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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了个寒颤,动也不敢动。

    此时,又?有一只手从前方的地面伸出。

    她?眼?睁睁看着第四个面容一样的青年从地面拔生而出,如舒展的一截枝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缺了只手。

    那?只断开的残肢垂在袖子底下,他的嘴角往上扯着笑,眼?神?却冷漠。

    “无妄实在太不应该,竟将姑娘一人留在这风雪天里。若姑娘想找他,不妨随我去。”说着,他伸出手意欲捉住她?的胳膊。

    池白榆下意识往后退。

    但因她?攥着红绳,退不出多远,况且身后还?有个男鬼拦着,没退两步,就撞在了他身上。

    他抬手接住她?,手心掌在她?的臂弯附近,激出一片刺骨的寒意。

    “小心。”他笑道,声音听起来阴恻恻的,“天冷,若是摔倒了,岂不要冻死?在这寒天里。”

    历经最?初的惊惧,池白榆勉强稳定下心神?。

    冷静,冷静些。

    都见?过多少鬼了,比起那?滑腻腻的水鬼,这些至少还?能?看。

    等等。

    鬼?

    池白榆眼?皮一跳,忽想起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扯下金乌石就往旁一打。

    她?动作突然,身旁的青年一时未作设防,被那?金乌石碰了个正着。

    下一瞬,他的胸口处就燃起一簇明?亮刺眼?的火,将他的身躯灼烧出漆黑大洞。

    他的面容开始扭曲变形,挤出声怪异惊骇的嘶叫。

    其他几只鬼见?状,登时敛去笑。

    其中一个寒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别怪我等不客气?。”

    霎时间,地面伸出无数双森白的手,看起来如密密麻麻摇曳的水草。

    陆陆续续有男鬼从地底爬出,皆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池白榆呼吸一抖。

    还?是人吗?

    一个打不过就来鬼海战术是吧!

    鬼德都不要了?

    被金乌石灼烧的那?男鬼已经被解决了,但一颗金乌石有限,她?根本打不过这么多鬼。

    而且还?数量还?在增加。

    看着一大群男鬼出现在眼?前,池白榆的心脏开始狂跳,许是阴气?太重,冻得她?的手也止不住地抖。

    她?竭力调整着呼吸,脑子飞速转着。

    就在地面又?伸出只森冷的手,抓住她?的小腿时,她?忽想起画境里的小仆曾说过,鬼物喜吃阴魂。

    想起这茬的瞬间,她?一脚踢开尚未收紧的那?只手,又?蹲下了身,躲过身旁的一只鬼,再将手伸向那?只已经烧得残缺不全的鬼。

    她?忍着恶寒,烧破那?男鬼的心口,从中挖出一团混沌的气?。

    霎时间,那?些鬼的视线都齐齐落在她?的手上,眼?神?中透出隐隐的贪婪。

    她?本打算尽可能?将那?团气?抛远,引开他们,但在这时,她?忽瞥见?不远处的雪雾间浮现出一点白色的袍角。

    是银无妄。

    他应是听见?了这边的动静,又?折返回?来。

    看见?他的刹那?,池白榆转身就往他面前跑,同时高举起手。

    “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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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妄!”她?喊了声。

    陡然听见?这声,银无妄循声望来。

    隔着茫茫雪雾,他看见?她?匆匆朝他跑来,脸上似乎有笑,还?高举着手,像是在与他打招呼。

    他微微蹙眉,略有不解。

    看见?他缘何会这般高兴。

    下一瞬,他就瞧见?她?抛出了一样东西。

    是团混沌的气?体?。

    他眉心一跳,忽意识到?那?是何物。

    几乎是同时,无数鬼魄从风雪中涌出,循着那?混沌的气?,接二连三地朝他袭来-

    丢出那?团阴魂后,池白榆便捂着脑袋就势往旁一滚,“好心”替那?些鬼魄让出路。

    只见?乌压压的一大群鬼朝银无妄袭去,一时间,雪雾更甚,难以瞧清眼?前的景象如何。

    池白榆平躺在雪地上,任由雪花往脸上落,大喘着气?。

    还?好甩得快。

    差点就被鬼给淹了。

    没歇多久,她?就慢吞吞撑着地面站起身。

    好在红线没断,她?捡起冻得有些僵硬的线,小心握在手里。

    摆了银无妄一道,她?也不打算多留,以免他找她?麻烦。

    不过刚直起腰身,她?就在一片白雪中窥见?一点黑色的影子。

    黑色?

    她?步子一顿。

    那?些鬼都是白头发,穿着白袍。

    银无妄也是。

    哪来的黑色?

    她?想起一事,转身朝那?方走了几步。

    穿过雪风,她?看见?那?些鬼都已没了踪影,换作黑发的银无妄一腿曲起,坐在地上,正垂眸盯着掌心发怔。

    黑发,但瞳孔与眼?睫还?是浅色,耳朵上也没穿耳骨环。

    池白榆忽三两步上前,一下将他扑倒在地,坐在他身上,两只手紧压着他的两条胳膊。

    银无妄显然没反应过来,怔了瞬,才意识到?眼?下的姿势有多不妥,露出副羞愤神?情,冷斥道:“你做什么?”

    “你又?做什么?”池白榆问,“刚才不是打算杀我?”

    “杀你?”银无妄蹙眉,“何时?既然得你相助一回?,又?何会恩将仇报。”

    “是在罪域里那?回?吗?”池白榆已有七八分确定,但也还?存有疑心,“可你常变来变去的,总要给些证据。”

    “要何证据——那?日所言所行,尽可相问。”

    “那?些都不靠谱,毕竟我现在还?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情况,万一你们记忆共通呢?”池白榆眼?一移,视线落在他的腹部,“我只信自己留的。”

    第154章 第 154 章

    听见这?话, 银无妄的脸色变了又?变。看?着像在压抑薄怒,又?似有抗拒。

    但池白榆不管这?些,也不出声, 只在簌簌落雪中看?着他。

    天冷,他却似乎不怕挨冻, 躺在雪地?里。眼睫抬起时,也分不清是原有的颜色,还?是因为落了雪。

    在那倏忽而落的雪帘里,他也回望着她。

    这?时他才?发现, 她的眼眸很黑, 让他想?到暗色的水流。

    看?着清浅, 仿在说:往里面?望一望吧,没关系, 仅是一捧浅浅的水而已?。

    正是这?瞧不出危险的平和, 又?如旋涡般吸引着人?想?要试一试深浅。可一旦踏足其中,才?知道那浅水洼里藏着断崖。

    深不见底的, 让人?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吞噬其中了。

    正如眼下,直到她将他的肩膀往下按了一按,无声催促一番, 银无妄才?反应过来自己望了她太长时间,无疑是有失体统的行径。

    意识到这?点,比听她提出那些无礼的要求更令他蒙羞。

    银无妄紧抿着唇, 冷意从微垂的眼梢、从没有丁点儿弧度的唇角透出来。

    他决计要隐瞒住一些情绪,以免让她看?出他已?认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有些不堪。

    因而他麻木着一张脸, 用尚且能活动的一小?截手臂,解开了腰上的带钩。

    带钩解开, 他飞快掀开一角,仅允许那墨字短暂出现一瞬,就要重新合拢衣袍。

    但池白榆忽然压住他的手。

    察觉到她的意图,银无妄神情陡变:“你——”

    “别动,我还?没看?清楚。”池白榆俯身,仔仔细细打量着那印记。

    是她刻下来的“池”字,位置没错,笔迹也对。

    她移过手,指腹压在那刻下的印记上,顺着笔划游移。

    银无妄微微仰起颈,脸绷得连嘴唇都在发白。

    她的呼吸轻一阵重一阵地?落下,混在寒彻的冷风中,这?点温热就显得格外明显,湿湿热热地?撒在腹部右侧。

    到这?儿他还?不觉得有多少?异样,顶多被那似有似无的气息弄得有些痒。

    更令他心觉羞愤的,是她的眼神。直接、温和,又?毫不顾忌地?落在他身上,将他当成一件物品似的从上俯视着。

    没一会儿,她竟还?将指腹压了上来,且还?在顺着字迹游移。

    温热的指腹压在冰冷的躯壳上,恰如有人?突然掐了他一把。银无妄屏住气,额角突突跳了两阵。

    他再忍受不住,将胳膊从她的手下挣出,转而一把截住她的腕子。

    “到底要观察到何时。”他问。

    “观察完了。”池白榆说,“就是没怎么见过刻着我名字的东西,想?多看?两眼。”

    还?挺新奇,他一呼吸,那字迹就会出现微弱的起伏,像是活物一般。

    但银无妄的神情陡然变得更冷,眼中隐见怒意。

    “名字?”他重复着她的话。

    “……”说漏嘴了。

    上回刻这?字的时候,她并没有说过是自己的名字,全是拿别的理由糊弄他的。

    池白榆沉默一瞬:“你要介意,那在你面?前我也可以改个姓,你叫我赵白榆正白榆反白榆都可以。”

    “别说了。”银无妄松开她的手,怒意不减,作势要扣上衣袍。

    但池白榆又?压住他的手:“先等等,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银无妄几乎是将声音从嗓子里挤出来的:“要如眼下这?般谈话?”

    “你谅解谅解,我得随时盯着,万一中途换人?了怎么办。”

    “不会。”

    “我不信,刚才?就换得突然。”池白榆问,“你为何总是变来变去的?”

    “此事事关秘术,不得与外人?道。”

    “那你们的记忆会互通吗?”

    银无妄沉默片刻,冷声道:“若会,也不会在此留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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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是,而且就算我和你见过,另一个银无妄出来好像也还?是不认识我——那你们这?秘术的触发机制是什么?”考虑到他有可能听不懂,池白榆换了个问法,“就是需要人?施展法术,主动变换,还?是——”

    “三个时辰。”银无妄打断她,“三个时辰,一个轮回。”

    也就是说,三个时辰就会换个人?了。

    池白榆思忖着,又?问:“要是这?样,一共有多少?个你?一天十二?个时辰,难不成有四个?”

    可也不像,毕竟上次和他见面?,并不在这?个时间点。

    “不清楚。”银无妄的脸色越发难看?,“问完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还?有那几个你,为何一见着我就说我不该出现在这?儿?”

    银无妄默然。

    许久,他才冒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仅在此处见过你。”

    “此处?”池白榆想?了想?,“难道你们是三四五六七八九胞胎?挨个儿进?来坐牢,一到时辰就换人??在牢外面?没见过我这?人?,所以在里头见着了才觉得稀奇?可也不对啊,你们又?不是生死簿变的,哪里知道天底下有哪些人——不对,难不成真是生死簿变的?”

    “不着边际。”银无妄吝啬挤出几个字,打破她的猜测。

    “……好吧。”见他打定主意不解释,池白榆松开他,起身的同时又?道,“你也别怪我这?样,主要是另一个你实在冷漠,看着我被鬼群围攻。倒不是非要他来救我,但终归心里不痛快。”

    银无妄也起了身,衣袍上的那些碎雪顷刻间就消融得一干二?净。

    他道:“或许是出于?忧虑。”

    “什么意思?”

    “我不清楚你从何而来,但你出现在此处显然不合常理。不合理,就为变数。”银无妄稍顿,“出于?考量,他或想?除了你,但又?不便亲自动手,便会漠视你的性命。”

    池白榆觉得他这?话有理,况且他和那个银无妄应该算是同一个人?,自然清楚他的想?法和打算。

    “要这?么说,刚才?那些鬼魄是你赶走的?”

    “什么鬼魄?”

    “就是一群长得一模一样的鬼魂,跟你——不对,和之?前那个你还?有些像。都是白头发,不过笑容亲和些。”

    银无妄微微蹙眉:“那是本君兄长。”

    奇了怪了这?人?,平时不称本君,介绍起他哥哥倒称呼起来了。

    她问:“那些都是?你哥哥挺多啊。”

    银无妄沉默片刻,冷淡的面?容间似有无奈。

    “仅有一个,其他皆为分身。”

    “为何会有那么多分身?”

    “魂魄碎成了无数齑粉,自然数不尽。”银无妄觉得她的话实在太多,却也不嫌烦,只是有些吵闹。

    他转身往雪风里走,道:“你该出去了。”

    “等等,上回受刑的是你吧。”池白榆翻开簿册,还?没忘记把戏演全,“我奉伏大人?的命令来问问情况——你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听她说是伏雁柏的意思,银无妄只觉那伏雁柏像极猫哭耗子假慈悲,呛声道:“方才?不看?得一清二?楚?”

    话落,又?觉得这?话有些不妥,一时噤了声。

    池白榆如实道:“那其实也没仔细看?,光顾着欣赏我刻的印了,你——”

    “无碍。”银无妄打断。

    “还?有些问题,但手实在冻得冷,能不能换个暖和些的地?方说。不然就拿着‘无碍’两个字回去,也不好交差。”

    银无妄的脸上瞧不出情绪好坏,看?她半晌,他才?道:“问完便走。”

    “那肯定啊。”池白榆把簿册往怀里一揣,“我是来干正事儿的。”

    银无妄转身:“随我来。”

    池白榆看?了眼手里始终没松开的红绳,犹豫着是该放开,还?是继续攥着。

    攥着有些麻烦,但万一因为某些事耽搁了,过了三个时辰,那她怎么回去?

    注意到她没动身,银无妄停下,又?问:“还?有何事。”

    “要去的地?方远吗?这?儿风雪太大,我怕找不着回去的路。”

    稍作细想?,银无妄便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他用术法变出一个银白色的罗盘,递出:“顺着指针相反的方向走。”

    池白榆接过,还?特意举在红绳边上对比了下,确定他没骗她,才?放心收好罗盘。

    起先说找个暖和的地?方,也只是她的随口一言,不想?还?真有。

    他俩在风雪中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冷得她感觉金乌石都快不起效了,终于?走至一片偌大的冰湖旁。

    银无妄站在湖边,指尖送出一缕银色气流,靠湖岸的冰层就化开一片。

    他看?她一眼,道:“走罢。”

    “去哪儿?”

    “水底。”

    “……我看?起来很像鱼妖吗?”

    银无妄张了口,似想?说什么,但最?终到底忍住了。

    他手作剑指,在半空画了些泛着银芒的古怪符文,再往前一送。

    那些符文融入池白榆的体内,她感觉到一阵微微的凉意。除此之?外,再无异样。

    银无妄:“下水时屏气闭眼,待完全入了水,再睁开。”

    池白榆谨记在心。

    眼看?着他入了水,她屏住呼吸,也跟着跳入水中。

    这?水仅是看?着冰冷,一跳进?去,就变得分外温暖。且没有身在水中的感觉,反而像是跳进?另一团空气,只不过身子变得轻盈许多。

    她往下潜了阵,才?尝试着睁开眼。

    眼睛没有任何不适感,能万分清楚地?看?清水下的景象——不远处的清澈水底,竟是一座城池。

    那城池看?起来像是用冰雪砌成的,建筑都为纯白或透明色。

    竟然有种闯入龙宫的微妙感。

    她缓缓呼了口气,见嘴边没吹出气泡,才?又?试着吸了口。

    也没水涌入嘴中,和在陆地?上差不多。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水里,仅呼吸了这?么一次,她就觉得头有些发晕。

    池白榆跟着银无妄落入水底,站稳,又?往前走了两步。

    和在陆地?上不同,现在她走路有些轻微的阻力感,身子也更轻,如果抬腿时幅度过大,还?会往上飘一下。

    试过几次后?,她已?经能在水里翻圈了。

    余光瞥见她跟转轮似的在旁边打圈,银无妄欲言又?止。

    没等到他的提醒,池白榆就有些翻不动了——不是没力气,而是身体变得越来越重。

    脑子也是,昏昏沉沉的。

    “我……”她试着开口,确定在这?水底也能说话,便接着道,“我感觉有些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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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未适应这?妖术,自然困倦。”银无妄道,“入白雪城后?,需先休息至少?两刻钟。”

    池白榆颔首。

    等走进?白雪城了,她才?发现这?些建筑果真是用冰雪砌成的。

    他带着她去了最?远处的那座宅落,进?了间砌有冰床的房间,又?提醒她休息时需静心凝神,切莫四处走动。

    池白榆应好,上前碰了下那冰床。

    看?着是冰,但摸着更像玉。莹润,不会冷到刺骨。

    躺上去也不会觉得硌人?,反而比寻常的床榻睡着更舒适。

    一躺下,她就感觉之?前沁入体内的那阵微凉感在均匀地?向四肢散去,昏沉感也登时好转许多。

    没过一会儿,她就沉沉睡了过去。

    再一睁眼,却并非是在白雪城。

    视线尚未完全对焦,她便闻见一股淡淡的墨味,还?有旧书的气息。

    池白榆迟缓地?眨了下眼睫,发现自己置身一处书院的教室里。

    但她不是底下坐着的学生,而是老师。

    昏黄的暮光从一边的窗户投进?,映出堆放着不少?书本的排排木桌。

    她的手旁是一把戒尺,旁边还?放了根没蘸墨的毛笔,面?前则是一副画卷。

    “仙师?”耳畔落下声唤叫。

    池白榆循声望去,看?见沈见越站在她旁边,一副书院弟子的扮相。

    他瞧着略有些拘谨,时而看?她,时而看?桌上那画卷。

    “仙师缘何不语,是这?画的问题太多吗?”他问。

    池白榆一怔,下意识到:“怎么又?梦见你了?”

    也是这?话脱口的刹那,沈见越的眼睫倏然一颤。

    一阵恍惚感涌上,他正看?着坐在桌前的人?。

    又?是这?样。

    方才?他莫名其妙地?睡着了,再一睁眼就置身这?陌生书院里,还?远远看?见另一个自己在同仙师说话。

    而等仙师一开口,他就和上回一样,代替了另一个自己的位置,站在了仙师的身旁。

    所以她这?是……又?到了他的梦中吗?

    沈见越的心跳了阵——不同于?用妖气幻化出的假物,现在他感觉到一颗鲜活的心脏在跳动着,一下又?一下地?撞着他的胸腔。

    第155章 第 155 章

    沈见越放缓呼吸, 眼神也放空了,不知在想什么。

    画?

    池白榆转而?去?看桌上的画。

    显然?是新画的,至于?水平, 也可以用四个字来形容:惨不忍睹。

    他画的是幅竹宴图,竹子跟拔地而?起的草一样, 连节都没分。地上参宴的人和火柴人差不多,勉强看得出来有头和四肢。

    旁边还放了好几张画卷,也都是画的竹宴图,但水平显然?要高上许多。

    “……”果然?还得是做梦啊, 才会碰见沈见越拿着这种水平的画向她请教。

    至于?这梦里的场景稍微想想就知道, 估计是跟学生留堂一样, 她作为教画画的老师,把沈见越留下来进行一对一的批评教育。

    “你这画……”她想了想, 如实道, “没关系,至少墨水全涂在纸上了。”

    沈见越听见, 倏然?回神。

    面对她的隐晦评价,哪怕知道是在梦里,他也下意?识作出反应:“仙师教训的是。”

    或是眼下的场景太逼真,池白榆代入了角色, 又从旁边的那沓画里挑出幅不错的,递给他:“照着这幅改吧,明天再交幅新的上来。”

    沈见越应是, 接过两张画卷,握在手中?。

    画是接着了, 可他的心思却已经飘去?别处。

    见他举着画卷发?怔,池白榆犹疑着问:“还不走吗?”

    沈见越缓慢移过视线, 落在她脸上。

    半晌,他垂下眼帘,轻声问道:“可否请仙师亲自教导?”

    池白榆没大听懂:“什么意?思?”

    “弟子落笔时?常觉手不稳,运笔也时?轻时?重,故而?总无长进。”

    池白榆沉默。

    你这可不是手不稳的问题啊。

    画画的技能?点如果是零,那翻十倍也还是零。

    “那你过来。”池白榆站起身,让他坐在她的位置上,另摊开一张空白画卷,“你先画些?竹子,我看看你是怎么用笔的。”

    沈见越照做。

    不知为何?,他平日里也能?作画,偏到了这梦里,竟连笔都难以掌控。

    一笔落下去?,只?画出歪歪斜斜的一竖。

    画完后,他顿了瞬,面不改色道:“还请仙师赐教。”

    池白榆面露难色地盯着那一竖。

    “你把笔握得稳一点。”她拿起戒尺,敲了下他的手背。

    沈见越应好,随后在那一竖旁边,画下更?为歪扭的一竖,堪比蚯蚓乱爬。

    如此看着他试了两回,池白榆索性丢开戒尺,俯身从后面握住他的手。

    “手别抖,再画一次。”她掌着他的手,缓慢在纸上动着。

    她的气?息落在耳畔,沈见越微微屏住呼吸。

    这回画出来的仍旧不像竹子,但比之前的几回好多了。

    池白榆望着画纸,思忖着还可以从哪儿改进。

    她久不出声,沈见越稍侧过脸。

    “仙师,”他与她的距离已在咫尺间,但他偏恍若未觉似的,微垂下眼帘道,“

    弟子是否有些?愚笨,不及其他同门,惹仙师厌嫌。”

    他说话时?,吐息似有似无地落在她的左颊。

    池白榆忽觉不对劲。

    她怎么感觉梦里的沈见越和现实中?的总有些?出入。

    怎么说,更?像刻板印象里的狐狸精了。

    也在这时?,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一种置身梦境的恍惚感。

    昏黄的日光,影绰不分明的房间,听不着其他声响的安静,看起来存在边界、实则不知道有多大的空间,还有那双望着她的、总沉着淡淡郁气?、颜色清浅又漂亮的眼睛。

    她陷在这不真切的恍惚中?,沈见越则反握住她的手,用指腹缓慢摩挲着。

    “仙师为何?不出声,当真如此吗?”他微仰起颈,轻而?缓舔了下她的下颌,“您别厌嫌我。”

    一点濡湿的温热气?落在下颌上,池白榆心想真是不得了,这和明目张胆地勾引她有什么区别。

    不过她没能?想太久,因为他已经顺势往上,含吻住了她的唇瓣。

    他似乎尚未习惯做这些?事,嘴唇还有些?抖。但很快他就适应过来,开始缓慢地吮舐,青涩而?温柔地勾缠起她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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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白榆说不清眼下是何?滋味,好像是在梦中?的缘故,快意?变得混混沌沌的,身体的反应也顺从本?能?。

    接吻对她而?言是舒适的,她便由着他将她抱坐在怀里,温和又密不可分地亲着、舔着她的唇。

    而?这梦境显然?还在放纵人的欲念,没一会儿,她就在急促的喘息间开口:“你再学一学其他的吧。”

    沈见越搂抱着她的腰身,正如他明显察觉到自己?的变化般,也敏锐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她在缓慢地磨,似乎想借此缓解某种隐秘的欲念。

    这细微的动作使他的脊背绷紧了些?,额上都渐生出薄汗。

    可他对此一无所知,只?能?虚心求教:“仙师,弟子该如何??”

    “不知道。”池白榆微微眯起眼,无意?识地开口,“手也好,口舌也好,我不知道。”

    沈见越还真思忖起来。

    他方才碰过旁人的画卷,手上自然?不大干净。他又尝试着使用术法?,可或许是因为在梦中?,竟然?连术法?该怎么用都忘了。

    于是他选择了另一样。

    他将她抱坐在椅子上,又倚跪在她面前,一手掌着她的膝弯,抬眸。

    “仙师,”他唤道,语气?亲昵到好似将这称呼在唇齿间磨过一般,“您为仙师,合该教导弟子这些?。仙师的东西,也都该交给弟子,由弟子吃了去?。”

    池白榆不知道他从哪儿琢磨出来的歪理。

    可她看得见他的眼睛。

    从旁人看来,很容易从那双眼眸中?瞧出倾慕,像是将她视作值得信任的师长。而?一旦望得久了,竟又从中?辨出两分不易显的痴态。

    当她想细细分辨时?,他已经亲了上来。

    池白榆下意?识靠在椅背上,手攥在椅子边沿。

    他像之前一样含吻住,慢而?用心地吮舐。没一会儿,他就将刚学会的东西搬了出来,探出柔韧的舌来勾缠摩挲着。

    池白榆微仰起颈换气?,或是仗着这学堂里已经没了人,也不曾压抑过呼吸。但很快,她就借着余光瞥见一点身影由远及近。

    那影子被日光拉得很长,在瞥见一点影子的刹那,她就抿紧了唇,将急促的呼吸全压了下去?。

    她想推开他,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人出现在门口,顿住,远远望着她。

    竟又是个沈见越。

    来人与他长着一模一样的面容,仅看容貌,根本?挑不出半点分别,只?穿着成熟些?许。

    “只?有你在吗?”他问,语气?也比沈见越更?为温和。

    霎时?间,池白榆想到一个荒谬的可能?:“沈……衔玉?”

    “嗯。”那人果真应了,“见越久不归家,所以来看一眼。”

    他扫视一圈,又道:“他好像也不在此处。”

    池白榆心惊胆战,忍不住闭了下眼。

    她这都做的是什么梦啊?!

    在这种情形下梦见沈衔玉也就算了,偏偏他的眼睛看起来似乎还好了。

    难以消磨的刺痒与酥麻在沈见越的唇舌下漾开,她微微往前倾去?身,借着桌子遮掩住他,同时?踢他一下,示意?他暂且停一停。

    可他似乎没有就此停歇的打算,反而?将唇压得更?紧,似乎想吞吃去?何?物一般。

    她难以自抑地喘了声,这声响引来沈衔玉的注意?。他望向她,问:“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对,是身体不舒服吗?”

    池白榆摇头,在那昏昏涨涨的快意?中?开口道:“沈见越他……他已经走了,你去?外面找吧。”

    沈衔玉“嗯”了声,却没动身。

    池白榆也不看他,拿起一旁的毛笔,假装批改画卷,另一手则撑住脸颊,借此遮掩住神情。

    怎么还不走啊?

    半晌,她听见他问:“你还在为昨日的事生气??”?

    这梦怎么还自带故事背景的!

    也没人告诉她啊。

    沈衔玉忽提步朝她走来,并温声道:“昨日的事是我不对,不该贸然?与你提起婚事。我知晓你尚未做好准备,提起这些?只?徒增烦恼。”

    怎么又扯到婚事了。

    池白榆来不及细想,只?道:“你别过来!”

    沈衔玉顿住,离她仅有几步之遥。

    她浑身都开始微微作抖,而?沈见越像是想要帮她平复住这颤栗般,开始连舔带吮。

    “果真是置了气?。”沈衔玉用那温和的眼神望着她,以此纵容着她的脾气?,“你不论如何?气?我都好,可不能?丢了这信物,更?别说些?分开的话,好么?”

    话落,他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又提步往前。

    池白榆还想拦他,却根本?没法?开口。一开口便是急促的呼吸,和难以压抑的哼喘。她感觉沈见越像是变了异一样,舌仿若游蛇般,灵活地绞缠着。

    忽地,她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刺麻。半眯的眼睛陡然?睁开,她盯着不远处的落日,眼眶一阵阵地泛烫。

    珠子。

    怎么会有珠子?

    那珠子好似嵌在他的舌上,碾出一阵阵几令人痉挛的快意?。

    沈衔玉已走至跟前,看出她的异样神情,也听见一些?细微动静。

    他微微敛去?笑,带着关切问道:“是有何?处不适吗?”

    池白榆摇头,攥着毛笔的手已掐出淡淡的白。

    一些?细细碎碎的白芒从她的眼前飘过,她实在难以捱过,因而?当沈衔玉伸过手探向她的前额时?,她想也没想,便攥住他的手,使劲儿掐着。

    沈衔玉的笑彻底敛去?,视线落在地面露出的一点青色袍角上。

    那是学堂弟子的服饰。

    池白榆还没发?现他已经有所察觉了,当颤栗逐渐平息时?,她以为就此结束,不想那沈见越竟胆子大到站起了身。

    他俯过身,一手搂在她的腰侧,像是志怪小说里魅惑人的狐精一样,顺着她的身躯往上,舔着她的下颌说:“仙师……弟子用心吃了。”

    他说得也不假,唇角隐见透亮,且还在不住重复着吞咽的动作。

    “皆是您的气?息。”他吻住她的唇,撬开牙关,往外勾着她的舌,含含糊糊地说,“弟子好喜欢。”

    池白榆的心思却不在此。

    越过他,她对上了沈衔玉的眼眸。

    那双眼里素来沉着温和笑意?,如今又复了明,瞧人时?更?是眼含温情。

    可现下,那眼中?的温柔褪得干净,仅换作冰冷。

    不过并非是对着她。

    他冷冷压下视线,落在那吻着她,又试图将擦净的手抵上方才他亲过的地方的沈见越。

    “不知廉耻。”他盯着沈见越,突然?冒出一句,并抬起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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