提点了娆贵嫔,她近来风光无限,咱们也瞧瞧她有什么本事。”-
十七日后,三月初,圣驾回銮。
春暖花开时节,长安桃花正盛,一路走来国泰民安,风景如画,同宿州形成鲜明对比。
从宿州回长安述职的官员们每每描绘起宿州景象,皆声泪俱下,秦渊回宫路上看见长安盛世,心中不禁想起宿州情形,反而更加郁郁难安。
祈雨祭祀已过,宿州却依旧没有听到什么下雨的好消息,反而难民越来越多,人手、银两一拨拨放下去,可比起庞大的黎民百姓,始终杯水车薪。
司天监的观星人上表说星象有异,国运低迷,恐怕大旱还要持续一阵子,暂时也无破解之法,秦渊更是头疼。
回宫后的次日,皇后便召集了后宫嫔妃在凤仪宫议事,听闻太后厉行节俭,并亲自领着嫔妃在宝光殿祈福一事,深感太后恩德,便决定将太后此举延续下去,直到灾情缓解。
凤仪宫内,已经跪地祈福了五次的嫔妃们面色顿时白了几分,个个眼底有有些愁。
缩减用度便罢了,顶多是不如从前舒适奢靡,可这每三日跪地祈福一日,对她们这些从小不曾吃过苦头的女子而言也实在折磨。
本以为圣驾回銮后能停下,不再继续了,谁知皇后又要继续奉行此事,虽众人也知道此举是为宿州大旱祈福,可这样成日劳累,膝盖怎么受得住。
太后她们不敢有怨言,可皇后性子一向软,又没有子嗣,大家虽然多数敬重皇后,骨子里却并不如听从太后的话一般听从皇后的。
眼下太后和陛下都不在场,林贵妃也坐不住了,开口抱怨:“皇后娘娘跟着陛下离开了半个月,想必不知道咱们在宫里也是半刻没闲着,三日一跪,已经跪了五日,双膝酸软无力,每日都要敷药膏才能缓解,臣妾知道宿州大旱,陛下日夜悬心,可单是如此跪着祈福,便是有用吗?若是后宫嫔妃都因为跪久了双膝麻木酸软而不能侍奉陛下,那陛下身边又让谁来伺候着?”
“身为后宫嫔御,理应事事以侍奉陛下为先,皇后此举,是否有些顾头不顾尾,欠考虑了呢。”
林贵妃和皇后公然顶撞,底下的嫔妃们难得站一次贵妃的立场,却大气不敢出。
事关民生大计,若是惹陛下知道,指不定还要多怪罪呢,这样出头的事还是让贵妃去做吧。
贵妃声色俱厉,满脸抱怨,皇后本就因为宿州大旱一事心中悲痛,见她这样只顾小我不顾大局的样子,难得恼了一次:“后宫嫔妃虽是为了侍奉陛下,为皇室开枝散叶,却也食天下奉养,锦衣玉食,极尽奢华。本宫和陛下此去祈福,便是紧邻长安的官道上,一路都能看到流民,个个食不果腹,面容疲惫,有甚者路上生起病痛,生不如死。”
“你们身为后宫嫔妃,是天下女子表率,怎可如此只顾私欲,口口声声仁义道德来逃避祈福,便是你们如今份例减半了,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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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去了十之有九,那也比黎民苍生过得好上数倍,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说到激动处,皇后的情绪也激动起来,猛地咳了两声:“连太后都不曾喊叫辛苦,你们一个个年岁正轻,却口口声声承受不住,若再让本宫听到谁嫌辛苦不愿意祈福,那就扣了一年份例,统统捐去宿州!”
皇后一向温柔,此次头一回如此震怒,慑得后宫诸人急忙起身跪下,齐声道:“臣妾等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必定心怀天下,为民祈福。”
林贵妃被说的哑口无言,面上青白交加,咬着牙站了好一会儿才跪下。
皇后用帕子掩唇,也和缓了几分:“都起来吧。”
“本宫和陛下一同去祈雨这半个月里,见了太多百姓的惨事,心中多有不忍,也是因此,本宫才希望咱们能力所能及做些实事。自今日起,本宫会让太医署连夜多做些消肿化瘀的药膏给各宫发下去,宝光殿的蒲团也会再缝制的柔软些,但祈福一事,不能断。”
“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导。”
众妃们被各自宫女扶着重新落座于原位,殿内的气氛虽和缓了两分,但到底还有些僵持。
这时候,娆贵嫔笑着开口说:“皇后娘娘心怀苍生,实乃国母典范,臣妾心中敬服,自然事事以皇后娘娘为主。太后曾说要宫里用度减半,三日一祈福,臣妾也都时时记着,不忘自己的本分。”
她抬手摸上自己的乌发:“这不,现在臣妾连金玉步摇都不再用了,只用素钗绢花,也好让百姓们都知道,后宫嫔妃也不是只顾享乐而不顾百姓的。”
皇后的脸色好看了些,温声道:“本宫记得从前娆贵嫔是最喜欢奢华的,你现在有如此觉悟,本宫心中十分宽慰。”
娆贵嫔颔首笑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夸奖。”
“只是听多了外头的消息,难免心里郁郁,臣妾这儿今日倒是有些好消息想说给姐们们听听,也不知是巧合还是真有其事。”
皇后掀眸看过去,柔声道:“若是有好消息,本宫也会说给陛下和太后听听,也好让大家都能宽慰一二,娆贵嫔,你不妨说来听听。”
娆贵嫔笑笑,瞧着底下一众看过来的嫔妃说着:“臣妾奉旨照看陆才人的胎,虽臣妾自己不曾生养,可陛下期许,臣妾和陆才人都十分小心,从来不轻易让她出去,以免发生意外,但近日天气好些,陆才人也憋闷了许久,想出去散散心,臣妾便带着陆才人去了临近的千鲤池转转。”
“说来奇怪,也不知是因为开春了鱼儿格外活跃些还是怎么,陆才人刚往锦鲤池边上一站,那池子里原本惬意游动的锦鲤便齐刷刷往陆才人这边游动,可陆才人手里并无饵料,也不知为何缘故引的锦鲤群游。”
娆贵嫔看向皇后,哎呀了一声,感叹道:“本以为只是个稀奇景儿也没放心上,可前两日在宝光殿祈福的时候,瞧见高僧便随口问了一句,谁知高僧说千鲤池里的锦鲤养了许多年,颇通灵性,且锦鲤一直是吉祥和好运的象征。臣妾就想那回究竟是不是意外,说不定陆才人肚子里的孩子当真是吉祥之兆,灵性十足呢。”
这样一个故事,在眼下宿州大旱时节里,的确算得上的一等一的好消息了。
宫里有孕的现在有两位,一个玉贵人,一个陆才人,都是怀着龙嗣的千金之体。
如今宿州大旱,要是陆才人腹中的孩子当真是大吉之兆,传出去不仅能稳定民心,也能让陛下宽慰些。
这事玄乎,底下的嫔妃们听闻也在窃窃私语,谈论此事,林贵妃瞧着娆贵嫔那志得意满又胸有成竹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照娆贵嫔这么说,陆才人肚子里怀的是个金蝉子,还在陆才人肚子就佛光普照,照得锦鲤都往她跟前游,若是这样厉害,怎么刚怀上的时候看不出来,这会儿发现了?”
娆贵嫔知道林贵妃是故意呛她,当下却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宫里人人都知道陆才人有孕时是冬季,百花凋零,大雪纷飞,鱼儿都藏在深水里,臣妾实在不知林贵妃想说什么。”
“何况臣妾也不曾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将一桩异闻分享给皇后娘娘和诸位姐妹们听听,林贵妃动气什么?”
底下不知是哪位嫔妃说了句:“嫔妾听闻这样异象往往都十分难得,只恍惚一下,才能窥见分毫,自然是不会轻易显现的。”
这话一出,不少人觉得有道理,亦附和着:“是啊,眼下宿州大旱吃紧,若是陆才人肚子里真是吉子,能让宿州降雨,陛下定会龙颜大悦的,那陆才人可就富贵了。”
林贵妃冷嗤一声:“若陆才人肚子的孩子真能让宿州下雨才是吉子,若非如此,恐怕也是空有名声,不起什么用。”
下面你一眼我一语说的热闹,皇后适时开口说道:“好了,既然有此吉祥景象总是好事,陆才人肚子里是不是吉子也只是咱们的猜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好好备着去宝光殿祈福。”
“今日说了这么久话,想必你们也累了,都回去歇着吧。”-
陆才人在千鲤池边引得锦鲤群游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宫,惹的众人议论纷纷,沈霁自然也听到了风声。
她正坐在窗前侍弄青沉才折的一瓶桃花,闻言头都不曾抬,淡淡说着:“娆贵嫔和陆才人也真是会想法子,弄出这么一个故事来,让旁人以为陆才人肚子里怀的是个吉子。”
“之前因为陆才人身边的松桃言行不检惹了陛下不快,陆才人原本应该晋封为贵人的旨意迟迟不下来。眼下又有宿州大旱,陛下忙的后宫都不进,就更不可能晋封了,兴许是陆才人担心自己腹中的孩子因为此事失宠,所以故意想出这么个故事来博陛下开心。”
她剪下一支伸展的过高的桃枝来,轻描淡写的说着:“但我想不通的是,陆才人不能封贵人,对娆贵嫔是件好事才对。陆才人封不了贵人,生下孩子才封为贵人,那位份不够养不了自己的孩子,娆贵嫔才能代为抚养,做孩子的半个养母。可陆才人为自己的孩子造势,一旦得了陛下的喜欢生产前晋封,那这孩子肯定是不可能让娆贵嫔抚养的。”
“就算陆才人是娆贵嫔手下的人,可自己的亲生孩子哪儿有不亲自养在膝下,心甘情愿让别人养的道理,那娆贵嫔又图什么?就不怕陆才人生下孩子脱离她的控制吗?”
青檀原本立在一侧侍奉,闻言,温声道:“娆贵嫔侍奉陛下三年,也算宠眷不衰,可一直不曾有过孩子。奴婢从前常常来往太医署,知道不少嫔妃都盼望有个孩子,私下让太医给自己配坐胎药,可从未听说过娆贵嫔喝过。”
“若是真心求子,娆贵嫔不会不想法子的。”
沈霁终于停下修剪桃花枝的动作,看了过去:“娆贵嫔不急着要孩子?”
“那倒是奇怪了,宫里母凭子贵,有了孩子才有保障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可娆贵嫔却让人琢磨不透。”
说罢,她才继续着眼于手上的桃花,明媚春日里,桃花灼灼,让她心情很不错:“娆贵嫔的心思我猜不透,可陆才人照水锦鲤群游的事,我倒是有些好奇了。”
筠雪在一边撇撇嘴:“真有这么玄乎?奴婢怎么不信,那陆才人表面温婉,博才多识,背地是里是个笑面虎,子随母,这样的母亲能生出什么吉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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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青沉淡声说道:“让锦鲤群游并不难,有许多法子都能制造这样的异象。”
“只是虽然咱们不信,宫里却有的是人会信,流言传出去,时间久了,不是吉子也成吉子了。”
春日过得飞快,虽宿州大旱之事一直让朝野内外悬心,可太后和皇后都照顾着有身孕的沈霁和陆才人,外面人心惶惶,气氛凝重,渡玉轩却偷得一隅安宁。
养胎的日子平稳而安详的过着,转眼便是五月中旬。
近三个月来,陛下一直少来后宫,偶尔来几次,也多是看看几个孩子和有孕的嫔妃就会离开,唯独不同的是,从前陛下看望玉贵人的次数比看望陆才人的次数要多,随着时间推移,两人也渐渐快要持平了。
除此之外,陛下点寝的次数少之又少,便是点寝几次,也都在季更衣身上,而季更衣也在五月初晋为了季宝林。
天气日渐炎热起来,也马上就要到沈霁的预产期了。
第63章 63. 063 生产
五月十三, 长安正是一个百花盛开的艳阳天。
临产期将至,沈霁的肚子浑圆隆起,日常起居都要人贴身侍奉着,连行走都十分不便。
她身量原本就窈窕纤细, 虽怀了孩子, 可身子却一直不曾丰腴起来, 仍然是少女模样, 虽说如此不减貌美,但这几斤重的肚子日日挂在身上,总是让她腰酸背痛。
时隔近半年,霜惢的身子如今也已经大好了, 同筠雪、青檀和青沉一起,日日侍奉在身侧,每到夜间还两两轮值, 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要生了。
她扶着沈霁缓缓挪到主屋檐下的摇椅上坐着, 腰后靠着软垫,斜斜的日光恰好打在她脚边上。
霜惢蹲在沈霁旁边为她捏腿来舒缓气血, 温声道:“小主的产期恰好在百花争艳,蝶舞蹁跹的春末, 这会儿天气早晚都不冷不热的,倒是得宜, 您坐月子也不会太受罪了。”
沈霁眯着眼睛躺在摇椅上, 身子随着霜惢的动作前后轻摇, 院内花香如醉, 微风徐来,吹起她如墨般的鬓角。
若是不看隆起的肚子,只去看那张极美的柔媚容颜, 恍惚间还以为是哥未出阁的绝色少女。
她檀口轻启,淡声道:“怀胎十月,这个孩子也终于要降生了。”
“旁人都说母凭子贵,不知多欣喜,可无人知我怀着孩子这十个月来是如何险象环生,等孩子生下来,有些该算的账,也是时候好好算算了。”
霜惢掀眸低声问:“小主是说班小主的事?”
“何止。”
沈霁睁开一双美目:“林氏和宜妃两人对我做的事岂止一件,便是陆才人她们,也不是省油的灯。”
“好歹玉雅的禁足顺利解了,这段日子也过得安生。”
霜惢点点头说着:“宿州大旱,宫内外都为此悬心,咱们倒是因祸得福了。”
“只是班小主自从禁足后,奴婢瞧着她总觉得和之前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还是温柔爱笑,可眼里的笑容却总是凉凉的,没什么生气儿。”
说起玉雅,沈霁也不免叹一口气:“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当初那件事定是给玉雅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才致使现在的状态,她初出茅庐,怎么敌得过林贵妃和宜妃两个久浸深宫的老狐狸,便是我也在她手下吃了不少的亏。”
“入宫一载有余,我最深刻明白的事,不是旁的,而是出身民间,家世低微从来就不仅仅是出身罢了,是眼界,是见识,是手下有多少可用的人。就如林贵妃,朝野内外有多少她的助力,她想做什么都轻而易举,多的是人为了她一句命令不得不赴死,可我和玉雅有什么?”
沈霁自嘲的笑笑:“我瞧玉雅沉稳了,可她也再也不像从前小女孩那样活泼爱笑了。”
这话说得伤心,霜惢起身轻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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