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竟是要将我等也绝杀在此!好得很!”
使团中其他官员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伤, 幸而未伤及性命。
他们皆是心有余悸, 也万万想不到景宁侯会如此心狠,要将他们都葬在这里。
梁钰由家仆护着,安然无恙,却因为心虚且胆量不足,未敢跟暴怒的林大人对视, 只缩在家仆身后呈小人之志,强辩道:“林大人也休要怪我, 你们在关外边城助那村妇吞并东辽的二十城, 未能为侯爷谋得一分一毫的好处, 侯爷自然震怒, 心知你们已想投效那村妇, 更想助赵祯一臂之力让太子登位,你们好争从龙之功。侯爷岂会容你们在背后算计, 自是要将你们杀之而后快,今晚之事绝不能传出, 你们就必须死!”
却被林大人一口喷回去,“两国谈判,岂容儿戏!景宁侯为一己私欲行事鼠目寸光!荒诞不经!我等饱读诗书,只为效力朝廷,为百姓谋福,哪里能如景宁侯那般只为私利而不顾百姓!我们为国争来二十城有何错!虞归晚虽为女子,却是战功卓越,我等钦佩她又有何错!先帝被杀,太子继位本就名正言顺,景宁侯却将太子囚禁于深宫之内,几次三番阻拦群臣上表,妄图手握权柄,临朝摄政,安的什么心当谁不知道!弑君叛臣,还敢调动禁军围杀朝廷命官,若先帝还在,早已将这等反叛之人千刀万剐了!”
宫变之后麒麟城中的水亦是越来越浑,党派相争,各有胜负。
长此以往,国力将损,不利于民。
林大人虽然不是什么清官好官,却也不想做亡国之臣,在边城时他就下定决心要为自己和家族另谋出路,不曾想会被梁钰这样的小人盯上,要将他也杀于此。
梁钰本就是仗着祖宗父辈的功劳爵位才有的现在这个官职,德不配位,又盲目自大,口无遮拦,只一味逞凶斗狠,为此得罪过不少人,景宁侯将他塞进使团前往偏关,多半就是为了恶心虞归晚和幼儿,尤其后者,即使断了亲也还有一层血缘在。
林大人博学多才,又为礼部老臣,口齿伶俐,能说会道,梁钰哪里能是他的对手,一番话怼下来梁钰都无还口之力,只气急败坏招来杀手要再度对林大人他们下手。
“杀了他们!全杀了!一个都不能留!”
那边陈妇已解决了那些倭国杀手,同死士护着赵祯来到这边,听得这一声声催杀,她嘴角的冷笑就没有下去过。
她没理,只冲战圈的妙娘喊道:“小姑奶奶,差不多行了吧,主子让你来干正事的,不是让你拿这些不中用的玩意儿练手,时候不早了,也该玩够了,速战速决,外头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咱们去料理。”
鲜血染透了妙娘的衣裙,英气的面庞上更是一道道血迹,衬得那双眼见愈发黑亮。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连堵在心头不上不下的那口郁气都消散了不少。
唰!
干掉最后一个,她才收势,从剑锋滴落的血沿着她走过的路面蜿蜒。
“陈姨姨。”她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羞涩的俏丽。
陈妇也知她的脾性有两分像主子,见着血就兴奋,嗜杀,让她留在宅内护着姑娘虽也是任务,但到底不如真刀真枪上战场来得痛快,且自从姑娘被细作掳走过一回之后,主子对姑娘的看护就愈发严谨,有六花护着不说,暗处的死士也有数十名,姑娘常戴的那对机关镯更是改良过,里头加了见血封喉的毒药,碰到一丁点都会要人命。
眼见着别的人都在外论功行赏了,妙娘难免着急,况且她又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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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跟主子的人,主子亲自教导,又与姑娘交好,身份自然不同些,若还没个正职,旁人虽不会说什么,但她自己心里不是滋味才自请去拓挞,后被主子协调来护送公主。
这一趟危险重重,不比留守关外轻松,办好必是大功一件,平步青云都不在话下,这样的机会旁人想要还不能够,就看妙娘能否明白主子和姑娘的良苦用心了。
陈妇看着眼前这个英气的姑娘,心思几转,许多事也不当众点破,只是慈爱笑道:“可是让你杀尽兴了,罢了罢了,左右还有主子和姑娘管着你,我就不多说了。让人清点了这里,活着的先看守起来,待了结了外头的再一并处理。”
留人在这清理现场,又看住梁钰等人。
妙娘和陈妇边说边往外走,“蒙将军到了么?”
蒙灰升了官,是虞归晚亲自下的命令,河渠县大小卫所营皆归他管,可谓是连升三级。
他对虞归晚也愈发忠心,凡事听令,绝无二话。
陈妇不涉军职,亦不领兵打仗,只负责刺探消息,却跟蒙灰平起平坐,军情她亦知晓,必要时也会带自己手底下的人和蒙灰来个里应外合,原先对付燕州那支援军时就是如此。
陈妇先行,蒙灰率五万兵马随后,此时已到驿站,正在外面和埋伏的禁军厮杀。
“给老子杀!杀啊——”
战斗激烈,军汉们亦是满脸血迹,手中的兵刃更是被血染红了,嗷嗷叫着往前冲。
比起东辽铁骑的强悍,这些禁军就显得花拳绣腿了,黑甲兵砍他们就跟砍瓜似的,一人都能斩下来十几二十个人头,这可是领赏的凭证。
赵祯被死士护在中间出门观战。
带血的火光将暗夜生生劈开,她知道回麒麟城必有一场恶战,只是没想到景宁侯挥如此等不及,从她离开庶州就开始派人刺杀,到了这还不死心,竟然派这么多禁军埋伏,只为抢走她手中的传国玉玺。
赵祯轻叹一声,忧心道:“她敢这样做就不会怕,也不会只有这点人手,我们只有不到六万人,胜算不大。”
若不是幼儿同她说,她竟也不知景宁侯是丽妃的姐姐,而非兄长。
女扮男装在朝野这么多年,竟无一人发现,当真是瞒天过海,心思深沉,蓄谋已久。
妙娘前去助战,守在赵祯身边的是陈妇。
听了这话,她脸上的表情也并无多少变化,只道:“无妨,城中有内应,禁军中也并非所有人都听令于景宁侯。”
“我母后还在宫中,还有太子,万一景宁侯狗急跳墙拿他们做人质……”
“皇后和太子本就是人质啊。”
“……”
那到底是赵祯的家人,担忧也正常。
陈妇就说道:“请殿下放心,我的人早已潜入宫中,必不会叫娘娘和太子有事,殿下的外家也派了人,娘娘和太子安全无虞的。”
也不知赵祯是真忧心还是做戏给人看,她扶着门柱缓缓坐下,借着阴影遮住自己脸上的神情,谁也看不清,亦不知她在想什么。
驿站外的激战直到天空露出鱼肚白才停歇,满地的尸体惨不忍睹,黑甲兵正在四处搜寻活口,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举起兵刃就往尸体上扎,真死也好,装死也罢,补上两刀都会死得更透。
梁钰满身狼狈被带出来丢到赵祯面前,他不肯下跪,是让人踹了两脚膝盖弯才砰地一声跪倒,又摁着他的头砰砰砰三下往地面磕。
“骨头还挺硬,”陈妇冷笑,“与叛臣合谋刺杀公主是什么罪?”
梁钰深知难以逃脱,便梗着脖子叫道:“无知村妇,安敢胡说!我是随望京的姐夫,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老娘没功夫听你狗叫,”陈妇招来两人,吩咐道,“找根绳子将他捆起来,嘴巴堵住,不许发出一丁点声儿。”
“是!”
两人动作迅速,很快就找来绳子将梁钰捆了个结实,像抬猪似的将人弄到后面,又用马粪将他的嘴堵住,外头还多加了一层布条,保管他连个声都发不出。
梁钰是伯爵公子,何时受过这样的罪,对虞归晚已是恨之入骨。
等搜寻完驿站内外,确保无遗漏之后,蒙灰才下令原地安营扎寨。
“不进城?”得知消息后,赵祯找来陈妇问道。
“燕州和云州的镇守都率军前来支援麒麟城,我们现在想进也进不去啊,若是进去了,不就成了那瓮中的鳖,白给人家抓。”
她们的行军以及计划从来不告诉赵祯,后者的消息渠道有限,且有妙娘在边上,赵祯也不敢跟自己的人联系,就只能静观其变,哪里知道燕州和云洲已跟景宁侯同流合污了。
“那现在该怎么办?这里也不安全,禁军和援军还会再杀来。”
“等。”陈妇只给了一个字。
赵祯不明,陈妇也不解释,非她故作高深,而是不知,主子传信来只说了等.
此时,麒麟城中百姓担惊受怕得一夜未曾合眼。
守城的禁军说北地的叛民杀过来了,盛都危矣!
“东辽铁骑破关非你我之错,只能怪他们没生在天子脚下,怎的现在判了朝廷,还要杀过来,他们想干什么,妄想取而代之不成?!”
这是城中四起的谣言,都说虞归晚等人是北地叛民。
第186章 第 186 章
临街的一家粮铺, 掌柜的让伙计拦着点快要将门槛都踩塌的城民,又好言相劝道:“诸位,小店真的已经没有米面了, 请到别出去吧,我们要关门歇业了。”
城中粮价暴涨,连陈年的霉米都卖出了高价。
有的黑心商人更是在陈米中掺杂沙石,城民花大价钱买回去一袋米,结果有大半是沙石,剩下的大米还发霉,真是黑到没边。
饶是这样,城民也还是堵在各家的粮行门口争先恐后要往里头挤。
别的粮行早没东西可卖, 就差米斗没被城民买走了。
唯有临街这家鼎顺粮铺还能买到些未掺沙石的米面, 只是成色也次,都是旧年的陈米或洪涝时泡过的,有的都发了芽,将芽晒干了再卖。
倒也可行,就是没有什么米味儿了, 吃着味同嚼蜡,却也胜过没有。
城民捧着钱袋子排了半日的队, 突然告诉他们没有米了, 哪个又肯依, 就全往里挤。
幸好这家粮铺的伙计都是腰粗体壮的汉子, 连专门称米的妇人也是臂膀粗圆, 十分有力气。
曾有城民见过她们在门口卸货,一袋百来斤中的米, 她们一下能扛两三袋,还脸不红气不喘, 照样大着嗓门吆喝生意。
伙计和妇人抡着碗口粗的棍棒将城民拦在门外,凶神恶煞的让城民赶紧离开。
“我们掌柜的说没有就是没有,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快走!”
看着实在可怕,胆小的城民不敢闹,就只能走开,再去别处看看能否买得到粮。
也有不怕死的硬要问个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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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就没有了?有人看见你们铺子前些日才进的新米新面,足有十几大车,怎么卖得这般快,莫不是拿话诓骗我们,不想卖给我们粮食。”
站在里头的掌柜听了这话都气笑了,道:“诸位也不想想,从昨儿个城中谣传北地叛民攻城以来,这麒麟城中的粮价涨了多少,再算算这城中总共多少人口便可知还有无米粮。莫说十几大车,就是百来车也不够卖的,光是那条街巷里的王公贵族大世家,深宅大院里头养了多少人,自己还有田庄,每年都有粮食的收成,就这也还不够,来过多少管家爷爷管家奶奶采买米粮,就是把我们粮铺的大米都搬空也是不够的,你们只看得着十几大车,却不知这城中有多少人。”
一席话将城民敲醒,又让他们更加惶恐。
“那我们今日是买不到粮食了?”
掌柜的袖着手,眯起商人的势利眼,淡笑道:“别说今日,就是明日、后日……再往后的日子都说不准,到处传北地叛民攻来了,也不知是真的还是故意这般说。”
城民道:“都打到城郊驿站了,怎么不是真的。”
掌柜却一脸的高深莫测,道:“这事奇怪啊,前些日子不是有从北边来的商队说北地出了位厉害的女将军,打得东辽是抱头鼠窜屁滚尿流,还从东辽手中要走了二十座城池,钱财绢布更有十万之数,又让东辽放归早年掳走的边民,才叫被抓去当奴隶的边民才得以回来同家人团聚,朝廷也派了使团去偏关,怎的现在又突然传北地有叛民,不是自相矛盾,活打了嘴。”
细想掌柜这话也有理,聚众的城民瞬间安静。
掌柜看了眼这些被旁人三言两语就惶惶不可终日真以为要打仗的城民,心中唯剩冷笑。
“得了,诸位,我们小店真没有东西可卖的了,请回吧,”说完就朝伙计使了个眼色,“挂上歇业的牌子,关门落锁,再留几个人在前门守着,任何人来敲门都不许开,若有硬闯的,先打个半死再捆了送官。”
这麒麟城中的一铺一店都是有靠山的,不是这个世家的产业就是那个公侯在照拂,皆是沾亲带故,关系网错综复杂。
普通人要在这里开铺子做生意,那是想都不要想。
即使开起来了,不过几天就被闹得关了门,严重者还可能家破人亡,最后铺子连同家财都要被没收。
粮铺刚开起来时也不是没人来找过事,只因查不出背后靠山是谁,生意又好,上门寻衅的地痞流氓自然也就多。
这些地痞都是受别人雇佣来的,专为找事,让人做不下去生意。
最好还能跟人命官司扯上关系,这样背后之人就可设法不花一个子儿,又能将铺子占为己有。
偏就在这间铺子碰了钉,来找事的地痞都让铺子的伙计打得没了半条命。
夜里还有人去地痞的家中放死了的毒蛇和老鼠,就丢在床头。
地痞的相好睁眼看到满屋的蛇鼠尸体,吓得面色惨白,吐着跑出了屋子,再不敢来。
接连几日都如此,地痞也怕了,就算给钱再多也不敢再去闹事。
倒也有找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告到官府去的,府衙都来人了,掌柜的也不反抗,乖乖跟着入了狱。
只是当天晚上这官员的内宅就闹了鬼,全宅上下都不得安宁。
先是仆从病倒,接着就是官员的儿女、妻子和老母,最后连官员自己也病了,上不得朝,理不了政务,请医问药都不见好。
最后还是听人劝告请了城外清风观的老道长摇了卦。
卦象上说官员是得罪了贵人,命里有此劫难,想要化解就得向贵人告请罪,往后应公允持法,莫要做伤天害理之事,也莫要按子虚乌有的罪名给旁人,唯这样才能保家宅安宁,官运亨通。
官员想了一圈,唯有粮铺的事犯了忌讳,便赶忙命人将掌柜的放了,这才慢慢好起来。
这事在麒麟城中人尽皆知,明眼人都知道是粮铺背后的人搞鬼,苦于没有证据,也不能如何。
硬碰硬的话,显然这背后之人也不怕。
为避免得不偿失,之后就没人再来找粮铺的麻烦。
粮铺倒也规矩,只要没人上门找事,也安安心心做自己的生意。
同行之间也往来,送礼都极大方,一出手就是核桃大小的玛瑙、拇指大的珍珠,还有红珊瑚、绿松石、翡翠玉石等等,就没有小气过,都是连公侯家也找不出几样的珍品,说送就送了,也没见着心疼。
更有婴儿手臂粗的人参,脸盆大的灵芝,雪山上才有的药莲,送礼自是贵重了些,但谁家需要这样名贵罕见的救命宝药,这家粮铺的掌柜也拿得出。
麒麟城中也就清楚了这粮铺背后的神秘东家是个财大气粗又不好欺压的主,惹上这样的人绝对讨不着好,也就歇了心思,派人跟粮铺打好关系,想要什么稀世珍宝也都能让掌柜的帮忙弄到。
料理了前头的事,掌柜便穿过小门左拐右拐来到后院,上了假山的凉亭。
风丽日和,微风徐徐,池边的柳树都抽出了新芽,正迎风晃动。
掌柜没敢迈上最后一级台阶,只在亭外恭敬道:“大掌柜,事情都按您的意思办妥了,您可还有别的吩咐?小的一定尽力。”
亭中端坐对弈的少女都还未及豆蔻年华,一身皎白银绣的衣裙,梳着女孩儿的俏丽发鬓,簪花戴钗,亭亭玉立。
掌柜头次见着这位大掌柜时也是不信的,他干了大半辈子的账房掌柜,从未见过如此年轻的话事人,未及豆蔻,还是个小姑娘,能顶什么事,他打心眼里难免看轻。
后来经了几次事,见过这位大掌柜的雷霆手段,他就再不敢生别的心思,老老实实按吩咐做事,这才有今日的地位。
这不是别个,正是替虞归晚打理铺子的佟潼,几年前还是个万事不知的小屁孩,如今出落的愈发秀气可人,端坐时颇有几分幼儿的风采。
算起来幼儿也是她的老师,她能算数识字都是幼儿教的,她也是当年南柏舍村学的第一批学生。
噔——
落子定胜负。
她垂眸浅笑,将棋子捡回盒中。
“没有什么了,我们只在边上看戏便是。”
燕州和云州不是白帮景宁侯这个忙的,其他不论,就是两军的粮草就需景宁侯解决。
全城征粮定然不可取,这城中的公侯世家可不是吃素的,景宁侯要是敢这么干,都无需黑甲兵打过来,这些人就先将景宁侯弄死了。
所以,景宁侯就派人在城中购粮。
得知这个消息后* 佟潼立马就往家里去信,那会主子和姑娘还在偏关,妙娘却已经护送公主回麒麟城。
主子料到双方必有对峙,就传信来让她想法子往军粮里掺些好东西,不立即致命,但会让两军失去战斗力。
当初主子让商队乔装去东辽,专往河流、水井投放会让牛羊得病的秘药,牛羊病死大半加上瘟病横行使得东辽上下焦头烂额,无足够财力支撑南下的铁骑。
这次不用给牛羊下药,喂进的是人嘴。
她虽受教于姑娘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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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事却像主子。
在她看来只要最后胜出,用什么法子并不重要。
使手段又如何,这麒麟城中对主子使绊子的人也不少,外头现在还传主子是叛民。
掌柜点点头,对她也愈发恭敬。
“您说的是,”掌柜小心抬头看了眼,才笑说道,“那日听北边来的人说您如今愈发像那位主子了,也不知此事了之后,咱们底下这帮不成器的有无机缘能见上那位一面,若见了,死也无憾了。”
佟潼知掌柜的意思,主子现在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军,麒麟城中新帝又未立,看主子的意思是想助长阴公主扶太子上位。
待太子称帝后必会加官晋爵,论功行赏,主子手底下这些人自然也有份,鲤鱼跃龙门,能否改变门楣就看这次。
掌柜想为自己谋前程,哪怕只当个芝麻小官都好。
佟潼没有急着给答复,只是抬手抚过自己的脸颊,浅浅一笑。
“玩笑话罢了,我并不像主子,也不敢有这样的奢望。若说像,到底是廖姑和妙娘多像主子一些,至于我……是受姑娘的教导,跟着学了几分而已,照猫画虎,东施效颦罢了,可不敢到外头去说。”
她们这些人当中哪个敢说自己与主子像,就是廖姑也不敢夸这样的海口。
主子那样的人,只可独一无二,再无人能与之匹敌。
第187章 第 187 章
商铺开遍大江南北, 有些是挂了牌明说东家是虞归晚的,有些则是作为探听消息的暗桩,这麒麟城的粮铺就是其中之一。
明面上主事的是掌柜, 从未见东家露过面,但生意也照常做,只是这铺子里的人上至掌柜下至伙计都没有见过虞归晚。
他们要么听命于佟潼,要么就是陈妇培养出来的人手,对那位手握兵权彪悍无比的主子,他们多有钦佩和仰慕,若将来有幸能得一见,确实死而无憾。
佟潼没有满口应承下来, 却也说道:“主子和姑娘已回南柏舍, 麒麟城之事又牵扯甚广,主子必会率兵前来,到时主子若是召见,我自会带上你们。这些日子你们做事也算得上尽心尽力,姑娘来信也多为夸赞。有了姑娘这话, 哪怕不得主召见子,只要你们不生二心, 将来也必有好前程。麒麟城又算得了什么, 等日后有机会你们能出关看看就知什么叫遍地黄金了, 如今才哪到哪, 主子的本事你们还没瞧得着两分, 且忠心着听吩咐办事,自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关外的金山和黑石矿, 掌柜也略有耳闻,再听佟潼这般说, 就更笃定了。
他的腰背弯得更恭敬,堆笑道:“是,多谢大掌柜提点,小的和底下这帮人定会尽忠为主子办事,还请大掌柜在主子和姑娘面前为我们美言几句。”
佟潼自是知掌柜的为人秉性是个可靠的,否则也不会留他在身边做事。
想要奔个好前程也不是什么错,谁还没有点私心,且姑娘也说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只要这些人不背叛主子,许他们些好处也是应当的,况且还是这样烽火连天的年月,谁也不是平白无故给人干活做工的。
她也不是那种不讲人情世故的人,便笑道:“我记下了。”
掌柜先是感激涕零,随后又问道:“可要派人去燕州和云州驻兵的地方探探?”
景宁侯府可不止在他们这一家购粮,满城中的米行粮铺都有往那边送的,他们送过去的粮食倘若出了岔子,没被及时吃进士兵的肚里,耽搁了主子的大事岂非不妙。
佟潼轻轻摇了摇头,道:“这几日麒麟城中风声鹤唳,人心惶惶,各处都严防密守,若从外头派人打探必是不妥,恐惹人注目、打草惊蛇,反而对我们不利。你和你手底下使唤的人从今日起都别外出,铺子也别开门,歇业的牌子就这么挂着,其他事我会另外安排人去办。你们来这半年有余,平日里跟同行多有往来,城民也熟知你们,有些事让你们去做反倒不方便了。”
掌柜是听吩咐做事的人,又十分的识趣,听之便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能打听的,就没有再多嘴,又回禀了些别的事才退下去。
佟潼放下才收了一半的棋子,将目光转向微波粼粼的池面。
破败了一整个寒冬的残荷终于在气温回暖后缓缓抽出新芽,几个还未留头的小丫头撑着小竹筏划向荷塘中央,弯腰曲背采摘新鲜的嫩荷叶,用来做莲叶羹,再拿去岁磨的藕粉制些藕粉桂花糕。
女孩儿们的嬉笑清脆悦耳,格外好听。
她也跟着笑起来,却是无声的。
麒麟城再繁华,宅院再精致,也终究不是她的家,唯有北地的那处小小村庄才能让她有思乡之情。
“她们都在下面玩,你怎么不去?”
掌柜若是还在,怕是会被吓一大跳,凉亭上分明只有佟潼一个人,她这是在跟谁说话?
殊不知亭柱后面还藏着一个身影,待佟潼出声问了才慢慢现身。
也是个小姑娘,发丝自然卷曲,像被雷劈过那般炸开了毛,使得她的脑袋看上去比别人大三圈。
半边脸有烧伤留下的丑陋疤痕,嘴角往下耷拉,眼睛看人的时候也是阴沉沉的,又黑瘦得像山上的野猴,给人的感观更不好。
她是佟潼偶然间在南边救的一个小药人。
民间有炼制秘药的人会从拐子手中买走身体健康的幼童,将这些幼童带回去炼药试药。
幼童受尽煎熬和折磨,多半都会在痛苦中死去,能挣扎活下去的也都变得非人非鬼,看着十分可怜,却没人敢救他们。
佟潼之所以能救下这个小药人全因她身边有健壮的护卫,又能拿出足够的金帛让对方满意,对方才同意将这个快被折磨死的小药人给她。
小药人都不看旁的,只盯着佟潼,也不说话。
她倒不是哑巴,只是长久被关在地下室,暗无天日,又没人跟她说话,被强行试药也将她的嗓子弄坏了。
佟潼请名医为她治了许久才恢复了些,能说,只是声音嘶哑,像沙砾划过,粗糙的不像个孩童。
这个小药人跟别的药人还不一样,她会武功,且身法诡异,入水还能憋气半柱香以上。
若是躲在角落不出声也不会有人发现她,但她只听佟潼一人命令,其他人别说吩咐她做事,就是靠近她半步都会遭到狠扑,呲牙就要往人的脖子咬。
佟潼都习惯她这般了,也不指望她能说出个什么来,只招手让她到身边。
从点心盒子抓了把新制的乳糖放到她手心,柔声道:“这是用奶渣和雪花糖做的,中原还没有这样吃的呢,是我家乡的吃法,以前在家时村里的姨姨都会做,外面再裹一层甜腻香脆的胡糖,不过胡糖到了天热就容易化开,要快些吃掉才行,如今天气还凉快,能多放两天。你喜甜食,就都拿去吃了吧,白放在这也可惜了,再拿几块去分给她们。”
雪花糖是用菾菜做出来的,关外有一些部族就种这个。
主子说可以制糖,便让商队从关外大量收,再运回南柏舍的作坊。
等边城的作坊建成就可以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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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关外收菜,不必再费劲运回,倒是省了不少人力物力。
胡糖则是商队从草原深处的小国带回来的稀罕物,原先也不是糖,而是一个个外壳坚硬的果子,长得甚是奇怪,因是白送的,又没见过,一时好奇才带回来。
倒是主子看了很是欣喜,让人将果子的外壳剥开将里面的豆粒弄出来洗净晾晒烘干,在碾磨成细腻的粉。
闻着是有一股焦香,入口发苦,不是很招人喜爱,加了牛奶和糖倒是还行。
后来又做成流状的裹在点心或脆饼的外头,滋味就不同了。
胡糖不易得,也只有少部分商铺有所出售。
爱者趋之若鹜,不喜者避之不及。
小药人不知东西好坏,但只要是佟潼给的就会很珍视,糖块都会小心翼翼装起来放进贴身的口袋藏着,非要等到热得化开了才闷闷地一点点舔干净。
若是用的东西,那更舍不得让人碰,恨不能卖个供桌将其供起来。
她身上所穿的衣衫都是佟潼日常穿旧了不要的,要是让她穿别人的或外头成衣铺买来的,她都不肯,宁可光着。
旁人都劝佟潼将小药人送走,留这样心智不全又阴沉的人在身边总归危险。
佟潼起初也想着送走,可小药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强行拉拽还挣扎得更厉害,张嘴发出尖锐沙哑的嘶鸣,又凶巴巴的不许任何人靠近,实在没法子了才默许她留在身边,
“吃、吃……”小药人说话不利索,只想着把自己认为是好的东西硬往佟潼嘴里塞。
刚带她回来的时候脏得没法看,头发都打结,还全是虱子,密密麻麻,着实吓人。
这后院的仆人再到前头的伙计都不愿意靠近她,佟潼只得花钱从外头请了两个婆子,强命着让她洗干净才勉强能看,又耳提面命不许滚得一身泥回来。
小药人倒是听话,佟潼不让她做的她都不做,乖得惹人疼。
佟潼看着这个笨拙的对自己好的小药人,一时难言,心绪复杂。
她当日也不过是看小药人身手不错才想将人救下为自己所用,这些时日往驻军处探消息这样危险的事她都是交给小药人。
小药人旁的不懂,记东西却快,总能将听到的话一字不落记下再回来说给她听。
她就根据这些话整理分辨,将有用的写下来再传回家中。
她对小药人多为利用,存的真心都未必有两分。
她做事待人都像主子。
“我不吃,你吃吧,”她将小药人伸过来的手推回去,“我不喜甜食。”
小药人阴郁的脸闪过一抹不解,随即又皱起眉头,低头看掌心的糖。
掌心发热,外层裹的胡糖已经有些化开了,黏糊糊的褐色。
“吃。”
她还是固执的将糖递过去,硬是塞进佟潼嘴里。
佟潼瞪眼,也不好再吐出来。
小药人与常人不同,若是不依着她怕是要着急,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便也只能吃下去。
见她吃了,小药人还想再喂。
佟潼赶忙摆手,从凳子上跳起来躲到一边,制止道:“站住,不许过来,不许喂我吃糖。”
小药人歪头,竟显出几分无辜之态。
佟潼在外一向稳重,这也是被逼得没办法了,她这才叫自作孽不可活,偏就招了这么个只愿对她好、只愿听她话的小人儿。
“我有事要你去办,办好了我给你做牛肉面吃。”她只能使出杀手锏。
闻言,小药人的眼睛明显亮了亮,随即狠狠点头,又将乳糖装进佟潼为她做的小布袋子,一闪身就没了人影。
佟潼跑到亭边喊道:“我还没说什么事!”
只见小药人倒挂在一棵柳树上,冲她眨巴两下眼睛,仿佛在说我知你想让我去办什么事。
佟潼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让自己发不了声,只能眼睁睁看着小药人从这棵柳树荡到下一棵,眨眼就翻出了高高的院墙,消失在麒麟城的灰墙黑瓦中.
并不是所有军营都能如现在的北境军那般顿顿吃肉,平日里他们这些武夫军汉就只能啃野菜窝窝头充饥,偶尔有个面疙瘩汤就算是很不错的饭食了,想吃肉那是门都没有。
像今日这样能分到两个拳头大的萝卜肉渣馅儿的包子,属实是皇帝登基,普天同庆,不知道多少年才能轮着一回。
“这是遇了哪路的财神爷?竟变得这么大方,还舍得给咱们吃肉。”
“请咱们来这一趟,饱饭总要给一顿的吧,不然忒小气,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甭管是什么,咱们有肉吃就行。”
“这话在理儿。”
好不容易能吃顿好的,结果至了晚间就有士兵闹起了肚子,连着跑茅房,拉到虚脱,紧接着就发起了高热,整个人被烧得胡言乱语,眼看着就快不行了。
随军的大夫赶来瞧,诊了半天才哆哆嗦嗦说是疫症。
“什么?!”
第188章 第 188 章
黑甲兵立于城墙之下, 如同黑云压城。
“景宁侯女扮男装充作侯府世子承爵,已是欺君罔上,又与东辽勾结逼宫造反, 谋杀先帝,将皇后和太子囚于深宫,污蔑迫害有志忠臣,双手染血,累累罪行,罄竹难书!还编造谎言蒙蔽百姓,诓骗燕、云二位州府镇守领兵来援盛都,实则都为她一人所谋!北地从未有百姓叛乱, 反倒是新晋庶州镇守虞归晚大败东辽有功, 特封了一品大将军,听闻皇后和太子有难才特地派兵来营救。先帝被杀,新帝迟迟未立,若景宁侯所言站得住脚,为何不辅佐太子继大统, 非要自己把控朝政,以摄政王自居?不臣之心已是人尽皆知, 又何必遮遮掩掩, 此番若有半句不真, 景宁侯可出来对峙, 躲在城中当缩头乌龟又有何用, 不如就出来让满城百姓知道你是如何同东辽暗通款曲,出卖偏关军情以至于北境军惨败, 边民被掳,致使北地遭受战乱, 民不聊生!你通敌卖国之时可曾想过偏关那些无辜百姓!”
怕城中的百姓和百官世家听得不真切,妙娘等人连夜做了个一人多高的大喇叭架在战车上,又找来军中气息最长的士兵向城中喊话,喊的什么也是事先写好的。
多亏军营每日都有先生来教认字,士兵才看得懂,咬文嚼字又气吞山河喊一通,城内已是哗然一片。
百姓只知皇帝没了,却不清楚内情,外头的流言也未必是真,况且又有东辽破关这桩大事挡在前面,麒麟城宫变就显得只是宫墙内的争权夺利。
反正没有兵临城下,百姓还能安居乐业不受影响,所以谁当皇帝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两军驻地有瘟疫的事被严令外传却还是传开了,如今城中人心惶惶,不仅百姓足不出户,百官也是提心吊胆,拼了命的囤积药材,城中的药铺竟是连药渣子都不剩,有名望的大夫都被‘请’入府中不得离开。
佟潼虽然没在城中开药铺,但也做药材生意,且都是名贵药材,如人参灵芝雪莲等,瘟疫的事一出,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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