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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0-40(第2页/共2页)

离奇。

    蓝的,怎好像中毒至深的模样。

    可桑沉草此女本就擅长医毒, 又岂会让自己中毒, 除非……

    是问岚心下给她的。

    这念头在心尖一掠而过,奉云哀觉得可能性极大, 否则桑沉草怎会这么怨问岚心。

    “如何?”桑沉草的神色冷了不足一息,转而又噙起笑道:“你别无选择,有蛊虫在, 只能听我信我。”

    “我又不是要伤你, 蛊虫如何控我?”奉云哀冷冷嗤一声, 随之反应过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学上了此女的脾性。

    她唇一抿, 不出声了,用力将这人攥在她衣袂上的手扯开。

    桑沉草慢悠悠道:“罢了,不愿就不愿,于我不过是少个乐子而已。”

    已经离远,二人在朱雨镇中穿行,靠着错落有致的屋舍,将跟在后边的尾巴甩了老远。

    可即便如此,也还得好生隐藏行踪。

    桑沉草便也不好大笑出声,只能压着嗓在奉云哀耳边道:“两蛊间的牵连,一时间解释不清,只能跟你说,子蛊不能伤及母蛊这一制,其实是最次的。”

    奉云哀瞳仁骤缩,在这一眨眼间,奇经八脉中似有东西因受到牵制而涌动了一下。

    莫非那就是她苦苦寻觅,却连影也找不到的蛊虫?

    “你——”奉云哀的脸色变得难看无比,这么说来,这靛衣人的手段,当真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

    靛衣人轻嘘一声,愉悦道:“听我任我,我又不会让你上刀山下火海。”

    奉云哀想立即拔剑。

    桑沉草伸手:“虫哨再给我一回。”

    “作甚?”奉云哀很是抗拒,不想与此女接近。

    桑沉草勾一下手指,又拽上白衣人的衣袂,腾身一跃踏上庙顶,凑近问:“给不给?”

    自从此女提出要她参加寻英会,奉云哀便觉得,这人的任何阴谋诡计,多半都对她不利。

    被拉扯着衣袂,她不得已站上庙顶,冷不丁闻见一股奇浓的香火味,越发不自在。

    此等藐视他人之事,她实在做不来,只想立刻离开庙顶。

    只是桑沉草拽得紧,除非将衣袂撕开,否则她寸步难行。

    桑沉草一副悠然自得的神色,手上力道只增不减,又道:“拿来,不然别想逃开。”

    奉云哀握紧寂胆,还未想好给与不给,左臂竟好像缠了根丝线,硬生生被吊了起来。

    一时间,左臂内如有蚁爬,她想收手,却有一股更加强悍的劲在阻挡。

    她的手筋绷得极紧,似成了石磨之物,沉甸甸的,已不听她随意使唤。

    奉云哀瞪直眼,错愕道:“这是什么?”

    “这才是蛊物的真正用法。”桑沉草不紧不慢地招一下手,“秀秀你啊,当真有眼福。”

    奉云哀用力抬起右臂,死死将左手按住,哪料握剑的手也失了控,竟在一寸一寸地往边上挪。

    桑沉草利落地拉下奉云哀的眼纱,乐见对方眼中的惊骇。

    这双灰瞳略微失神的模样,是何等脆弱喜人,当真好看。

    “拿来。”桑沉草轻飘飘一声。

    奉云哀彻底失了抵抗,眼睁睁看着自己将剑鞘上的虫哨取出,以略显木僵呆滞的举动,放在了对方的掌心上。

    桑沉草拿到虫哨,吹出低低一声。

    在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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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靛衣人吹出的哨声总是尖锐无比,还从未有过如此沉闷的时候。

    奉云哀原以为,这哨子只能吹出尖啸,否则她也不会如此抗拒。

    此时那些人还在追踪她们的声音,尖啸一旦响起,她们必会自爆行踪。

    哪料,如今哨声低沉到好似瓦瓮微微一晃,闷到了骨子里。

    哨声一起,四面八方窸窣作响,地上有虫蛇在爬,天上有鸟雀振翅而飞,就连那些原就吠个不停的鸡犬,也叫得愈发疯魔。

    四面都是错杂的声音,镇民大半都被扰醒,不少人踏出房门,以探查个究竟。

    虫兽声繁乱,而人声也跟着多了起来,两人的动静轻易就能淹没在其中。

    奉云哀又是一怔,原来此哨不光能牵动爬虫,亦能引得鸟兽大动。她心一紧,冷冷道:“你还瞒了什么?”

    桑沉草不把虫哨还回去了,而是塞到腰带下,扭头将奉云哀的眼纱拉回原处,慢声:“不多,如今几乎都被你知道了。”

    “寂胆在听雁峰上多年,你怎么知道鞘上有虫哨,且虫哨还能这么用?”奉云哀的筋脉忽地一松,她未反应过来,手沉沉地砸回身侧。

    “自然是问岚心说的,奉容在听雁峰上何等孤寂,有些话藏不住,忍不住半遮半掩地同你说,你猜问岚心会不会也是如此?”桑沉草哂道。

    奉云哀不知道,对于问岚心的事,她本来就知之甚少,而这人又总是蒙骗,不说真话。

    桑沉草冷哼道:“黄沙崖下也仅有我与她,她不同我说,又能和谁说。”

    “和虫蛇说。”奉云哀不假思索。

    这话倒是将桑沉草惹笑了,她又拉上奉云哀的手,奔出去道:“你在听雁峰上时,常常和鸟雀虫蚁说话?好天真!”

    奉云哀迫不得已跟上前,总觉得此女话里暗含讥嘲。

    这朱雨镇已是不能多待,两人本是奔着镇外去的,但前脚还未来得及踏出去,镇中便传出一声嘶哑惊慌的喊叫。

    “死人了,死人了——”

    太过突然,奉云哀顿住脚步,错愕朝身后投去一眼。

    桑沉草也变了脸色,冷笑:“昨夜不死人,怎偏偏这个时候死。”

    接着,另一满也传出喊叫:“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谁,是谁!”

    整个朱雨镇好似乱成一锅粥,听着似是死了不止一个人。

    此时虫兽还未安定,而叫喊声此起彼伏,此时再回到镇中,许也无人留意她们。

    奉云哀心觉古怪,刚转身便被扣住手腕。

    “你就不怕这是他们故意设下的局?”桑沉草眸色深深,“你明知有难,此时回去就是自投罗网,你要害我。”

    “但镇里死了人。”奉云哀皱眉,白纱下的眼虽然清冷,却并非不近人情,“况且,你又不是没害过我。”

    桑沉草又笑了,接着连连道好,甚至还推起奉云哀的肩回到镇里。

    左邻右里都来了人,众人齐齐提灯,往叫喊声传来处赶。

    有些个刚刚睁眼,还穿着素色的里衣,便匆匆忙忙跑出了屋,也有的连鞋履都未穿齐。

    尽管如此,两人还是不好正大光明地潜藏在人群之中,毕竟那白裙靛衣都太过显眼。

    奉云哀藏在墙后,走了一段颇觉熟悉,待看见那斑驳老旧的楼面,才认出是她们二人昨夜暂住的客栈。

    客栈里还有人在喊叫,掌柜和店中伙计将人拦住,在内的不许出去,在外的不准进门。

    从别处赶来的人只能齐刷刷站在外边,一个个慌乱地探头张望。

    有人问:“怎么回事,人如何死的?”

    掌柜脸色难看:“没气了,看着也没伤口,不知道如何死的。”

    “衙门那边来人了么?”

    “让伙计去鸣了鼓,衙役和仵作应当要到了。”掌柜道。

    众人面面相觑,人群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昨日和今晨似乎来了不少生人,狗吠个不停,闹得我不能安眠。”

    “说起来,卯时我听见狗叫,便纳闷推窗一看,似乎看见有人影在天上掠过。”

    “莫说此等怪力乱神之事,人定是被害死的!”

    “不是怪力乱神,我猜那些进镇的生人,会不会是……会武功的?”说话人一顿,“会武功,便也能杀人于无形。”

    掌柜倒吸了一口气,讷讷道:“昨儿有两位女子住店,看样子确实是会功夫的。”

    “她们可还在店中?”

    掌柜左顾右盼,推起身边伙计的肩道:“你去看看。”

    那伙计浑身发抖:“我、我不敢啊!”

    掌柜又指了几个人,忙道:“你们一起上去,也好有个照料,这月给你们算两份工钱!”

    众伙计一听,鼓起劲就上了楼,少顷在楼上喊道:“掌柜的,那二人不在房中!”

    习武之人耳力非同寻常,即便是隔着墙,奉云哀也听得一清二楚。

    再看周遭,哪还有那几门江湖人的身影,自虫哨吹响,他们便跟着匿了迹。

    也不知他们是故意藏身,还是被虫兽引到别处去了。

    桑沉草神色不悦:“本以为是你我调虎离山,不料这也是他们的计,人定是他们杀的。”

    “为何?”奉云哀不解。

    死的可是寻常百姓,和江湖并无瓜葛,就算是嫁祸,也不该杀无辜之人。

    “且看着就是。”桑沉草环臂倚墙。

    不过多时,镇上衙门来人了,那些穿差服的纷纷挤进人群,二话不说就上了楼。

    掌柜的紧跟在后,拘谨地等着仵作验尸,一边半字不敢造假地回答。

    衙差问:“何时发现的,这人是何时住店,和什么人打过照面?”

    掌柜挠着头发,近乎要将脑汁都倒出来了,讷讷道:“半个时辰前,是店中伙计发现的,就因这门敞着,所以伙计探头看了一眼。”

    伙计在边上连忙道:“还以为客人是昏迷倒地了,我过去推他,他毫无反应,才知道,人、人……已经没气了!”

    仵作忽道:“针伤!”

    第35章 第 35 章

    35

    针伤二字一出, 奉云哀立刻就想到了问岚心,但很显然,问岚心根本没必要在这镇上杀人。

    古怪的是, 问岚心又不曾真的现身,那些人为何一定要在此地,逮着问岚心陷害?

    桑沉草冷笑一声, 凑到奉云哀耳畔道:“你想看的便是这个, 满意了么?”

    奉云哀想不明白,亦无话可说。

    “那些人何等卑鄙。”桑沉草语气轻飘飘的, 并未将人命放在眼中,“在他们眼里,我必须是问岚心, 而问岚心又必须作恶,好引来全江湖的鄙夷和憎恶。”

    此刻,就算桑沉草不是问岚心,也逃不过被当成问岚心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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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奉云哀明白了, 她神色骤冷, 垂在身侧的手止不住发颤,那忽然冒头的费解和厌烦, 正一点点地啃噬她的心。

    在此以前,因为有奉容在,瀚天盟在她眼中属于是一等一的好, 就连瀚天盟内的所有人, 也是当今武林最最好之人。

    可现在追踪她和桑沉草的, 亦有瀚天盟的一份。

    如今正好比云上和泥里, 听雁峰太好,在山上既听不见山下的喧闹, 也没那么多的尔虞我诈,她便总以为,山下也是这般。

    她恍然发觉,好的只是奉容,世间一切其实各有各的污浊,就算奉容不死,山下的种种已早是满目疮痍。

    “这趟不管你我回不回来,都得背上这个罪名,你信不信?”桑沉草转身欲走,“但他们没想到,即便如此,真正的问岚心也不会现身。”

    奉云哀略觉无措,手上寂胆的寒意,已沿着臂膀蔓延全身。

    “怎的,忽然一副好可怜的模样。”桑沉草轻轻一哂,“这才哪到哪,他们既然想拿下武林盟,会做的事还多得去了。”

    奉云哀抿唇不言,深深看桑沉草一眼。

    “别睨我,此时你只能信我。”桑沉草说得格外自然,分明把坑蒙拐骗当成家常便饭,还企图令旁人甘心被骗,“你看,那些人在把你我往火坑里推,我呀,顶多踩你一下踮踮脚,别的事可做不来,我比他们好多了。”

    奉云哀停步不动,偏那潜藏在血肉中的蛊虫往下一钻,驱动起她的腿,使得她不得不迈过去。

    “不说话也罢,这又瞎又哑的模样,还怪引人爱怜的,要是有人追上来的,多半怀疑不到你身上。”桑沉草乐呵呵地笑。

    “云城怕是也会有不少人无辜受害。”奉云哀忍无可忍,冷声道。

    “你以为你不去,就不会有人受害了?”桑沉草打趣,“一会非去不可,一会又不想去,秀秀你怎这么多变呢?”

    奉云哀不应声。

    桑沉草揽上她的手臂,好似分外亲昵,凑近说:“不止,我们去云城的沿途,一定也会有不少无辜之人,你太小看瀚天盟和那几个宗门,也太小看那些人的歹毒了。”

    奉云哀周身僵住,可惜蛊虫在身,人依旧在往前迈。

    “他们算盘打得可响了。”桑沉草刻意压嗓,低低的声音略带蛊惑,“既然想令我坐实问岚心之名,自然要想方设法让旁人猜想我就是问岚心,还得使了劲地朝我泼脏水,如此,我就永远是问岚心那个千古罪人了。”

    “避开,不就好了?”奉云哀两唇微颤,挤出冰冷字音。

    “你不找问岚心了,不想查清奉容的死因了?”桑沉草语气愉悦,“其实是奉容命你来找问岚心的,对不对?”

    奉云哀心道不错。

    “奉容不过是让你来找问岚心,你却将问岚心当作杀人凶手。”桑沉草将余光往后一瞥,见有人靠近,立即揽着身边人腾身避开,“看来奉容死得仓促,话都来不及同你说清。”

    身后果真有人,那人还在磕磕巴巴地喊:“我、我听说聆月沙河那边,住着个用针杀人的老妖女,叫、叫什么问岚心,她在江湖中颇有名头,似乎叫……断魂针,不错,就是断魂针!”

    结巴又犹豫,听起来底气分外不足,似乎是刚刚学来的,也不知受了谁的指使。

    周遭有人信了,惊道:“难道昨日住店的两人中,其中一人就是那问岚心?”

    掌柜喃喃:“看着岁数也不大。”

    “江湖人最擅长乔装,她一定是易容了。”

    “不错,一定是易容!”

    奉云哀沉着面色,却也清楚,此时她如若出面解释,怕是只会中计。

    离开朱雨镇,两人一路向东,所幸沿途无甚城镇,这也意味着,将碰不到观风门的眼线。

    夜色浓郁时,山野间虫兽嚎啕,听着凶险,却比那些明枪暗箭要叫人安心许多。

    奉云哀去寻草料喂马,捡起一根枯枝沿路敲打草丛,省得有蛇忽然蹿出来咬她一口。

    她有意走远,想试试体内的蛊虫是不是还活跃着,果然如她所想,离远不过百尺,她周身便酸痒难耐,步子也变得沉重无比,根本是在催促她回到那靛衣人身侧。

    越远,双腿就越重,好似缠了千斤石,几乎要迈不动分毫。

    那痒意是钻心的,周身没有哪一处不难受,就好比体内蛊虫不止一只,甚至还将她的躯壳填实了。

    她当真小看那靛衣人的蛊虫了,这么下去,她非得倒地不起。

    奉云哀不得不停住脚步,弯腰拾起草料,正要起身时,身后传来一声尖啸。

    是虫哨。

    哨声急且响亮,好像是冲着她来的。

    就在下一刻,奉云哀蓦地歪身,像牵丝傀儡一般,被大力拽得一个转身。

    她经脉中的蛊虫在徐徐而动,酸痒一股脑地往双足处涌,迫使她步步往回走。

    不过那哨声也就响了一下,少顷过后,蛊虫失了指向,渐渐又在她体内散开,她也不必被驱使着僵身向前了。

    怪事。

    奉云哀颇为不解,如若是想催她回头,哪会只鸣一声哨。她按捺着不适,弯腰多拾了一些草料,余光中有一个黑影在茂盛的杂草中飞快爬过。

    是蛇么?

    奉云哀抱住草料往回走,回去时恰好看见靛衣人在逗弄一盘在腕上的物什。

    那东西盘了数圈,跟个稍粗的手镯一般,通体在月下熠熠生辉。

    月光晦暗,奉云哀原还看不清楚,但那东西张嘴嘶了一声,她一下便明了了。

    哪是什么手镯,分明是活物,是蛇。

    奉云哀怔住,迎上桑沉草那也好像蛇一样的目光。

    潮湿阴险,带着不明缘由的笑。

    “哪来的蛇。”奉云哀抿一下唇,“是刚刚吹虫哨招来的?”

    桑沉草拉下袖口,将那数圈蛇身遮上了,唯独露了个龇牙咧嘴的蛇头在外面,笑道:“一直在身上,刚放它出去觅食了,吹* 哨是为了将它召回。”

    奉云哀有些许毛骨悚然,也不知这东西有没有毒,竟一直缠在桑沉草腕上。

    “莫怕,它轻易不咬人,乖着呢。”桑沉草伸出食指,轻挠两下蛇首,转而指着自己身侧说:“睡这儿,离远了料想你也不舒服,说来,你刚才踱哪儿去了?”

    奉云哀直觉不对,冷声问:“怎知我刚刚走远了。”

    桑沉草哂一声,隔空往奉云哀心口上一点,慢声道:“有蛊虫在,我什么不知道?”

    “如我走远,你身上也会酸痒?”奉云哀没有坐过去,只在月色下定定站着,垂视那坐在树下的人。

    “嗯?”桑沉草眉梢挑高,摇头道:“不会,不然可就倒反天罡了。”

    奉云哀定定看着此女一阵,转而一声不响地抱剑坐下,将头偏到另一边,避开对方的视线。

    “奉容究竟是怎么养的你,你在听雁峰上,当真没见过其他人?”桑沉草兴味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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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

    奉云哀不愿与她说话,阖起眼不发一言。

    “你说她藏得这么严实,究竟是为你,还是为了她自己?”桑沉草话中暗含深意。

    奉云哀听不得这种挑拨的话,睁眼将白纱勾落,一双灰瞳冷冷瞪过去,道:“她为自己也好,为我也好,与你何干。”

    她话音一顿,又道:“那问岚心是如何养的你,她养你是出于私欲,还是为你?”

    原本奉云哀只是在气头上,刻意将话还了回去,不料,她竟在那人噙笑的眼中觉察到了一丝寒意。

    那点寒意中,夹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恨和抗拒。

    奉云哀愣了一瞬,扭头又不吭声了。

    桑沉草嗤了一声,不咸不淡地说:“若我说,问岚心是用我操控你的蛊虫来养的我,你信不信?”

    奉云哀听得心惊,她莫名有些信。

    桑沉草又道: “你以为奉容心里都是江湖大义,其实她也不过是凡人,是凡人就会有私欲。”

    “你想说什么?”奉云哀冷声,明明是在说问岚心,也不知这人怎忽然又扯到她的身上。

    “她不给你露面,是不想你毁了她在众人面前的仙神品性,否则以她之能,她如何护不住一个你?”桑沉草慢声,“她与问岚心师出同门,你猜问岚心是不是也同样自私自利?”

    好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不过说来,这靛衣人本就不向着问岚心,不论是听旁人指摘,还是自己出声讥讽,她总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姿态。

    “奉容……”奉云哀皱眉,“不自私。”

    “那你说,她为什么始终不放你下山?”桑沉草意味深长。

    奉云哀抿唇不言。

    “让你在山上不通世事,对人情一无所知,活得稀里糊涂。”桑沉草尖嘴薄舌。

    “我——”奉云哀意图反驳。

    桑沉草哂道:“罢了,不认就不认,你迟早会认。”

    奉云哀当真后悔应了这人的话,在将遮目的白纱重新系紧后,她彻底不出声了。

    靛衣人也不再吭声,环起双臂便沉沉睡去,根本不怕忽然有人来袭。她腕上的蛇缓缓将身探出,悄无声息朝边上另一人靠近。

    奉云哀无知无觉,颈侧倏然一凉,扭头时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冰冷蛇瞳。

    她察觉到,那潜藏在她身体里的蛊虫,好似动了一下。

    第36章 第 36 章

    36

    蛊虫与蛇, 能有什么关系?

    月色下,那一双蛇瞳冒着诡异绿光,莹莹幽幽, 毒性想必非同寻常。

    就在注视的这片刻间,奉云哀几乎不能动弹,好像魂灵被摄住, 四肢也僵着, 被牢牢钉在此地。

    血肉间涌动的痒麻就跟活了一般,瞬间变得雀跃非常, 正飞快地往她脖颈上钻。

    这奇痒无比的涌动感穿过脖颈,似乎想占据她的脑仁,令她的口鼻耳, 甚至是双眼都跟着炙热无比。

    好热……

    要烧起来了,要将她最后的一丝可控也烧尽,似乎从此往后,她只能变作一只任人宰割的傀儡。

    此种陌生的抽离感令奉云哀深觉惶恐, 她的思绪明明汹涌澎湃, 躯壳却僵着。

    此时此刻,她只能令手指很轻微地动上一动, 就好比魂魄已经离体。

    是什么东西,忽然使得她体内的蛊虫忽然躁狂?

    奉云哀只能想到母蛊,每每深受桑沉草钳制时, 她的身体便是这般, 只是此前稍显轻微, 她还能留得一丝抵抗之力。

    如今别说抵抗了, 她连视线都被定住,目光死死黏在了那通体漆黑的毒蛇上。

    莫非母蛊就在毒蛇体内, 不然桑沉草怎会随身将这毒蛇带着,还藏着掖着。

    可如若真在,又该如何解蛊?

    奉云哀打坐调息,赶紧推开筋脉间的阻滞,顷刻间气血上涌,喉头已觉腥甜。

    就借这短暂的回神,她只手擒住蛇首,将之拉到自己面前。

    好可怕的蛇,身上缠了圈圈蓝环,鳞上还闪银光。

    她本欲将蛇按向自己肩膀,不料蛇口倏然一张,咬在了她的颈侧。

    就这刹那,那涌上颅顶的痒麻如受指引,竟一点点地汇到了咬痕上,徐徐不断地往外钻。

    还差一些……

    奉云哀轻吁一声,不料身边响起一声困惑的“嗯”。

    桑沉草慢腾腾睁眼,在她定睛的瞬息,黑蛇已盘回她腕上,又一副乖顺驯静模样。

    蛇口不张了,也不再直勾勾盯人。

    “作甚不睡。”桑沉草轻哂,“是嫌精力太过充沛,还想再走个一两里路试探蛊虫?”

    奉云哀紧挨着粗糙树皮,省得身边人看到她颈侧的咬痕,她抿唇不语,觉察到余下那汇在伤处的痒意,缓缓散了个无影无踪。

    她明白了,看来母蛊果真在毒蛇体内,经那一咬,子蛊被召走大半,可惜还有剩余。

    桑沉草二话不说便抽出软剑,剑尖噌一声刺出。

    奉云哀眉头紧锁,忍着没拔寂胆,所幸软剑未将她伤及,不过是在她腰上缠了紧实一圈。

    她一时间有些生气,冷冷道:“我走不了,你不是清楚着么。”

    桑沉草轻轻捏着剑柄,漫不经心嗯上一声,道:“倒不是怕你走,这荒山野岭的,你又能走到哪里去,这可不是官道,去云城的路可还认识?”

    奉云哀还真不识路,这一路都是这靛衣人驭马,走的还都是极偏僻的山野小径,好像在刻意将她绕晕。

    心机颇重,当真歹毒。

    光是端量奉云哀的神色,桑沉草便知道了答案,哂道:“我不伤你,只为防止你暗暗在我身上乱翻,找那解毒的药。”

    “当真有解药?”奉云哀明知故问,装作不曾被毒蛇咬到过。

    桑沉草但笑不言,阖眼又睡过去了。

    腰上缠着软剑,奉云哀如何睡得着,她生怕一不留神,自己就会被这剑削成两截。

    尤其握剑的人双眼紧闭,看起来已是一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哪知她会不会忽然失手。

    罢了,奉云哀知道这靛衣人必不会轻易伤她性命,索性也闭了眼。

    只是奉云哀两眼刚闭,身边那人便弄鬼弄神般忽然睁眼,一瞬不瞬将她盯着,嘴边还噙着意味深长的笑,心下似乎又藏了百般捉弄人的伎俩。

    桑沉草看得明目张胆,那灼灼目光令奉云哀有所觉察。

    “你又想作甚?”奉云哀忍无可忍。

    桑沉草牵着那柄软剑,勾得人不得不往她身前靠近。

    利器缠身,分明是逼迫。

    奉云哀双掌撑在地上,身微微倾向前,因着眼前有白纱遮掩,不得不微眯眸子将人看清。

    桑沉草径自将白纱揭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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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了道:“在想,如若当真要你上试剑台,有这白纱遮掩,会不会极难取胜。”

    以心作剑,剑便是眼,即使眼前有遮,也能仅凭风雨落花识辨一切。

    届时风动则心动,剑动则身轻。

    这是用剑者的心之所往,亦是奉容孤锋剑法的极致。

    但奉云哀心知,她的境界远不及奉容,她还无法将五感完完全全寓在剑中。

    桑沉草哧一声,呼出的气息轻飘飘荡在奉云哀颊边,又道:“可如果没有白纱,那些人如何能一眼将你认出?”

    她抬臂摸上奉云哀的脸,在那灰瞳的眼睑下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边用目光勾勒眼前轮廓,边道:“殷无路以恶闻名,你的生母虽从不亲手杀人,却也坏得不遑多让,你的相貌大约是承袭了她。”

    奉云哀抿唇不动,察觉抵在她眼睑下的手微微下滑,不紧不慢下移。

    所幸桑沉草的指尖也是炙热的,否则定像极蛇腹滑动。

    是在奉容死前,奉云哀才知晓自己的出身,在此之前,她虽在书上看到过殷无路的名字,却根本料不到,此人会与她有如此深的关联。

    她看到过一些关乎殷无路的记载,也知道其伴侣名为裘仙珮。

    那裘仙珮也是厉害人物,相貌在外疆首屈一指,心狠手辣的程度亦是数一数二。

    此女在逐日教中位于四使之上,与殷无路齐名,担的却不是教主的名头,而是“圣神”,是每日受众人朝拜的人物。

    江湖册上说,裘仙珮的功法擅魇魅人心,能驱使旁人为她卖命,她用的是一杆锻金长鞭,如有人不听号令,她便会立即出鞭,将之鞭罚到点头为止,她从不亲手杀人,只会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不过据说裘仙珮胜似妖魅,你与她约莫还是不同的,秀秀脸上毫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好冰冷。”桑沉草轻捏住眼前人的下巴,“可惜,裘仙珮早就死了,她在中原的画像少之又少,也不知你与她究竟能像上几分。”

    奉云哀将那只造作的手打开,冷声:“如若真要上台,那达成目的即可,何必要我揭开眼纱,而你,你又管我与她有几分像?”

    “我不过是好奇,而像不像的,这不是忧心你的安危么。”桑沉草收手一哂。

    奉云哀不假思索,完全将这话当作耳旁风,要是真忧心,此女哪还会有如此念头。

    “再往下走,云城可就不远了,是该早做打算。”桑沉草故作好心,将剑柄往草地上一搁,便好似小心翼翼地为对方系好了眼纱。

    系过几次,已是熟能生巧,甚至还能打出个极漂亮的结。

    奉云哀屏息不动,余光暗暗朝此女的手腕睨去,可惜那条蛇完全藏在袖下,已觅不见踪影。

    “秀秀呀。”靛衣人语气含情。

    相处数日,奉云哀很清楚,所谓的有情温吞,都是假的。

    奉云哀隔着面纱冷眼看她。

    “只知道你小名叫秀秀,还不知道奉容给你取的是什么名。”桑沉草慢声,“你我也算患难与共,今后还有的是苦头要一起吃,怎连个本名都不说给我知?”

    奉云哀冷声:“你不率先坦诚,还想我以礼相待?”

    桑沉草笑了,如若是此前,她敢断定,只需稍稍哄骗几句,白衣人就会全盘托出,可惜如今杯弓蛇影,不好哄了。

    奉云哀神色防备,将桑沉草视若虎豹豺狼。

    虽说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而这人世间,又只有死去的奉容知道这个名,如此一来,即便名字泄露出去,也无人知晓个中要义。

    “原来是想知道我的名字,怎不坦率些问,我又不会遮遮掩掩,何必这般拐弯抹角。”桑沉草混淆黑白,满嘴瞎话。

    奉云哀欲言又止,她哪里是这个意思,偏这人一副在理的样子,叫她不知如何开口:“我不是……”

    “好了,告诉你也无妨。”桑沉草不紧不慢贴近,气息落在奉云哀耳畔,好似蛇吐信子。

    奉云哀揣度这话中有几分可信。

    桑沉草不咸不淡道:“我姓桑,名沉草,我娘在水中生的我,我恰似薄草一片,故名沉草。”

    话音徐徐,少了几分揶揄,多了几分冷淡和郑重,似乎……

    是真话?

    桑沉草说完便笑了,挑眉道:“你呢,秀秀。”

    又喊得那么柔情似水,似乎依依多情。

    多半是此女吐息太热,奉云哀耳畔不大舒服,不由得侧头避开,思忖了少顷才道:“奉云哀。”

    “哦?”桑沉草兴味满眸,“哪个云,哪个哀。”

    奉云哀不情不愿道:“听闻我诞世那日天色不算好,雨泣云哀。”

    温热的指腹往她眉心上一抵,微微往上提了少许。

    桑沉草悠悠得意,笑道:“看来奉容对你无甚殷切期盼啊,怎取这么郁郁寡欢的名,害得你这人也沉沉闷闷,不讨喜。”

    奉云哀轻拍开那只手,冷声道:“你就讨喜了?”

    桑沉草坐回去,嘴里念念有词:“还是秀秀好听,你说对么,秀秀?”

    奉云哀不想理她。

    是在翌日晨时,桑沉草才松了软剑,上马后往马背上轻轻一拍,扬声道:“秀秀,上马。”

    奉云哀静坐不动,暗暗往颈侧轻按,没想到指腹下竟是光滑的。她一愣,又摩挲了好一阵,仍然摸不着伤口。

    “怎么呆了?”桑沉草在马上问。

    奉云哀投去一眼,还有点迷蒙,不由得想,昨夜被蛇咬伤,莫非是梦?

    不可能,定是因为咬伤痊愈得飞快,如今连疤也没留。

    想必正因如此,她才不知道此女是何时给她下了蛊。

    她没表情了看了桑沉草少顷,终于翻身上马,无意扫见对方袖口下掉出来的一小截蛇尾巴尖。

    第37章 第 37 章

    37

    蛇还在, 看来当真是因为伤口愈合太快,也不知那蛇涎是不是也有奇效。

    想来也有道理,既然问岚心养药人, 或许也会养上些药蛇呢。

    “当真呆了?”桑沉草打趣道。

    奉云哀冷冷看她。

    “再往前多半又要碰到观风门的眼线了,当真阴魂不散。”桑沉草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奉云哀势必是要到云城的,但想到沿途会有人设计陷害, 指不定又要有不少人丧命, 便有些心闷,垂眼道:“可否绕开?”

    “云城十里内俱是人烟, 你是从云城过来的,岂会不知道。”桑沉草轻甩响鞭。

    马嘚嘚奔起,踏得草屑乱飞。

    “我自然知道。”奉云哀微微仰身, 被身前人飞扬的头发刮了脸。

    “还有什么奇思妙想,尽管说来听听。”桑沉草一副大度姿态。

    “你烧蛇窟,当真只是不想毒蛇乱窜?”奉云哀冷不丁问道。

    马刚奔出,便被勒得猛抬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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