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体的事,只要符合规矩,一切都好说。
还有就是这个工作,是有危险在里边的。”
“就是,路上还会有路霸挡道,”从外间进来的陈舒瑶,指指谢秋白手臂上的新疤,说道,“一不小心受点皮外伤还是好的,倒霉的话,连命都可能会丢。”
王桂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当家的,咱日子也能过,没必要这么拼命。”
张立军却是铁了心,一个男人连妻儿都养不起,那他还算是什么男人。
他目光坚定的看向谢秋白,“谢兄弟你放心,我从小就皮实,不怕受点伤流点血的。
再说了,咱这拳头也不是棉花做的,谁敢欺负咱,挥过去就是了,输了也是咱自己技不如人,怪不得旁人。富贵险中求,钱哪是那么好挣的,这个道理我心里明白,你放心。”
谢秋白就喜欢这样性子的人,干脆明白,他丑话已经说在前头,无论怎么着都有心理准备,有什么也别来怪他就行。
他点头道,“行,我和钱有才说说,让他和你说具体该怎么申请,然后去考试。”
听到还要考试,张立军一哂,“考试?我大字只认识一箩筐,怕是不行啊。”
谢秋白摆手道,“这个简单,认识地名,能看懂地图,方向感好,出门走不糊涂,身体强壮结实,开车技术不差,达到这些要求就行,就算差点意思,不还有我呢嘛。”
张立军听了谢秋白这话,这才放心了,他也不是一个字也不认识,简单的字还是认识的,就算有不认识的,赶紧学习就是了,只要能多挣钱就行。
谢秋白也猜到他不太了解省市分布,就给他了一张纸,上边是他闲暇时,信手随便画的,让他带回去先熟悉熟悉。
没过多久,钱有才就上门问主意了,看来张立军这么快就去找过他了。
谢秋白告诉他,“不用多管,先看看他自己的水平。”
“得嘞!”钱有才笑逐颜开的应了。
谢秋白看他那满面春风的样子,知道他肯定是回来听说媳妇怀孕了,心里高兴。
就给他传授过来人的经验,“怀孕辛苦着呢,还会影响心情,你别气你媳妇,凡事都顺着她些,生完孩子就好了。你尽量让她保持心情舒畅,吃的好点,妈妈的心情好了,肚子里的孩子以后性格,也会活泼一些。”
钱有才眼馋谢秋白家的两个娃,不怕生,不像有的,看到人跟看到老虎一样躲着,听了谢秋白的话急忙记在心里。
现在李毓秀还会过来给他们家做做家务,谢秋白曾让她回去,毕竟钱有才赚没赚钱,他最清楚,再加上钱有才结婚了,但李毓秀没愿意。
不但包揽了他们家的家务,还经常安排她女儿钱有乐过来,帮着带两个小的玩。
连谢秋白要多给工资,都被她坚决拒绝了。
钱有乐觉得她妈有钱不要,是干活干傻了,李毓秀却告诉钱有乐,“短视,做事要看是对谁,该计较的时候计较,不该计较的时候,就不能计较,我看他是能起来的,在团场大家都是一个人来的,无亲无故。
一个好汉三个帮,以后他要是能拉你哥一把,你哥那赚钱才是大头,我这那都是小钱,就算一月多给五块十块,又能怎么样。还不如和他媳妇孩子打好关系,他有机会,自然也就会记着咱。”
钱有才在这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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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了后,陈舒瑶问谢秋白,“你觉得钱有才人怎么样?我记得你以前好像不大喜欢他的啊。”
谢秋白正在夹糟鱼吃,虽还不到吃饭时候,他却是饿的不行了。
家里也就这一样可以吃,听了陈舒瑶的话,不在意的说,“我现在觉得,人嘛,好用就行,至于有多少心眼,小心思多不多,有什么目的啊,这都无所谓,哪有那么多可着心意的人啊。
不管是能干活,还是会来事的都各有千秋,本性不坏,听话就行。
只要自己本事硬,这许多事都不用在意那么多,也都没那么重要,不行就换个人来呗。”
现在谢秋白不爱琢磨别人怎么样了,对他有所图也无所谓,只要他们能给他带来利益和方便,而不是只想着向他这索取的,他都由着他们。
真要看谁不顺眼,大不了就换掉,多的是其他人可供选择。
他现在的状态,大约就是允许一切发生吧。
人都是趋利性的,生命里出现的每一个人,都会从你身上拿走,得到些什么,或多或少的区别罢了。
如果所有的爱都是无私的,就不会有父母重男轻女,就不会有传宗接代、养老防老等各种思想了。
说到这,谢秋白又对陈舒瑶说,“你也别想着你学历不行,管不了郑树森他们,每个人都有适合的位置,技术高超的人,未必干的了管理者的活。
你没事多看看书,有不懂的就去市中心医院找人请教,努力提高专业水平,这样等你什么都懂,都难不住你的事,位置不就做的心安理得了。
其实,你也不用对比,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任何人都是有特长就有短板,找到补足短板就是了。
况且,许多时候,能豁的出去,敢站出来的人,也不一定厉害,就是‘敢’为天下先的那种勇气难得,你只要做什么都敢,又勤奋刻苦,天下就没什么难事。”
陈舒瑶“哦”了一声,说起来轻松,可做起来哪有那么简单。
“怎么了?来让我亲亲,我告诉你秘诀啊!”
谢秋白筷子一扔,嬉笑着扑了过来,只是还没扑上去,一个软软的小东西就挤了过来,“爸爸,亲亲。”
谢秋白抱住儿子,点点他额头,“你可醒的真是时候。”
大宝扭着身子,凑过来,嘴里念着,“尿!”
谢秋白一听,立马把他提起来,抱炸、药包一样,把他抱到院子里,解决生理需求。
他刚抱大的进来,小宝也醒了,同样的流程,再进行一遍。
谢秋白这才放下心来,接受小家伙的又一波亲亲攻击。
现在他们家的鸡棚里养了些公鸡母鸡,勤劳的母鸡,每天都为他们家贡献好几颗红皮大鸡蛋,偶尔,还会出现双黄蛋。
听说鸭子下蛋勤快,他们还养了几只鸭子在院里。
虽然没觉得鸭子,下蛋比鸡勤快到哪去,但鸡鸭每天下的蛋,足够每个人吃一个,还有剩余了。
两个小家伙现在一顿能吃两个蛋做的鸡蛋羹,连白水煮蛋也是来者不拒,身上长出来的肉肉那是一点也没辜负jsg下蛋的鸡鸭。
随着业务的开展,谢秋白也曾去过沪市,去陈舒瑶的姑姑家,以及父母家,都带着礼物去探望过。
他去时来回的都很匆忙,也没顾得上坐下喝口水多聊,但见那一面来说,他们相处还挺融洽的。
谢秋白走的急,根本没来及接触,自然不知道他在陈少华寄回的信里,可不是什么好人,在团场里,他有唐方茹管着,也顾忌着不敢得罪三姐三姐夫。
可他给他老爹的信里,那就无所顾忌了。
就陈爸陈振文的小心眼,早就对谢秋白这个女婿恨的牙痒痒了,只是苦于见不着人。
寄信超重就要加钱,他每次往他们团场写信,陈舒瑶姐弟几个,那都是在一个信封里头。
和儿子说的话多了,自然挤占了更多页纸,就没有那么多纸给女儿们写了。
本来他对宝贝儿子不听他的话,跟着唐方茹跑到那荒僻之地,十分不满。
不想,连最最懂事孝顺的大女儿,也不听他的,私自就报了名,跑去找她那个野男人!
他辛辛苦苦,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节衣缩食的把他们四个养大,结果一个个的,长大了翅膀硬了,就都奔着野男人、野女人去了。
真是想想,他的心口就疼。
可他这个三女婿更是气人,娶了他长得最漂亮的女儿,一毛不拔,只送点吃的就把他这个老丈人打发了!
他生出那么漂亮的女儿,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他怎么也该跟老大女婿学学,给他几百块钱花花!
好不容易登了他这个老丈人的门,他不过是故意拿乔没有理他,他就连搭理都不搭理他这个老丈人,和刘香云聊的火热。
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女人,又能懂什么!
真是气死他了!他还没拍桌子,他倒先拍拍屁股走了!坐下还没十分钟,就这么走了!
哪有这样的人!
难怪是孤儿!
没有爹妈教,就是没有教养!
谢秋白就是看出他这个岳父的心思,才故意打过招呼后,没多搭理他的。
走的时候,看岳母枯瘦单薄,和他那个吃的油光水滑的岳父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也是可怜。
在她送他出门时,谢秋白就悄悄塞给她了一百块钱,刘香云根本就没管过家里的钱,最多也就是毛毛分分的小钱。
十张大团结的厚度,她不知道多少钱,也知道肯定不少,推辞不要,谢秋白拍了拍她的手臂,“妈,我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然后又对屋里的陈振文打过招呼后,就头也不会的离开了他们那逼仄灰暗的家。
那房子比他曾住的地窝子都不如,至少地窝子胜在一个结实。
陈家那房顶下雨都要漏水,墙也跟纸糊的一样,是用木板等东西围的。
谢秋白都怕风刮的大了,把房子吹走。
好在他们这不像石林市,风沙都大,勉强也能住人。
单去了一面,谢秋白就觉得他那个岳父,不但没本事,脾气大还懒,天天住的房子,怎么着也得想办法修缮修缮吧。
一家子人呢,就都这么忍着,也能住得下去。
谢秋白还曾去过京市,他还想着看到熟悉的街道环境,能够激发记忆,结果他溜达遍了整座城,一点记忆也没找回来。
最后他托新认识的合作伙伴,帮忙打听那个曾被同学喊他的名字,有消息就写信告诉他。
好在他提前打听了,原主曾上过的学校,打听起来的倒是不麻烦。
现在他也知道了原主小中高上过的学校,家庭背景成谜,家境很不错,爹妈具体干啥的却有没有人知道。
而他的高中同学,也没有听说他家里出变故的事,只说他去当过兵,不知怎么就退伍回来,然后就直接下乡去了。
谢秋白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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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主干了什么错事,要不然不会回来。
这一点,他是从自己身上体会到的,就他这枪法,不说是百发百中,也差不离了,可团场里的民兵队和保卫处,愣是没有把他招进去。
他和指导员说想当民兵时,她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她听了后问他,“为什么?”
就好像十分不理解一样,就很奇怪。
谢秋白也和陈舒瑶说了自己记忆有问题的事,让她有个思想准备。
陈舒瑶听了,忧心忡忡,却握住他的手保证,“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
这让谢秋白感动又好笑,又能有什么事,就算他出身不俗,原著中一直没出现的亲朋,又怎么会再出现。
这种明显是被当成家族弃子的人,还是连名姓都改了的。
只是,让谢秋白想不到的是,在入冬后,他征求陈舒瑶的意见,“现在孩子大了,要不今年去沪市过年吧,让他们也去见见你爸妈、姑姑等亲戚,也带着他们去大城市逛逛。”
陈舒瑶还没给出答复,指导员就把他叫到办公室,指导员显得很高兴,“现在有个去京市进修的机会,你老家不就是京市的,趁此机会,带着妻儿回去,让他们看看你长大的地方玩一玩,还能顺便过个年再回来。”
这种管吃管住,报销路费,还能玩的机会,谢秋白怎么会错过,当即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家两个小朋友已经一岁半了,也确实什么都没见过。
一次在市里见到一辆吉普车,都激动的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虽然他们现在就算见了什么,以后长大了也记不住,可让他们窝在这荒僻之地,到底也不是个事。
见识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从小什么都见过,才会遇到什么事都不怯场。
可惜恢复高考,要到七七年了,现在才七二年的十一月份而已。
就算谢秋白他们那个工作组,越干越好,他也趁机赚到手里了些钱,但这并不能够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能够回城返乡。
顶多就是提前积累财富,等回了城,手里宽裕,买个四合院啥的。
等到七七年,两个小家伙都该懂事记事,正是上幼儿园,该进小学的年纪,上学倒是不耽误。
但真正为人父母了后,考虑的就更多了,谢秋白又担心,会不会因为和学校的小朋友口音不同,而被欺负孤立。
谢秋白回家和陈舒瑶说了去京市的消息后,两人就收拾行装,只有他们俩也就罢了,带上两个小家伙的话,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光他们吃的小零嘴,就要忙活两天。
得知要出远门的两个小家伙,激动地蹦蹦跳跳,入冬了后,他们出门就要穿上厚厚的棉衣,走路都不好走了。
大人还生怕他们出去冻着,然后感冒,不让他们出门,拘在屋里的每天每时每刻都在闹腾,窜来跳去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他们两个小不点,还爱和大孩子屁股后头玩,自从和王桂英家的三个小老虎见过面后,他们俩恨不得晚上都住在人家家。
“呼哥,呼哥,”喊得可甜了,尤其是他们带着他们坐着冰车上滑过冰之后,再不让他们出门,就趴在窗户上,透过玻璃看外边的冰雪世界。
那小眼神眼巴巴的呦,别提多可怜了。
谢秋白曾受不住带着他们去和三个小老虎,一起去玩了滑冰,别说真的是很好玩。
他拉陈舒瑶也出来玩,结果他们两个大人,比小孩玩的还起劲。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家一家四口,连喜好都是这么的上下一致。
好玩归好玩,他们俩年纪还小,万一冻着了,吃药都是麻烦事,也只能让他们多在屋里待些天,等长大些再出去尽兴的玩了。
知道能出门两小家伙,在走出他们团场,还新奇的看外边白茫茫的世界呢,等看的多了后,见根本不是让他们下地去玩,就哼哼唧唧的闹情绪。
直到见到了长长的会喷气的火车后,才被转移了注意力。
火车上回老家过年的知青不少,大多也都有了孩子。
看到他们俩这么可爱,多的是大人小孩找他们玩,两个小家伙就连亲爱的爸爸妈妈也给抛弃了。
今天和这个玩,明天和那个耍,快乐的不亦乐乎,整个车厢都能听到他们的童言稚语,嘎嘎乱笑。
他们家的两个小外交官,因为和新认识的小伙伴太玩的来,给他们的爸爸妈妈找了好几个朋友,他们大人本是因为小孩,而客套的交谈,没想还挺聊得来。
到了目的地后,还互相交换了通信地址,远的相约去了彼此城市一定去家里做客,同城的就相约带着孩子出来坐下来聚聚。
临分别时,大人想互相告个别,都被哭声震天的小崽子们闹腾的没了兴致,互相匆匆jsg挥手作别后,就快速抱上自家的崽,走向了自己要去的方向。
他们一家子带的行李不少,还有两个闹腾的娃,也是被折腾的手忙脚乱,直到入住了招待所,才算终于是能够喘口气。
可还不待他们喘口气,刚洗完澡,想好好休息一下的谢秋白,就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
另外一个顺着没锁上的门,对着门外穿着绿军装的叔叔,满脸好奇的眨巴眼睛,只蹦出了几个口齿不清的字,“蜀黍高。”
谢秋白也顾不上门口那个说的到底是什么了,垂死病中惊坐起,对摔碎杯子的小娃子道,“大宝,别怕,爸爸来了!”
只是他刚抱住站在碎玻璃渣旁不知所措的大宝,就被门口小宝的说话对象给整懵了,原来自家宝说的是叔叔好啊。
只是,这怕是认错们了吧,“同志,你们找谁?”
两位绿军装给谢秋白敬了标准的军礼,目光如鹰,盯住他的眼睛道,“顾季白同志,请您和家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谢秋白嘴巴发干,这是连锅端了啊这是,连一个都不带让逃的啊!
谢秋白很不情愿,挣扎道,“我去就行了,孩子和孩子妈妈,就不用去了吧。”
其中一个衔儿高的,啪一下又给谢秋白敬个礼,话却是斩钉截铁,“请您配合!”
谢秋白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他都怀疑他认错了他们的军衔。
不管是干什么,这也太隆重了吧。
安排个小兵来找他就行,也用不上连长来吧?
呜呜……阔怕!腿软!他对这世间还是有眷恋的,真的!
第53章
无论谢秋白怎么想, 他们一家都被带上了一辆吉普车,一路呼啸着驶离了招待所。
两个小家伙坐上了车后,也不哭也不闹, 眼睛眨巴眨巴, 他们可是刚刚做过更大的绿皮火车的宝宝了。
现在坐上小一点,同样的绿皮车,淡定的很,还觉得地方太小不好玩,两人百无聊赖的坐在大人身上, 晃悠着小短腿。
小宝眼睛一直盯着副驾驶, 然后她终于伸出罪恶的小手,趁着谢秋白发愣没反应过来的功夫, 麻利的爬到了副驾驶,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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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兴的喊着, “蜀黍~”
她那小手也不闲着, 跟看到新的稀罕玩具一样, 摸着人家衣服上肩章,嗯, 这个她没见过, 纯纯的好奇, 想摸摸。
谢秋白都要被自家崽的胆大,给镇住了,这是一点没感受到她爹妈的紧张啊,大宝看到小宝的动作,有样学样, 也想跟着效仿一下。
小宝都干了的事,不让大宝做, 他当即就不干了,张开大嘴就要哭。
前排的小宝听到大宝哼唧,就也顾不上玩了,咧着张大嘴,先哭上了,这让还没哭的大宝,紧接其后,也哇哇哭了起来。
本来好好的沉默紧张气氛,就被他们俩给破坏了一点没剩了。
那位连长本来还挺稀罕的抱着小家伙,不想立刻就开启了水漫金山模式,急忙就还给家长了。
等谢秋白和陈舒瑶把两只抱在怀里,哄了又哄,终于不哭了的时候,已经穿过一条条街道,过了戒备森严的岗哨,驶到了目的地一栋两层小楼前。
早在看到门口的两人时,谢秋白就有猜测,只是这一天真的到自己身上了。
谢秋白内心是既复杂又纠结的,他太知道两眼一抹黑,赤手空拳的闯出一片天,有多难了。
这一两年间,他跟着车队出去,在漆黑一片的夜里,在陌生城市的路段,他们的车被地上的钉子、玻璃渣扎破轮胎,想走走不了,被一群壮汉围攻在车里时,面对火把下那散发着寒光的刀刃,他心里真的是怕极了。
那时候,他曾无数次的后悔,不该不甘心,不该挑这样的难事来做。
月月领那三四十块钱的工资,一日日过平静的日子,已经够了,没必要这么拼,他已经比很多人都强了。
可是,不甘平庸的灵魂烧灼着他,鞭策着他,让他勇敢踏出去,去尝试、去闯、去拼搏。
而一个一无所有的孤儿,想从底层,跨越阶层,并不是只靠高考就行的,高考只能是一个保险。
一个不会滑落太惨的保险,就像前世他们家一样,只能让下一代也上了好的学校,结识同样优秀的人,维持住家族的一切。
任何时代都有很多风口,但能抓住的总是很少的一部分人,这是需要实力做支撑的,并不单单是只靠才能。
他生活在这个时代,只参加高考,老老实实生活工作,而不去凭借着他脑中的知识,博一个未来,谢秋白不甘心。
可就在他跨入一场豪赌,也想要往上试试的时候,一道通天梯出现在他眼前,拒绝真的是需要莫大的勇气的。
尤其是,已经深深体会过生活艰难的他,他犹豫了,也迟疑了。
这个地方,是他从未迈进来过的高度。做了父母后就知道,父母对儿女总是会宽容一些的。
但谢秋白骨子里又股傲气的,这和他低三下四的和人谈业务,拉关系时不同。
这傲气是他上一世父母亲人宠出来的,他自出生就拥有所有家人的疼爱、爱护,不曾去用心的争过抢过父母的爱。
现在他用从未对他们有过的态度,对不曾对他真心以待的人,那更像是一场背叛。
而原主远走他乡,离开他生活过十多年的家乡,未必没有在这里混不下去的原因。
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谢秋白都不知道,而无论谢秋白心里如何想,都不能改变他此刻身不由己的现实。
一路被引进小楼,他们一家四口,仿佛是闯进了另外一个奇妙时空,又像是电视剧里的画面定格。
客厅里刚刚正在欢声笑语的众人,表情都僵在了脸上,仿佛是一副副假面,僵硬又呆板。
首先反应过来的是一个特别有气质的中年女人,她坐在一个面容威严的老头身畔,本来正在开怀的笑着,待她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到谢秋白时,那双被岁月镌刻上了风霜的眸子,瞬时被难以掩饰的惊喜填满,眼角滑下的泪花都是喜悦的。
谢秋白知道这就是亲妈了吧,也只有亲妈才会对儿女有这样深的情感,亲爹那都是虚的。
然后,在这样一个严肃又流露着伤感的气氛里,一声饱含着浓烈感情的“铁蛋儿”,瞬间把谢秋白给雷清醒了,这是小名?!
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差什么了,就不能给起一个高大上的乳名吗?这小名也太喜感、通俗,又让人忍俊不禁了吧!
以至于他什么时候被亲妈抱在怀里,都没反应过来。
谢秋白感觉尴尬,她隐忍痛苦的低泣,都能体会到她的思念。
可他是她儿子,又不是她儿子。
就在谢秋白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怀里的小宝挤出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刷存在感,“羞~呼呼~”
小家伙有次摔倒了哭,被陈舒瑶呼气吹擦破皮的地方,从此就被她记在了心里,现在可算是有机会使用了。
她显得很得意,好像是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一样,对着谢颂芝的脸就鼓起了腮帮子吹气。
她一个自己还流口水的小屁孩,吹气就像是在喷口水。
谢颂芝今年不过四十二岁,平时保养得宜,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她生了两个孩子,就是顾秋筠和谢秋白,两人是龙凤胎。
生下龙凤胎时,顾广耀已经近五十岁,老来得子,还是难得一见的龙凤胎,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对谢颂芝和两个孩子都是如珍似宝,自小就是寄予厚望。
在最小的两个孩子身上,投注了比之前五个子女,从未有过的关心和疼爱。
而在顾秋筠姐弟俩幼时,他们的爷奶还在世,一家子人对龙凤胎,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这样的无节制的偏爱,也就养就了姐弟俩不知天高地厚,嚣张跋扈的性格。
可顾广耀前头还结过三次婚,前三任妻子还留下的有五个孩子!
第一任妻子生了顾伯符、第二任妻子生了顾春岚、顾夏青、顾仲达,第三任妻子生了顾叔弼,谢颂芝是顾老头的第四任妻子,她进门就是个后妈。
而且,她这个后妈的年纪,比老大顾伯符还要小九岁,她嫁给顾广jsg耀,就直接当上了后奶奶。
顾秋筠姐弟俩,比小侄子小侄女还要年纪小。
传闻顾老头在娶了谢颂芝后,在外边还有一个私生女,只是这对母女,一直也没有登堂入室的机会。
在这样复杂的家庭关系里,家庭成员相处起来,自然也是复杂的很。
而不知道是人为还是故意,就把谢秋白姐弟俩,尤其是原主养废了。
他们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都知道,他们生长的环境中,听到太多的赞美和阿谀奉承了,性格嚣张跋扈没什么,最主要的是你要对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有数。
原主就是被养的心里对自己没数的那个,对自己盲目的自信,还崇尚靠自己的本事努力,他这话在顾老头面前说,他听了自然高兴,觉得小儿子有志气。
可他心里也确实是这么想的,然后他就在十六岁时入伍了,他也确实有优点,随便一练,枪法就远超旁人,成了狙击手,这也就更助长了他的嚣张。
后来他看上文兵团的一个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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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结果人家没看上他,他负气出任务的时候,意外失误误杀了人。
这种大的失误自然是要被严厉处分的,向来心高气傲,入伍不久就被提干的他,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心灰意冷之下就直接申请了退伍,顾广耀知道消息时已经来不及了,按理说这种情况,他是会被提前告知的。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啊,孩子们里最像他的,他最寄予厚望的,希望能完美继承自己政、治遗产的小儿子,竟然这么没有定力,这么不成器,这么一点委屈都受不得,一点挫折都受不了。
遇到个坎,竟然直接就撂挑子不干了。
老头本就年纪不小,气怒交加之下,直接就被气到了医院,又被闻询赶来的前妻们,以及孝子贤孙们一通言语挑拨。
谢颂芝母女两人的力量,根本就是独木难□□个犯错了的还梗着脖子,一副死不悔改的模样,众多力量鼓动之下,他就被逐出的家门。
多年来,顾家几个儿女都对谢颂芝的出身看不上眼,更加对只会卖乖的顾秋筠和谢秋白,很看不顺眼,年纪相差这么悬殊的兄弟姐妹,虽都是顾广耀的孩子,可不是一个妈生的,那心就不会往一块去使。
更别说,就算是一个妈生的,他们兄弟姐妹里头,也没见相处的多么融洽。
只要是牵扯到利益争夺,先来后到,你多我寡的事,什么关系都很难能够真的和睦。
谢颂芝喊那一声“铁蛋儿”时,客厅里就传来轻嗤声,虽然谢秋白很不想承认这是自己的小名,可被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嘲笑,他还是十分生气。
无奈客厅里乌泱泱这么多人,根本找不到到底是谁。
谢秋白也顾上那么多了,连忙制止自家小崽子的口水攻击,他的手心立刻就被糊了一手的口水,好在没喷在谢颂芝脸上,要不然那就真的是尴尬了。
在他们相顾无言时,从楼梯上走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和谢秋白长得有五六分相像,她本是被楼下的吵闹,吵的睡不着,下来要发作一番,不想就看到自家老弟。
“呦,这不是我那被一群吸血鬼们,联合逐出家门的可怜弟弟嘛,这是沉冤得雪,还是大赦天下被赦免了?”
说话间,她就长腿一迈,几步走到了门厅,接过不知所措的陈舒瑶手里的大宝,放在手里,跟掂量麻袋一样,戏谑的笑道,“我是姑姑哦,亲的,可不是那些一肚子坏水的东西。”
“哎呦,真可爱,要不是你们回来啊,我都不知道我当姑姑了,这要是在大街上见到,还未必知道是一家人呢,这可真是好玩?!”
随着她含沙射影的话音落下,刚刚还如带了面具一样的众人,一个个面色各异,精彩纷呈。
顾老头的脸色也是青一阵白一阵的,顾秋筠单手抱着大宝,大宝十分自来熟的环住了她的脖子,惹得顾秋筠多看了他一眼。
一看就是个傻呼呼没防备心的崽,见第一面的人,就这么不哭不闹的任由抱着,可她不是外人,就对小侄儿的自来熟十分受用。
她看谢秋白两人空着俩手,连行李也没带,就对门口的警卫兵道,“去把行李拿来。”
转身就拍拍谢颂芝的肩膀,瞥了一眼一直不吭声的谢秋白,对谢颂芝说,“别在这唱戏了,也不嫌累得慌,回屋歇歇去。”
被谢颂芝瞪了一眼。
顾秋筠耸耸肩,对拘谨的陈舒瑶打个招呼,就抱着大宝先往楼梯走了。
如今情形不明,谢秋白自然是跟着亲姐走了。
等他们一家子人消失在楼梯,楼上传来房门合上的声音,客厅里的人才都收回了心神,重整心神,换了副笑脸,想要再讨顾老头的欢心。
这次顾老头过七十岁生日,他们从各自的工作岗位赶回来,想的就是把他哄高兴了,然后趁机说出自己工作上的难处。
却不想,见到那个弃子竟然回来了,虽然意外,可他都已经退出来,还跑去当知青下乡了,不足为惧。
他已经是在另外一个系统了,顾老头也只能希图他们能效仿他混出人样了。
他们各自心里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顾老头却没心情享受天伦之乐了,把脸一板,扔下众人,自顾背着手回书房了。
刚才他看的清清楚楚,那臭小子是连看他这个老爹都没看一眼啊,他心里能痛快才怪了。
人虽然是他逐出家门的,话说出去他也后悔了,可那死小子连个哏都没打,直接卷着铺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过了这么多年回来了,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那么多年真是白疼他了。
但凡当年他不是这狗脾气,也学学顾叔弼撒泼打滚的本事,再不济学学老大的老谋深算,善于隐忍,给他这当老爹的一个台阶下,他也不至于被人联合算计了,扔在那么个地方这么多年。
他听说谢秋白登台唱歌的事后,一宿都没合上眼,这是他唯一手把手养大的孩子,他自小骨子里的习性,也学了十成十,根本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来。
能做出这样的事,那绝对是被逼无奈。
顾老头一边觉得这孩子不能要了,肚子里没有半点心眼成算,一边又忍不住打听他在那边的情况,生出担忧来。
说起来,他这么多孩子,就对顾秋筠他们姐弟俩上心,搁他年轻的时候,一口唾沫一个钉,哪里会对犯错还忤逆他的孩子,这么心软的机会。
他的孩子也不止家里的这几个,还有的找不到、丢失的,全没有这俩让他牵肠挂肚。
可惜,他的一腔慈心,就养出来了俩这样的,一个说话都能气死他,一个狗脾气能气死他。
其他的也不让他省心,一个个就想着从他身上刮出一层油下来。
年纪越大,顾老头是真体会到了儿女都是债这句话了,他这么多儿女,是多大一笔债哦。
全要他操心,全要他照顾着,一个个心眼还都贼多,顾老头靠在躺椅上,捂住额头,这一个个的回来,哪里是给他过寿,是来找他索命催债啊。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一进门,谢秋白还没看清屋子里的摆设,顾秋筠就劈头盖脸的发问了。
谢秋白愣了一下,说,“我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好?你知道不知道……”
接下来,谢秋白就一脸懵圈的听了一堆从没听过的名字,以及他们这几年数不清职位升迁变动,还有他们背后错综复杂的关系,他是真的听不懂啊。
光听着,他都快要糊涂了,谢秋白保证,换个记性差点的,都记不住那么多的人名,更别提那些职位了。
上辈子作为一个普通大学生,他连公职军职的职位都没怎么仔细了解过,更别提差半级的细微区别了。
顾秋筠巴拉巴拉说了一串,成功绕晕了谢秋白和陈舒瑶,谢秋白还jsg好一些,他有认真听,也记住了,但没有懂!
谢秋白真诚的说,“姐,你歇会儿,喝口水?”
合着全白说了,对着牛弹琴,这弟弟下乡几年,怎么跟换了个人一样,听了他讨厌的人混得好,一点反应都没有的?难道是被磋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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