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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60(第2页/共2页)

;  那手托得?稳当,却令她瞬间清醒。眼一睁,她抬起手就要往下打。

    不过还没落下,便被那托着?她下巴的手截住了。

    池白榆抬眸一瞧。

    是述和。

    他握着?她的腕子,道:“在与何人论是非,叫你这般点头称是。”

    池白榆:“……你竟然还醒得?过来。”

    她以为他就这么睡过去了。

    “常觉疲累。”述和环臂,靠在掉漆的朱红柱子上,“困了?”

    “方才?有些,这下精神不少。”

    述和视线一移,扫了眼静坐在正殿里的沈衔玉,说:“见你喜欢那条尾巴,还以为会?由着?它缠。”

    池白榆也?跟着?往那方向看了眼。

    她压着?声儿说:“尾巴是尾巴,人是人。你也?最好别与他多聊,小?心被他骗去妖气。”

    “狐妖擅诈,自是敬而远之。”

    池白榆忽想起一事:“上回我问你是什么半妖,你还没说——他没了妖力,也?没办法维持人形,连狐狸尾巴都露出来了,看你却没什么变化。”

    “方才?在他的梦境中?,对?付那些精怪已经耗去他的一部分妖力,显形自然快些。”他解答了缘由,却还是没说自己是什么妖。

    池白榆也?不再问。

    没过多久,天就彻底黑下去了,再无丁点儿光亮从外透进,整间狐仙庙都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周围伸手不见五指,池白榆想起刚才?在阁楼上好像瞧见过几支蜡烛,覆了层厚厚的灰,但或许还能用。

    她正打算上楼,忽听见“吱呀——”一声。

    庙门开了。

    有人!

    上楼的步子一转,她躲到了那座大狐仙像后面。

    一簇火光在黑夜中?燃起,映出张皱巴巴的脸。

    是个提着?灯的老年人,穿得?华贵,但身形又太?过干瘦,有些撑不起那衣袍,走?两步还得揪着袖子往上扯一截。

    他小跑着进来,高举起灯,照亮小?半座庙。

    “老爷,到了。”他说。

    没一会?儿,有人从外走?近。

    是个着?锦袍的中?年人,也?瘦,不过比那老头精神很多。走?路仰着?脑袋,只看得?见鼻孔,瞧不见眼睛。

    他没瞧那老头,只“嗯”了声,再一挥手。

    十几个奴仆从他身后鱼贯而入,打前的两个抱着?指粗的香,紧跟着?的两个捧着?好些纸钱、纸元宝、纸人等。又有几个奴仆拎着酒上前,斟满三?个做工精致的金碗。

    最后面的则拎着?食盒,一掀开盖儿,里面装的俱是鸡鸭鱼肉,还有些叫不上名的珍馐。

    一时间,香火味、纸张焚烧的气味、酒香、菜香……充斥着?整座狐狸庙。

    池白榆躲在木像后面,没看金银,也?没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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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火,独独盯着?那几盘菜发怔。

    多久了。

    她连口?像样的食物都没吃过。

    那盘红红的是肘子吧。

    她知道,酱汁要浓郁点儿,融进紧密的肉里,外皮是趁热吃才?能把握到的酥脆。

    离她最近的这盘看起来好像是炖鸡,里面还掺了粉条。挂着?汤汁,手腕一转就搅起来了。

    好像还有清蒸鱼。

    没加辣,得?吃那口?鲜味儿。

    还有枇杷,她都闻见了。

    应该是加了杨梅一起煨的,香甜中?掺一点儿酸,清甜又解腻。

    ……

    看着?那些人将一盘盘菜摆出来,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都快从狐狸木像脑袋底下的缝隙钻出去了。

    手段真脏啊,这道人。

    竟然拿这种东西?勾人的食欲。

    鬼可?以装没看见,精怪可?以防,但这些她能拦得?住吗?

    “想吃?”耳畔陡然落下一声轻语。

    池白榆吓了一吓,偏过头,看见述和也?躬着?身,从那缝隙中?往外瞧。

    “没。”她说,“我就是,看看情况。”

    见她眼也?不眨地盯着?那处,述和微叹一气:“看来真是饿极。”

    看两眼也?算饿极了?

    池白榆微拧起眉,又望一阵,她抿了下唇,终是如实道:“好奇怪。刚才?我还只是觉得?有点儿饿,但越看,就饿得?越厉害。”

    不过一小?会?儿的工夫,她就已经饿得?不行了。

    “梦境会?放大人的欲望。”述和顿了下,“或说是放纵人的欲念。”

    木像的另一边,那老爷已经跪在地上了。

    刚才?还有些趾高气昂的人,这会?儿分外虔诚地跪在地上,恭敬磕了三?个头后,他道:“多谢狐仙保佑,小?人今日特来还愿。”

    另一旁站着?的沈衔玉忽问:“来了何人?”

    “应该是个商人,带了不少人来还愿。”池白榆说。

    “拿了何物?”

    “我看看……金银钱财,看样子似乎还是真的。还有些酒水吃食,鸡鸭鱼肉应有尽有。”

    沈衔玉沉默片刻,突然抬起狐狸尾巴。

    赤红的尾巴尖扫过池白榆的眼睛,落下时,他问:“现下呢?”

    狐尾扫过,池白榆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等?再睁开时,木像外的景象大变——

    那些堆砌在神像边的金银珠宝,都变成了血淋淋的碎肉,还有剁碎的白骨混入其中?,心肺肝肠更?是流了一地。

    呈上供台的金盏里,堆放着?眼珠子、耳鼻、舌头等?物,酒水成了血水,被昏黄的灯火映出粼粼波光。

    再看那跪在狐狸像前的老爷,满身是血,手上的血已经凝固结块,根本没法屈伸。

    庙里那股鲜香气味,也?都换作了浓烈刺鼻的腥臭,潮水般扑涌着?。

    池白榆只大致扫了转,就已恶心得?想吐。她掩着?鼻子,再没往那边看一眼。

    整座庙里,就那些菜还是原模原样,但菜香被腥味臭味掩盖,再闻不着?一点儿。

    谢谢,食欲全没了。

    真是神医。

    忍下那股作呕的冲动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他难不成就是你说的那求钱财的人?”

    “是。”沈衔玉道,“他被狐狸的惑术迷住了双眼。”

    难怪述和说她饿极。

    等?等?。

    不对?啊。

    池白榆侧眸看向述和:“你怎的没中?狐狸的惑术?”

    述和正要开口?,那跪在木像前的老爷突然抬头,直直望向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再不言语,拉着?池白榆往后退了数步。

    三?人刚在暗处站稳,就听见那老爷说:“狐仙大人说此处有匪徒闯入,还说那几个贼子偷走?不少宝物!快随我来,取了那些贼人的性命,为大人追回宝物!”

    话落,跟在他身后的十几个奴仆纷纷抄起木棍,同他一道往木像后面绕去。

    这木像后空荡荡一片,根本没有藏人的地方。

    一绕到后面,火光就映出了躲藏在后的三?人。

    “果真有贼人!”那老爷冷笑,抬手,“杀!”

    听见一阵乱匆匆的脚步声,沈衔玉忽唤:“小?池姑娘,事不宜迟。”

    池白榆听出他是在让她把妖气给他。

    她正犹豫着?,就又听见述和道:“那剜——匕首,给我。”

    池白榆早已下意识把匕首握在手中?。

    但在交出去的前一瞬,她突然想起一事,低声道:“你想冲他们动手?可?杀欲也?算恶欲,依着?你方才?说的,梦境又会?纵容欲念。你要是对?他们起了杀心,那岂不得?杀红了眼?”

    述和思忖一阵,却道:“我会?有分寸。倘若出现什么状况,亦可?冲我动手,无需留情。”

    池白榆:“……”

    这话说的。

    到时候匕首在他手上,谁杀得?了他。

    那帮奴仆已经快冲上前,危难之际,沈衔玉又道:“既有风险,何不让某一试。”

    说话间,那两条狐尾慢悠悠晃了两下。

    池白榆眼皮一跳。

    狐狸。

    他们这儿不就有一只吗?

    “待会?儿别乱说话。”她低声嘱咐一句,随后把他往前一推,再提声斥道,“慢着?!”

    这突来的一声的确有震慑效用,令那些奴仆短倏然停下。

    第055章 第 55 章

    没给他们过多思考的时间, 池白榆站在沈衔玉身?旁,冷斥:“狐仙大人就在这儿,胆敢这般放肆!还不快把棍棒收回去, 仔细你们的脑袋!”

    话?落,那些冲在前面的奴仆都看见?了沈衔玉的两条狐尾, 又见?他生得一副仙貌,登时惊吓出声:“是?……是?狐仙!果真是?狐仙大人!”

    沈衔玉也在此时察觉到她的意图。

    他连神?情都未曾变过一分,语气?也温和,说出的话?却叫人心惊:“神?像前冒犯, 不知诸位何意?”

    霎时间, 就有一大半奴仆弃了木棍, 接二?连三地跪伏在地,哆嗦唤着狐仙大人。

    那老爷原本也是?又惊又喜, 以为真是?狐仙现身?, 踉跄着就要?往前来。

    只是?刚走两步,他突然停下, 脸色顿变,眼见?怒意。

    “何处来的野狐狸,胆敢冒充狐仙大人!”他抱拳往右前方?拱手一拜,“方?才大人已经告诉我了, 这几个都是?假的!偷窃宝物也就算了,如今又犯冒充之罪,好大的胆!来人, 还不快将他们乱棍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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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狐狸还真会?托话??

    池白榆瞟了眼那木像,烦得蹙眉。

    但恶狐会?托话?, 她也能忽悠人。

    趁着那些奴仆犹犹豫豫不敢上前的空当,她忍着惧怕往前一步, 神?色不改道:“托话??好你个黑了心肝的白眼狼!你到底是?真听着了狐仙大人的令旨,还是?在脑中生出些妄念,想趁此机会?把大人的位置占了去?真不怕惹恼了大人吗?!”

    那老爷还真被她唬着了,面露惧色。

    身?旁提灯的老人也两股战战地劝他,一时间连灯都险些提不稳。

    可就在伏身?认错的前一瞬,他神?色忽变,露出几分厉色。

    “三言两语就想将人糊弄了去?给我把棍子捡起来,先杀了这只知道动嘴皮子的,再砍了那野狐狸的尾巴!”

    那些奴仆却不敢动,一时进退两难。

    老爷看在眼中,气?极:“怕什么!狐仙大人说了,这几个不过是?没法力的凡人,何须惧他!管他什么狐仙狐妖,先想清楚今日你们一个二?个的在替谁做事!!”

    这话?一出,几个胆大的奴仆又再度捡起木棍,试探着往前走。

    池白榆拧眉,从心底深处涌起一股烦意。她竭力忍下,忽看向?述和,又睇一眼地上的狐尾。

    述和会?意,突然朝最近的一个奴仆走去。

    见?他过来,那奴仆原还想拿木棍打他,但连棍子都没举起来,就被他掼倒在地。动作之快,根本没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

    那小?仆摔得痛呼不止,老爷抬起手怒斥:“还不快上前!”

    一句话?还没说完,述和就已揪着那小?仆的后衣领,将他拖至池白榆的面前。

    “尾巴。”池白榆小?声道。

    沈衔玉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抬起一条狐尾。

    池白榆捉住,在那小?仆的眼前挥了下,随后将他一推,冷声道:“去看看供台前的东西?。”

    小?仆疼得叫唤不止,但怕又被揍一顿,只得踉跄着往前。借着狐狸像的缝隙,他看清外面的血腥场面,瞬间腿一软,跪在地上干呕不止。

    池白榆:“给你家老爷说说,外面是?什么!”

    小?仆的脸色煞白,声音也打哆嗦。

    “是?、是?……是?人肉,骨头,好、好多死人,救命,救命啊——!”他对着沈衔玉不住磕头,“小?的得罪了大人,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其他人脸色瞬变,原本已上前的几个,又惧怕地朝后退。

    池白榆用手掩着嘴,小?声问沈衔玉:“那惑术,能变回去吗?”

    沈衔玉轻声道:“再挥一挥便?是?。”

    她点点头,转而看向?那小?仆。

    “行了。念你及时知错,把脑袋抬起来。”

    小?仆照做,抬起汗涔涔的头。

    池白榆捉着尾巴又在他眼前晃了晃,让他再看。

    他已经腿软得站不起来,趴在地上膝行几步。

    看见?外面的场景又恢复如初,他瞬间大喜,不住磕头:“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光这样还不够,池白榆松开尾巴,大着胆子朝那老爷径直走去。

    述和跟了步,不知想到什么,终又停下。

    她穿过那些举着棍棒的家仆,心跳得比敲鼓还厉害,却忍着目不斜视。

    直到停在那趾高气?昂的老爷面前。

    那老爷仍没信她,恶狠狠道:“人都过来了,还不快把她抓起来!”

    却没人敢动。

    “一群废物!!”他左右看了两眼,索性自己抢过一根木棍。

    池白榆攥紧手,在过快的心跳声中开口:“如今你有的这些,全是?狐仙大人所赐。现在却对大人大不敬,难道不怕大人把这些东西都收回去?”

    老爷冷笑,举起棍子:“你觉得我会信你的满口胡言?”

    在那棍子落下的前一瞬,池白榆突然出手抢过他腰间的一块玉。

    老爷脸色陡变:“你——”

    只挤出一个字,他就眼睁睁看见?那块玉化成一团火,须臾便?消失不见?,连灰烬都没见?一点儿。

    他神?情僵凝,血色渐褪。

    “没法力?”池白榆冷眼看他,“也不知你从何处听来的荒唐话?。还大人托话?,你也不曾想过自己算个什么东西?,不过得了点儿大人的恩惠,就以为能听得见?仙音?愚不可及!”

    老爷的腿软了下,险些就这么跪下去。

    方?才那奴仆哭天抢地时,他没半点儿怀疑。此时看见?玉佩在眼前消失,他却被莫大的惧怕蒙住思绪。

    那“狐仙”还在头中催促他杀了这几人,可他根本不敢再有半点儿动作,就怕那些金银财宝全化成白烟一缕。

    最终他吓得瘫软在地,额头紧紧抵着地面,不一会?儿就淌出一小?片冷汗。

    “大、大人赎罪。”他声音发颤道,“求大人赎罪!”

    紧绷的心弦勉强松缓些许,池白榆看向?沈衔玉,问:“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处置”二?字一处,登时跪倒一片,此起彼伏地唤着“大人赎罪”。

    沈衔玉思索片刻,道:“你昔日求钱财,可也切莫叫这些金银蒙了眼。走罢,再无下回。”

    老爷不住磕头,连声道谢。

    “此外,”在他离开前,沈衔玉又道,“今日供上的东西?一并带走,我不喜荤腥之气?。”

    得了这话?,那老爷再不敢耽搁,忙叫人把东西?全都撤了去。走得比来时还匆忙,恨不得脚下生风。

    等他们全都走了,池白榆才勉强放下心。

    她胡乱擦了下前额,就这么直接坐在地上。

    差点吓死她了。

    刚才那人举的棍子,离她的脑袋就差那么几寸。

    险些叫她脑袋开花。

    沈衔玉循着她的声音走来,低声关切:“有没有何处受伤?”

    “没。”池白榆扯开有些发干的嗓子,忽道,“你演狐仙还挺像回事儿。”

    沈衔玉轻笑了声:“不过说了两句话?罢了。”

    述和也在她身?旁。

    他没问,而是?仔细打量着她。确定没什么异样,他才收回视线,道:“妖力尚在?”

    池白榆知道他说的是?刚才把玉佩变没的事。

    她没解释那火光,只丢出玉佩,糊弄了句:“不在,就是?刚才光线暗,藏起来了——对了,那恶狐能给刚才那人托话?,为何自己不现身??”

    方?才她最担心的就是?这遭。

    要?是?真狐仙跑出来了,那还怎么演。

    也是?见?他迟迟不出现,她才敢大着胆子往那人面前去。

    述和道:“方?才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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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的,应该并非狐妖。或许是?藏在这梦境中的梦鬼,又或是?那道人,想来只是?为了逼出恶欲。”

    池白榆了然:“所以一开始是?打算拿金银食物诱惑,见?没成功,才又弄出‘托话?’一说。”

    述和颔首:“一旦吞噬了足够的恶欲,将我们一直困在这梦中,也并非难事。”

    池白榆望了眼紧闭的庙门。

    看来他说得不错。

    说是?只要?在这儿待上三天,但其实远比想象的更难。

    虽说有惊无险,夜里,三人还是?轮流守夜,省得遇上什么事,反应不及。

    天快亮时,在庙门口?守夜的述和站起身?。刚往前走了步,踝骨处就传来阵剧痛。

    他眉一拧,一踢。

    一条漆黑小?蛇从中飞出,化作道黑影,径直落在恰好上前的沈衔玉怀里。

    他看不见?,只觉得手臂被什么东西?压了下,下意识想拂开。

    述和:“别?动。”

    这提醒到底晚了步。

    在沈衔玉抬手的瞬间,那条小?蛇审准他的胳膊,使劲一咬。

    臂上袭来一阵尖锐的疼,他脸色微变,却没挥袖甩开,而是?直接掐准了那条蛇的七寸。

    “蛇?”他问。

    “嗯。”述和看了眼庙门,“从门外闯了进来。”

    沈衔玉一手掐着蛇,另一手轻轻拨开它的嘴,摸了下尖牙。

    “有毒。”他道。

    话?落,数完灵丹的池白榆走过来:“这里还有十颗灵丹,两天,一人两枚,绰绰有余。”

    沈衔玉垂手,借着袖口?遮掩住那条漆黑小?蛇。

    下一瞬,他将蛇丢给了述和。

    “扔出去。”他吝言道。

    述和垂眸。

    手中的蛇已然成了死物,几乎要?断成两半。

    他朝庙门口?一扔,那蛇顿时化作漆黑云雾,消失不见?。

    池白榆走到他跟前,把灵药袋子递还给他:“我拿了四颗出来,给了他两颗,剩下的还是?放你这儿。”

    述和倦声应好。

    但在接过灵药袋子的刹那,被那蛇咬过的地方?忽烧起一股热意。

    仿佛置身?火炉中,那股热意以分外迅疾的速度流窜至四肢百骸。

    心跳也一下快了起来,重?重?撞击着胸腔。

    他攥紧袋口?,指腹恰好擦过她的指尖。

    一点凉意袭来,顷刻间便?缓解了手掌的灼热。

    他顿住,忽望向?不远处的沈衔玉。

    却见?他面容平静,瞧不出丝毫异样。

    第056章 第 56 章

    见他接着灵药袋子了, 池白榆没作多想,收回手。

    述和看见,手无意识往前探了些许, 似想捉回什么,不过终是停在半空。

    仅短短一瞬, 他便感觉到那点凉意已尽数散去?。

    燥热再度涌上,连指尖都跟在火里滚过一般,热到有些发痒。

    他反应过来?那条蛇带了什么毒,眼?神?一转, 又扫向一旁的沈衔玉。

    却见他已经一手扶着墙壁, 摸索着走?远了。

    光看他的神?情瞧不出什么, 仿佛没被那蛇咬过一样。

    但他身后的尾巴又多了一条,再不像之前那样低垂着, 而是高高仰起, 慢悠悠地扫来?扫去?。

    述和收回视线,微微拧眉。

    那热意虽然难耐, 却也?能忍。

    见池白榆还在看那两枚灵丹,他不露声色地走?远,寻了处僻静场所?,取出清水丸。

    好在妖力虽然没了, 这些东西却还有效。

    他捏碎一枚,即刻有汩汩清水流出。

    在这阴森森的狐狸庙里,清水也?显得格外冷冽。濯洗过脸和手后, 述和感觉到那股热意渐得好转。

    但也?只是起初有效。

    很快就效果甚微了。

    燥热似是从最?深处慢慢涨起来?的,就像是外涌的岩浆, 哪怕驱散了表层的热,内里也?仍有灼热涌动。

    再试过几回, 这清水丸竟也?没了用处。清水淌过面部,反被烧得暖烘烘的。

    他索性放弃了这法子,盘腿而坐,闭目养神?,默念起静心诀。

    没念过几句,身后忽扑来?阵沁凉。

    随后有声音落在耳畔:“昨天那块玉佩消失了,我估计那道人很快又要使些手段。”

    脊背感到一瞬的僵硬,述和呼吸稍滞。

    借着不远处昨夜里被那些奴仆擦得锃光瓦亮的瓷瓶,他看见池白榆拎了个板凳坐在他身旁。

    像是酷暑夏日里遇着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他下?意识想靠近她,渴望着那点阴凉的荫蔽。

    但又深知不可。

    理智与本能来?回地拉扯,如一把锋利的锯,扯得他隐觉头疼。

    池白榆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继续往下?:“昨天我试过,这房间根本就出不去?。而那道人是在房间外面,若想离开这儿,估计还是得先?见着他。”

    “嗯。”意识被那股燥热烘烤得混沌不清,述和勉强开口,“此处为梦境,所?以我们才没了妖力。而他游离在梦境与现实?的缝隙中,若能见到他,一旦妖力恢复,便能离开此处。”

    “我还有一点不清楚,按理来?说,这里应该是沈衔玉的梦境,为何他不能操控自己的梦?”

    “或因那道人不在梦中。”

    池白榆瞬间了然:“所?以是因为他置身梦境与现实?的缝隙里,操控着整个梦,甚而覆盖了沈衔玉的意识?”

    说白了,就相当于他们在一颗水晶球里面。如果道人也?在水晶球中,自然是梦主的意识优先?。

    但眼?下?他在外面,成了操控整个水晶球的人,抢占了梦主对?梦境的控制权。

    所?以即便这是沈衔玉的梦,也?不受他掌控了。

    述和略一颔首。

    “难怪昨晚他只是给那老爷托话?,却没现身。若是这样……”池白榆思忖着,“那就不一定要离开梦境了,或许能想办法把他拉入梦中。”

    述和闭眼?,尽量稳着心神?去?念静心诀。

    但忽地,他听见她唤道:“述和。”

    两个字咬得很轻、很慢。

    他睁眼?,却见她不知何时已凑到了跟前来?。

    原本就跳得又重又快的心,此时更是往外撞了一撞。

    呼吸微不可察地乱了瞬,他语气淡淡地问:“何事?”

    池白榆却没出声,只直直望着他。

    述和被她看得有些意乱,搭在膝上的手拢紧两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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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出什么来?了吗?

    他道:“有话?直言。”

    “没。”池白榆说,“我就是在想……嗜睡也?算恶欲么?好像从昨天开始,你就没怎么睁过眼?。”

    述和:“……”

    他轻叹了口气:“放心,不过阖眼?,没有睡着。”

    池白榆瞬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你该不会是在强忍着不睡吧?”她从怀里掏出一面表盘大?小的镜子,对?着他的脸,“你看,你的脸都快红炸了。都忍成这样了,你要不还是眯一会儿。”

    述和看了眼?镜子。

    乍一看,他险些没认出镜中人是谁。

    原本白玉似的面庞,此刻像是映了满面霞光,连眼?睛都洇着些湿红。

    有些……太明显了。

    他移开眼?神?,意识被蒸得越发恍惚。

    “并非是睡意所致,我——”

    “那道人……”不远处的沈衔玉突然开口打断。

    池白榆的注意力一下?到了他身上,起身问道:“什么?”

    沈衔玉“平视”着前方,轻声道:“或有办法将他引入梦中。”!

    听得这句,池白榆也?顾不得述和的脸红成何样了,又拎着板凳往沈衔玉那方去?。

    “什么办法?”她问。

    沈衔玉:“若此处是我和见越住过的狐狸庙,楼上应该有些书。”

    “是有。”池白榆说,“昨天来?的时候我看见过,什么心经,什么秘法。”

    说话?间,她忽然发现他的脸竟也?有些红,尾巴更是在不安地甩动。

    “那道人虽在梦外,可也?为鬼物。”沈衔玉不疾不徐道,“那些书中有一本《驭鬼诀》,应当记载了强行召鬼的法子。”

    驭鬼?

    池白榆突然想起沈见越之前也?提到过驭鬼术,还说用血肉或真?息就能驭鬼。

    之前她在伏雁柏身上也?试过一次,好像的确有点效果,但也?不算明显。

    “好,我去?找。”她毫不犹豫,起身就往楼上去?。

    听见她的脚步声离远,沈衔玉坐在那儿,看似平心静气,狐尾却在不安地甩动、发颤,仿佛急切地渴望着安抚。

    耳朵也?是。

    狐耳已经不知不觉地出现,同整副身躯一样,发着烫。

    他清楚这些变化源于何处,但此时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述大?人。”他唤道。

    “嗯。”述和的应答从不远处传来?。

    沈衔玉的面容间带着淡笑,温声问:“方才那条蛇,似乎是飞至沈某的手臂上。蛇无双翼,不知是早已伏在门上,等?候着某近前,还是……被述大?人甩了过来??”

    述和闭着眼?,勉强保持着声音的平稳:“若想问什么,何不直接开口。每日累得心神?俱疲,着实?不想再把气力耗在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上。”

    沈衔玉沉默片刻,忽问:“那蛇咬了述大?人?”

    “未曾。”述和想也?不想道。

    “你的气息似乎不算平稳。”

    “听错了。”

    “某虽目不能视,听觉却比常人敏锐许多。”

    “是么?这是要我费尽心神?想出些夸耀的话?说与你听?”

    “沈某不过出于关切。”

    述和懒得再听他说话?。

    自池白榆上楼后,也?彻底带走?最?后一点凉意。那凉意消失不见,他一时仿若置身炉中,热得连喘息都变得艰难。

    “述大?人。”沈衔玉语气温和,“若真?被那蛇咬了,已经过了这么久,寻常法子恐怕难以祛毒。眼?下?咬在手断手,咬在腿断腿为好。”

    述和懒洋洋掀起眼?皮,睨他:“你当我是榆木脑袋?”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楼上忽然传来?几阵丁零当啷的声响。

    他起身,提步就往楼上去?。

    沈衔玉也?站了起来?,不过因为眼?睛看不见,走?得到底慢些。

    述和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看见池白榆蹲在床边,一手拿书,另一手按着个木盆。

    那盆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撞出“嘭嘭”声响。

    “发生何事?”他问。

    “有蛇。”池白榆还有些惊魂未定,手下?按得死死的,半点儿不敢松动,“就在这盆里,力气大?得很。”

    刚才她上楼找书,好不容易找着沈衔玉说的那本,还没翻开看两眼?,就从暗处袭来?一道黑影。

    黑影动作迅疾,但也?看得出是条蛇。

    她下?意识用书将其?拍飞,又拿起旁边的木盆扣住了。

    “有没有被咬着,什么颜色?”述和上前,也?按住那盆。

    “没咬着,是条指粗的黑蛇。”

    述和拧眉,到底不放心,又让她离远些。

    他正打算拿几本厚重的书盖住这盆,里面的蛇忽挣扎得更为剧烈,竟冲破了盆壁,又咬了他一口。

    他呼吸一滞,登时捉住那条蛇,毫不留情地掐死七寸。

    等?蛇没了气息,他才扔在地上。

    他撑着床沿,想站起身。

    但一股热意陡然涌上,将他的意识抹了个七七八八。

    身形两晃,他又摔倒在地。

    “你被咬了?”池白榆上前,捉住他的胳膊,“咬在哪儿?”

    “无事,我——”述和梗了下?喉咙,所?有的感官都集中于被她握着的那条胳膊上。

    热。

    浑身都热。

    唯有她握紧的那处,分得了一点舒适的凉意。

    沈衔玉也?在此时上了楼。

    他躬了身,摸索着墙壁往声响处走?去?。

    “出了何事?”他问。

    “他被——”

    “无事。”述和接过话?茬,吃力往外挤着字,“你先?,下?去?。”

    池白榆以为是说她,便问了句:“伤口不用处理吗?”

    “并非说你。”述和难耐地低喘了声,转而反握住她的手。

    “那——”

    “好同僚。”意识已不算清明了,但述和还是放轻了声音问,“先?前说的话?,可还……作数?”

    池白榆大?致猜到他在说什么,却道:“你确定不先?把伤口处理了,再说这些吗?”

    述和疲累而迟缓地眨了下?眼?,眉眼?间偏还带着一点笑。

    “方才不是问,缘何脸这般红吗?”他的手缓缓往上移,扣住了她的臂弯,“那如今可感觉到了,手也?在发烫。”

    的确烫得很。

    跟夏天的烈日一样烘烤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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