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供的《我兄长的蛇蝎遗孀》40-50
第 41 章
绿腰把水从井里打上来, 倒进盆中,洗三遍手,又熏上香。
这香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 从深山里面采的野花、松针、柏叶,加上庙里面的那种檀香,混杂而成,显得既没有那么肃穆,又更?清淡,能被大多数人所接受。
这道准备工序,是她的货品出类拔萃的秘宝, 别?人传言她手底的图案, 引蝶扑香, 自带生机, 实则是她不厌其烦,为针线日复一日地熏香所致。
准备就?绪, 这才从箱子里面取出前?天摹好?的壁画, 放在桌子上面,又翻出?已经?缝制熨平的底布。
和平日的绣品不同, 昭觉寺的师傅, 这次交给她的活计是绣唐卡。
唐卡不光是装饰之物, 更?是修行法宝,它传递的是教义,相比一般的画作, 色彩更?鲜艳, 细节更?繁琐, 对运色和刺绣能力要求都更?高,如果出?现笔法的错误, 很可能影响到整幅画的意义,进而冒犯到广大信众的感情,绿腰自觉十分珍重。
除了对这种自己不了解的东西,基本的敬畏心之外,昭觉寺给的丰厚报酬和来之不易的锻炼机会,也是她所不舍的,因此每一步工序,都几乎做到了极致,光是那底布,她就?不知挑挑拣拣多少尺,又用装着开水的碗底,熨了多少遍。
今日阳光正?好?。
绿腰坐在窗前?,把晒好?的棉绸和亚麻布层,从晾衣绳上取下,然?后用针线把布缝在砺得十分光滑的木板上,将布面抹得平平整整,用炭笔在布上描绘出?大致的轮廓和构图。
不过她很快发?现,布与纸不同,相比起来,极难着色,可能是怕浪费原料,心理?上首先畏难,也可能是炭笔本身过粗,涂抹的线条并不流畅,时间过了很久,她连草图还未完成,反而布上出?现几处污渍,几乎毁坏了她辛苦缝制的布料。
放下炭笔,揉了揉眼?睛,忽然?听见外面叫卖,一看墙上记着的日子,原来是货郎进村了。
家里最近正?好?都缺了几样东西,怕那货郎走远,她赶紧放下笔,跑出?去。
远远地就?见那挑着扁担的货郎旁边,围着一群大人小孩。
“我要买琼锅糖。”
这是从关中那面流传过来的糖,用小米、大麦芽还有炒熟的芝麻做的,听说酥脆香甜,小孩子们都馋得不得了,绿腰见很多小孩抢着要,也跟风买了几块。
“打?一斤醋,用你那个鬼脸青的陶缸子装了,钱一起付。”她说。
杂货郎把东西递来,绿腰出?了钱,刚要走,就?听见旁边人大嗓门喊:
“二两桂花香油!”
这是村里的小媳妇巧玲,头发?是自然?卷,又因为?厚,总是东一撮,西一卷,她人长得丰腴,配上这么一头头发?,其实挺有风情的,但是她自己不甚满意,一直觉得那像个鸟窠,所以总在她那三千青丝上面下工夫,别?人一两的头油用一年,她用不到一个月就?见底。
她见绿腰,先拿胳膊肘拐上去打?个招呼,“严大媳妇,你也来买东西了,好?长时间没见你了。”
绿腰笑了笑,“你又来打?头油啊?”
女人揉一把乱糟糟的头顶,无奈叹气,“你看我这头发?,一点?不让人省心。”
两人买完东西,女人邀绿腰到他们家去,说是最近给家里小女子做衣服,如意扣不会打?,知道绿腰手艺好?,想叫绿腰给她帮一下忙。
绿腰想起自己手上那一摊子未完成的事,本来是想拒绝的,又听见说是给她家小女做衣裳,终究是心软了。
过去她娘和她并不亲近,因此现在见了别?人如何疼爱儿女的,总要忍不住心有戚戚,听了这话,不能不有所动容,于是便应下来,跟上小媳妇巧玲,一路去了她家。
坡上的小院里,日光充沛,严霁楼坐在窗边,提笔勾描丹青。
刚才见寡嫂走了,知道她一早上坐困愁城,对那堆唐卡束手无策,这会儿趁她不在,便过去扶危济困。
他见那画,先蹙眉,倒不是因为?难,而是勾起了不愉快的记忆。
不过随着提笔,芜杂的思绪很快就?压下。
一直到绿腰回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桌前?,见了布面上的图案,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一副药师佛的传统蓝身慈悲姿态禅坐像,已经?大功告成,药师琉璃光王如来左手执持药器,尊右手结三界印,尊身着宝佛衣,结跏趺坐于莲花宝台,神情平静安详,正?统的藏密风格,天人合一的画工,神秘、美丽而典雅。
用笔极为?流利,近乎白描的线条,却勾勒出?精准到极致的布局,她几乎觉得,中间那空白不必再用丝绣填充,目前?的画面就?是刚好?,好?到再多一笔就?是累赘。
这画是谁画的?
家里除了她还能有谁?
有个神话故事,说是农夫下地干活,夜里回来总是家务全清,饭菜热好?,后来发?现是家里有个田螺姑娘,很久之前?欠他一命,特来报恩。她呢,从前?又没救过什么田螺,就?算遇到,也喂进了肚子,此刻又哪里来的田螺先生呢?
思索片刻。
“小叔叔,”她走过去,站在门口,天光涌入房中,照亮他的半边肩膀,他正?在写字。
“是你吗?”她把手里的布扬起来。
看他没有否认,“你画得真?好?。”她说,“那个莲花钵的药器你怎么画出?来的?”她临摹的图上并没有这个。
严霁楼讲:“我在书上见过这些。”
绿腰好?奇,难道公婆信这个吗?她从前?倒是从没听严青提起过。
大约是看出?她的疑虑,严霁楼说:“很小的时候了,在家里偶然?翻到这么一本书,上面有很多这种图案。”
那倒不奇怪,当地很多藏人收藏这些东西,当作重礼相送亲朋知己,也是常有的事。
“那书还在吗?”绿腰两眼?放光,时间紧,她本来就?没有录下多少底稿,要是有现成的图案,就?能省下不少工夫,还能用来私下临摹练习。
严霁楼摇头,“不在了。”当时他在炕底下无意中发?现这东西,觉得上面的图案都很新奇,常常翻出?来偷看,结果有一次叫他爹知道了,把他吊起来打?一顿,书也给撕了。
绿腰觉得很遗憾,露出?惋惜的神色。
严霁楼眼?神深了深,“不过,我都记下来了。”
“那你帮我画。”她急忙说。
说完大约也觉得自己有点?心急,也很无礼,遂暗中打?量小叔子的神色,小声问?:“行吗?”
“只是,我那边光线似乎不太好?。”严霁楼垂着眼?睛,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懒倦,仿佛是练字太多有些疲乏。
“那没事,你就?到我那边画。”
严霁楼带上装有文房四宝的书箧,两人一齐过去,严霁楼见寡嫂把桌上的东西都收走,“这儿比外间采光好?,麻烦叔叔呆在此处受一受累吧。”
严霁楼嘴角露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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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坐下,顺手自书箧里取出?一件襻带,挽起袖子,“劳烦嫂嫂给我缚上。”
她看向?他身上的圆领袍,本来就?是宽袍大袖,想来是怕沾了墨,或者无意间挂倒东西,这要求合乎情理?,没有再想,便站起来,绕到椅背后面,“行,只是我没用过,你要教给我。”
“好?。”
他自己把襻带一端系好?,递给她,“挂在肩上,绕一圈就?行了。”
“这样吗?”
“是。”
听他忽然?呼吸加重,她抱歉道:“绑得太靠上,卡到一点?碎头发?。”
她将系带解开,重新去绾,于是严霁楼感到一双手在自己颈间游走,指尖清凉,带来难以言说的酥麻,他忽然?仰头看她,“好?了。”那眼?神中透出?复杂的意味,包含警告。
不明白他为?何阴晴不定,绿腰急忙收了手,以为?自己动作有误,弄疼了他,有些紧张地说:“有点?紧了,小叔叔自己调整下吧。”
“刚刚好?。”他转身冷淡地看着她。
“那就?好?。”
目光相碰的一瞬间,她很快低下头。
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今天他的眼?神中除了往常的那种孤傲,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热切,就?像眼?睛背后,还藏着一双眼?睛,他似乎在观察她。
她看向?窗前?坐着的少年,那背影挺拔如春松,夏日阳光灼灼,驱散了他身上的那种冷意,她想:大约是自己多虑。
他提起笔,因为?袖子被襻带提至小臂,手腕上戴着的一串红绳自然?而然?地显露出?来,使绿腰很快就?想起早上道士给自己的那个,她怕这东西戴在手腕上,被别?人看见说闲话,毕竟她现在还在为?丈夫守孀期间,于是只好?缠在脚踝上,交给宽大的裙摆遮一遮。
此刻见小叔手腕上也戴着此物,不由得惊奇地咦了一声,“你也戴这个吗?”
他笑一笑,把红绳递给她看,很乖巧的样子,“避邪。”
她没有多想,看外面天色不早了,便说:“小叔叔先画吧,我去做饭。”
她出?门的时候,他眯起眼?睛,目光下意识跟随,她那宽大的僧衣一样的布裙子下,一只脚正?翘着跨过门槛,踝骨处露出?一丝红痕,若有似无地缠绕,无端让他觉得很紧。
他低下头,嘴角朝自己腕间轻轻一碰,银铃轻轻响起,其中似乎有无限愉悦。
第 42 章
就这么一个画一个绣, 布料经纬之间,夏季的尾巴就扫过去,转眼到了入秋, 绿腰去昭觉寺交货,上次向她讨教如意扣做法的小媳妇巧玲,现在已经和她很熟了,也要跟着去凑热闹。
那老喇嘛收了货,拆开外面的绸布一看,立刻老泪纵横,摸着一幅绿度母的绣像, 口里“度咧苏哈”的念起来, 把绿腰和巧玲两个人晾在一边, 倒让她们有点尴尬。
“那个……”绿腰想问钱的事, 老喇嘛挥一挥手,召来个小?沙弥, 领她们到旁边一间明黄色的偏殿, 两个人入乡随俗,也跪坐着上了蒲团, 端上来的青稞茶很苦, 她们都有些咂舌。
两个人小?声闲话着, 一直等老喇嘛把经念完了,才悠悠地过来,一坐下, 首先对绿腰的绣工大加赞赏了一番, 并?认为她很有机缘, 请她入他们的教,这可把绿腰吓了一跳, 她急忙解释,自己只是想挣点小钱补贴家用,她的性子?不适合信教,由此婉拒了这事儿。
老喇嘛并?不怪罪,似乎很能理解,还说很多人来他们的庙里,不是求发财就要升官,求子?孙的已经属于?对菩萨很客气的了,绿腰不求佛告神?、靠自己手艺赚钱的这种?行为,在他看来,才是真正的有灵性、有佛缘。
并?在说完后?给她付了额外倍数的钱,说她复原了好些以前已经湮灭的古壁画细节,这简直是神?迹,绿腰这才回过味来,原来老喇嘛刚才的情绪失控是因为这个,不过这些底图都出自严霁楼手中,大约是那本被她那个公?爹撕掉的书的功劳吧。
老喇嘛又催促她赶快绣下一批,他们寺的堪布(方丈)已经决定把这些东西供奉起来了,至于?她上次做的那些绣垫,因为手艺太好了,没人敢坐,大家都以为那是贵重的藏品,只敢把头放上面,不敢把脚和膝盖放上面,听得一旁的巧玲哈哈大笑,绿腰反倒有些赧然。
领到下一批的料子?,绿腰她们就离开了,从?寺庙阶梯往下走的时候,巧玲的髻开了,头发被风吹散,手忙脚乱的时候差点跌下去,绿腰跑下去扶住她,不小?心撞到旁人,便赶快道歉,那人倒丝毫不在意,提着鞭子?,头也不回,朝台阶上面去了。
绿腰回头,见那人穿一身?毛皮子?衣服,这么热的天,也不知道换下来,大约是附近的藏民吧,他们住的地方海拔高一点,昼夜相差大,与山底下不同。
这人进庙先上了三柱香,看见大殿里面的绿度母唐卡,立即露出兴味,盯着看了好久,叫敲钟的小?沙弥把老喇嘛叫过来,问说:“上师,你?这个卖不?”
“不卖。”
“卖嘛卖嘛,我有钱,你?开价。”男子?还要纠缠。
老喇嘛横眉怒目,“多少钱也不卖,这是无价之宝。”
等老喇嘛走了,男人勾着鞭子?,悄悄把小?沙弥叫过来,从?皮袍子?里面掏出一块牛皮糖样的糊状东西,“你?给我说是谁绣的,我把这个糖给你?。”
那脸蛋紫红的小?沙弥,显然是被糖给勾动了,眨着眼睛问:“真的?”
“谁骗人谁是狗娃子?。”
小?沙弥小?声道:“是个汉族的女的,头发黑得很,长得很。”
“哪里人?”
“嗯……听说是倒淌河村人。”
男人哈哈一笑,朝小?沙弥头上挼两把,“乖。”
看男人要走,“哎,我糖呢!”小?沙弥大叫。
男人头也不回,朝后?面一扬,抛出一道弧线,稳稳地落在小?沙弥摊开的的手心。
小?沙弥怕那糖融了,赶快填到嘴里,紧接着就跳脚,“呸呸呸!”
男人大步踏出门?槛,听见后?面小?家伙郁闷地喊:“啥糖嘛,明明就是个泥疙瘩,央拉雍措,你?就是个坏种?!”
男人哈哈大笑。
直到一路走下台阶,依旧听见小?家伙追出来在山门?喊,“告诉你?吧,那个女人叫巧玲,不要认错了,头发和你?一样卷!”
“多谢!”
见央拉雍措消失在山底,小?沙弥抱着肚子?滚在地上大笑,“叫你?狗娃子?骗我,哈哈哈!”-
绿腰和巧玲在村口分开,巧玲回家给女儿做饭,绿腰则骑马向镇上的书院去。
乡试时间快到了,严霁楼近日都在书院学习,之前他分心帮自己画唐卡,耗费了大量温书的时间,挣到的这笔钱,理应有他一半。
在去书院之前,她先在镇上绕了一圈,到棉花铺新弹了两床被褥,天马上就要凉了,入夜肯定冷,到时他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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冻出个好歹,影响了乡试发挥,别人还说她这个长嫂不知道体恤小?辈。
弹棉花费时间,中途,她到隔壁成衣铺子?去做了两套新衣裳,一套给自己,另一套也是给自己。
不是舍不得钱,而是寡嫂给小?叔子?买衣服,穿出去怕惹人嫌疑,况且她这个小?叔,性子?孤清,眼光挑剔,她的品味,他不一定能瞧得上,他要是缺衣服,自己个儿买就成了,而且照她看,他似乎在穿这方面,一直都不吝啬,一个男人家的衣裳,比她还多呢。
按照往常的喜好,她先买了身?深绿色的小?袄和襦裙,已经很满意,无意中发现架子?上挂了件紫色的衣裳,样子?很别致,像是借鉴了异域的服饰,暗色玫瑰纹的提花,掐腰大袖,上半身?紧紧地裹在身?上,下身?是个摆异常宽大的褶裥裙,银白色的镶滚,典雅精致。
她平日穿宽松衣服比较多,身?上这件也是黑麻颜色,僧袍样式,力求不出众也不出错,那女店主看出她对这件衣服有兴趣,格外奉承,好听的话说了一箩筐,怂恿她去试,穿出来,店主眼睛一亮。
“哎呦,这么好的身?段干嘛捂着呢。”
店主站在她后?面,帮她整理裙子?的腰带,“你?看你?腰多细,就应该穿这种?才对。”
绿腰惊奇地发现,“这衣服咋没有钮子??”
“纽扣在后?边呢,现在我帮你?系好,回去晚上睡觉,叫你?男人给你?解吧。”看她梳的是妇人发髻,女店主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有另一半。
绿腰耳根微微发烫,蹙着眉道:“把钮子?缝到后?面多不方便啊。”不知道怎么说,她喜欢这件衣裳,又觉得不方便,但?是她又不想透露自己守寡的事情,以免惹来异样眼光,无论是探究还是同情,她都不喜欢。
“穿着吧,真的好看,不相信你?叫她们给你?看。”
店里面其他几个一块来裁衣服的妇人,小?鸡啄米似的盯着她点头。
绿腰犹豫了,她确实很中意这件衣裳。
“这衣服挂这儿快半个月了,腰围太细,没人能穿得上,谁知道那些外族女人咋把这绷上去的,今天你?要是愿意拿走,我降价卖。”
“多少钱?”
女店主报了价,绿腰觉得还行,要价比她想象中便宜,看来店主是诚心卖。
她最终还是付了钱。
穿出去的一瞬间,她却?后?悔了,后?悔并?不是因为这件衣服不好看,或者有啥瑕疵,恰恰相反,它太好看了,布料上面的暗纹,在太阳底下光华流转,透露出一种?低调的华丽,走在街上,所过之处都引来海量目光,令穿惯了粗糙衣裳的她觉得很不适,不自觉便加快脚步,从?弹棉花店里面躲进去,直到晚上夜色降临,四下无人,才顶着满头满身?的白棉絮走出来。
伙计帮她把两床被褥打包好,驼到马背上,她牵着马,朝杜家的书墅赶去。
一路上颈背都在发痒,大约是棉絮钻进衣领飞了进去,她好不容易找到地方,那看门?的老汉却?说今天书院休假,学生和夫子?都不在,去了状元楼聚宴。
她把被褥卸下来,交给看门?老汉,又塞了一点碎铜板,叫他帮忙跑一趟,把东西送到严霁楼房中,那老汉拿人手短,收了钱笑眯眯地就跑起来,把东西送过去了。
身?上还有一笔现银,是转交不得的,绿腰只好自己跑一趟。
打听到状元楼的位置,她站在石桥上,远远地看见灯火通明的楼阁。
越往近,越能听到里面的欢声笑语,知道上面人多,她便把马拴在门?外,进去到大堂,找到店小?二,叫他帮她去通个信,叫严霁楼下来。
二楼,觥筹交错,灯影摇红。
“霁楼,咱们这些人中,你?是中举希望最大的,书院全?靠你?了,我们都敬你?一杯!”
严霁楼今日身?着暗红色团花交领袍,显得皮肤愈发白皙,眉目俊美,听见众人的恭维,轻轻一笑,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日后?发达了,不要忘了我们这帮兄弟们呐!”
这时,小?二跑过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严霁楼长睫翕动,露出意外的神?色,“我马上下去。”
众人见他神?色有异,顿时轰然起哄,“你?小?子?最近是不是有艳遇了?把人引上来,让大家也饱饱眼福!”
说着就要跟他下楼去。
严霁楼怕他们吓到寡嫂,自然不敢妄动,忙呵止众人,说是家里长辈过来送入秋衣物,让他们不要大惊小?怪。
这时候有个同窗,爬到二楼台子?的栏杆上,“你?们看!底下站着个大美人儿!”
“喂,是不是来找严霁楼的!”有人怪叫起来。
浓烈的酒香中,气氛不断升温,夏夜春潮躁动。
严霁楼心里一急,坏事儿了,那肯定是寡嫂。
他一方面怕寡嫂尴尬,另一方面怕惹起闲话,更多的是不愿意叫这些孟浪的同龄人瞧见寡嫂的模样。
这样想着,撒开脚就往楼下跑。
“咦,你?们快看,把严霁楼急的,平常也不见他这样啊。”这些青春风流的少年,你?一言我一语,都为窥见了一个美丽的意外而感到兴奋。
平日不苟言笑的优等生,忽然在念书的时候望着窗外出神?,现在竟然少见地手足无措,更让他们觉得自己挖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
绿腰呢,看见楼上那些少年,成群结队地扒在栏杆上,探出大半个身?子?,卖力地朝自己招手,半边脸已经快要烧掉了。
直到门?里冲出一道暗红色的身?影,将?她飞快拖入黑暗。
第 43 章
被他飞快地拥至墙角, 然后丢开,绿腰有?一瞬间?的晕厥,只知道刚才他靠在她耳边, 小声而快速地说了一句,“那群人坏得?很?!”
明明是怨言,可是怎么听都像是带笑,甚至称得?上是撒娇。
刚入秋的夜,如同暮年老虎,眼看要衰弱下?去,却还是保留着曾经的凶猛, 那一股横冲直撞的燥热, 令空气中暗潮涌动, 绿腰暗中退却, 让两人中间隔开距离,然后站定。
拐角是一家麻油店, 再听不清对面楼上的哄闹, 店子的角檐下?挂着旧灯笼,发出黯淡的红光。
光虽淡, 却是刚刚好, 足够照亮两个人, 叫他们?认得?出彼此的脸,听得?清对方的声音,又不至于因为?表情的纤毫毕现而感到尴尬。
他半垂着眼睛, 视线缓缓滑过她的脸, 奇怪服饰的领口微敞, 上面紫色玫瑰暗纹隐隐流转,衬托出明皙丰润的白颈, 她脂粉未施,比往常却突然多了风情,他明白过来,大约都是这衣裳的功劳——因为?不适应乍然张扬的美丽,而流露出的羞怯,却正好成就了一种待放的韵味。
不忍看她继续不安下?去,他笑着问?:“嫂嫂怎么来了?”
“入秋了,我来给你送两床厚被褥。”
绿腰说着,用力把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严霁楼手里。
“唐卡的钱结清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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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份儿。”怕他不要,令自己?欠下?他人情,她的语气显得?有?些焦躁。
他推辞道:“用不着,上次的还没花完。”
绿腰苦口婆心起来,“慢慢花吧,马上要乡试了,要准备书和笔,过段时间?还要进省城里考学,再将来还要娶媳妇,用的地方还多着呢。”
听她说着,他带笑的眼睛慢慢暗下?来,是呀,他怎么会?被这些浅薄的同窗的起哄给影响呢?他怀疑是杜小人给他下?的毒发作,这几日他总是心神不宁,晚上做那种令人蒙羞的梦,可见?此事?不但要败坏他的名誉,还要毁坏他的前程。
只是要用她解决身体上的苦恼就行了,他想,将来总有?一天还是要回归正道的,从这一点?看,她说的也没有?错。
对于将来,寡嫂倒是比自己?更能看得?清呢。
两个人对面而立,灯把影子拉得?很?长,一直投到身后斑驳的砖墙上,墙上面深绿的蒿草随风而动。
她没有?说要走,他也站着不离开。
踟蹰良久,终于下?定决心,“那个,小叔叔,能不能帮我一件事?。”绿腰神情忐忑,话还未说出口,一边脸先红透了。
严霁楼挑眉看着她,意思?是要她直说。
“头发缠到裙子纽扣里面去了,我疼得?受不了,你能帮我解一下?吗?我够不着。”绿腰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棉花铺子的时候,棉絮钻进领口,一种针刺样的痒痛,渐渐蔓延开来,浑身上下?到处都难受,她逐渐喘不上气来,加之裙子的胸口太紧,加重了这种窒息感,因此她现在大着胆子,求他帮忙。
“不用太多,只解开最上面的那一颗就行了。”她暗中打量他的神色,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他那双幽深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其中某些奇异的兴味弥散开来。
“好。”他答应她。
“谢谢你。”她已经急着道谢,似乎有?些难为?情。
严霁楼奇怪地笑了下?,绿腰不幸错过这笑容。
“到那边吧。”绿腰指着巷子深处。这里靠着大街,人来人往,她怕一会?儿被人看见?说闲话。
严霁楼袖口一紧,低下?头,见?她正牵着自己?的袖口,像是小孩带领自己?的父亲,去糖果铺子里买糖吃。
他忽然想起那天,他帮她画唐卡,展示成品的时候,她为?了谢他,递给他一块不知道什么糖,那种带点?焦苦味道的甜,此刻又在舌尖泛起来。
到了墙角那儿,她转过身去,把背留给他,然后乖乖等他。
巷子尽头,什么都没有?,除了几棵老榆树。
两人同时隐在黑暗中,她又这样背对着他,彼此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哪里?”他忽然问?。
绿腰听见?小叔子这样问?,心里也很?着急,捉住他的袖子,往肩上叩去。
严霁楼反手握住她的手,引导着她缓缓上移,他掌心的灼热令她不安。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像是被他反剪在头顶,好像她是个犯人,正在被衙役所拷问?。
幸好,很?快指尖碰到了冷硬的边缘,大约这就是那暗扣。
“是这儿吗?”他问?。
“第一颗。”她小声道。
在黑暗中,他的指尖缓缓游移,好几次弄痛到她,绿腰不敢出声,怕叫人听见?。
“很?难解。”他含糊地解释了一声。
绿腰猜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她听见?他的呼吸在加重,几乎叫她想象得?出他大汗淋漓的样子。
后颈的领子被他提住,她像猫被捏住命脉,越来越瑟缩进他怀里。
他忍不住弯下?腰去。
颈后升起一点?温热,她感到很?奇怪,刚要逃开,就被他按住,“不要动,马上就解开了。”
远处的梆子声响起,那打更的老汉逐渐靠近,绿腰的心快从腔子里跳出来,幸好那人只在巷口驻足。
旋即高?吼一声,“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等那声音沿着青苔石壁回荡一圈,又踩着破鞋,啪嗒啪嗒地离开。
一刻比一年还要煎熬,终于,“好了。”
察觉他的手离开,胸前也恢复轻盈,她感到一阵松快,转过身刚要道谢。
“嫂嫂被人骗了吗?”他幽幽叹气,“这衣裳的质量不怎么好。”
他刻意避开眼,她低头,本来就敞的衣领,更加下?滑,她反手向?后,什么都碰不到,原来是扣子掉了。她捂着胸口,气恼地蹲下?,在地上摸黑寻找那枚无故失踪的纽扣。
当然是什么都没有?。
头顶,严霁楼冷声道:“跟我回书院。”
绿腰抬起头,望向?他,眼神充满疑问?。
“我的衣服,穿吗?”
绿腰骑在马上,严霁楼坐在她身后,为?了避免后背春光遗漏,她紧紧地贴在他胸前,双手牢牢拽住他大腿裤子两侧。
经过闹市,正是人多的时候,他忽然作势要挪开,她感到后背一阵空凉,急忙向?后仰去,主动寻找他的位置,然后像蝉抱紧树一样,贴上她的栖息地,这动作引来他低声发笑。
绿腰没好气地握紧拳头,在他大腿上狠狠捶下?两记。
他这回将马鞭倒换到握有?缰绳的手中,一只手横过来揽紧她腰间?。
绿腰心里一跳,却没敢低头去看,只管望着远方黑漆漆的田野。
“下?次不要穿这衣裳了,我不在家,扣子谁来给嫂嫂解开呢。”
绿腰一时窘迫,不知这是明嘲还是暗讽,或者是别的什么。
过了一会?儿,听身后的人依旧沉默,仿佛还在耐心等候她的回答,她隐隐感到一股无声的压迫,只好闷声复念道:“再不穿了。”
后来一路上,两人都再没有?说话。
到了书院,他先下?马,她不肯下?来。
看出寡嫂的忧虑,严霁楼道:“放心,他们?这会?儿都在席上,这儿没人。”
绿腰这才扭捏着往下?挪,脚底一轻,来不及惊呼,已经被稳稳地放在地上。
原来是见?她举止艰难,严霁楼拦腰将她捉住,从马上提了下?来。
“跟着我走。”
他将马拴到马厩,一个人走在前面,绿腰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一步也不敢丢。
穿过苍翠松林,沿着层叠檐牙,经过一口空水潭,再踏上一段曲廊,才来到后院,严霁楼解释道:“杜老爷祖上是江南人,宅子风格也是仿照南边的建筑建造,九曲回肠,走起来比较耗费脚程。”
原来南边的宅子这么精致吗?绿腰心里暗暗想着,如果有?机会?,她也要到那边去看看。
终于到了学生的廨舍,严霁楼因为?之前那个诬陷事?件,舍友被赶走,后面一直一个人住,他是整齐爱洁的人,将这房子打理得?一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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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墙底绿树成荫,覆盖了大半窗户,炎炎夏日也透着凉爽,随着油灯点?上,屋子亮起来,照出里面的陈设。
杜老爷是南方人,睡炕总上火,所以杜府基本都是木床,学生廨舍也不例外,严霁楼的这顶床,用青纱作帐幔,看着整洁干净、如同隐士般幽寂。
“这件怎么样?”
绿腰回头,见?严霁楼站在箱子旁边,手里提着件松绿色圆领长袍,正是她之前见?他穿过的那件。
“可以。”这个时候了,哪有?她挑选的余地,绿腰忙不迭就答应了。
“你去床上换,我在外面守着。”
绿腰接过衣裳,“麻烦小叔叔了。”
严霁楼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绿腰看着门外那个茕茕孑立的影子,插上门闩,抱着他给的衣服,掀开床幔,脱了鞋上床去换衣服。
等换下?她才知道,原来她身上这件衣裳,除了纽扣丢了,连腰带也不知道何?时散开了,怪不得?会?害自己?出洋相?。
美丽的东西都有?代价,她忽然对自己?头脑一热买下?这衣裳的决定,感到十分懊悔。
幸好里面还有?小衣和亵裤,她来不及多想,赶紧将严霁楼的圆领袍套上,男子的衣裳,着实宽大,她下?床的时候,几乎被它绊倒。
走出房门的瞬间?,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他的衣裳,似乎很?适合穿在她身上。
“我走了。”绿腰说。
“天太晚了。”他看一眼暗沉的天色,又看着她。
绿腰想都没想,“住店还要花钱,再说,我回去还要绣剩下?的唐卡,昭觉寺付了不少定金,做生意要言而有?信。”
严霁楼喉头微动,那双清冷的眼睛流露出复杂的情绪,片刻,转为?淡然的微笑,“好。”
听见?马蹄声渐远,他盖灭油灯,放下?床帐,和衣躺倒在绵软的被褥间?,似乎这封闭的幽寂空间?,还留存有?她身上的皂角气息。
黑暗中,一颗玫瑰纹路的铜扣自他口中吐出,他暗中将它拢入袖底,口里的黄铜气息莽撞直窜,带着点?生冷的血腥气。
他从枕下?抽出紫色纱巾,它被用过几次,现在洗得?很?干净,他想象用它蒙住她脸的样子,然后告诉自己?,不要急。
第 44 章
万众期待的万佛节终于来了。
一大清早, 邻家?媳妇巧玲就来了,绿腰没起来,还在炕上睡着, 就听见她站在大门上又拍又叫,喊她一块去赶集。
绿腰开门把她放进来,闻见她头上的桂花头油味道,又看她脸上和嘴上都擦了胭脂,笑着说你是真勤快。
巧玲毫不客气地认下这?个称号,并声称这?世上论赶集没有比自己更勤快的人?了。
绿腰换上昨天买的另一身绿色袄裙,至于那件紫色外?邦裙子?, 她是放弃了, 昨天晚上令她出那样大的丑, 她至今还心有余悸。
巧玲眼睛尖, 看见炕头上那件松绿色袍子?,立刻跑去拿起来, 翻来覆去地看, “这?是男人?衣裳啊,”然后露出那种了然的笑, 朝绿腰使眼色, “赶快说说, 这?是哪个相好的?”
绿腰叫她猛然这?么一问,还真有点惊住了,等看清楚, “胡说啥啊。”
她过去把袍子?抢过来, “这?是我家?小叔子?的。”绿腰低头, “去书院前撂在家?里,趁着昨天太阳好, 我就给他洗了。”
过多?的细节,还是不要说出来为好,倒不是说巧玲是个坏人?,只是她是个直肠子?,捂不热秘密的,万一哪句话引起别?人?的歧义?,她和?严霁楼都会?倒大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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