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屿再与上官清清有牵扯,怕是要将魏千屿的身体再打脱一层皮。单沈鹮现在?去看?,魏千屿已经比她去年所见时要瘦了许多,两颊凹陷,也不知在?坚持着什么。
将人?送去了魏宅,沈鹮面对魏家人?没说魏千屿跑去蓬莱殿,只说她是在?紫星阁古书楼中见到了人?,夸张地表示魏千屿当时晕在?了书海里,她才想着把人?送回来?。
魏家人?谢了沈鹮一番,沈鹮作别,这便准备往回走。
魏千屿对她说的话?她她记下来?,若观星推运不假,那便要看?住上官清清。
沈鹮跨出魏家的那一瞬又猛然想起她出来?见魏千屿时并?未交代?古念帮着看?住上官清清了,到现在?她已出来?很长一段时间,也不知上官清清是否还安分地待在?了东二苑中。
沈鹮连忙往回跑,霍引也紧忙跟上她。待二人?回到东二苑时,那里果然已经没有上官清清的身影了,只有她留在?桌案上的一封信。
信上寥寥几个字,让沈鹮明哲保身,莫问她的去处。
她甚至没动沈鹮的衣裳,换回了那件从银地穿来?的旧衣离开。
上官清清知道自己不能去青云寺,此?番过去便是自投罗网,但她也不会任由林阅顶替她的罪行,而后她清清白白地离开隆京,用林阅给她留下来?的钱苟活一生。
她曾说好?了要和林阅成为朋友的,即是朋友,哪有逃跑的道理。
沈鹮握紧手中信,焦急之际倒是霍引提醒了她,他拍着沈鹮的肩道:“夫人?别急,皇宫。”
沈鹮一愣,想起来?魏千屿不久前才说他在?观星推运时看?见了上官清清的将来?,见过上官清清跪在?皇宫门前请求见长公?主一面。如若魏千屿所说不假,上官清清真要将林阅救出来?,恐怕也只能去找东方银玥了。
沈鹮一刻也没停歇,从紫星阁去皇宫很近,越过通碑台朝东方一直走便能看?见皇宫大门。
皇宫前两座城墙高的登闻鼓下,上官清清瘦弱的身影就跪在?其间。她不敢为自己伸冤,没敢击响登闻鼓,却在?皇宫前人?来?人?往最多的地方,面朝皇宫磕头?,声声恳切,请求能见长公?主一面。
魏千屿曾在?星海所见的画面,出现在?了此?时此?刻。
她盘着妇人?髻,声声称呼自己为“民妇”,便是要舍弃上官清清的身份,以林家主母之名为林阅求情。
上官清清高声喊道:“恳请长公?主给民妇一个机会,见民妇一面,民妇知晓上官靖多年来?的一切罪行,必能帮公?主殿下找到瘴毒来?源!”
第104章 异林
围在上官清清身边的人越来越多, 沈鹮怕她这样下?去出事,还是走?上前想将她拉起。
她没?拉动上官清清,再对?上上官清清的眼?神时,沈鹮松开了手。她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上官清清的想法, 上官清清是个执拗的人, 她的性子让她做事偏激,曾经追逐魏千屿如此?, 而今灭门亦是。
沈鹮没?能改变她, 干脆蹲在一旁陪着她:“你打算这样跪到多久?”
上官清清道:“跪到长公主愿意见我为止。”
说完, 她又是重重磕头, 那声音沈鹮听?了都不忍心, 只需她再跪上两个时辰, 必然磕得头破血流。
沈鹮看向人来人往的宫门前,面朝烈阳当空的正午天,陪着上官清清大约半个时辰, 对?方没?有一刻停下?来。
“你没?有其他打算吗?就这样一直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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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那与送死有何区别?”沈鹮道:“长公主未必在皇宫, 你跪在此?处还不如去公主府求。”
“跪在公主府前, 便没?有跪在宫门前有用了。”上官清清匍匐于地,脸埋在了伸直的双臂之间,声音闷闷地传来:“我也不是特地送死的, 沈昭昭。”
“公主府前有御灵卫把守,寻常人不敢靠近, 皇宫威严, 但此?处直面隆京主路天华大道,每日来往人无数, 便是公主殿下?不见我,也有旁人能见我。”上官清清所说的旁人, 正是住在皇宫里的小皇帝东方云瀚。
“便是见到了陛下?,你当如何?”沈鹮问。
上官清清道:“只要能见到,我便能为林阅求得一线生机。早间你说我杀了上官靖和猫妖,断了长公主要寻瘴毒来源之路,其实不然,你还记得我与你说过?,我去林家也是为查瘴毒吗?我虽不知林家为何会与瘴毒牵扯,但林阅一定知晓!”
“或许……或许他能用此?交换一条活路。”上官清清起身后朝沈鹮看去:“你别在这儿待着了,左右你帮不了我,千万别被我牵连了。”
沈鹮一时语塞,她原以?为上官清清是冲动行事,原来她已想清楚了。反倒是她穿着御师袍留在此?地,不利于上官清清。
沈鹮道:“既然是装模作样,那就别用力磕,否则待你被召进去,脑子晕了人也傻了,哪儿还有能力救林阅。”
上官清清苦笑了一下?,沈鹮拍着她的肩,让她好?自为之,便与霍引一并离开。
回到紫星阁前,她又有些恍惚,再回眸看一眼?皇宫的方向,后知后觉上官清清方才那一番话不过?是不想连累她劝她离开的借口罢了。宫门前人来人往,的确不会让她陷入被青云寺悄无声息带走?的境地,可想见到当今天子谈何容易。
登闻鼓下?击鼓鸣冤者不在少数,也有在宫门前磕死的。上官清清虽说不想让她牵扯其中,可她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她见不到长公主,总有人可以?。
沈鹮抿嘴,看向霍引:“白容在哪儿?”
霍引愣了瞬,眨一眨眼?指了个方向道:“城外。”
霍引手指的方向在中融山。
沈鹮没?入紫星阁,直接往中融山而去,顺着霍引说的方位,一步步走?入中融山深处。
中融山中地势复杂,只有外围几?层山脉供御师历练,再往深处走?有无数阵法结界,一不留神便会被困其中,恐怕一辈子都要耗在寻找出路上。
沈鹮看向天边,此?时太阳已经有落山之势,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可以?看见暗蓝色的天与西方紫红色的晚霞,再往前走?,沈鹮就怕自己出不来了。
但霍引感?知白容的方位不会出错,便说明白容的确深入中融山间了。
“还有多远?”沈鹮问。
霍引察觉出她的担忧,抓住她的手往前走?:“他在动。”
沈鹮顿了顿,对?霍引摇头道:“我们还是在外围等他吧,山间妖多,即将入夜,我怕进了里面不安全?。”
沈鹮对?阵界一类本就不擅长,即便在紫星阁里学习了这么长时间,阵界依旧是她的短板。若遇强劲的妖她或许还有办法,但陷入不知名?的阵法与幻境,亦或是掉入了无人的秘境,那十天半个月也别想出来了。
霍引却笑:“不怕,有我在。”
沈鹮愣了愣,睁圆了眼?看他:“你会破界?”
霍引摇头:“不太会。”
沈鹮:“……”
霍引又道:“但我能避开。”
沈鹮深深地朝霍引看去一眼?,还是决定相信他的话,就把自己的手交给霍引。
这种感?觉很微妙,沈鹮看向霍引的后背,心跳不自然地加快了许多。这是她第一次走?在霍引的身后,记忆中一直都是她牵引着霍引,没?想到大妖渐渐成为了她能倚靠的对?象了。
“夫人闭上眼?睛。”霍引道:“阵界会迷惑人的眼?,而人走?路靠的便是视觉所见。”
有眼?睛的人,会依赖眼?睛看见的,没?有眼?睛的人,也更相信耳朵所听?见的,但是画面、声音,皆可作假。妖为动物?或植物?所化,他们在容易迷路的山林里,更相信自己的本能、直觉。
沈鹮从未入过?中融山深处,也不知这条数千年前就已经沉睡化作山脉的巨龙脊背上到底有什么,让它的妖力化作层层叠叠的障碍,阻止人靠近。
她只曾在书中见到过?,人们对?中融山深处的记载,多是危险重重,进入者无人生还。
突然一阵风带着冰凉的气味吹上脸庞,沈鹮握紧霍引的手,紧张开口:“我嗅到白容的妖气了,我们找到他了?”
霍引嗯了声,沈鹮又问:“那我能睁开眼?睛了吗?”
霍引顿了顿,道:“最好?不要。”
沈鹮一怔,不明白这句声音古怪的建议的原因,她还是悄悄将一只眼?睛睁开,眯成了缝越过?霍引的肩膀,朝前看去。
中融山脉深处,是不曾被记载在书册上的迤逦,此?刻沈鹮就像是完全?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甚至可以?算作另一个她从未见过?的世界。
她曾在乾坤舟上远远看见过?中融山的全?貌,在高?处眺望中融山,连绵的山脉化作了龙形,不论春夏秋冬,这座山从外看都是茂密的树林遮蔽了土壤,与其他树丛并无区别。
可真正深入了中融山,这里的花草树木却不是沈鹮印象中的那样了。
此?处树干是蓝色的,树枝如同?琉璃,树的经络在半透明的琉璃树干中衍生流转,像人的筋脉和血液,树上生长出来的树叶也是不同?的颜色,七彩炫目,薄薄的,风一吹便能落下?一大片。
这些树下?有超乎寻常大小的花,异色的花藏在树林中,嫩草成水色,只有中间一条草线是绿的。
方才他们入山时天已经黑了,可这些树木却像是会发光一般,与纯黑的天际割裂开,沈鹮入目所见皆是明亮的,她甚至能听?见花草树木叮叮咚咚呼吸的声音。
犹如水滴坠入深潭。
一道水花从视线中溅起,黑曜石般的鳞甲略过?眼?前,霍引的手掌立刻遮住沈鹮的双眼?,他低声道:“不是让你别看。”
霍引的掌心下?,沈鹮睁大双眼?问:“那是什么?刚才一闪而过?的……”
她顿了顿,又想起来此?番入中融山是为了找白容,后面的话无需问出她也知道那玄黑的鳞甲是谁的身体了。
白容化为原形了?!
沈鹮激动无比,抓着霍引的手便要扯开道:“让我看让我看!”
她这辈子还没?见过?真龙呢!
即便白容化为原形,那也是赤身裸\体,霍引捂着沈鹮的手更紧了些,不满道:“不许看。”
待沈鹮将霍引的手拽下?来时,面前的溪流中已经没?有龙的身形,倒是溪流对?岸站着发丝湿透,披着一身暗蓝长衫的白容。
少年脸色极差,冷冷地盯着沈鹮,问:“你怎么进来的?”
沈鹮微怔,指着霍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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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有相公啊。”
白容这才将目光落在霍引身上,他微微蹙眉,低声道:“今日所见,不得传出去。”
沈鹮当然不会将白容是龙的消息传出去,更何况她今天也没?见到真龙的模样,只是有点好?奇:“你的鳞片……怎么是黑色的?”
若说是黑也不准确,那玄黑之中仿若缀了无数多彩的繁星,真如天上的星河化作龙身,在夜色下?闪耀。
沈鹮记得,白容明明是条银蛇,难道他变身回龙后,身体的颜色也会改变?
白容自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沈鹮揉了揉眼?,眯起双眸看向周围的林木,惊异道:“我真没?想到中融山深处竟是这般奇幻异景,这些树、花、草、甚至是水都与我平日所见不同?。”
她指着不远处好?似极光般的屏障问:“那又是什么?闪闪烁烁的,真好?看。”
白容闻言,诧异道:“你能看见?”
“看见什么?”沈鹮好?奇:“那道光?还是这些发光的花草树木?”
白容愣怔了瞬,看向沈鹮的眼?神变得更深,似有探究:“你看见这些树变成什么模样了?”
“像是琉璃雕刻的精美?艺术,但这世上应当没?有这么多琉璃能雕刻出这么漂亮的树,还有那些小草,像水一样的身体里一根随风飘摇的绿线,好?奇怪。”沈鹮顿了顿:“他们一直在动,就好?似活的一样。”
是啊,这样奇幻的异彩,如同?生命般拥有不同?颜色的脉络,可不就是像个活物??
霍引亦朝沈鹮看去,他伸手捂着沈鹮的眼?,微风拂过?树梢,树叶的沙沙声传来,再将他的手揭开,沈鹮所见便与方才不同?了。
仿佛那几?眼?是幻境,而眼?前入夜漆黑,茂密的野林才是真实的世界,真实的中融山。
“走?吧。”白容古怪地朝霍引瞥去一眼?,淌过?浅溪里的水道:“你找我不是有事要谈?”
“的确!”沈鹮想起来要事,道:“事关上官家,也关乎瘴毒,所以?我特来恳请白大人帮忙。”
出中融山这一路,沈鹮将上官清清跪在皇宫前的情况都与白容说了,又道:“若白大人能带她见到殿下?,或许她真有办法能找到瘴毒来源,那白大人岂不是帮殿下?分忧了?”
“我的好?处呢?”白容负手前行。
“证明你是长公主殿下?身边的得力之人,比那雾卿公子强上百倍,难道不算好?处?”沈鹮问。
白容却嗤笑:“那梅花妖有何用处?我又为何要与他比?”
沈鹮想了想,道:“白大人不在意雾卿公子了?”
白容顿了顿,眉心微蹙:“殿下?留他有用。”
否则就凭这人是苍珠海地送来的生辰贺礼这一点,白容早让其尸骨无存了。
沈鹮想不出她能给白容什么好?处,却是霍引开口:“你帮我夫人,我帮你藏鳞。”
白容脚步一滞,片刻后道:“好?。”
沈鹮惊讶地睁大双眼?,低声问霍引:“什么藏鳞?”
“你不是看见了?”霍引瞥她,不太高?兴道:“还问我那是什么。”
沈鹮眨了眨眼?,嗅了一下?笑道:“怎么一股酸味儿?”
走?在前头的白容恶劣道:“大约是山间有腐尸,尸臭吧。”
“呸呸呸!”沈鹮嘁了白容一声,再一脸好?奇地对?霍引挑眉:“藏什么鳞?”
霍引看一眼?白容,再看沈鹮求知若渴的模样,道:“他在生长期,藏不住鳞,我教他。”
“生长期?!”沈鹮震惊地看向白容:“白大人,你的生长期不是已经过?去了吗?”
霍引压低声音道:“是他化为龙的生长期,生长过?快,欲\望过?剩,压抑不住便会显鳞。”
沈鹮哦了声,便是白容蛇妖期有生长期,化成龙后等于重来了一回,需要再一次度过?生长期。
但此?生长期更加难以?自控且紊乱,他才会迟迟未回公主府,行踪不定,还会找到中融山深处化为原形来度过?。
有点意思。
“生长过?快可以?理解,不过?欲\望过?剩……”沈鹮低声凑在霍引耳边,话还没?说完,前头便传来一声怒呵。
“闭嘴!”
“好?的,白大人。”
第105章 死牢
离开中融山, 白容便没等沈鹮。
他步伐快,沈鹮跟不上,不过想到对方是去替上官清清求情,便也不打?算跟了。免得?全程自己参与, 倒是显得与上官家灭门一案有所牵连, 反而被青云寺提去问话。
只是趁着白容走远,沈鹮悄悄问了霍引一句:“白容化成原形究竟是什么?模样?”
霍引眨了眨眼, 说不上来, 于是微微皱眉伸出两根手指比在了额角上, 道:“这样。”
沈鹮:“……”
有些可爱。
她一手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口, 一手抓着霍引竖在额角上的手指, 将他的手指握在手中牵紧道:“我们……也回去吧。”
从中融山再回去紫星阁, 天都快亮了。
沈鹮接连多日为上官清清之?事?烦忧,刚躺下便困意袭来,正要睡去, 躺在身边的霍引却突然?开口说话:“夫人?, 你也想看我的原形吗?”
沈鹮本迷迷糊糊的, 闻言立刻清醒了些,她扭头朝霍引瞥去。
屋外晨光初升,屋内还?有些昏暗, 霍引问这问题时望向她的眼亮晶晶的,似乎在期待。
沈鹮刚要说想, 又想起了她在中融山深处见过的奇幻异景, 犹豫了会儿问:“你的本体,也和中融山里的树一样吗?”
霍引有些为难道:“要比它们都大一些。”
“大多少?”沈鹮估摸了一下东二苑的大小, 藏一颗寻常大小的树能藏得?住,但若比三层楼还?高, 还?是那种流光溢彩的模样,必然?会引人?围观。
霍引眨了眨眼:“比它们……都大。”
“我知道,我是问比它……们?!”沈鹮一激动?,半边身子都压在了霍引的身上。
她想明白了霍引那句“比它们都大”的意思,不是比那些树木单个大,而是比中融山她所见的那些树加在一起都大。
沈鹮凑近去看霍引的眼,再捏了捏他的脸,震惊霍引这样一个斯斯文文俊秀高瘦的外观下,竟藏着那么?庞然?的本体,难怪当初会被称为“镇国?大妖”。
“一栋楼?”沈鹮戳着霍引的脸,问他。
霍引摇了摇头。
沈鹮又问:“一座山?”
霍引想了想,抿嘴道:“那要看是多大的山了。”
“就?以?中融山来比。”沈鹮道:“从龙兽至龙尾,你的本体有多大?”
霍引似乎松了口气:“那还?是没有那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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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鹮:“……”
她有些惋惜地望向霍引,认真?道:“我虽然?很想看你的本体,可是相公,只要我在隆京……不,只要我在玉中天,咱们就?把本体藏起来,千万别?让人?瞧见,好不好?”
霍引略有些失望,但他很听沈鹮的话,认真?点头答应了沈鹮,便抱着她的腰道:“夫人?困,你睡吧。”
沈鹮趴在霍引的胸膛上,问他:“你怎会突然?想要我看你的本体?”
沈鹮曾好奇过,但她带着霍引去风声境灵谷,见到他在那里修养后,便知道他是树了。
霍引抿嘴,片刻后道:“你对宝物的本体很感兴趣。”
所以?他其实是有些吃醋的,他不想沈鹮看见别?的妖的本体,也不喜欢她对别?的妖的本体感兴趣,于妖而言,其实本体才是他们最?真?实的模样。变成人?族的模样,是在妖族受瘴毒影响,破开人?、妖两界后来到云川,为了适应云川的生?活和讨好人?族,而顺着他们喜欢的模样变化而来的。
所以?一般由妖幻化的人?形,都长得?很好看。
霍引想,沈鹮曾觉得?洛音的雪毛狼可爱,可他的本体一点也不可爱,沈鹮也对白容的本体好奇,兴奋地直叫要看,可她却从未开口让他也化作原形让她仔细看一看。
霍引心里的酸直泛滥到了嘴里,说出的话也带着醋意:“我希望你对我也很感兴趣。”
沈鹮靠在霍引的胸膛上,霍引虽无心跳,可她却好似能听见他的心声。作为人?,她对妖感到好奇在所难免,作为御师,她若能见到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龙的真?身,那更是难得?。
但作为沈鹮她自己,她最?最?喜欢最?最?感兴趣的,当然?只有霍引一个。
“相公,等找到了你的心,诸事?结束之?后,我们就?回去风声境灵谷吧。”沈鹮打?了个哈欠道:“灵谷很大,应该能装下你的本体,到时候在你的本体上挂个吊床,我还?像现在这样,睡在你的怀里可好?”
沈鹮的声音很轻,可她三言两语编织的画面很美好,是霍引喜欢的生?活。
安静,宁和,周围都是与他为伴的妖,正如他们在离开灵谷之?前的那些日子,没有烦忧,只有他们。
沈鹮在那种环境下也丝毫不违和,她喜欢与妖接触,她生?来就?是该待在妖群里的人?。
霍引展眉一笑,道:“好。”
片刻后,他又想起什么?,开口:“夫人?能看见花草树木生?命线的这件事?,不可以?告诉旁人?听。”
沈鹮含糊地唔了一声,早入了梦境,也不知听见了没有。
-
上官清清在宫门?外跪了两天一夜,额头上的血迹混着泥土将一张脸与半边衣襟彻底染脏。
暮色将沉,上官清清的头脑已经有几分不清醒了。她喊得?嗓子沙哑,一滴水也没喝,视线模糊,只本能地张嘴,却是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瘦弱娇小的身形终于还?是倒在了登闻鼓下,路过的百姓发出一声惊呼,几人?交头接耳,谈问那上官府里嫁出去的大小姐是不是死在宫门?前了。
还?不等有人?去查探她的鼻息,便见宫门?前的两名御灵卫走了过来,二人?轻巧且随意地提起上官清清,路过百姓身边时嘀咕了一句:“可不能叫她死在这里。”
“那把她送去哪儿?”另一个御灵卫问完,又道:“还?是丢去乱葬岗吧,宫门?前人?来人?往,免得?冲撞了贵人?。”
话音落下,二人?已经提着上官清清走远。
众人?瞧见上官清清跪得?几乎变形了的双腿在地上拖出一条暗淡的血迹,心有不忍,可也只是一声叹息。
其实隆京众人?对上官家?有怨,不论上官府为何遭此横祸,可说到底那场大火还?是殃及了周边的屋舍,虽无其他人?伤亡,可自此上官家?成了凶宅,近来那一条街都无人?敢走了。
曾经的六大氏族之?一,到如今就?剩下一个半死不活且嫁出去的小姐,不过才短短一年时间数百年基业一夕坍塌在众人?前。
上官清清是被一泼水浇醒的,睁开眼周围昏暗,仅一丝月光顺着小窗照射进来,潮湿腐朽的味道钻入鼻息,紧接着又是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她环顾四周,勉强认出此地为牢房,而她正趴在凌乱的稻草上,稻草之?下是黏腻的地面,上面也不知是何时留下来的泥泞腐水。
上官清清发丝凌乱,脸上的血污被冲去了小半,大部分的水连着血液沾湿衣衫,她抹了一把脸,借着一丝微光才勉强看清了黑暗中的人?影。
那人?端坐着,衣袂处金丝银线绣了花样,月色照在地上水迹反射的光,让那金丝银线微微闪烁。
茶盅落桌,步摇轻动?,上官清清眯起双眼认出了对方,松了口气后跪拜道:“民妇上官清清,拜见长公主殿下。”
东方银玥并不待见她,上官清清往日在隆京的名声算不得?多好,而今又因她之?过断了东方银玥调查瘴毒来源的计划,东方银玥自不会给她好脸色。
她没真?让人?把上官清清提去乱葬岗,已算开恩了。
这些日因为上官家?满门?被灭,东方银玥甚至没合上眼,多日盘算一朝湮灭,她也不知要拿谁开刀。十?个时辰前白容到星祈宫找到她时,说瘴毒之?事?或有转机,东方银玥这才愿意给上官清清一次会面的机会,否则对方便是磕死在宫门?前,她也无动?于衷。
上官清清匍地道:“请殿下给民妇一个赎罪的机会,只要殿下答应放林阅一条生?路,民妇必然?告知殿下上官府中瘴毒来源,甚至……甚至上官家?的所有基业家?产,民妇也愿意悉数上缴国?库。”
她是慌不择路,才会选择这般极端的办法,也是想起上一次上官靖陷入了瘴毒风波,林阅也是用上官家?的钱将上官靖买回来的,所以?她想故技重施。
上一次买上官靖与猫妖母女三人?,上官家?去了家?产的三分之?一,还?有一大笔可观的金银以?供朝廷开支,东方银玥没有不收的道理。
可这一次,东方银玥却没那么?好说话了:“若你死,上官府的钱财,依旧归于朝廷。”
上官清清抿嘴:“若我死,就?再也无人?能从林阅的口中,问出瘴毒来源的真?相了。”
她深吸一口气,望向黑暗中那朵金丝银线勾勒的花,哑声道:“殿下难道就?不想知道,十?一年前隆京之?祸的真?相?万妖攻入皇城之?前,我父亲似早有防备,若他不知情,必是猫妖告知,据我所知……林家?与上官家?生?意往来也是从十?数年前开始密切。”
东方银玥闻言,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敲了敲,道:“既是林阅知情,便无需留你了,本宫照样能从他的嘴里撬出答案来。”
“殿下真?的能做到吗?”上官清清顺着那朵花,找到了东方银玥的眼,无惧生?死与她对视:“殿下这几日必然?没少来过青云寺的死牢吧?林阅除却认罪之?外,可还?往外多说过一个字?他的心性,远比常人?坚定,若抱着必死之?心将秘密带入黄土,便是凌迟也绝不会发出一声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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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问不出的话,民妇可以?问。”上官清清道:“只要殿下能让民妇看他一眼,只要能让民妇见到他,殿下想从上官家?知道的事?,民妇都可以?问出。”
“可他杀了上官氏上下一百七十?六口人?,便是你问出了本宫想要的,本宫也不会饶了他。”东方银玥道:“林阅,非死不可。若人?人?的命都可被金钱买回,那民心何安?”
上官清清一怔,她早已渴得?喉咙如同刀割,却还?能在极度缺水之?下流出大滴眼泪。
“上官家?数百年基业得?来的钱财,民妇一分不要,殿下从去年便追查的瘴毒来源,民妇也能为您寻来,难道凭这两点,还?不能换回林阅的命吗?”上官清清动?了动?嘴唇,她险些就?要说,其实上官家?满门?都是她杀的。
可若她认罪伏法,林阅恐怕更没救了。
她如今身份清白,东方银玥尚不会利用她,不过分为难她一介寻常百姓。可她若变成杀人?凶手,死刑加身,那东方银玥便有无数个理由将她关押折磨,逼林阅开口,林阅知晓甚多,也不能活。
左右都是她害了他,是她害了他!
上官清清恍惚开口:“难道就?不能找一个与他年龄相仿容貌相似的死囚,将他替换下来吗?”
东方银玥闻言,嗤笑出声:“你当天穹国?的律法是摆设吗?若杀人?者无需偿命,人?人?效仿,那世道得?乱成什么?模样?”
便是皇亲贵胄犯法,也当与庶民同论。上官靖那一次能被买回去,最?多算看管府中契妖不当,牵扯瘴毒才罚得?重了些,可这一次整个上官家?都被大火烧尽,又怎能重拿轻放。
上官清清无力地倒在地上,喃喃道:“可人?都是……那些人?都是……”
都是她杀的啊,是她杀的,不是林阅!
该死的也是她,不是林阅。
“不过看在你上贡上官家?全部家?财为国?分忧,也替本宫分忧的份上,本宫倒是可以?网开一面。”东方银玥端起茶盏道:“留他全尸。”
第106章 秘辛
青云寺的死牢并?不相?通, 上官清清与东方银玥的对话出了这间牢房便无人知晓。
她跟在东方银玥的身?后离开牢房,走入一条深长的黑巷,无光无火也无窗。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带着冬日里才有的寒凉, 将青云寺死牢中各种犯事之妖的气息带来?, 混杂着血液的味道,直令上官清清作呕。
东方银玥与她离得不远, 过长的裙摆拖在泥泞的污水中, 明明金尊玉贵的长公主, 却在面对这些污秽时比上官清清要坦然得多。
不知名的妖传来?嚎叫, 或痛苦或尖利的声音从此面八方逼来?, 听?人说?青云寺折磨妖的手段不计其数……当上官清清终于站在关押林阅的死牢前, 竟有些不敢上前了。
她不知自己会看到怎样的林阅,也?不知能否经受得住内心的愧疚与煎熬,这?些苦痛原本都应该她来?承受的……
东方银玥道:“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上官清清呼吸一窒, 缓步走到了石门?前。
娇小的身?影跨入封印再消失, 不过一个?眨眼, 这?条漆黑昏暗的死牢前的长巷,便只剩下东方银玥一个?人了。
原本可以不必她亲自来?送,但她还是想见见, 当年折磨过白容的地方。
白容不曾明说?,但从去年他第一次在东方银玥的眼前承受着莫名病痛的痛苦时, 东方银玥便有意调查他的过去。当年她将白容送来?青云寺, 的确是为了让青云寺磨一磨他的妖性,白容初次出现在她面前时, 就是个?本性难改的蛇妖。
回?忆起?彼时还只有七岁的少年,吃了她满院子的名贵花草, 还将公主府后院养着的一条小狗吞了进去,血糊了满墙。
东方银玥那时很讨厌妖。
东方元璟因妖妃而死,东方即明因万妖攻入皇宫而下落不明,玉中天因为那些妖死伤无数,隆京更是花了好长的时间才逐渐恢复元气。
所以东方银玥厌恶妖。
她想将白容留下以控制隆京局面,又不想他是个?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填饱肚子随时在她面前吞下活物的蛇,于是将她白容送来?了青云寺,让青云寺的人教他如何收敛身?上的妖气。
来?青云寺的成效很快,不过短短两年白容便能出师。离开青云寺后他很长时间都没有再过问过青云寺的任何事,东方银玥以为蛇为冷血,他生性冷漠。
直到去年的一番调查……
这?条潮湿黑暗的长巷,白容或许走过无数次,在那些青云寺的御师想要折磨他时,也?会将年幼的他带来?死牢恐吓。东方银玥知晓他曾在青云寺过去的一切,却从未开口问过白容疼不疼,因为那些疼痛跨越十年,早已过了追问的最佳时刻。
她伸手抚上黏腻冰冷的石壁,明明外界已是春暖花开,青云寺死牢内的冷却令人忍不住浑身?颤抖。
东方银玥贪凉,可她的身?体畏寒。
在触碰到冰冷的那一瞬,她的指尖便传来?了些许疼痛,呼吸忽而一窒,东方银玥觉得头颅内似有万根针扎似的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她扶着墙壁的手用力撑住了身?体,浑身?的力气在这?一瞬卸去,眼前的视线也?模糊了起?来?,持续了三次呼吸间,东方银玥身?形微晃,噗通一声跪地。
再想爬起?已是万分困难,几次尝试无果,还是昏了过去-
上官清清跨入封印后,浓烈的血腥味便掩盖了先前嗅到过的所有气息,叫上官清清忍不住干呕了两声,再抬头,见到的便是被锁链悬挂的林阅。
他双手高高吊起?,脊骨穿了贴满了符文的铜钩,双腿上布满伤痕,离地一寸。
凌乱的发丝如枯草般在他的肩上打结,男人垂丧着头,明明一副只剩下躯壳的濒死之状,却能在上官清清跨入结界的瞬间感知到她的到来?,缓慢抬头,朝她看去。
上官清清对上了林阅的视线,刹那泪水夺眶而出,她有些不敢认眼前的人,也?不敢轻易靠近。
她甚至怕自己的呼吸再重一些,都会吹起?一阵微薄的风,让林阅的疼痛加剧。
青云寺折磨人的手段果然厉害,她甚至不知这?些重刑加身?多日,林阅是怎么?活下来?的。
林阅险些以为他出了幻觉,若不是他对自己的嗅觉还有些许把握,他便要以为自己真的被青云寺里的那些人折磨得发疯了。
“小姐。”
一声轻呼,击溃了上官清清的理智。
她朝林阅跑了过去,待到他跟前才敢抬头朝如同一块沾满了血的破布一样的男人看去。不过才短短几日,林阅已经瘦得脱相?,他没了以往的运筹帷幄与淡然,从他打算替上官清清顶罪时,他的未来?就已经脱离掌控了。
“林阅……你是不是很疼啊?”上官清清问了一句废话。
可林阅还是回?答她:“不疼。”
他也?承受过更大的痛苦,他本就是巷子里不见天日的野种、怪物,本就该在烂泥中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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