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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 、前夕
夜将挽, 黄昏点霜,落至皑皑处,潋滟成霞。
将军府内院。
如?无数寻常日暮, 乔时怜躺在庭院软椅小憩,待苏涿光下朝回府。
她惯于听他的足音步近, 那踏过?回廊,越过?石阶, 见到她后不自觉加紧的脚步, 她已是熟悉得能自行想象出,他离她还剩多少距离。
只是?今日,她不知他何时从皇宫里归。
困倦泛上眉眼,乔时怜望着?长天?渐暗,浅浅睡了去。而后不知梦见多少回,苏涿光回府至她跟前的情形, 她陡然惊醒时, 发?觉眼前唯有空空雪色。
乔时怜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僵硬的手,放在唇边轻呵着?白雾,稍稍暖和了些许后, 她问着?不远处的西风,“西风,苏涿光回来?了吗?”
西风守在一边,见乔时怜这?等?苦守模样, 早就?忍不住劝言, “尚未。少夫人不如?去里屋等?着?, 这?样容易着?凉。少将军定是?在回来?路上了, 很快就?到了。”
乔时怜摇摇头?,“我之前就?是?这?么等?他的, 今日也如?此。”
她尽力去以一切如?常的景象,来?消解心里的不安。她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
直至听见他踩在软雪的步子一顿,“阿怜。”
乔时怜见着?步步走来?的苏涿光,他背对着?朦胧霞光,由着?昏色勾出的挺拔身姿。她生喜之际,不由得鼻尖发?酸,他从来?都是?她的心安之处。
“你回来?了。”
苏涿光瞧着?她眼底掩不住的倦色,他轻轻抚过?她的鬓角,“让你担心了。”
乔时怜未言,只是?起身径自解下他的衣袍带钩,半褪衣衫里,她在那身处尽数探寻着?什么。
苏涿光沉吟道:“阿怜…还未入夜。且眼下,不在屋里。”
闻及此,乔时怜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他幽幽目光,微嗔道:“你想什么呢?我瞧瞧你身上有没有受伤!”
如?今乔时怜对他身上的新伤旧疤了如?指掌,她想着?,既是?他对自己的身体不上心,那就?由她来?悉心照看。虽然她有时觉着?奇怪,他似乎比之常人,伤势难以愈合,也易复发?。
苏涿光无奈道:“我是?得圣上召见,不是?入狱了。”
他知她这?是?关心则乱。
旋即他忆及半道秦朔求见圣上,并为苏家求情一事,回府路上他从暗卫处听得禀报而知悉。
“阿怜今日在太子面前求情了吗?”
苏涿光无声叹了口气,想来?她真是?为他急得铤而走险。也怪自己没能及早察觉,才让她遭受此罪。
乔时怜不自觉地?敛下眼,“你都知道了…”
回想起那时她落入秦朔手里,她害怕得浑身发?软,几近是?豁出整条命为苏家求情。而她亦料到秦朔不会为她保守秘密,离开那处暖阁后,她便找到了周姝帮忙。
通过?周姝,皇后知晓秦朔耍手段只是?为了见她,很是?恼怒,随后勒令了他与乔时怜不得再有牵扯,故秦朔不敢散布他与乔时怜达成的约定,为她保守了秘密。
“辛苦夫人。”苏涿光撇开了话,未再言及此事。
他知晓,秦朔目的只是?把他调离京城,非是?要动苏家地?位。如?今目的既成,还能顺便卖给乔时怜一个人情,秦朔何乐而不为?
秦朔虽是?在乔时怜一事上与他不和,但终究其身是?储君,需着?目于长远,为边境之安考虑。
是?以此次变故,苏涿光知,最坏的结果便是?被削职流放至西北,并以戴罪之身赴往边境前线。而苏家在西北的影响力非一日而成,此举若传到军营,难免会引起愤然,影响军心。
值此敏感时期,边境不安,意味着?江山难保,在这?一点,直接影响到秦朔的利益。纵是?有着?方杳杳煽动他的话,秦朔还未到色令智昏的程度,否则他便不会是?大晟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储君。
苏涿光明白,眼下非太平盛世,苏家这?把守卫河山的剑尚有用武之地?,他需要防的不是?秦朔会暗害他,而是?在他离开京城后,秦朔会对乔时怜做什么。
乔时怜细细理着?他的衣衫,直至秋英来?报,“少夫人,都准备好了。”
“好,我知道了。”
乔时怜眉眼一弯,牵着?苏涿光的手至屋内。
得见桌上数道热腾小菜,即便非是?珍馐美馔,却溢着?诱人香味。
苏涿光这?才知,她拉着?自己进屋时步伐为何雀跃,原是?早有这?番准备,欲与他共用晚膳。
“这?满桌的菜,是?你做的?”他由着?她带他坐于桌边,问道。
“是?…”乔时怜哂笑着?,把袖指着?桌边的白糖糕,“是?我做的。”
“其他的,是?我看着?兰泽做的。”
毕竟她生来?进伙房的次数屈指可数,要让她做这?满桌子的菜,她觉得苏涿光应该会担心,将军府是?不是?要被她点着?了。
苏涿光循着?她所?指的糖糕,拈起便咬了一口。
乔时怜便紧盯着?他的动作,眼也未眨半分。
这?白糖糕做法简单,那时在九暮山上她吃过?后,回到相府借着?闲暇时日学了学。不过?因她面薄,在烹饪一事上又?对自己没什么信心,在相府做过?后,她未敢拿给别人尝试,故苏涿光是?她第一个食客。
乔时怜目光尽是?期待,“好吃吗?”
苏涿光颔首,“嗯。”
“真的?”
她坐于他身侧,瞄了眼那食盘里的白糖糕,“那个糖粉我也不知道放得合不合适…”
话还未完,她晃眼瞧着?跟前影子逼近,灼烈呼吸里,他已是?倏忽落下一吻,尚是?沾着?糖糕的点点丝甜揉进温软。恍神?之中,乔时怜下意识伸出舌在他唇畔舔了舔。
很甜。这?是?乔时怜的第一反应。
未几,苏涿光挪开面:“味道如?何?”
乔时怜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顿时羞红着?脸,恼道:“你…好好吃饭!”
苏涿光一本正经地?道:“是?阿怜说?,不知味道合不合适的。”
经由他此言,乔时怜抑制不住想起,方才她在他唇处得来?的甜腻,随即她别过?头?去,“太,太甜了!”
苏涿光垂眼看着?指尖捏着?的糖糕,“我觉得刚好。”
烛火微摇,屋内暖意融融,将窗外寒风阻绝。
此番二人共同用膳,起初乔时怜还能装作无事,同他嘟囔小闹,后来?她忍不住一直为苏涿光夹菜,目光也不舍从苏涿光脸上移开,一副根本未有心思进食的模样。
“多吃些。”她说?道。
苏涿光持箸配合着?她,却发?觉她眉眼处凝着?的愁色便越发?显露,便也知她在不安什么。
他只得道出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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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定局,“圣上此次要我尽快离京。”
乔时怜不由得垂下了面,不敢与他对视,艰涩问道:“…尽快是?多快?”
苏涿光:“明日一早就?出发?。”
话落,他向她再次作保,郑重言之,“阿怜,战事平定我就?会回来?。”
乔时怜难掩低落,“嗯,我知道。”
明日…也就?是?说?,她只能和他相处一个夜晚了。
苏涿光缓声交代着?,“府上有父亲,朝中有季怀安,后宫有姑母,京城还有禁军统领陆昇,他们都会护着?你,你不用害怕。”
他把她的一切安排得妥当,护得周全,可他呢?
她蓦地?扬起脸,梨花带雨,“你知道我最怕什么。”
比起这?离别难舍的悲,她最怕的是?他殒身战火,阴阳两隔。
苏涿光以指腹徐徐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柔和着?声,“阿怜,我不会有事的。”
默声流泪间,她忽的想起被苏涿光存放在阁间的佛珠,她当即站起身,欲往外而去,“你先吃着?,我去去就?回。”
若是?人力难为,求于神?佛,未尝不可。
乔时怜心想,既然妙善寺的慧禅大师能看出她的前世因果,这?佛珠说?不定就?能保护苏涿光。哪怕听起来?有些荒诞,一串看似平平无奇的佛珠,战场之上,向来?刀剑无眼,如?何能护佑?
但她不得不信-
寻至狭窄阁间,净染无尘。
乔时怜提着?灯步进其里,因这?是?苏涿光平时储放杂物?所?用,乔时怜从前没来?过?,她还是?头?次来?到此处。
与她想象中截然不同,此处与其说?是?为杂物?储放之所?,不如?说?是?缩小版的书房。只是?这?里摆放齐整的非是?书籍古页,而是?各类器物?珍玩。
不多时,乔时怜便认出,这?里陈列的尽是?她当初为道歉,送去将军府的赔礼。彼时那木箱满满当当,装了不少乔时怜从商铺里搜罗来?的宝贝,竟是?被苏涿光搬到了此处阁间,还如?此用心放置。
回想起她与他同住的院子,一处一落都极为讲究,典雅之至。而她在兰泽处了解过?,苏涿光对住所?要求不高,也不曾有修饰的心思,连着?将军府整处府邸的风格,亦是?以恢弘大气为主?调,简单明敞即可。
兰泽说?,是?苏涿光去相府提亲后,回来?揪着?季琛,让他夙兴夜寐,赶工绘制出了重修图样,交由工匠改造,始才在大婚前有了这?座与将军府风格迥异的院落。
如?今这?阁间里的陈设布列,虽是?不及季琛所?设,但她亦能在这?地?上反复挪动的划痕里,想象出那时苏涿光独身在这?小小阁间,思考着?如?何放置,如?何把她送给他的东西精心布好。
这?样的苏涿光,怕是?世人从未见过?。
却是?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
乔时怜为之恍惚,她漫不经心寻着?装佛珠的漆盒,无意间拂落了一绢布包的软物?。
她躬身拾起,正欲放回原处时,忽见那绢布露出一角里,那绣样极其眼熟。
乔时怜心下生疑,回过?头?把那绢布拆开,发?觉其里装了一个小巧荷包,色呈淡青,肉眼可见那缝制的针法稚嫩。
——这?是?她十岁那年,给自己做的荷包。
乔时怜怔住了。
回忆如?潮水袭来?,她想起来?了,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往事一幕幕穿连,她知晓为何前世里,苏涿光回京时参加的第一场宫宴,便上前问她是?否为乔家的二姑娘;也知晓为何明明算是?素不相识,苏涿光还会来?为她收尸。
她曾把这?荷包,赠予时年十四的苏涿光。
第52章 52 、离别(双更合一)
七年前。
适逢梅子黄时, 倏忽骤雨至。
“这天怎么说变就变…姑娘,咱们先?到这里避雨吧。”
秋英牵着乔时怜一道至檐下避雨,她甚至小心将乔时?怜遮于身后, 以防檐瓦下溅落的水珠弄湿自家姑娘,又四顾着周处环境, 担心其衣裙蹭脏。
彼时?乔时?怜尚且十岁,即使?秋英照顾得她小心谨慎, 她亦按捺不住好奇张望的目光。
她少有?外出, 今日她可是抱着母亲撒娇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说服母亲让她能?出府玩,奈何天公不作美,把?她困在了这道?檐下。
少顷,乔时?怜察觉不远处,有?一道?修长的身影, 倚坐在石阶角落。那少年身着褴褛, 浑身脏兮兮的,连着面容都被污泥布满,瞧不清其本貌, 唯有?一双凌厉的眼,不时?露出寒芒。
乔时?怜扯了扯秋英的衣裙,喃喃道?:“那里好?像有?个人。”
秋英循着乔时?怜目光看去,亦发?现了那乞儿扮相的少年。而乔时?怜立身此处, 二人同于檐下避雨, 便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锦绸与破衫, 光鲜与肮脏。
秋英觉着攥着自己衣裙的手一松,旋即便见乔时?怜朝着那乞儿就要走过去, 秋英急急抓住她的小手欲拦,“姑娘!”
“我想去看看他。”
乔时?怜不明秋英为何阻拦,她想着那少年衣裳都破烂成这样?了,想来定是吃不饱穿不暖,极为可怜。
秋英心想着,自家姑娘身份高贵,怎可和一个乞儿打?交道??回府若是被夫人知晓,自己定要被责备了。
她只得苦口劝着乔时?怜,“姑娘…您这身衣裳是夫人才给您做的,别弄脏了。”
乔时?怜指着少年发?白的脸色,“可是他看上去不太好?。”
衣裙弄脏了可以洗,这个少年要是死了,她是不是算作见死不救?她忆及哥哥给自己讲的故事里,就有?那些善人仗义施舍,救助了他人的故事。
彼时?她还未有?乞儿这样?的观念,只是在少有?的外出经历里,遇上了一个与她天差地?别,似乎需要她帮助的人。
秋英拗不过她,忙不迭随着乔时?怜至那少年跟前。
及乔时?怜走近,她才见着少年算不上面黄肌瘦,羸弱不堪,那破布下遮掩的腰身还勾着流利的线条。只是他面上那对眉始终紧锁着,不舒半分,让她以为他应是生病了,尤为痛苦的表现。
乔时?怜关切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少年沉默不语,甚至正眼都未给乔时?怜,似是嫌主仆二人过于吵闹,他侧过身换了个姿势背对着她们,漠然的目光遥看着潇潇雨色。
秋英接着劝言,“姑娘,这就是一个乞儿,受饿挨冻再正常不过。”
乔时?怜不以为意,净澈无瑕的眸子端详着少年:“可是他遇到我了呀。”
话毕她悄声步至少年身侧,从怀里捣鼓翻出一个淡青色荷包,于其里拿出几块方糖,稍倾着身子,伸手递至他跟前,“我身上只有?这个吃食,给你。”
见他不应,径自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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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她,乔时?怜亦不恼,以为他没吃过这个方糖,软糯的嗓音续道?:“这个很好?吃的,很甜。”
少年绷着唇角,搭着台阶欲起身离去,回头时?目光恰好?落至她怀里的荷包,故又?引得乔时?怜懵然问道?:“啊,你是觉得这几颗不够,想要我这荷包里的整袋吗?”
少年:“……”
秋英见着相府的马车终于行至此处接乔时?怜,催促道?:“姑娘,天色不早了,咱得回府了。”
乔时?怜听闻秋英几番急促催声,也顾不上察觉少年越发?不难烦的面容,兀自把?整个荷包塞到他怀中,“那这个荷包送给你啦。”
随后她提起衣裙,在乔家仆从搀扶下上了马车,踩着杌子之际,她蓦地?回过头对少年高声说道?:“我叫乔时?怜,住在相府,你要是吃不饱肚子,可以来找我哦。”
雨声淋漓里,彼时?那少年有?没有?听见,乔时?怜是不知的。甚至由着雨雾迷蒙,她也没看清少年是何神情?。
少年自是没找过她。
在往后岁月,她也早已忘了这样?一件小事。
若没有?这个当时?送出去的荷包再度提醒,记忆恍如那场骤至的雨水袭来,或许她只会记得,某年某日她曾因善心救过一个少年。
但那少年是何模样?,有?无生了一双窥之生寒的眼眸,她一概不记得。
所以在两年前,那少年成了令敌胆丧,令大晟敬仰的少将军时?,乔时?怜不曾认出过他。
也只有?他,还挂念着当年相赠荷包一事,在重逢的宫宴上,慎之又?慎地?问她,是否为乔家的二姑娘。她忆及那时?,她确实一心尽在秦朔身上,这才错过了相认,让他从此闭口不提。
还好?,还好?,一切都不算晚。
她还是等到了当初那个少年,携雁作聘,明媒迎娶-
长夜无声,明火熠熠。
已至沐浴更?衣,入榻而眠的时?辰。
榻上两人心照不宣,皆未提离别之事。
苏涿光发?觉乔时?怜搂着他越发?的紧,便也抽出手轻轻揉着她的发?,试图安抚着她。
良久,乔时?怜出声道?:“苏涿光…我今日找到了一个东西。”
她稍稍蹭起身,把?在阁间?寻到的荷包拿出,“你怎么那时?…”
见着荷包,苏涿光一怔。
随即他知她想起了当年之事,接过了话,“怎么那时?会变成一个乞丐?”
“我当时?是离家出走,但是离了家,也不知可以做什么。”
苏涿光缓声叙述道?:“你见到我时?,我已为了躲避将军府暗卫搜寻,在京郊混迹了两个月。后来,我才想着,与其这样?躲躲藏藏,不如堂堂正正站在战场里,所以才去了西北军营。”
乔时?怜附耳在他胸膛,听着他嗓音微微震鸣之响,还有?平稳的心跳,尽在这万籁俱寂里,抚平着她的心绪。
“起初,我只是个无名小卒,在军营里和每个士兵并无差别。或许是我比较拼命,比之旁人不怕死,屡屡立下了军功,将领便留意到我,追查起我的身份。他得知我是苏将军之子后,把?我步步推至了统帅之位。”
声语慢慢,她在他的轻描淡写里,想象着那几年他浴血奋勇,扬沙止戈。
“此后,我才得以逼退乌厥,擒杀当年掳走我母亲相挟的敌首,了却当年遗恨。”
苏涿光说完顿了顿,忽的沉声道?:“也是为了,回京后能?够站在你面前。”
她是他在霜雪苦寒里得来的一盏灯,便注定了他要为了这盏灯成为独当一面之人,始才可为她遮风避雪。
乔时?怜俯身而起,于他正上方,垂目对视,“苏涿光,你是真的喜欢我。”
苏涿光嗯声应着,目光定然凝于她眼眸,他承认,“我喜欢你很久了,乔二姑娘。”
那嗓音情?真意切,掷地?有?声。
不止是喜欢,且是很久,亦是很多年。在她不曾知晓的那些年,他就已经喜欢她了。
纵是一早就知,但真正听他说出口时?,乔时?怜只觉心头怦然加剧,掠过点?点?酥麻,让她极为欢喜,极为愉悦。
他望向她的眼神逐而炽烈,一如他与她的情?.事里,他从来是主动掠夺占据的一方,用最为炙热与浓重去添着她的所有?。这些都是她从前不曾知的,他异于平常的一面。
她脸颊微烫,忍不住抚掌捂住他的双眼,低下头,软唇贴在他耳畔问着,“那么请问苏少将军,你知道?我的喜欢吗?”
视野被遮住的一瞬,她的温热陡然轻落,他循着她的气息侧过头,吻在她的唇边,“知道?。”
乔时?怜感受着他抱住她的掌心渐热,那唇齿间?的侵占亦汹涌,却只是反复吻着她,尽身尽寸,不知餍足。
她不舍于他,他又?何尝不是?
未几,她虚睁着眼,稍平息着错乱的呼吸,“苏涿光,待战事平息,我想去西北…准确来说,我哪里都想去…也不对,去哪里都可以,我想要你和我一起。”
那轻咬在她红痣处的人动作一顿,“好?。”
乔时?怜嘟囔道?:“你不问我去做什么吗?”
苏涿光续道?:“西北广垠,可纵马。也有?雪原湖泊,高山苍林,你瞧瞧你喜欢哪处,我们就在哪里建座小院。”
乔时?怜又?问,“要是我都喜欢呢?”
“四季分时?,春至山处赏花,夏至雪原避暑,秋至黄沙纵马,冬…”
他揽过她的腰身,将略乱的被角拢好?,“冬时?,让我的阿怜歇在屋里,莫被冻坏。”
乔时?怜不由得驳道?:“我才没有?那么脆弱呢!”
苏涿光:“是我想抱你入眠。”
虽是如此言说,乔时?怜却发?觉他的指尖下移得越甚,徐徐缓缓地?抚着她的难耐之处,她霎时?红着粉面,“是你想…下流。”
苏涿光不置可否,“嗯,还想听你骂我。”
“你变…”话还未完,她已被他再度吻住。
她只得腹诽着,怎么会有?人喜欢听她骂他?
一室兰香暖意,烛火幽微。
“阿怜,阿怜…”他不知低低唤了她多少次,明明在这断舍离里,平常表现出难以割舍的是她,偏逢此时?,他压抑着的,克制着的,愈发?难藏。
他已浑然不顾后背伤口裂开的疼痛,由着鲜血浸湿寝衣。他觉得他似是着了魔。否则他在她面前,怎会如此难以自制?他不该这样?的,他认为。但她每一次尽力迎合,每一声轻吟细唤,都在勾着他的理智逐步崩塌。
寂夜漫漫,更?声渐长。
乔时?怜虚脱般靠在他怀里,呢喃着话,“苏涿光,如果你…我也不会独活。”
她在他出征前表明心意,就是想同他道?出自己的决心。她在今生重回的路上,处处得他救赎,若是没了苏涿光,也无她今日乔时?怜,更?遑论前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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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就欠他恩情?。
生同衾,死同椁。
是她在这离别前夕,能?予他的承诺-
天微蒙时?,雪霁空明。
乔时?怜于梦中乍醒时?,惊觉身侧人已不在。那枕上还有?他余留的痕迹,却是屋内空空如也,人去灯凉。
她陡然觉得不安,随手披了件外衫便出屋唤着西风,“苏涿光呢?”
西风低下头,“少夫人,少将军已离去了。”
闻及此,乔时?怜心尖涌出酸涩,她恨然道?:“苏涿光,你又?瞒着我…”
西风:“少夫人,少将军是怕你醒了,他看到你就舍不得走了。但圣命难违,他也不愿少夫人再次面临离别伤怀,所以就…”
乔时?怜忽的问:“他走了多久了?”
西风眨着眼,细算着,“约莫有?半个时?辰了。”
乔时?怜深吸一口气,“西风,去马厩把?府上最快的马牵来,我要去送他。”
她知,苏涿光离京赴西北,非是独身一人,朝廷调了兵马随他共同前往。故行军速度比不上她快马加鞭赶至。只要她足够快,她还能?再见到他。
一炷香后,寒风呼啸里,急促的马蹄扬过泥尘,嗒嗒作响。
“驾——”
乔时?怜挥鞭拼命往京郊外赶着,西风与之同行相随。
一路上雪未消融,虽是霜冷寒重,亦有?着不少百姓,听闻了苏少将军出征西北的消息,前来相送。
她见之,心中苦涩更?盛。
她反复问着,苏涿光,这么多人送你,怎就可以缺了我?
如此想来,昨夜她会睡着,兴许是他的预谋。
她已顾不得拂着面的冷风料峭,双目唯有?前方行军留下的迤长痕迹,催促着马儿一再加速前行。
少顷,西风瞧见前处行军队伍,浩浩汤汤。
“少夫人,前面就是苏少将军。”
冷风凛冽里,乔时?怜越过茫茫雪色,蹬着马肚,急急至军队前勒马而止。终是望着野风之上,戎装昂首的苏涿光,她一时?凝语于喉,哽咽难言。
“阿怜?”苏涿光一怔,当即翻身下马。
她翻腾于心的情?绪最终宣于口,“苏涿光,你…你混蛋!你又?瞒着我…不告而别!”
军队随之停行,一众见着挺立马背上的娇俏美人,窃窃私语了起来。即使?此前他们还不知这策马扬鞭者身份,那一句像极打?情?骂俏的轻斥却是为众所闻。
“这是少将军夫人?”
“听说了吗?上次少将军在宫宴里,当众和少夫人调.情?呢,换从前,咱想都不敢想!”
“唉,我要是有?这么美的娘子,当众算什么?”
……
“咳。”风来清了清嗓,面作俨然,众人才不谋而合地?抬眼望天,假作没瞧见。
此番乔时?怜反应过来自己适才在如此泱泱大军前做了什么,她强忍着羞臊与尴尬,下马至苏涿光跟前,从怀里拿出一白玉红绳,是为剑穗。
她步近野风,把?剑穗紧紧系在挂在马鞍处的剑上,“我听兰泽说,因西北时?有?参军打?仗的儿郎,临行前,他们的妻子便会做一个剑穗,亲手绑在自己夫君的剑上。”
此举意为妻子所寄挂念,亦是平安之意。
苏涿光明了她的心意,旋即垂首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等我回来。”
乔时?怜瞥见他身后乌压压的军队,脖颈连着耳根熟透,“这…这么多人看着呢。”
苏涿光问道?:“阿怜之前骂我的气势去哪里了?”
乔时?怜蓦地?上前抱住他,珍而重之,“我等你平安回来。”
比起那些所谓的丢人与羞涩,她更?想要在离别前,最后抱他一下。
云山渐明晰,染就浮金。
乔时?怜目送苏涿光离去后,引马回城。却是在苍松雪影间?,见着众星拱月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仪态倨傲,目光狷狂,赫然是为太子秦朔。
西风见状,提议道?:“少夫人,咱们一会儿绕另条道?回去吧。”
今日她与乔时?怜出门得急,没来得及叫上东风北风,眼下她一人保护乔时?怜,在太子强势之力面前显得有?些力薄。
而眼下身处京郊,离城尚有?脚程,若真被太子做手脚,怕也没法及时?得到支援,想到此处,西风不禁暗骂着自己大意了。
乔时?怜颔首,拉着缰绳正欲调换方向,远远地?便听见秦朔唤着她。
“时?怜。”
她心头凛然,强作镇定,疏离地?客套着话,“殿下怎会在此?”
秦朔撇开群臣,反问于她,“今日苏少将军出征,满京城如此多的人相送,孤亦来送别,有?什么不妥吗?”
其实乔时?怜匆忙从城中赶至前方行军那会儿,秦朔便与她擦肩而过了,只是那时?乔时?怜心思尽在追上行军送别,根本没留意到一旁的秦朔。
乔时?怜隔着一段距离,朝他俯首作揖,“那多谢殿下为臣女的夫君送行了。天尤寒,臣女怕冷,先?回去了。”
话落,她不由分说地?带着西风朝另一条道?回城,避开了秦朔一应人马。
不多时?,二人行至万顷苍茫里,陡峭窄路间?。
积雪深深,枯枝横斜,西风小心牵引着乔时?怜的马,“少夫人小心,这条道?有?些偏,少有?人走,雪比较深,容易滑。”
言罢,西风又?颇为不忿,骂骂咧咧,“都赖那太子,少将军离京还假惺惺来送,害得咱们连大路都没得走。嘁,谁不知道?少将军离京之事,跟他脱不开干系啊?”
乔时?怜叹声道?:“没关系,这不是有?你们护着我么?”
如今苏涿光已离京,眼下她的隐患来自于东宫无疑。只是她比起当时?在九暮山上孤立无援的处境好?太多,就如苏涿光所说,苏将军、季琛、丽妃、陆昇……这些都可成为她的助力。
但秦朔的态度却是让她觉得扑朔迷离,若按早些了说,便是在她与周姝结伴于民间?商铺偶遇秦朔时?,他就开始有?所转变,一改此前她与之离心后的强横。
这背后他在演着什么戏,乔时?怜不得而知,只是他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针对于她。
她知晓,秦朔所为种种,不过是因他得不到,无端生出的执念,甚至是想要与苏涿光相争的欲念罢了。
一旦自己真的为他所有?,她不过是重蹈前世悲剧,最终仍会被他所弃。
恍神之时?,乔时?怜忽闻马声嘶鸣而起,心头危机感遽然。散雪拂落一身,寒凉刺骨,她只觉前蹄一空,紧接着整个身子直直往前处雪坑栽了去。
“少夫人!”西风急喊出声,一个跃身从马背而下,接住了险些摔在前处坍塌雪坑的乔时?怜。
顿时?天旋地?转,二人在雪坡里翻滚着,乔时?怜被西风护在其怀里,觉着面目溢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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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林野覆着的冰雪,又?很快融成雪水浸湿衣襟,须臾后才止住势头。
乔时?怜在西风的搀扶里站起身,尚未从那头晕目眩里缓过来,只听其怒骂道?:“大爷的,就不该走这条路!”
“咻——”
直至一只箭矢穿过密林而来,于她眸中不断逼近放大,乔时?怜屏住了呼吸,一个激灵折过身躲去。
西风当即拔剑撇开,将乔时?怜拉至身后,却见前方俶尔射来数不胜数的箭矢,多如骤雨,破开天际。
“是埋伏。”西风脸色猛地?一变,极其凝重,她忙不迭从袖中发?出信号烟放于空中。
“少夫人,不论发?生什么,都躲在我身边。”
西风一面叮嘱着,一面紧紧咬着牙提剑抵挡着箭,默默念声,“东北风你俩大爷的,赶紧过来救少夫人啊!”
西风早年随苏涿光从军于西北,单是这漫天夺来的箭雨,她便能?估算出对方有?多少人。若是她一人身陷此等险境,她还能?拼个全身而退,可她重任在于保护主子。
她心想着哪怕乔时?怜在她身后,把?她当肉盾,她也没法保证乔时?怜能?全身而退。她觉着她是能?当肉盾,前提是还需要一个人把?乔时?怜带走,否则她死了,乔时?怜照样?任人宰割。
乔时?怜已是把?自己缩身在西风身后,尽力不让西风分心,她亦从袖中拿出短匕,呵着白雾,哆嗦着靠在西风的背处。
箭雨之中,掺杂着窸窸窣窣的声响渐起,乔时?怜定睛于暗影里的涌现的黑衣刺客,他们各持着刀,正快步往她此处而来。
显然,他们来势汹汹,针对于西风的后背,也就是乔时?怜所在之处,使?之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
西风留意到身后追来的刺客,脸色愈发?惨白。
单是抵御这箭矢,她便有?些吃力,这再加上身后的刺客,她如何护住乔时?怜?
乔时?怜已是冷汗涔涔,她唯有?一把?短匕护身,甚至在这等场面下都难以拿稳。她环视着四处雪林,深做呼吸,低声对西风说道?:“西风…我们数三二一,你带我到那侧树下。”
西风只瞄了眼,即刻会意。
“三…二,一!”
骤然急风里,乔时?怜只觉腰处一紧,她便被西风抱着,往她所指之处翻滚而去。
余下那几个刺客,被前处射来的箭矢打?了个措手不及。
乔时?怜只觉肩处淌就温热,回头之际才发?觉西风在躲避之时?不慎被箭矢射中手臂,她心头一紧,尖声唤着,“西风!”
西风疼得龇牙咧嘴,呵出的短促白雾模糊了她的面容,“少夫人…我没事,这点?小伤…还比不上当年在西北的时?候……”
话未完,西风赶忙爬起,顾不及鲜血汩汩,拽着乔时?怜就往密林里钻,“快走!他们快追过来了!”
乔时?怜奋力跟着西风的步子逃命,迎面冷风刺挠得喉间?越发?烧灼,她已分不清脚下多少蔓生的野枝荆棘掠过,划得双腿疼痛不已,纵使?她快失了力气,步伐逐而发?软紊乱,她只得咬牙强撑着。
眼见身后的刺客穷追不舍,渐而缩短着与她们的距离,愈来愈近。她抬手解开颈间?披风的系带,由着寒风疏狂,将散开来的披风扑至刺客跟前,使?得他们分心提刀对着披风劈去,步子稍作一顿。
但闻西风的嗓音凉凉传来。
“少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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