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湖畔,岑芙有些后悔。
因为这个地方满满地都是五月份和许砚谈留下的回忆。
朋友们在后面准备烧烤,不让她插手。
岑芙蹲在湖畔发呆,手撑着下巴,指尖时有时无点着脸蛋,眼神发直。
她在想,两人会不会就因为这个最后闹到分手,跟大部分面临异国的情侣一样。
夜幕垂下,今天的时间进入倒计时。
湖畔的湿雾沾染了她频颤的睫尖,岑芙抬眸,眼神瞄准一个方位,忽然有些意外。
湖对面,树林的再北方向,有个白色的瞭望塔。
之前来她竟没有注意到。
“纤纤,那里是有个塔吗?”岑芙指着远处,回头问。
纤纤张着嘴“啊”了一下,笑意更深,“对啊,一直有,在上面能看见整个民宿小镇的夜景,可漂亮了听说。”
岑芙起身,蹲太久了小腿很酸,她动了动僵硬的双腿,兴致忽起:“我想去看看,一会儿就回。”
纤纤问着,啧啧抱怨:“用我陪你吗?不过这儿有点忙,这胖猴咋还不来。”
她摇头,摆摆手,往露营地出口走,“我自己就行,有事微信联系我。”
说完,她走远。
殊不知,她一走,几个人忽然停下手里的活面面相觑。
纤纤耸肩,看着骆杭和云迹,感叹:“要么还得说是许砚谈了解她,就那么断定她肯定想去那个瞭望塔看看。”
骆杭深深望了一眼瞭望塔,拨通了给胖猴的电话,对那边说:“岑芙往那里走了,跟许砚谈通个气。”
“我们快弄吧,弄完好赶紧给他俩腾地方。”云迹把小冰柜里的食材都拿到桌板上,笑吟吟催着大家快干。
……
即便是在六月酷暑,郊边的夜晚山林依旧会让人感到三分清冷,岑芙一步步往半坡上走的时候就后悔没带外套一起了。
这条通往瞭望塔的路明显经度假村修饰,一路的石板台阶,两侧也有矮桩路灯的暖白光相伴,不会乌漆嘛黑的影响视线。
起风了,淡淡的风,力度全都被周遭的树木削弱,到岑芙身边的时候,只够掀动她鬓发。
岑芙登上半坡,站到瞭望塔面前,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然后低着头边检查照片边进去。
瞭望塔一楼除了一个空的保安室以外是空的,进去直接就上楼梯往上走。
因为一直盯着手机屏幕,没有留意身边的环境,直到岑芙走到二楼,她才发现。
岑芙回头,看向自己来的这一条楼梯,扶手两侧,全都被漂亮的桃白色木芙蓉花缠绕布满,散着淡淡的香气。
木芙蓉,拒霜花。
同样是蔷薇科属,它却不同玫瑰的娇气和艳丽,淡雅而坚韧。
夏去秋来,无论其他花花开花落它始终在那儿盛放,即便到了霜降时节,迎来雨雪它依旧不会被冻凋。
可一旦木芙蓉凋落,就印证着凛冬的彻底降临。
她喜欢这种花,不仅是因为它存在于自己名字里,更是因为这种低调的美,坚韧的美。
她喜欢这种花,只跟许砚谈说过。
白色灯塔,芙蓉天梯。
如果不是他,岑芙想不到谁还会不耐其烦去哪里找这么多木芙蓉装点楼梯。
岑芙往上看,自己往上走的每一步楼梯都伴随着几乎多到令人惊叹的芙蓉花,缠绕着,花与花之间还藏着白色的小灯串,像花卉中诞生的闪烁星屑。
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岑芙收起手机开始往上面小跑,鞋底踏在铁板楼梯上,“邦邦邦”的脚步声荡出回音。
三楼是瞭望塔的顶层,她跑出楼梯间,顿时被一股风吹乱了黑发。
一眼望去,塔下的民宿小镇围着整个湖和河流,星星点点连成串的灯光建筑像地面上的星轨。
她已无心赏景,岑芙左右寻找,只想看见在自己心里折磨已久的那个人的身影。
瞭望台没有明亮的灯光,昏暗一片的环境再度燃烧了她的急切。
而下一刻,不能再熟的嗓音从她左侧响起。
“找我呢?”
岑芙还没看向他,泪意就从满含焦急的眼底冒了出来,嘴唇打颤。
她缓缓偏头,对上许砚谈在黑暗中依旧有微光的丹凤眸。
许砚谈长身颀立,靠在白色墙壁边,身形修长有型。
身上黑色皮外套的银色拉链在夜晚泛着碎光,黑裤灰鞋,是她送他的那双篮球鞋。
越是在黑暗的环境中,他眼神生来的气场就越能凸显。
即使站姿松散,他看她的目光却无比认真。
狼性的眼神被他有意的压制,精心筹备和耐心等待是他不动嘴的深情。
六月清暑,夜风肆意,灯塔寂静。
一切都给他们二人铺下了或是难捱酸涩,或是即将热烈的氛围。
见她不说话,许砚谈直起身,一步步走向她,阔别多日终于再次对她露出笑容,闲散中审视:“真以为我不来?”
“今天,从中午你们吃饭到这儿的所有,可都是你男朋友报销。”许砚谈走到她面前,弯腰与她平时,有些认输的无奈:“先高高兴兴过生日,成么。”
“你叫我怎么高兴。”岑芙也不憋着了,两人的距离很近,说话间两人含带各自情绪的吐息交换着,她依赖黑暗能藏匿自己无能的眼泪,质问他:“你都不在,你让我怎么高兴!”
短短一句话令许砚谈不禁动容,多年冷硬的心被她轻易扯痛,捣碎。
眉梢的肌肉和脖颈的青筋同时跳动,是他再也无法克制的前兆。
许砚谈扶着她的脸颊和耳后,二话不说直接吻住她有些湿咸的唇瓣。
一吻激发出二人压抑依旧的不舍,别扭,想念以及无法割舍。
夜风也无法从两人黏合的唇瓣中寻得空隙穿过,许砚谈吻得急,岑芙也承得欢。
许砚谈的大手揉捏她的腰后,火花四溅,体温瞬间升上去。
沾不到他怀抱和身体的这短短一周多,让岑芙快难过疯了。
这样的许砚谈,她半步都离不开的人,叫她怎么熬过多年异国。
就在这时,许砚谈捏着她下巴被迫暂停这火热的吻,两人额头相抵,身形相拥的剪影在白色墙壁上画着。
许砚谈描绘着她动情的眼眸,忽然笑了一声,说:“芙芙,等会儿亲。”
“往右看。”
岑芙听话地下意识看右面,右面是瞭望台外的一片夜空。
就在她想问看夜空做什么的时候。
远处噔的一声闷响——
随后过了三秒,四秒。
“嘭!!!!”
远处,漆黑的夜空中,骤然绽放了一束巨大的,几乎能媲美四尺玉的烟花。
而且随着时间,烟花的末端还在不断地向天空画布蔓延,大的令人瞠目结舌。
最特殊的是。
这是一束紫蓝色的烟花。
两种最昂贵,最稀缺的烟花色。
一开始,烟花是漫天的紫色,是她喜欢的一种颜色。
然后,岑芙用自己的肉眼,看见了烟花中心一闪而过,即为短暂却华丽的几抹纯粹的蓝色。
绚烂,梦幻,璀璨。
蓝色的烟花,有多么稀缺珍贵,只有真正调查过它的人才会知道。
因为唯一可以制造蓝色烟花的化学物质是氯化铜,而这种物质在高温绽放下极其不稳定,脆弱地像是蝴蝶的翅膀。
其他颜色的化学物抵达七八百度都不会分解,可是氯化铜不一样,一旦它达到能产生蓝色的温度,538摄氏度,就立刻分解、褪色。
为了保持这股蓝色在天空中绽放的时间,要加入更多化学物质,可大多数含毒,无法被使用。
所谓烟花易冷,大抵说的就是蓝色的花火。
这个,也是岑芙曾经偶然和许砚谈说过的话。
只是因为刷到了一个科普类短视频,她说如有一天能见到蓝色的烟花就好了。
所以今天,他不知私下请了多少专门研究烟花的工匠,花了多少钱,给她定制了这一枚,紫蓝色的烟花。
华贵的紫色散去,如花蕊般中心的那么一点纯粹的宝石蓝,呈现到她的眼底。
烟花易冷,他心滚烫。
许砚谈这个认定就不松口的混账,又怎么会因为一点小坎坷,就动摇对她的心。
他对她的占有欲,就是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
如一生一偶的荒漠野狼。
就在岑芙目不转睛看着漫天飞舞如流星坠落般的烟花时,他的怀抱从背后覆来。
“生日快乐。”
十九年前,一个不被需要的小可怜出生了。
多亏了她那不干人事的妈。
他许砚谈的药,他的爱,他的枷锁。
诞生了。
许砚谈浓烈的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她右耳后的那枚蝴蝶胎记上。
沙哑的嗓音,磨着,抚着她酸涩的心。
“岑芙,对我怎么都成。”
“别不理我。”
别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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