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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烟火
第二天, 宿醉的陵川渡一爬起来,就看见那把很扎眼的长剑。
……陆渊还是趁他不注意,去给沈循安锻造了那把武器。
他心情很难受,于是垮着脸, 目光沮丧地望向陆渊。
陆渊神色一愣:“?”
他垂下眼, 认真地思考一番, 觉得对方应该是宿醉后的头疼。
陆渊大步走了过去,揉了揉陵川渡的太阳穴, “是这里不舒服么?”
陵川渡心里疙瘩越来越大,感觉都快把自己噎死了。可问题是, 他气就气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快活。
本想情绪化地把陆渊的手一把挥开,但是他师兄的手法太好了,一通揉捏之后,他觉得自己从一只气鼓鼓的河豚变成了一个温顺的面团。
接着陆渊的一句话,又成功地把他噎个半死。
“我要去送个东西给别人。”陆渊看着他脸色变得正常,于是松开手, 走到桌边拿起长剑, 吩咐道:“你在这等我。不要乱跑。”
陵川渡立马不干了,他眼巴巴地看着陆渊:“我也要去。”
陆渊为难地站在门口,他觉得一直让人不出门, 确实跟关禁闭也没什么区别。
按照时间来看,必然会参加此次大选的沈循安差不多已经在白玉京,但是他师弟身份十分敏感, 若是不甚暴露身份……
在仙盟选人的时间,魔尊亲临白玉京, 怎么看都是赤裸裸地挑衅。
一副要将仙盟后起之秀,扼杀在摇篮里的架势。
陆渊沉默的时间有点久了, 气氛变得冷寂。
陵川渡的心绷紧了。他转过身,留个陆渊一个委屈巴巴的背影:“……我突然不想去了。”
他听见陆渊还是没有走,只好作势打了一个哈欠,装模作样地卷起被子又缩了回去,“我累了,想再躺一会。”
陆渊很轻的叹息落在他的耳畔,“等我回来。”
陵川渡没有说话,平缓的呼吸像是立刻睡着了,依旧倔强地背朝着陆渊。
【宿主,我觉得……】日常神出鬼没的系统冒了个头。
陆渊推开门,稳步迈出。
【我为什么觉得你像个渣男。】系统习惯性地刷新了一下面板。
再融合了一枚神骨后,陆渊的修为已经来到了快接近峰值的地方。
陆渊知道它没说什么好话,没有深究只是问道:“沈循安的位置?”
系统:【如你猜想的一样,他已经到了白玉京。】它现在见到陵川渡已经见怪不怪了,就算不杀魔尊,但是宿主数值刷满,依旧可以满足达成天下第一的要求。
【算了算了,不杀大魔头,顶多是声望升得慢一点。不过你这个体力为什么那么差?】系统话不过脑子,【宿主,你不行啊。】
它感觉到一只手紧紧按在自己的脑门上,陆渊眼底像是有寒光闪过。
系统:【!】
它明明已经超越了三维生物,怎么还会被人拿捏!
这就是位面之子的力量吗?!
【当然……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你这个面板体力数值很低,是因为你这个身体,他就不是一副正常的身体……对对对,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没法完全发挥你的实力!】系统瞅着陆渊,老老实实地说,【不过我现在还没想好怎么提升这个数值。】
系统脑门上的力道撤去,明明它不用呼吸,还是感到自己松了一口气。
随即它记吃不记打一般地凑上去:【陆首座,你这次去参加大选,一举夺魁的话,保底这个声望一定能暴涨。】
陆渊天生散漫,但对待一件事上心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他观察着系统,“你在天都城跟我说……”
——明明是这个系统跟自己说,重来一次已是不易,让自己不要追悔莫及。
还提醒自己,生死之境虽能塑造过往,但可能是假象。
但是下一次见面时,这个系统好像失忆了一般,又让自己动手杀了陵川渡。
矛盾得很。
系统没有发觉到宿主的迟疑,还沉浸在傻乐的情绪里。
陆渊眼尾扫了一眼系统,虽然他一直觉得系统聒噪恼人,曾有想过让它彻底闭嘴,一了百了。
但现在……还是算了,这个小玩意至少算帮过他的忙。
白玉京不愧是现在名义上的第一宗门,只是站在宗门外,就能看见气势巍峨、飞檐翘角的数座楼台。
朝阳泼洒在沿着直上宗门的白玉石梯,像是披着一层金光。
奢侈得让人咋舌。
陆渊眼尖地看见个眼熟的人,正在失神落魄地爬着楼梯,他没有犹豫,立刻叫住了对方。
于是,一个表面是筑基期的废物,和一个实际就是筑基期的废物打了个照面。
张茶福看见陆渊眨巴着眼睛,最后一脸羡慕地说:“陆师兄这是来看大选的么?”
他唉声叹气了一番:“你运气真不错,报名的时候,你正好接了天都城的委托不在宗内。”
谁不知道这次名为大选的比赛,第一名差不多内定了,不外乎就是各大宗门里年轻一辈那些佼佼者。
但是举办方寻思着,这可不行,人数太少了,显得他们没给别的年轻人机会啊。
所以要求每个比赛的宗门必须要上报一定的参赛人数。
宗门里上不上下不下的人,打死也不愿意浪费这个时间,更别提还要被人暴揍一顿丢人,纷纷“大度”地把这次机会让给了没什么话语权的外门弟子。
张茶福不幸地成为了这次来挨揍的幸运儿。
他刚刚在外面吃了一顿好的,试图犒劳自己悲伤的心灵。
陆渊将为沈循安打造的武器不由分说地塞给张茶福,“这样吧,你帮我把这个带给沈循安,我替你去比赛。”
反正是个无名小卒,谁也不知道张茶福是胖是瘦,是高是矮。
张茶福嗷得一声,扑了过去,满脸幸福激动抱住陆渊的胳膊:“陆师兄你可真是大大的好人。”
他左看右看,也不知道陆渊善心大发的原因是什么,毕竟总不能是同为听八卦的搭子的情谊。但他瞧出了陆渊的心不在焉,“陆师兄这是急着去做什么呢?”
陆渊沉默了两秒,“……”
“哄小孩。”
张茶福松开紧紧箍住陆渊的手,懵逼地退了一步,看了看手上的剑,又看了看陆渊,“?”
“那这个礼物是不是你自己送给沈师兄,当面哄比较好?”他慢吞吞地提出意见。
陆渊一下子被张茶福的话给问卡壳了,他实属好奇地真情实意问了一句:“沈循安哪里看上去像小孩了?”
张茶福“啊”了一声,然后更加真情实意回答:“沈师兄长得就很像小孩嘛,要不然还能是谁……”他眼珠转了一圈,“我不记得你认识的里面,还有谁比较像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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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茶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想到了什么似的,拿手虚虚地捂住了嘴,诚恳地说:“哦哦哦,我知道了。陆师兄是有道侣了吧!你有孩子了么?”
他一拍自己脑门:“哈哈,瞧我这事闹得,那我帮你把东西带给沈师兄了。”
张茶福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走远了。
陆渊好像静止了几息,他长长出了一口气。
系统发表感想:【他说的也没错,主要是谁能想到呢……】
它这会极通人性的闭嘴:谁能想到你喊一个别人看起来凶神恶煞的魔头叫小孩呢?
宿主只要肆意行事就可以了,他是想和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了。身为系统的它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特别是一旦被人知道前任首座跟现任魔尊结为道侣了,就很炸裂。
……天呐,这个声望不会哐当一下掉到负数吧。
系统卑微地说:【首座大人,考不考虑隐婚啊——】
虽然没有证婚人,它不才也可以当当司仪什么的。
陆渊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他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在那艘船上,陵川渡吻他的那一瞬间,陆渊心里陡升一种怪异的感觉。
实则在天都城看见陵川渡的心障之时,就明白了他曾经对自己的感情。
陆渊当时确实有些生气。
如果陵川渡神智清醒,他甚至想逼迫对方亲口对自己说出情谊,而不是借用一个神识被困在混沌牢笼里的身体,才能玩笑似的说出一句喜欢。
但是他对陵川渡是什么样的感情呢?
是一种从小到大的熟悉感,所以才会默认对方侵入自己的领地。
还是那只是一种莫名的占有欲?
陆渊有些疑惑,因为他并不缺乏追随者。他不是非要占据陵川渡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憧憬。
时重光的猜测同时也在他脑海中回荡。
在九苍城,他难道是真的想杀了陵川渡……
——不可能。
陆渊心念一转,若是他真的动手了,那自己绝不可能被修为不如自己的陵川渡反杀。
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脸上罕见地多了一抹纠结。
砰得急促响声打断了陆渊的思绪,他抬眸看见不远处几个小孩正在放烟花玩。
那是一种名为地老鼠的烟火,只会在地上乱窜。
陆渊心脏一缩,面无表情继续迈着步伐,离那白日里的烟火越来越近。
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恍惚中看到了十几岁的自己……和陵川渡。
那是在撞到陵川渡给自己祈福的第二年生辰。
他做了一件事-
九苍城是一座巨大的浮空之城,离天更近,压迫更重。
夜晚的天空倒像是一块倒扣的黑布压得人喘不过气。
陵川渡看了一眼夜色,便准备熄灯入睡。
“师弟,快出来!”陆渊在外面疯狂挠门。
“你有什么事?”陵川渡披上外袍,打开门。
他平时睡眠规律,第一次被人打破作息。
陆渊捧着烟花,在门口望着他,眼神亮若星辰。
见他半天不动,陆渊又腾不出手拉他,“你愣着干什么啊?出来放烟火!”
陵川渡往他身后看了看,“今天是你的生辰,但是你朋友呢?”
“就我们俩,你快点!”陆渊觉得他磨蹭,忍不住抱怨,“你下次搬得离我近点吧,跑过来麻烦死了。”
陵川渡莫名其妙地被拉进夜幕下的九苍城,就像他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了陆渊的世界。
万籁俱寂,只有几声虫鸣。
陵川渡已经开始困了,感觉自己晕晕乎乎的。
“这么晚了,不会打扰别人吧。”他还是有点犹豫。
“哎呀,不打紧,这里是后山。”
陆渊随意点燃一个烟花,这个烟火立刻跟被踩了脚后跟的人一样乱转起来。
陵川渡没有见过烟火,他心里一紧,困意顿消,手比思绪更快地一指点灭了烟火。
陆渊哑然,他好笑地拉着他说道:“别怕,这种烟花叫地老鼠,你看它像不像一只到处乱窜的老鼠。”
陵川渡反应过来他有些大惊小怪了,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板着脸说:“我不喜欢这种。”
“那你喜欢这种么?”陆渊像个推销烟火的,一样一样地跟他展示,“还有这种叫三级浪,卖得可好了。”
陆渊突然意识到这个叫三级浪说是烟花,实则更像是个炮仗,因为它声音不算小。
他想到刚刚陵川渡刚刚对烟花的反应,匆匆忙忙地就想捂住陵川渡的耳朵。
结果他忘了自己就一只手能动,另一只手还捧着未点燃的烟火。
然后他就捂着对方的一只耳朵,跟陵川渡大眼瞪小眼起来。
陵川渡局促地一动不敢动,他感觉到少年干燥又温暖的手,贴上了耳侧。
三级浪陡然发出爆裂的声响。
砰——
陵川渡脑子嗡地一声,就僵在原地。
陆渊的体温顺着抚上耳畔的手传来,灼热的温度快要将他的脸烧起来了。
砰——
陆渊心道坏了坏了,他从来没跟师弟那么近距离接触过。
陵川渡一向不亲近人,不会觉得我冒犯吧。
但是陵川渡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好像被施了什么定身咒。
陆渊松了一口气,陵川渡没有什么别的动作,看着也不是像会恼羞成怒的样子。
砰——
在最后一声爆裂声中,陵川渡闭上眼睛,将混乱的思绪压在心底。
那一刻陵川渡想说的有很多,但最后他只是默念道:唯愿陆渊余生见欢,岁月长安。
待到烟花燃尽,陆渊便一脸哥俩好的表示下次生辰还来,就干干脆脆地走人了。
余留已经没有睡意的陵川渡慢慢地抱膝坐了下来,一丝不知从何而来的孤独填上了刚刚还滚烫的胸口。
烟火在空中只余留了一些硫磺燃尽的味道,刚刚的一切热闹就像从未来过。
只不过那个年纪的陆渊还不知道,是自己先冒冒失失撞开了陵川渡的心门,在他的心里大大咧咧地转了一圈,又不讲道理潇洒离开,没有一点眷恋。
第082章 前尘
陵川渡一开始是装睡,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在委屈中真的睡着了。
意识慢慢地抽离,他陷入的不是一片漆黑的梦境,隐隐约约有紫色的光斑落在他的眼睛里。
陵川渡坐在紫藤花下, 伸手接住一片落下的花瓣, 捻起嗅了嗅。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满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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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了。
最早的时候, 这里是陆渊给他一个纪念自己母亲的地方。只不过这个地方会随着他的心意出现不同的场景,他担心陆渊在这里看到不该看的人, 这才逐渐减少过来的次数。
陆渊不久前让他来这里等自己。
等陵川渡过来的时候,才发现鹤雪园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很不正常。
这个时间点, 至少培育花花草草的药师们会在这里。
但是他没有细想,只是压下了这股古怪的感觉,静静地等着陆渊。
“师弟。”
陵川渡闻言望了过去,他下意识站了起来,因为他觉得今天的陆渊的很不一样。
平日里的陆渊总是神情平淡,行事散漫, 像是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但今天的他看起来心事重重, 喊了自己一声之后,就只遥遥地望着他,眼神疏离。
一种莫名的不安在心里发酵, 陵川渡试探性地走了过去,“师兄,你喊我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陆渊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仿佛是要将他的样子一笔一划地描摹一遍。
不对劲!
心里的不安已经变成了恐慌。
惊惧在叫嚣着危险,让他赶快离开这里。
快跑——陵川渡能听见自己脑海里回荡着这两个字, 字字振聋发聩,震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脚却跟生了根一样, 他听见自己干涩地声音响起:“师兄,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渊眉心紧蹙,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但那瞬间被陵川渡的声音惊醒了一般,那一瞬间的不自然消失地太过迅速,让人无从察觉。
他缓缓地凌空而起,随之抬手召来不觉。
灵力剧烈地震荡着,整个满庭芳的幻境激起一阵水纹似的波动,紫藤花夹杂着细雪簌簌而下。
这些狂暴的力量有且只有一个目标。
他要杀我。
这个认知宛如阴影落在陵川渡的心间。
陵川渡面色苍白地发着抖,他满腔的疑惑不解被痛苦压了下去。
他此时不想知道的是陆渊为什么要杀他,而是难过于陆渊动手竟然……没有一点犹豫。
陆渊手中的不觉发着森然气息,他居高临下地说道:“对不住了。”
刀锋裹挟着花瓣的香味袭面而来,陵川渡愣愣地越过陆渊的身影,看着如瀑的紫藤花。
从他第一次觉得有了家,到这个家成了他殒命的坟墓。
好像过了很久,也好像只在眨眼之间。
整个事情变成了一个盛大荒谬的闹剧。
铺天盖地的绝望吞噬了他的理智。
好啊。
陵川渡剧烈地喘着气,握紧手中的渊雪。
黑色的死气从他的心口开始蔓延,陵川渡脸上浮现一抹阴冷恶毒的笑意。
跟他寻常寡淡的表情相去甚远。
……先杀了陆渊,然后就一起死在这里好了。
这样就再也没有人能打扰他们。
陵川渡蓦然抬头,眼底再也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不觉早以撕裂山海之势地抵上陵川渡的心口。
他没有痛觉一般地死死抓住不觉的刀身,热血随着划破的手心涌了出来,顺着指间点点滴滴落了下来。
死气变成了铜墙铁壁,隔断了细窄的刀锋再进一步。
有什么东西急剧地跳动着,陵川渡呼吸急促起来,他痛苦地痉挛起来。
不是因为不觉带来的尖锐疼痛,而是那个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他一寸寸地夺过不觉,厉声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么?”
“你想杀了我么?陆渊。”
陆渊手上并未施加太多力道,他知道在一刻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了。
一旦万象破体而出,陵川渡必死无疑。
万象从未想到可以如此轻易地占据这具身体,祂活动了一下手腕,提着不觉笑嘻嘻地贴了过来,“陆首座心慈手软了?你本可以让他死就好了。”
“你不动手的话,我可是要动手了。”万象惺惺作态地提醒了一下,他神情因为狂喜而变得扭曲。
霎那间,不觉直刺而来。冲天的邪气带着置人于死地的决绝,陵川渡眼里的疯狂和绝望映在刀身之上。
祂说道:“再见了,陆渊。”
陆渊瞳孔微微放大,他感受到身体在急剧地衰败,微微摇晃了一下,咳出一口血沫。
不觉如断水流一般,轻而易举断裂了他的神骨,搅烂了他的心脏。
他垂下眼帘,沉默地看着将自己贯穿的刀刃,心腔喷出的热血溅落在陵川渡的脸上。
一秒,两秒……眼睫上的血液落进了陵川渡的眼里。
陵川渡表情痛苦又迷惘,张了张嘴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陆渊,为什么……”
陆渊看出来陵川渡已经要恢复神智,万象达成了苟活的目的,即将被陵川渡压制了下去。
“……抱歉。”
陆渊声音在风雪中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僵冷的脸上已经做出不什么表情,他胸腔在无力地起伏着,直到慢慢的停止了呼吸。
满庭芳的主人在这一刻神识破碎,维持它的灵力顿时消散。
幻境裂出一道道天光乍破的光影,无数花木碎成光影,揉成一团,聚拢在空中,像一团烟火洋洋洒洒地抛洒下来。
陵川渡松开手上的不觉,恍惚了一瞬才慌慌张张地扑了过去,想要抓住从空中直坠而下的陆渊。
远处传来哀凄荒凉的钟声,一声低过一声,声声如泣。
送神的丧钟在昭告世人有半神陨落了。
被告知不能踏入鹤雪园的众人立刻冲了进来,看到了令人神魂震荡的一幕。
人群轰得一下立刻炸了锅。
“不好,是陆首座出事了!”
“快抓住他!他想逃——”
“这是怎么回事,我的天啊,陆灵越是神陨了吗!”
鹤雪园乱作一团,九苍城的修士拦住了本想冲过去接住陆渊遗体的陵川渡,他们大都神色慌张,有人赶紧御剑下去找寻陆渊,可惜九苍城当时行至赤漓江上,尸身落入江水中,很快就不见了踪迹。
陵川渡迷惘着看着那团被聚成烟火的最后一团光影。
如梦一场。
为什么呢?
他呼吸好像在这一瞬间停住了。
被做成烟火的花影零零散散地落在他的身边,最后被风一吹彻底消散。
存不住一点念想。
可是为什么呢陆渊?
你为什么要杀我呢?
“师弟。”
陵川渡睡梦中感觉自己被人轻轻地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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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唇微微动了动:“为什么……”
陆渊没有听清,以为他在梦呓。
陵川渡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眼前朦胧的光影逐渐变成了一个熟悉的人。
陆渊说:“别睡了,要不然你晚上该睡不着了。”
陵川渡盯着他一开一合的薄唇,一副呆呆得还没睡醒的样子。
陆渊见他还是迷糊的样子,“醒了就起来,带你出去玩。”
玩什么?陵川渡目光挪到了桌子上。
一堆各式各样的烟火。
陆渊解释道:“虽然晚上效果比较好,但是我觉得你……”现在待得也是无聊。
陵川渡坐在榻上,眼底闪过难言的情绪:“那就晚上吧。”
陆渊第一次听到陵川渡如此清晰的回答,他转过身仔细观察了一下陵川渡的神情,发现对方还是一如往常的神色懵懂。
他叹了口气:“……还以为你好了呢。”-
仙盟大选被白玉京设置在了赤漓江附近,观众即可看激烈比赛,也能看到江水奔流。
为了保护观赛台上的观众不受侵扰,所有赛台的外围是一层透明的能量罩,防止刀剑冲荡,可挡金丹期的奋力一击。
比赛本就点到为止,双方可在几招之类就知道对方深浅,也不会为了一时风头,非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今日只是初轮比赛,不少充数的“小鱼小虾”都会在今天被筛选出去,这种落差极大的比赛,本就让人兴致缺缺,所以是很多场同时进行的,意在赶紧比完,毕竟后面才是重头戏。
一处不起眼的赛台上只有一个参赛者,裁判等到规定时间结束后,宣布道:“九苍城李风谣对伴月台慕容非,因李风谣无故缺席,慕容非晋级下一轮。”
慕容非百无聊赖地挽了一个剑花,出言讥讽道:“九苍城……真是一群胆小鬼,竟然连应战都不敢。”
系统路过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吐槽:【哇,他在地图炮。】
陆渊本就心思不在这,他总觉得今早陵川渡怪怪的,本以为自己现在来参加大选,对方又会扑腾着闹得要出门。
结果陵川渡也只是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就开始对着墙壁发呆,酷似面壁思过。
不合理。
十分的不合理。
陆渊在心里暗自下了推断。
慕容非不知是为了讨好主办方白玉京,还是单纯看不惯九苍城,他声音并不小,恨不得周围观赛的人都听见,“九苍城徒有虚名,怕是当年陆渊也是名不副实,毕竟能被当时修为平平的陵川渡一剑斩杀,谁知道是不是……”
他意有所指地停下话头,周围人觉得他胆子是真大,但是介于陆渊死得过于蹊跷,众说纷纭。特别是托了霜简书局话本的“功劳”,关于猜测两个人之间的各种关系,不仅是在老百姓中盛行,有的修真者也忍不住八卦一番。
陆渊的脚步霍然停住,他微微眯起眼睛,黑瞳中掩藏着冰凉的剑锋一般。
系统急得挠头,恨不得一脚直接给慕容非踹晕:【不要啊不要啊,这个垃圾只是在拱火,咱们有正事要干啊!】
比如说顶着张茶福的名号,过五关斩六将,然后击败被寄予厚望的新生代佼佼者,最后一掀马甲,给这群人见识一下什么叫天选之子的震撼。
而不是在这里就莫名其妙地跟不是自己对手的人打架哇!
陆渊环顾了一下周围,顺手折了一截桃花枝,大步流星走向赛台。
慕容非本就兴致缺缺地准备下台,见到有人姗姗来迟,便扫了一眼陆渊手上的桃枝,冷笑道:“你就是九苍城李风谣?”
裁判也很是不解:“这位李道友,你迟到过久,已经判负。明年再来一试吧。”
陆渊笑了笑,“我并非李风谣,也不是九苍城之人。我单单只是来想与他谈谈剑道。”
裁判皱着眉喊了一声胡闹,“这是仙盟大选,不是一句话就任你胡闹的地方。”
陆渊“嗯”了一声,表示理解,他转身道:“那我换种说法,今日我想挑战伴月台的慕容非。”
仙盟大选一是可以正常比试,二是可以选择挑战。
但是挑战这种选择往往是出现在魁首出现的那一天,有人不服才会挑战。但发起挑战的人输了代价极大,轻则受人耻笑,在宗门内名望一落千丈,重则滋生心魔,困顿一生。
一般人不会自取其辱,所以仙盟大选的这些年间,并没有一个人选择如此行径。
慕容非闻言不经眼皮一跳,发出心底的疑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渊目光落在慕容非的脸上,分不清喜怒,他淡淡说:“只是想看看你有几斤几两罢了。”
对方手中只是随处可见的桃枝,慕容非却无端地感到一阵恐慌,那种隐约的杀意勃然令他不由之主地后退一步。
慕容非按捺住惊恐,保持住镇定,这才来得及仔细辨认一下挑战者的修为,发现此人只是筑基期后,他有点恼羞成怒于自己居然被这种人唬住了,手中长剑已经在愤怒之下无声地震颤起来。
他冷笑道:“看来你到现在还没学会,什么是不自量力。”
第083章 偏信
系统捂脸在内心狂喊:闭嘴闭嘴啊, 没事挑衅他干嘛!
陆渊似笑非笑道:“倒是曾经有人那么说过我。”
上一个说他不自量力的,还是被他气得口不择言的时重光。
江风夹杂着水雾从远方荡来,吹乱了陆渊的额发。
不远处的赤漓江滚落到看不见的暗礁上,刹那间扬起几丈高的巨浪伴随着巨大的轰鸣, 与此同时“锵”得一声, 慕容非拔剑出鞘, 挥出一道凝练的剑光。
陆渊反手一挡,剑光遇到桃枝, 瞬间从杀人的弧光变成了绕指柔般的透明绸缎,眨眼睛就化去了力量消失在空中。
“你!”慕容非此刻只有一个想法, 此人一定是作弊了,“你身上是不是有别的法器!”否则一个筑基期的人怎么能挡得住他一个金丹期的一击。
系统小声地解释:【他也确实是这次夺魁的热门人选,所以那啥……他在无能狂怒。】
陆渊若无其事地举起连一丝裂纹都没有的桃枝,不紧不慢地所:“道友,这次是不是该轮到我出招了。”
比试当然不是回合制,你打我一下, 我接完招, 再还手打你一下。慕容非听到陆渊这句话莫名警铃大作,整个心悬了起来,他觉得对方这话听上去是一句不清楚规则的提问, 实际上则是马上要暴揍他的通知。
慕容非神情一紧,蓦地静心凝神,手中长剑掠影已将周围护得密不透风。
他们本相隔在赛台的两端, 中间还有着不少的距离,只见前方人影一闪, 陆渊脚下一步却好像踏过虚空转瞬就侵进面前,他冷然狠厉的表情赫然落到慕容非的瞳孔中, 手中无害的桃枝变成了寒芒尽现的利刃指向慕容非的咽喉。
慕容非周身的屏障在碰到桃枝的刹那间,发出一声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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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声而裂。
磅礴汹涌的剑势已经贴上了慕容非的喉咙,他能感受到脖子上在短瞬的冰凉刺痛之后,隐约有潮湿的液体浸透湿自己的衣领。
陆渊的动作一顿,手上的桃枝在他指尖捻了捻,枝头便涌出了花苞,继而肉眼可见的缓慢绽放,刚刚夺人性命的凶器,此时成了一片片染上粉嫩霞帔的桃花,他眼底这次带上了一些嘲意:“……点到为止。”
慕容非跟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也没什么区别了,他冷汗涔涔,刚刚一度觉得自己要当场断送性命,虚脱得脚底发软,他捂着自己破了皮的脖子,惊怒之下脱口而出:“你是不是作弊了!”
陆渊一字一顿:“你大可再试一试。”
裁判颤声道:“这位道友……你……”他指了指赛台周边那一圈保护结界,已经碎裂地千疮百孔。
刚刚陆渊只是卸了一部分灵力,让对方的喉骨没有在这摧枯拉朽的力量下断裂,但是周身其余的气劲,还是轻而易举的震碎了那所谓的结界。
这次不仅仅是一些观众注意到这里的动静了,不远处的一位中年人起身离座,飘然而至此处的上空,随手挥了挥将损毁的保护结界恢复如初。
来的人脸颊瘦削,眼角虽有一些细密纹路,却依旧不掩高人一等的气场。
来人是白玉京的掌门萧殊尘。
“这位小友,年纪轻轻,实力不俗。后日白玉京将设席宴请诸位才俊,不知你有没有兴趣。”
——后日基本是初轮比试已经结束的日期,那宴会上的肯定都是筛选后,会夺得前几名次的人选。
萧殊尘这话一出,几乎铁板钉钉地认可了陆渊的实力。
系统疯狂鼓掌:【对了对了,这会对了。】
陆渊:“?”
“对什么了?”
他根本不认识萧殊尘,上辈子他在晧天仙盟被人说是专恣跋扈的时候,萧殊尘还不知道在哪个小门小派修行。
系统满意点头:【本来你应该在旧都调查聻变,粉碎反派阴谋,从而获得白玉京掌门赏识,最后和命定的道侣培养感情!兜兜转转,剧情果然又回来了!】
陆渊面容古怪地问道:“命定的道侣?”
这说的是人话么?怎么连起来听上去那么陌生。
系统继续点头:【没错,你见过他的。就是萧景春,在临安镇的时候……】
陆渊听不下去这段絮絮叨叨的话了,他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子没半点多余的记忆。
他沉默的有些久了,萧殊尘淡然的表情依旧没变,但周围的观众,哪怕是刚刚被他吓去半条命的慕容非,都觉得他有些不识好歹了。
陆渊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他记得系统之前告诉他的事情。
白玉京有能让他得到重用信息的东西。
陆渊不知道这个东西尺寸几何,位置方向,危险与否。
但是他必须要一探究竟。
“好。”陆渊平淡地点了点。
没有一点欣喜若狂的样子,像是他赏脸给萧殊尘一般。
萧殊尘也没计较这个小辈没有礼貌的姿态,他客套地笑了笑,又重新回到了自己位置。
系统还在沾沾自喜,剧情回到了正轨,却没有注意到表情变得有些凝重的陆渊。
他刚刚动手确实有些故意的威胁成分在里面,但这种实力不足以让一宗之主亲自来跟他搭话。
白玉京……这个在他神陨后,一百余年之内就陡然变成实际上的天下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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