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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被自家丞相祸害就真的太好了。
每年到了三月春会试前后的时候,京城里总比往常热闹,便是过年也没这个时候人多。
出门随便丢一块石子儿就能砸中一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书生!有的书生三五成群,有的书生形影单只,但不管哪种书生,都是为了在会试拿下名次,?*?争取殿试的机会!
会试前,有个不成文的传统,京城里各大诗社或文社之类会组织各种聚会活动,很多书生都会前去参加,如果能够在会试之前扬名的话,可能对之后的殿试有帮助。
哪怕殿试没中,能够在京中扬名一把,说不定也能够被哪位权贵大官看重,收入府中当个幕僚,更好的是能走另一条被权贵官员举荐的路。
还有书生可能话本子看多了,觉得没准能够被哪位千金大小姐看中,没准成了“贵婿”,前途一片畅通!
瑜生和小郭先生二人就没这种太多余的想法了,两人一心只有读书。
到京的第一日狼狈,第二日修整养精神, 第三日就已经聚精会神地躲在客栈房间里专心读书了!还有不久会试就要开始了!
天子第一日整瑜生挺痛快的,后面几日他开始不怎么出门了,天子开始觉得没意思,也就懒得再整他了。
他也不能真下狠手把书呆子弄坏了,否则以书呆子那脆弱的身体,万一折腾出个好歹来,再要生病了,累的伤心的还是秾秾。
天子这边也从书呆子和同窗的对话中,知道他不是不准备带秾秾上京城,而是想安顿好之后再安排她上京城,天子虽然有些气气,后来仔细一想,站在书呆子的角度这么安排也没错。
毕竟他也不知道,秾秾身后还站着个他!
只要秾秾来了京城,就绝对不可能遇到他所想象的那些不便利或者意外什么的。
天子就姑且再等上一等,再给书呆子一个机会,等考完,他再见不到秾秾,就把书呆子丢进护城河里喂鱼!
第四日,有人上门送了封信,瑜生一看,是秾秾写来的!日期署的是他离开后的第十二日!能这么快收到应当是因为蔡氏商行周转,来得比他们自己赶路要快得多。
瑜生把信带回屋里,满怀期待拆开看了,见了秾秾如今已经练得分外娟秀轻巧的字体,满足笑笑,他见了这字儿,就感觉满怀的相思缓解了大半。
信一行行读完,读完后更倍加满足。
当下不停歇提笔给写了回信,告诉秾秾他住哪里,吃什么,每日几点起床几点睡觉等等,一五一十事无巨细,他也不嫌烦,连客栈里大厨做的饭菜太难吃这种小事也在信里跟她吐槽。
最后想了想说:“我已经打听了京城里租赁屋子的,因京都房贵,且正值会试,要租像从前那种小院是不太容易,等打听到合适的,再托人接你过来。”
末了红着脸写了四个字:“思你甚之。”
写完放在书桌上,准备明日拿去寄了,再买盒京城里的胭脂一道寄回去,那日逛街的时候,被老板拉住推荐,说京城里的姑娘都爱买这款,他趁着郭兄不注意,偷偷买了一盒。
天子当晚过来,偷偷看了秾秾来的信,满脸微笑地看完,思绪一时飘到去年,还未曾见到过秾秾的那一段时间里,他附到书呆子身上无聊的时候,总是会偷看她寄来给书呆子的书信,看着看着,也通过简短的书信,在心里描绘着那一个姑娘的模样。
天子这辈子都忘不了那种感觉,还有偷偷画在信里的花儿和鸡腿,秾秾还给他也回了!
这一次,又看了书呆子的回信,他看到末尾那句“思你甚之”,不屑又赌气般酸酸地把那四个字蘸了墨涂抹得看不见了,重新写上四个字:“思你若狂!”
天子满意地放下笔,又瞧了瞧字迹,感觉与书呆子的字仿得挺像了,没有什么差别,满意地放进信封里,重新封好!
隔日去寄信的时候,瑜生碰上了点意外。
先是一个女子被人追着跑,差点摔他身上,他是有未婚妻的男子,不好与其他女子贴身接触,只好躲了过去,之后那女子又转过来一圈,找他求助,正好有巡逻的京兆府捕快经过,他帮着喊了那些捕快前去解救弱女子。
只是不知为何,那女子好似有些不高兴?
瑜生没把这事儿放心上,但回客栈的时候,又碰上那个女子前来投宿。
又跟他打了声招呼,瑜生越想越古怪,匆匆跑上楼,找郭兄。
小郭先生没见过人,不好说什么,只是让瑜兄好生读书,莫要因闲事闲人耽误时间,因为要不了多久就要考会试了。
“况且,瑜兄虽然未成亲,也是有未婚妻之人,更应该注意言行。”
瑜生当然知道这些,他都离那女子十丈远,连人脸都没看清楚。
当晚两人下去吃饭的时候,那女子也在楼下,见了瑜生又打招呼,瑜生拱拱手,连忙躲到郭兄背后。
小郭先生看了眼那女子,生得倒是好看,只是身上有些风尘气息,哪怕打扮得再贤良,那种眼神气质还是压不住的,他拉着郭兄连忙往外跑。
到了外边,才把话说开。“说不定是故意赖上瑜兄的。”
瑜生自觉自己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穷书生。
小郭先生就分析了说:“虽然你现下什么也没有,但正因为如此才好赖上,你看那些当上大官的朝廷官员好赖吗?我以前听祖父说过,京城会试殿试期间,很多成绩好前途有望的书生都会成为一些人的“目标”。”
“这些人里面,无外乎家世一般,但想嫁个有潜力的书生,以后能当官太太,另一些人则是一些特殊出身的女子,像青楼女子这种,如果能够与书生成就一段佳话,哪怕不能嫁给他做正头娘子,以后说不定也会借住书生的名气,让自己艳名远播。”
“瑜兄你前头考了四元,没有哪一回不是第一名,这在所有考生里面都是独一份,你的名声其实已经早早传开了,这些日子在客栈都有人在讨论说云州府某个年轻的四元举人……如若不是你素来低调,从没有主动现身,现在这张脸早就人人都认得了。”
瑜生听得惊讶又不好意思。
小郭先生继续说道:“不过对那些有心人来说,想认出瑜兄还是容易的,这段时间你便在房里不要轻易出去了吧,饭菜我去外边打包回来屋里吃。”
小郭先生还有更坏的猜测没说呢,他来京城时,祖父有说,一些心思毒坏的书生,为了减少竞争对手,有可能会使用各种计谋,对那些成绩好混出名堂,有望考取功名的书生下手。
美人计就是其中一种,也是比较有效且毒辣的一种,自古美人乡英雄冢,试想很多没有见过太多美人的年轻才子,一旦陷入这种美人乡里,还能有几分读书的心?
被捧一捧哄一哄,就已经丧失志气了,再叫他无法专心好好读书,到时别说提名,别提笔无力就行。
更坏的还有哄着人去吃喝嫖赌的,坏了名声,科考资格都可能被作没。
小郭先生对祖父讲的话深信不疑,更加坚定一定要好好看着瑜兄,莫让他去沾惹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瑜生跟他讲白日里的事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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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见一个女子摔在他面前不仅不扶着,还躲了下,感觉有违君子之道,很是愧疚。
后面又说,幸好捕快在巡逻,女子求助的时候,他帮着叫了捕快。
小郭先生被他笑死了,觉得瑜兄是比自己还纯种的书呆子!
这么明显的美人计都没看出,没看出也就罢了,还让他给混过去了,愣是没碰人家一根指头,没入陷阱。
“不过对方也算锲而不舍,都追到客栈来了,瑜兄可得当心。”
瑜生忙不迭地地点头,“明日开始我就不出门了,饭菜麻烦郭兄了!”
小郭先生点点头。“就当是回你未婚妻在乡试时的照顾之情,我也绝不能看着你被其他女子勾走啊。”
瑜生:“……”
书呆子气得脸都红了。
正如小郭先生所说,那女子成日在客栈里转悠,甚至企图靠近瑜生的房间,被小郭先生见了,说怀疑她故意打搅考生读书,有害人嫌疑,要报官,才把她吓走了。
历来考生考试期间是受到特别保护的,这种案子基本上一被报上去,就会被抓起来。
过了几日,那女子就自动消失不见了。
竺情听到回禀的时候,笑着摇头,叹道:“是个呆的。”
他手下能找的美人,肯定有花魁之姿,这书呆子对人家视而不见,对那些招数全然不接招,再美也无法。
“也罢,让人撤回去吧。”
丞相心腹松了口气,他也偷偷调查了下,那书生是个品行学问样样好的书生,不被自家丞相祸害就真的太好了。
但消息落到天子这边,哪怕暗卫说了,瑜生对那女子视而不见,为了躲开每天都躲屋里读书……天子还是抱着偏到天边的偏见,骂了一句:“苍蝇不叮无缝蛋!”
暗卫:“……”
京城里热闹的有,安静读书的也有,今秾收到瑜生回信的时候,恰好是会试开始的第一天!
第52章 贺喜
乡下的三月春,青山见绿水,田里一片忙碌景象,今秾给菜浇了水,突然想起今天应当是会试开始的第一天?
会试同乡试一样,都是考三场,每场三日两夜,也不知道生哥有没有准备齐全,能不能坚持考完三场。
今秾把手边的活儿做完,犯了春困,想进屋里睡会儿,这时听见有人敲门,来人她也眼熟,是郭家的一个小厮仆从。
他拿着一封信和一封请帖,“小姐派我送来大婚的请帖,还有这是瑜公子寄来的信,我顺手带来了,您收着。”
郭梨大婚还有几月时间,是先发了请帖,倒还不急,今秾把请帖收在箱子里,打开瑜生的信看。
见他吃住都已经安排好,才放下心,让他同小郭先生一块去京城的这段时间,不管是她还是赵氏都很挂念,好在没出什么大问题,他也能好好照顾自己。
看到信尾,今秾笑了出来,“思你若狂”?什么个若狂法?这倒不像是生哥的口气,难道是为了逗她开心?
随信送来的还有一盒精巧的胭脂,颜色是桃粉桃粉的很鲜艳,适合春天的颜色。
趁着小厮在堂屋里喝茶,还没走,今秾赶紧写了回信给他,应该在会试出榜前后能送到生哥手上。
又托他给郭梨带话,说下月去看她,当面给她贺喜。
京城这边,三天一场,考完三场,瑜生和小郭先生已经成了咸鱼干了。
两人拖着最后一口气,从考场里出来,互相搭着有气无力找了辆早早等在考场门口招揽客人的马车,回了客栈。
到了客栈,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比起乡试时,有今秾在身边样样准备得细致,考完之后有热乎乎的饭菜补汤吃着,这回会试两人是什么也没有,都是自己仓促准备,回来还没有热乎乎的饭菜吃。
一人灌了一壶茶水,勉励洗了澡洗了头,把一身咸鱼干的臭味洗去后,又得搭伴出去外头找吃的,客栈那厨师的手艺,就算他们肚子饿扁了也不想再尝第二次!
两人找了个平日吃得比较顺口的餐馆,谁知道到了那位置都满得做不下了,到处都是刚从考场里出来,在吃的书生。
有的书生还特不讲究,不像他们那样特意回客栈洗了澡再出来吃,那些书生直接从考场奔到餐馆里吃一顿新鲜热乎的,导致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混合在饭菜香里,那滋味难以言表。
瑜生和小郭先生连找了几家客栈都是这样,不但人满为患,且气味不佳,最后捂着肚子随便在小摊上吃了碗热乎乎的饺子,就回客栈睡了。
这一睡就是两天两夜,两人睡得昏天暗地,像是要把这些天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直到第三日才醒。
醒来后,小郭先生满血复活,去找瑜生的时候,发现他又病了……
脸色苍白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半点精神没有,嘴唇没有血色又干燥,见他进来,幽幽叹了口气,“郭兄……帮我倒杯水。”
小郭先生:“……”
他只好给他倒杯温水,看着他费力地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上,小郭先生没有照顾过病人,也不懂要怎么照顾人,只能去叫小二找个大夫过来,再去外面给他们打包两份饭菜过来,都睡了两天没吃饭了,他自己这样的正常人都饿了,瑜兄肯定更饿了。
小郭先生踌躇了下,还是连忙背着瑜生给他家中写了一封信,希望今秾姑娘能来京城,他发现瑜兄没了未婚妻,真的不行。
大夫来给把了脉,问了几句话,说是寒气入体,伤了风寒,得好生将养,这种病身体强健的人说不定好生吃喝睡几天就好了,身体差如瑜生这样的就得小心一点,一不小心也是能要人命的。
瑜生这次没太发烧,只是断断续续低烧,倒是一直咳嗽流鼻涕,很是嗜睡,每日除了醒来吃点东西喝药,基本一直都在睡觉,小郭先生照顾了几天,感觉比科考还累人。
心里盼着今秾早点来京城,他真的承受不来!
天子丞相也知道书呆子又病了,天子都不太敢睡觉,怕一不小心就又去了书呆子身上,替他受罪。
瑜生这场风寒,养了快一月才逐渐好转,这时候已经快到会试放榜的时候了。
京城会试因在每年春考的,所以也叫春闱,放榜之时又逢杏花盛开的季节,所以也叫杏榜。
杏榜放榜那日,风有些大,瑜生怕病快好了又着凉,没出去看榜,小郭先生便打算一人前去看榜。
他前脚刚踏出客栈大门,后脚就有官差敲锣打鼓放鞭炮,前来报喜,问瑜老爷在哪里?
小二掌柜连忙上楼喊人,四月春算是不冷不热的季节,寻常人都是穿薄款的长袍,瑜生裹了一件大袄棉服下来,脸色苍白地说:“是我……”
官差见他这样,差点没敢认,这样一个病秧子竟然就是今年会试的会元老爷???
惊讶归惊讶,正事没敢耽搁,跟瑜生报了喜,说他考了这次会试的头名,也就是春闱会元!
“听说这次几乎所有阅卷考官都对您的文章推崇备至,是实至名归的第一!小的先祝您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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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试高中!”
瑜生微微一笑,面上不见如何欣喜,从怀中掏出一些喜银分给官差,就转身上了楼。
围观的客栈小二掌柜还有一些客人、路边来凑热闹的百姓,以及报喜的官差,都觉得这位会元老爷真是非常人,这般不以物喜的心态,很有高人的风范!
只是没想到会元老爷是个这么年轻的,且身子看着还很差的病秧子。
小郭先生看完榜回来,已经听说了瑜生中了会元的事,因为京城里很多人都在讨论瑜生这个名字,有人扒出他是云州府的人,又说他先前就一路考中四元,此一次又加了一元,变成五元,如若殿试表现好些,说不定还能再中一元,成为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位六元及第的状元郎!
瑜生因为前头战绩都太辉煌,没有人怀疑他的学识,只是因为现下太出名了,很多人都对他很好奇,想认识结交一下。
有了官差报喜的事一出,瑜生住哪里也瞒不住了。
小郭先生回来的时候,客栈已经人山人海了,被很多赶来想结识瑜生的书生学子们包围了。
他好不容易上了楼,先恭喜了瑜兄再中一元,就忍不住说:“到殿试之前我们是别想安生了。”
殿试时间还未通知学子,因为这要看皇帝的安排,皇帝若有时间,半月后就殿试也正常,若无时间,推迟一两月也是有的。
瑜生苦笑,问道:“郭兄考得如何?”
小郭先生露出腼腆的笑意,满脸喜色,“托你的福,我虽然不如瑜兄你次次考中头名,但这次也名列榜中,在约莫二十多名的位置。”
能在会试杏榜上名列二十多名也算靠前的名次了,且成绩很是不错,这回会试只录不到三百名,在这三百名当中,还取得了前三十的成绩,这基本已经很稳了,再努努力说不定能在殿试的时候取得前二甲进士的好成绩。
小郭先生对自己的发挥算是满意的,考前就已经预设过,会试艰难,同乡试难度又上了一阶级,以他的水平如果落榜虽是意外但科考场上意外重重所以也能接受。
假使考了前百名就算发挥正常,前五十就是超常发挥,至于再靠前就没敢白日做梦。
没想到这回能考到二十多名。
他祖父也常说,人不要给自己定超过自己能力的目标,把目标压低一点,往往能收获意想不到的结果,他还常让自己不要同瑜生相比,瑜兄这种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能考中前几名都是正常操作,考不中才奇怪。
这样的人只有一个,比是无论如何也比不了的。
因为来看新鲜出炉的会元老爷的人太多了,瑜生和小郭先生迫不得已换了一家客栈住。
这次出榜后,落榜的学子很多都已经回乡了,京城里吃住不便宜,多留一日就是多花一日银钱,因而客栈空出不少房间来。
瑜生和小郭先生选了一家比较安静的客栈,这家客栈虽大,但因靠近大官府邸,所以行人都不太敢喧哗,总是显得很安静。
出榜后,瑜生收到了秾秾的回信,满怀欣喜看完后,就把自己中了会试会元的好消息写在信上回了过去,还说等他考完殿试,再亲自回乡接她好了。
瑜生没料到之前自己从考场里出来又伤了风寒,他的好知己好同窗急得把消息传回去,这会儿今秾已经在准备来的路上,收拾了行李,雇了马车,因不放心今秾一人上京城,连他刚刚新婚的三哥三嫂都来了。
会试考完后,礼部这边在请问天子殿试的时间。
天子一直犹豫不决,是早点殿试,还是晚点殿试?如果殿试早了,别秾秾还没来,就考完了,到时候书呆子会不会就考完直接自己回乡了?
如若殿试晚一些,书呆子正好打算等殿试完再接未婚妻呢?那岂不是越等越久?
第53章 天子什么时候来了考场,他竟然毫无所觉!
小郭先生寄来的书信上说不清楚,只说会试考完,瑜生感染了风寒,卧病在床,没说病到何种程度,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下的诊断……
收到信后,今秾把信一读,全家人都开始担心了,赵氏连夜给她打包行李,让她赶紧去趟京城,还叹气说她那个儿子真的离不了未婚妻,一离了秾秾,就病倒了。
如果瑜生的身体像个正常人那样,偶尔病个一次两次,他们也不会慌里慌张,但他自小就大病小病不断,上回院试考完烧热几日还历历在目,所有人都提心吊胆。
今秾原本还打算等生哥考完再做打算,没想到生哥会突然又病了。
会试考完还得殿试,今秾就怕到时候病久了,影响殿试上场,更担心他的身体一病总是难好。
因为匆匆要上京,蔡家商行最近没有去京城的趟儿,最快也要再等几日,时间赶得紧就没走蔡家商队了。
赵氏思来想去,路途遥远,让今秾一个人去京城肯定是不安全的,于是把自己三儿子三媳妇也拉上,让他们陪着秾秾一块去京城。
今秾一路上没什么心情欣赏风景,都在想瑜生的病情,想多了就容易往坏处想,后来干脆拿着诗经读,转移转移注意力,新嫁进来的三嫂是会拨算盘,识些数,但不像今秾这样,会识字会读书,听她读书听得津津有味。
今秾就给她解释解释诗中的意思,一路就这么打发时间。
……
天子最终还是下了决定,在会试出榜后的半月考殿试,朝廷下达了殿试时间的通知,有人欢喜有人愁。
这时间算是早的,但对于一些盘缠用尽赶时间的学子来说也算是好事,瑜生因之前病过,是想多休息些时间的,还有半月就考殿试,他病还未好全,不知会不会影响备考,如若能在殿试之前把身体彻底养好是最好的。
殿试时间出来后,小郭先生就紧张得投入备考当中了,瑜生则是一边养病一边读书,没敢熬夜读书,心态上也尽量让自己放松,好利于养病。
他这种摸鱼读书法,不知为何效率还挺高,往日里一些想不到的点这会儿读着读着就自然而然浮现上来,试着写了几篇文章,感觉比先前下笔写的层次上更上升了一层。
有了这样的意外提升,他干脆把心神都用在练习写文章写策问上,因为殿试也只考一篇策问,写得好才有机会面圣。
瑜生把能想到的所有策问题目,都试写了一遍,有些经久不衰的议题,甚至反复从不同角度写了多篇,然后自己评出最好的那篇,反复修改,丰富论点。
半月时间还是太短,一眨眼过去,殿试就到来了。瑜生与小郭先生特意换了身最干净最体面的衣裳去参加殿试,因为万一能碰见天子,岂能仪表不整洁?
因着是在皇宫里考试的,检查程序比之前多次考过的任何考场要严格得多,从哪一道门进宫也都有说法,只许考生携带证明身份的相关考证,不准带其他任何物品,包括笔墨纸砚都是宫里会提供的。
一名考生头上冠发用的钗子由于过于尖锐,也让摘了下来,用发冠重新束发。
还有一个考生腰上的腰带拆下来竟可以成鞭子,被搜查的士兵黑着脸没收了,好在宫里对这些情况都有所预料,给重新提供了一条普通腰带,这个考生才免于因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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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整被逐出考场的下场。
瑜生会试是排在第一的,所以他是第一个进宫,第一个接受检查的,那些检查的士兵,看他是考了会元的大才子,且生得瘦弱俊秀,传言会元老爷是个年轻病秧子,都对他比旁人客气温柔几分。
他排在前头没看见后面那些状况,检查也都一遍过,小郭先生排在中间,目睹这个状况,那个状况,自己紧张得不行,连忙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多余饰品。
他本来想缀个玉佩,被瑜兄劝了下来,说进宫是为了考试,不是为了选美,只要仪容干净整洁,不必有多余的装饰,险险地过关了。
他看见本来检查的士兵是有稀奇古怪形状的装饰物才会让取下没收,后来可能见多了,就烦了,干脆一刀切,后边的不管身上佩戴了什么,只要是衣服除外的物品,全让摘下来,等考完再去领回来。
还有个不知道脑子里长了什么的书生,竟然在靴子里插了一把短匕首,直接被认为要行刺皇帝,被当成刺客带走了,这下不但不能考殿试了,且可能之前的成绩也会被取消,还有牢狱的风险。
那个学子哭着说,昨晚去吃了烤羊肉,这匕首是切肉片用的,忘了取下来,但不管他如何辩解,带了利器进宫,就是有天大的借口也会被定罪。
小郭先生很羡慕瑜兄的排名,他只管排到第一去,后边发生什么都看不着,也不会被吓着,不像他一路检查进来,都是心惊胆战的,一会儿哪有精神再专心写出好文章?
到了保和殿,不及欣赏宫殿的精美华丽,头也不敢抬头乱看,按照会试的名次,找到属于自己的座位,每张考桌上都已经放好了空白的卷子、笔墨纸砚,然后主考官在前头的板子上写下了殿试的策问议题。
要求考生们按照题目写出一篇不少于千字的策论。
“你们有一整天的时间来写,不必着急落笔,慢慢思考,如若写坏了可重新找小太监要新卷重写,日落前收卷。”
“不可偷看,不可张望,只能盯着自己的卷子,左顾右盼者会被逐出考场……”
主考官说完,同几个副考官说了一声就出去,不知去哪里,兴许是去向皇帝禀报。
严格说来,殿试的主考官只有一个就是天子,但天子政事繁忙,他老人家也不是真有整日时间来盯着学子们考试的,所以这些工作都是由大臣代劳。
他若有空了,只要出来象征性转悠一圈,露个面就行,哪怕不露面也无妨,没人敢说什么。
等到学子们考完,考官们会统一阅卷,几个大臣一起评出写的比较好的几份卷子,送到天子面前,让他审阅,再依次评出前十名或者前五名,全看天子的心情,心情好了多看几份卷子,心情不好了,大臣们评完让天子过眼一遍就行。
瑜生刚进殿的时候,还想着今天不知道能不能见仰慕已久的天子一面,坐下来后,乱七八糟的杂念都抛到天边去了,满心就只有试题了。
这次的殿试议题是经史时务策,采用一策多题的方式,他也不着急落笔,想了想这些日子所写的策问,又思考了题意,其他学子陆陆续续已经落笔,他倒巍然不动,只是闭目沉思,大约快一个时辰后,才蘸了墨落笔。
考官看在眼里,他是会试的第一名,桌子排位本就明显,深受考官们的视线关注,见他这样沉得住气,不少人都捋捋胡须,频繁点头。
只是再一看他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又是叹气,听说会试的会元考完后就病了一场,病秧子的名号也广为流传,官差报喜那日,他穿着大棉袄出来迎接,说话有气无力的,很多人都看在眼里,传来传去,甚至还传出了一个病秧子会元老爷快活不成的消息了,让人啼笑皆非。
一个礼部的考官跟另一个翰林院的学士考官咬耳朵:“看来传言不假。”虽然病得不那么严重,但身子不太强健一定是真的。
翰林院学士点点头。
这样的人就算学识再好,其实也不适合当官,尤其是当大官,没有一个好的身体好的精力,怎么能为皇帝分忧呢?纵使再多才干,发挥不出来,也是无用。
瑜生一心沉浸于自己的文章当中,不知道考官心里已经对他有了第一印象的评断,他虽落笔的时候比旁人晚了很多,但因胸有成竹,下笔的时候不需要思考,一切思路早已凝练在心,不多时就写了满满的半篇。
中午,太监们送来了饭菜,学子们停笔吃饭喝水。
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吃宫里的饭菜,很是稀奇,瑜生也有些好奇,送来的饭菜是一汤一饭三个菜,其中两荤一素,打开的时候还算热乎,这样的伙食比之前考过的什么乡试什么会试好得多了!
之前的考试甭管学子要在里头待几天,都得自己自备伙食,带进考场的怕馊了坏了,只能带些干硬的食物,没有炉子的考生连口热乎的水都喝不到。
现在有宫里御膳加成,再对比之前吃过的,这些食物一下子成了人间仙品,各个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瑜生倒是没这种滤镜,他如平常吃的那样,尝了几口,感觉味道是比外面吃的要精致可口几分,但也只是这样,要说有多美味,谈不上。还是秾秾做的更好吃些!
把饭菜吃完后,休息一会儿,又提笔开始写文章。
临着落日前一个半时辰,瑜生就写完了。写完后,自己检查了两遍,没有错别字,没有偏题,题意清楚,论点明确,通篇无错误,确认后直接交了卷子。
这时候才有心思到处看。
瑜生一抬头,就看见对面一个穿着明黄色龙袍的俊朗男子坐在高座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目光深邃锐利,处在高处的阴影中,像一只蛰伏许久的猛虎,盯着待宰的猎物,思索着从何处下口比较美味。
瑜生被自己的想象吓了一跳,忽然反应过来,那是他崇拜已久的天子!
天子什么时候来了考场,他竟然毫无所觉!
第54章 天子暗藏肮脏心思,假意提点
瑜生总觉得皇帝的眼神不太对劲儿,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可能天子看人都这样吧……
不敢再看天子,这么干坐着又浑身不对劲儿,只好低头思索刚才写完交上去的文章,片刻后提笔,开始默写下来,准备拿回去给老师看。
静心默写的时候,不知不觉就把天子强烈的存在感消除了,等他默完整篇文章,刚巧考官宣布结束,让太监把卷子都收上来,他再抬头看时,发现天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去。
考完,瑜生和小郭先生从皇宫里出去,回客栈等待参加三日后的传胪典礼。
所谓传胪其实就是宣布殿试结果的唱名,也就是今年会试殿试之后走到最后赢家们的典礼,前十名还能得到天子的亲自召见,这对任何学子来说都是莫大的殊荣,也有一种说法说这才是真正天子门生。
小郭先生紧张得当日晚饭都有些吃不下,他觉得以自己的水平要考前十名有些难,哪怕这次写的策论议题刚好是他以前经常练习过的,很有把握,但仍然不觉得自己能得到面圣的机会。
这时候就难免羡慕学神瑜兄了,因为他这样的人不需要担心名次,前几名是铁定的了。
拍着他的肩,说:“瑜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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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你见了陛下,一定要替我看看陛下长的什么模样,为人是和蔼还是严厉。”
瑜生无语,严厉是有可能,和蔼是个什么词,陛下的年纪……还和蔼不起来吧。
“陛下问话的时候一定要当心再当心,莫要说错话了,这也是祖父要我叮嘱你的。”
瑜生点点头,心里思索考场里见到的天子那一面,好像……是挺吓人的。
殿试只写一篇文章,要阅卷不难,难的是评名次,这会儿阅卷大臣们争得面红耳赤,只为前几名的名次定论。
第三名与第二名甚至与第四名的文章都难以较高低,各有各的好,大臣们也都喜好不同,你说这篇好我说那篇好,争了半天直到丞相拍板才定下来。
更难的是第一名的文章。
这篇文章不论其他,只从文章本身出发的话,任何大臣都觉得这篇文章是写得最好的,只是最后揭了名,发现是?*?会试的会元瑜生所写的文章之后,就有大臣持有不同意见了。
“他还太年轻,没有资历,没有学问见识上的沉淀积累,不足以当状元,应该把状元让给年纪稍微年长一些的,以他的年纪当个探花郎差不多。”
“说得极是,况且瑜生身体不好,这样的身体素质如何能为皇上分忧?担不起大任啊。”
反对瑜生这篇文章当状元的大有人在,从他的年纪轻和他的身子差两点说事,尤其是礼部尚书等人,更觉得应该要有资历见识更深的人来当状元。
最后又吵到丞相面前,竺情懒懒抬眼,“就他吧,阅卷只以文章论名次,不牵扯个人,定名次就让天子自己做决定吧。”
虽然如此,但是历来把前十名的文章交给天子看,里面也是有门道的。
天子有兴致的话,把每一篇文章都看了,看完根据自己的心意定优劣定名次,但天子若是没空或者不耐烦看的话,很有可能看都没看,就按照大臣排好的文章顺序定了名次。
历来天子是很少更改大臣所排好名次的,一来是给阅卷官面子,二来,嫌麻烦。
除非真有惊天才华天子极为欣赏的人让他特别关注到。
而且天子也少有每份文章都看完,排在越靠前的文章,越有可能被天子详细翻阅,这种时候,受到天子赏识的机会就越大。
虽然争议再大,但既然丞相已经放了话,其他阅卷大臣也只能依了丞相的意思。
天子收到阅卷大臣交上来的文章,十份文章,他果然没有兴趣一一翻看,只是翻了翻前头几名的名字,果然看见瑜生的文章排在第一份。
他翘了唇角,从到看到尾,这个书呆子,也没有辜负他想给他状元的心,再看看下边几份文章,确实写得不如他好,比他务实的不如他才华横溢,比他有才华的,不如他观点独到犀利,这家伙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
天子早就想好了要给书呆子状元,历来像他这么年轻的学子考殿试,很有可能在名次上会吃亏,因古话总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他都尚未及冠就考了状元,自然不在“牢靠”之列,那些古板的大臣都不会赞成让他当状元,之所以会排在第一,应当是丞相的意思。
只是天子觉得,一来书呆子的水平能当得起状元,二来更重要的是,他有意在书呆子考了功名之后,留他在京中任官,历来状元郎进翰林是传统,进了翰林就得熬资历,少说也得在京城干个几年。
天子没想过之后要怎么做,只是想把书呆子先放眼皮底下再说。
传胪大典这日,清晨一大早,瑜生和所有的准进士们都穿着统一制式的公服,头戴顶冠,排着队候在皇城大门外等候召见。
之后有鸿胪寺的官员引着他们进宫,到金銮殿前,文武百官皆在列,瑜生和所有准进士们一样,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一直等到辰时,天子才姗姗来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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