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
雨还在下。
晚上十点左右,鹤遂正在衣柜里找被褥,准备在床边打地铺,周念已经躺在他的床上,盖好了被子。
这时候,院中传来破门而入的脚步声。
还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声,而是一串脚步声。
混乱,急促,来势汹汹。
周念从床上坐起来:“怎么回事。”
鹤遂合上衣柜的门,快步来到窗边,微微掀开帘子朝下方看去:“有人来了。”
“谁来了?”
“看不清。”
外面是暴雨淋漓的夜,万物都模糊在一片水光里。
隐约可见几人在院子里疾走。
“他们上来了。”鹤遂放下帘子说道。
“到底是谁……”周念呐呐道,一颗心已经开始颤抖。
鹤遂冲到门口,动作迅速地将门反锁。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木楼梯嘎吱嘎吱的响声。
那些人来了。
十秒后,房门被人从外面拍响:“开门!警察!”
警察。
警察为什么会来?
只是如果是警察的话,就没有不开门的理由。
“快一点!把门打开!”
随着警察的暴喝,门也被拍得震颤。
鹤遂解了门锁,把门打开。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好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进来:“不准动!”
他们冲着鹤遂喊,“把手举起来!”
周念惶恐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你们做什么!”
“……”
“鹤遂什么坏事都没有做!”
她眼睁睁地看着鹤遂被撞翻在地,被迫趴在地上,双手被警察反剪在背后。
紧跟着,一副银色手铐落在他的腕骨上。
这时候,方才有人向周念说明:“你妈妈报警,说他诱骗强.奸你。”
诱骗。
强.奸。
……
周念简直被刺痛耳朵,她掀开被子,赤脚冲下床:“他什么都没有对我做,你们放开他。”
“小姑娘,请你冷静点。”
警察劝告她,“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周念一下就急哭了,又不敢肆意妄为,只敢在旁边急得直跺脚。她看见鹤遂被粗暴地压着,半张脸在地板上反复摩擦。
他却还在一直看着她,冲她微笑,用眼神告诉她别怕。
这时候,周念见到警察中有两张熟面孔。
卢国强和段武。
她记得他们,还记得卢国强的眼皮会时不时抽动。
周念赶紧走到卢国强旁边,哭着说:“卢叔叔,你知道我和鹤遂之前就认识的,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
也许是见她实在哭得可怜,卢国强说:“真没啥不会冤枉他,但是得先回派出所再说。”
周念立马说:“我也去。”
卢国强:“你是当事人,你当然得去。”
地上的鹤遂被提起来,被一名警察押着朝外走,其余警察也跟上去。
周念跟在最后面。
她走出房门的时候,才注意到外面还站着一个人,她转眼,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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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银对上视线。
周念毫不意外她会出现在这里。
“你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周念绝望地看着冉银问道。
“不然呢。”冉银面无表情,“你以为我会让一个死混混毁了你的一生吗?他休想!你想和他玩叛逆游戏,你也休想!”
“……”
事已至此,周念只觉得争论没有意义。
不论她说什么,冉银都不会听,冉银是个永远只会相信自己的人。
周念看冉银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她擦掉脸上的泪,漠然地收回视线,抬脚下楼-
到派出所的时候,所有人身上都被淋得透湿。
这雨实在太大。
周念和鹤遂被先后分别带进审讯室,负责问话的警察是卢国强和段武。
先进审讯室的是鹤遂。
问话如下:
卢国强:“你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鹤遂被手铐铐着的双手懒散地放在长腿上,他懒懒地说:“给她吹头发算不算做了什么?”
卢国强皱眉:“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鹤遂满不在意:“我这就是在好好回答你的问题。”
卢国强拿根笔戳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问:“那除了吹头发勒?其他的没做?”
鹤遂动动身子,调整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靠着:“没做。”
卢国强:“那人家妈妈怎么报警说你强/奸?”
鹤遂:“我怎么知道?你得去问她。”
卢国强回想,接警时间是四十分钟前,周念母亲亲自来派出所报的警,说闺女被鹤遂拐到家里强.奸,她去敲门,鹤遂不给开门,无奈之下才来报警。
出于谨慎,卢国强还是严肃提醒道:“不要和警察撒谎哈,撒谎可没好果子吃,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鹤遂扯唇一笑,淡声道:“我这都坐在后悔椅上了,还撒什么谎?”
审讯室的椅子就是后悔椅。
只要坐在上面的人,在经历过大记忆恢复术后,总会交代清楚犯罪事实,表现出深深的悔意。
卢国强都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不过还好稳住了。他又简单地问了鹤遂几个问题,比如周念是几时去的他家,去他家后两人都做了什么之类的。
问完后就让人带他出去,换周念进来。
这下轮到周念。
周念比谁都着急,甚至没等卢国强发问,就主动开口:“鹤遂没有对我做什么,真的。”
卢国强和段武对视一眼:“这么维护他呢。”
周念语塞。
沉默了会儿。
“我想到上次在医院见你和鹤遂时,你们当时动作就挺暧昧。”卢国强顿了顿,“所以说实话吧。”
“什么实话。”周念有些糊涂。
“你要是自愿和他发生性.关系,是不构成□□的,虽然你没成年,但是满了16岁。”卢国强说。
周念脸色一热,惊慌解释:“没、没有,我们没有。”
卢国强看着她,见她这样也分不清是在害羞还是真的没有,沉默了下又问:“你今天为什么会去找他?你妈妈敲门你们还不给开门。”
周念眼神虚闪:“我和妈妈吵架了。”
卢国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追问:“因为什么吵架?”
因为我妈妈坦白她杀了人。
她杀了我爸爸。
周念没有勇气将真相说出口,一想到就难受得要命,她哽咽了下,最后细声细气地说:“因为我不想画画,她非逼着我画。”
卢国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就因为这个?”
“……嗯。”
就在周念被盯得喘不过气时,卢国强终于收回视线,翻了翻面前的纸,又问:“你妈妈要求,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看看情况。”
周念懵懂得很:“什么情况?”
这把卢国强一个老爷们搞得怪不好意思:“就是看看有没有性/生活的情况嘛。”
周念沉默了下,说:“是不是我去做了检查,证明了没有后,你们就可以放鹤遂离开。”
卢国强点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周念没有犹豫:“那我去。”
坐警车去的医院。
冉银和周念同坐在后排,周念离她很远,脸朝着外面,看被雨淋花的玻璃。
冉银一直盯着周念看,上下打量,好几次欲言又止。
隔了好一会儿,冉银还是没忍住:“你看看你穿的什么,穿着小混混的衣服,还穿着他的拖鞋,你还敢给我说你们没做什么?”
周念不耐烦地皱了下眉,没有回答。
冉银又说:“真没做什么,你当时为什么会在他的床上?”
“……”
“你真觉得他是个什么好东西吗???”
周念烦躁地把眼睛闭上,下定决心不理会。
到了医院,挂号做检查。
躺在检查床上的时候,周念不停地在想,为了控制她,冉银真的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哪怕是报假警,哪怕是冤枉鹤遂强.奸她。
检查完就能知道结果。
女医生当着冉银还有卢国强的面说:“膜都还在哈,没有过任何性生活经验。”
周念站在一旁,羞愤得恨不得原地消失,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也想不通,被她牵连的鹤遂又为什么要经历这些烂事。
……
这晚,冉银还是如愿地带着周念回了家。
周念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拒绝和冉银说一句话,过了今晚,她一有机会就会去找鹤遂。
毕竟这个家中再没有什么能留得住她,也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她留恋。
只是让周念万万没想到的是,虽然鹤遂被安全地放回了家,但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来时,他已经在所有人口中成为了和鹤广一样的人。
一个强.奸犯。
消息不胫而走,比病毒滋生得更快,整个镇子的人都在说——
那条疯狗强/奸了周家懂事乖巧的小姑娘。
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烂根能播下什么好种?
没被抓去坐牢又怎样?还不是用了些手段哄骗了人家乖乖女,乖乖女刚好又满了16岁,反正是个强.奸犯就对了。
周念也在众口铄金中成为了一个年纪轻轻就不懂自爱的女孩子。
不检点,不自爱,不懂得保护自己。
一场黄谣如风暴般卷来。
而制造这场风暴的人就是周念亲妈,谁会给自己女儿造黄谣?冉银会,她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什么都做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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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人就说是鹤广那个儿子玷污了她的女儿,糟蹋了她女儿的清白。
周念不懂事情为什么会这样,鹤遂从不曾对她有过任何预约之举和非分之想,最多摸摸她的头,在她难过的时候给她一个拥抱,仅此而已。
她找到鹤遂时小脸苍白,鹿眼湿漉漉的,道歉的时候哭得很厉害。她在他面前低着头说:“对不起,是我把你搞成这样的。”
鹤遂看上去丝毫没受影响。
他用纸巾给她擦眼泪,笑着哄她:“周七斤,你别哭了,我真的见不得你哭。”顿了下,嗓音低了下去,“你一哭我就心疼。”
周念还是在哭,索性蹲下去哭:“……真的对不起。”
鹤遂便蹲下哄:“都说了没事,我都习惯了,被误会,被曲解,在我这里从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你的眼泪在我这里才是头等大事。”
“……”
听他这么说,周念更加自责。
鹤遂耐着性子哄了她很久,才让她收住眼泪,他使出了杀手锏:“只要你不哭,我什么都答应你行吧?”
“你说的。”
“嗯。”
周念洗了洗鼻子,抱着膝盖盯着他,眼睛还是红的:“那比如说——要是我画画的时候,让你摆出一个很可笑的姿势呢,你摆吗?”
“摆。”
他回答得没有任何犹豫,“你让我怎么摆,我就怎么摆。”
周念终于愿意破涕为笑。
这时候,蹲在她面前的鹤遂,突然抬手捧着她的半张脸。他的指温微凉,眸光深邃深情,低声道:“念念想怎么画都可以,我都配合。”
这是鹤遂最宠惯周念的时候,自愿剥去狠厉皮囊,展露最柔软的内心。
在她面前,他乖得像只被驯顺的狼,会满足她的各种需求。
多么美好。
但也只是停留在这个时候的美好——
第54章 病症
==============
七月中旬, 周念收到法院的通知,三天后,让她作为证人出庭作证。
数月前肖护持刀故意伤人的案子。
冉银得知这件事后, 不知道具体情况, 就不同意周念出庭作证。
夜色如水, 周念站在院子里,看着脚下那几株要死不活的万年青, 平静地说:“我不需要你同意。”
冉银站在她身后:“现在外面怎么说你的,你还不明白吗?你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给那个混混作证?”
外面那场黄谣风暴还在卷,从没停过。
现在的周念在那些人眼里,也成为了和鹤遂一样的存在,一个不知检点的女孩子,作为他们女儿的完美反面教材。
周念蹲下来, 拨弄着万年青的叶子:“外面为什么会那样说我,你不是很清楚吗?你不是很得意这样的结果吗?”
自从那天起, 她再也没有叫过冉银一句妈妈。
在她心里, 她已经没有妈妈了。
冉银:“我都是为了你好, 七斤。”
周念:“……”
又来了,又是为了她好。
周念不想再听,沉默了会儿, 突然说:“你去自首吧。”
冉银立马听懂了。
似乎是没想到周念会突然这样说,她被激怒了, 拿出手机来摁了110递到周念面前:“来!你报警吧, 你报警去给警察说, 你看警察会不会信你!”
周念低眼, 看着110三个数字发呆。
她伸手,手指准备落在拨号键上。
悬而未决。
时间在流逝, 分分秒秒消散间,冉银眼里的把握更胜一筹,反观周念,唯唯诺诺地不敢摁下拨号键。
冉银甚至挑衅:“怎么?不敢打报警电话。”
周念蹲着的双脚发麻。
她没说话。
冉银是量她不敢,又说:“周尽商的价值就是那一千六百万。你要为了这么个人去报警,七斤,你才是真的不孝。”
不孝。
那什么又是孝?
一味地服从听话,做到她口中的懂事听话,就是孝吗?
周念咬了咬唇,然后鬼使神差地伸手,按下了拨号键。
冉银瞳孔一缩。
在110电话被接通以前,冉银迅速挂掉电话,质问周念:“你真想看你亲妈去坐牢是吧?”
周念安静了三秒,说:“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画的不好时,都会被你惩罚继续画。然而现在你做错了事,杀了人,却想逃之夭夭吗。”
冉银沉默了。
也不知道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多久,冉银突然转脚从厨房里走去,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把菜刀。
周念眼里闪过晃眼白光。
她惊愕地站起来,不知道冉银要做什么。
冉银拿着刀,说:“我告诉你,七斤,你想我去自首,可以。你甚至想我去死,也可以。但是前提是我必须看到你出人头地,看到你成为赫赫有名的大画家,那到时候我做什么都可以。你不用担心妈妈会骗你,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把菜刀高高举起。
“啊——!”周念尖叫出声。
随着她尖叫声一并落下的,是菜刀,是冉银的一根手指。
……
……
三天后,周念还是作为证人出庭了。
法庭上。
周念被公诉人问话时,条理清楚地陈诉了那晚看到的完整事发经过——看见肖护一身是血地从巷子里跑出来,后面跟了好几个人。
以肖护为首的被告一共八个人。
肖护爸爸很有钱,给肖护请来了很有名的刑事律师。
可惜证据确凿,再有名的律师也打不过这一仗。
肖护最终判了四年零八个月,其他几人也都依照情况判了刑。
宣判结束后,周念正好和肖护对上视线,她这才注意到肖护的脸,肖护的有脸上有一个深坑,看上去疤疤癞癞,有点像被硫酸腐蚀后的皮肤。
那就是鹤遂咬出来的伤口。
猝不及防地看见,周念被吓得不轻。
肖护恶狠狠地盯着周念,目光里射出寒光,周念连忙转开视线。
她很害怕,但她不后悔出庭作证。
她觉得,鹤遂值得一个公道和清白。
鹤遂此时就在旁观席上,他的目光始终在她身上,她在给他作证时,他收起了那副万事不挂心的慵懒样,听得格外专注。
他知道,这是她在为他勇敢。
两人从法院出来。
法院是在县城里,他们需要坐大巴车回镇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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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程一个多小时。
周念带了遮阳伞,鹤遂很自然地接过,替她撑着。
去车站的路上,路过一家小商店,鹤遂看见绿毛怪包装的跳跳糖。他停下来,买了几包散的。
青苹果口味的。
周念瞧见了:“这不是我之前给你买过的那种吗?”
鹤遂淡淡嗯一声。
“你现在还买来吃啊?”她觉得很稀奇。
“还不错。”自从那次在医院吃过她买的跳跳糖后,他看见了就总想买,然后倒一包在嘴巴里,感受一整个春天在嘴巴里炸开的感觉。
车站很简单,不算大的一个售票厅,里面没有制冷设备,热得像个蒸笼。
售票的窗口只有两个,里面坐着的是脸色灰败、动作迟缓的中年妇女。
鹤遂到窗口前,头微微耷着对着里面的人说:“两张到花楹的票。”
售票的女人低着头看手机,慢吞吞地撕了两张票递出来:“两张十八。”
鹤遂掏了钱递过去,然后顺便问:“这里有到火车站的车么?”
一直低头看着手机的女人抬眼,扫鹤遂一眼,然后视线就再没移开过。她索性把手机熄屏,脸上浮现笑容:“小伙子,你去哪个火车站?”
“有几个火车站。”
女人笑着说:“一个南站,一个北站。”
鹤遂:“这里买票都能去?”
女人:“当然可以啦。”
鹤遂淡淡嗯一声:“谢谢。”
他站着没动。
女人依旧直勾勾盯着他。
鹤遂又等了几秒,才提醒:“你还没找我钱。”
“哦哦,不好意思哈哈哈。”
女人这才回过神来,从装钱的抽屉里翻出两张一块的,从窗口的洞里递出来。在鹤遂垂眼接钱的时候,女人不停给对面女人使眼色,仿佛在说“快看有帅哥”。
周念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等鹤遂转过身来时,她就忍不住犯嘀咕:“眼睛都长在你身上了。”
“不是吧周七斤。”鹤遂凑过来低低笑了,整张脸帅得很惹眼,“阿姨的醋也要吃,你别太夸张。”
“我才没有吃醋。”周念口是心非地说完这么一句,害羞地朝着大巴车的方向快步走去。
鹤遂迈开长腿,轻松地跟上去:“有正事和你说。”
周念问什么事。
刚好走到大巴车前,蓝黑混色的车身,鹤遂让她走前面:“先上车再说。”
周念在他面前上车,他拿着她的遮阳伞紧跟其后。
“晕车吗?”他问。
“不晕。”
“那我们坐最后一排去。”
“好。”
周念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鹤遂来到她身边。
阳光斜照进来,周念觉得有些刺眼时,他伸手替她把挡窗户的布帘子放了下来。
周念抿着唇很浅地笑了下,说:“你刚刚说有正事要说?”
鹤遂慵懒地靠着:“你高考报哪里?”
“啊?”
他倦懒地半耷着眼皮:“嗯?”
她有些疑惑:“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是不是傻?”他双臂抱在胸前,转头看她,“你得给我说报哪里,我才能为我们的出逃做计划,总不能带着你乱跑?”
“哦。”
周念慢半拍反应过来:“原来是这样。”
她也扭头看他,对上他漆黑的眼。
认真想了下,周念说:“京佛美院吧。”
京佛美院。
国内top级的医艺术类院校,要学美术,就没有比京佛更好的学校。
也是属于一流的985院校。
每年都有超三万人报京佛美院,录取人数却不会超过1500人。
这是多么惊人的报录比和录取率。
鹤遂说:“那我们就去京佛。”
周念心里很期待,但又很担心:“可是我们没有钱。”
怕吵到同车乘客,他们说话声音很小,只有彼此能听见。他看着她的眼睛,低低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只用高考结束后跟我逃跑就行,明白么?”
周念乖乖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问什么,心里已经百分百地相信他。
“到时候我们从镇上坐大巴车到县城里,然后再从这个车站坐车去火车站。”他平静地说着计划。
周念听完,轻声说好。
沉默了下,周念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到时候高考完立马走,我多一天都不想待下去,不然真的快疯了。”
“……”
“可以到京佛定下来再收通知书。”
鹤遂依她:“好。”
他说着顺势把头靠在她肩上,懒懒道:“好累,我睡会,到了叫我。”
周念感觉到他蓬松的头发扫在脸上,让她觉得痒痒的。
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
她抿抿唇,说:“睡吧。”
在这辆蓝白混色的大巴车上,周念和鹤遂坐在最后一排计划过未来,设想过远方,准备在不久之后上演一出盛大的逃亡计划。
那时候周念是真的相信。
他会带她走。
他昏昏昧昧地靠在她肩膀上时,周念在想,逃去远方的火车上,她也愿意让他这么一直靠着她-
八月初开始,周念去省里参加集训。
集训的日子里没有冉银,她暂时得以喘息,再加上对未来充满希望,她重新对画画燃起了激情。
她又能画了。
还是像以前一样,一动笔就能惊艳所有人。
老师甚至说她完全可以不用参加集训,轻松过省线不是问题。
周念没有因此自傲,她特别刻苦地画着,没日没夜地泡在画室里,身上永远是洗不干净的颜料。
每天她都是最后一个离开画室的学生。
晚上回宿舍后,周念会和鹤遂打会视频电话。手机是在她出发前,鹤遂帮她修好的,不然想看看他都是个大难题。
视频里的他不比她轻松,他打着很多份工,休息的时间寥寥可数,年轻英俊的脸上常常挂着倦容。
她总担心他累垮,让他休息。
他总懒懒笑着说不累。
集训结束回花楹镇那天,正好是十一月十三号,是她和他的生日。
然而回镇上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冉银在镇门口来接的她,看见冉银,周念很冷漠,也不让冉银帮忙拉行李拿东西,自顾自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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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银跟在后方:“七斤,我给你准备了生日蛋糕。”
周念没有理会。
到家后,周念径直回房间,拿出手机时发现收到了鹤遂的消息。
他说她在家巷子口等她。
周念立马轻手轻脚地打开房门下楼,下楼时更是不弄出一点动静。
还好没有被冉银发现。
外面又黑又冷。
十一月的深夜已经很冻人,出来没一会儿,周念的鼻尖就被冻得发红。
她来到巷口。
没看见鹤遂人在哪里。
四下张望时,旁边闪出一道高瘦的身影,轻笑一声:“在找我?”
周念捂住胸口,回头看见熟悉俊脸,松了口气:“吓死我了你。”
他的双手从背后伸出来,捧着个东西。
太黑,周念看不清。
“念念,生日快乐。”鹤遂低眼看着她。
“谢谢。”
周念很开心地接在手里,东西有点沉,“可是我才回来,还没来得及给你准备生日礼物。”
鹤遂沉默了下,低声说:“你现在就可以给我生日礼物。”
周念一怔:“什么。”
话音落下,少年俯身而下,极尽温柔且隐忍地在周念唇上亲了一下。
就很轻很轻地一下,转瞬即逝。
暗里,年少的欢喜在此刻疯涨。
周念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唇上略过,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抽身站好。
轰——
脑中有什么东西炸开。
他亲她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她的初吻!
周念僵了许久,还是鹤遂拿着手机给她看时间:“还有五分钟,还不祝我生日快乐?”
黑暗里,她的脸早就涨成番茄红。
开口时,周念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哑又抖,还结巴个不停:“鹤,鹤遂,祝你十八岁,生日快乐。”
月光洒在他清绝眉眼间,他冲她展眉一笑,笑容蛊惑人心,嗓音倦懒:“谢谢,我很快乐。”
周念听出他的话中意,脸上又是一热。
她想化解一下这暧昧又尴尬的气氛,便说:“我们走过去亮的地方,我看看你送的什么。”
周念走到亮堂的月光底下,才看清楚手上捧着是什么东西。
一株长势惊人的万年青。
叶片肥厚,绿得惊人,意味着新生般的蓬勃生命力。
还用一个特别可爱的粉色花盆装着。
这时候,鹤遂弯腰,双手撑在膝盖上,改为仰视周念。他的眸子又黑又深邃,眸底却又璀璨如星河,看着周念时更像是在发光,开口时嗓音徐徐:
“念念,我们万年长青。”
万年青。
一万年都长青的好东西,浪漫得不像话。
所以他说,念念,我们万年长青——
作者有话要说:
算错了,本来打算这章结束小镇,发现这章写不完,下章结束小镇!(也就是明天)
第55章 病症
==============
那年, N省参加美术联考考生数量有五万多人,竞争相当激烈。
周念在这五万人中杀出重围,以292分直逼满分的高分成绩拿下联考的第一名。
三个月后, 周念在京佛美院的校考中获得第一名的消息传来。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这个来自小镇的女生。
听说她之前就得过不少奖, 在画画上面天赋异禀。
这次联考和校考都拿第一是注定的。
小镇上的人们开始对周念产生改观, 大家又开始重新喜欢起来她,和她现在取得的成绩相比, 她之前那些“污点”都变得不足挂齿。
并且看她最近也没有再和那条疯狗来往,人们又纷纷让自家孩子跟人家周念多学习。
这真是一个充满嘲讽又叫人欲罢不能的时代。
周念最近和鹤遂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交流也大多都在微信上。
并不是他们不想见,而是鹤遂都在市里面打工攒钱,他觉得在小镇上做事没几个钱,而且他现在名声臭到极点, 小镇上愿意请他做事的几乎没有。
在高考前一天,周念和他打视频电话, 发现他脸上的倦容越来越重, 眼皮底下永远有着一层淡淡的青影。
“你看上去真的很累。”她的语气里全是心疼。
“我没事。”他身上穿着工厂里普通的深蓝色厂服, 却掩盖不住他的帅气,“你明天好好考试。”
桌上摆着那株他送的万年青。
万年青被周念照顾得很好,她每晚睡觉都要看看它才肯上床, 此时此刻,她摸了摸万年青的一片叶子, 乖乖地说:“我会好好考的。”
鹤遂倦怠地靠在墙上, 单膝屈着坐在床上:“乖。”
听他夸她, 周念有些不好意思, 转移话题:“你睡的下铺吗。”
鹤遂淡淡嗯一声。
厂里宿舍环境一般,一米二的上下床, 鹤遂身材高大,光是坐在床上,都需要微微驼着背,不然脑袋就会顶到上铺的床板。
周念想让他多休息:“先这样吧,挂啦。”
鹤遂:“等等。”
周念:“?”
视屏里,少年坐在床角阴暗处,眸光深恻,他对着镜头勾了勾唇,笑的很蛊惑:“周七斤,不说晚安就想挂电话?”
周念抿抿唇,慢吞吞地说了个晚安。
“晚安。”他笑。
刚挂掉电话,周念收到他发来的一张视频通话截图。
截图上面的她刚好是睁眼又没睁开的样子,看上去就特别像在翻白眼。
鹤遂的消息紧随其后:【你看看你好不好笑?】
周念无语:【……】
他好幼稚,还老是特别喜欢逗她。
周念却生不起气来,她在那张截图上发现,鹤遂是把她在的那个窗口放大,而他的目光始终看着她。
周念突然想到一件事:【三天后我们走了,厌厌怎么办?】
周念:【就没有人喂它了/哭】
鹤遂:【我已经处理好了。】
周念:【?】
鹤遂发过来一条语音。
周念点开那条语音,鹤遂慵懒悦耳的嗓音传来:“我让霍闯那个小屁孩有空就去喂一下,我会定期转猫粮钱给他。”
听完后,周念觉得心里暖暖的,他永远都这么靠谱,值得让人信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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