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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0-180(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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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第 161 章

    夜里, 城墙上的火把如同火龙,顶着刀子似的寒风,夹在漫天大雪中将这座北地边境上的关口小镇照得亮如白昼。

    镇上的百姓也都顶风冒雪站在街边, 他们受东辽欺辱这么多年,如今总算能出一口恶气了。

    有年老者垂泪道:“只盼东辽不再进犯我大雍国土。”

    他已是风烛残年,一把老骨头,没多少年活头了,就想从今往后偏关能太平,边民能安居乐业过安生日子。

    至于外头传虞将军要如何同东辽谈判,从那群蛮狗嘴里抠多少东西下来,也不是他这等平头百姓能想会想的。

    有则更好, 没则也无妨。

    只要能灭了东辽的威风, 让他们不敢再对边民逞凶,不敢再将边民抓去做羊奴,百姓们就心满意足了。

    有年轻激进者道:“东辽杀我辱我大雍这么多无辜百姓,怎可轻易放过,就像虞将军放话说的那样, 城池和银两一样不能少,不服就再打, 谁怕谁, 现在可不是几个月前了, 东辽的铁骑也不过尔尔。”

    望着仿佛没有尽头的庞大队伍, 黑甲红巾, 在白茫茫的大雪中撕出一道暗流,让百姓震撼的同时也倍感欣慰。

    自从虞家军进了偏关, 不但止息了战火,为惨死的边民报了仇, 还大量雇佣劳力修建城墙和街坊。

    往来的商队络绎不绝,门庭若市,热闹非凡,镇上竟比战前还繁荣,他们从家徒四壁吃不饱肚子到现在隔三差五就能吃一顿好肉,也不过两三个月的时间。

    就算外面的人说虞将军有造反之嫌,也不妨碍他们对虞将军感恩戴德,甚至都愿意拥戴这样的明主。

    “呜——”

    苍凉古老的号角声随着寒风被带出去很远。

    朝廷的使团乘坐马车跟在队伍末尾,听着外面百姓的议论和欢送,车内的官员全都神色各异,表情复杂。

    其实他们这次也不想来,偏关这种豺狼之地,来了就是送死,可他们又不得不来。

    朝廷上下现在被景宁侯控制,像他们这样家世不显只能做墙头草才能保住家族荣耀的,也只能听命于景宁侯。

    “此去凶险,我等应早做准备。”前日被气得昏过去的林大人提醒同乘一车的同僚。

    有人苦笑摇头,道:“若虞归晚想要我等的命,做什么准备都没用,她手上有几十万的精兵强将,我们是文臣,又是在她的地盘上,我们就像是被老虎摁住的兔子,怎么挣扎反抗都无济于事,她想让我们死,我们就得死,就算麒麟城那边知道了也不会对她如何,景宁侯调不动其他州府的镇守军,只有麒麟城那十几万禁军,怎么跟虞归晚抗衡,东辽都在她手底下吃了败阵,更别论他人了。”

    进庶州之前他们还未觉得如何,虞归晚再厉害终究要听命于朝廷,受世家压制排挤,现在风头无两,日后也会逐渐被架空,郁郁不得志。

    就像当年的九王,年轻时何其张扬肆意,可看看现在,蛊毒缠身,昔日孔武有力的体魄被折磨得皮包骨头,兵权也落入他人之手,只能茍延残喘。

    可他们在庶州府城就被虞归晚的人截住,美其名是为他们的远道而来接风洗尘,实则就是监视,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虞归晚的掌控之中。

    在府城寸步难行,什么有用的消息也打听不到,进了河渠县之后更加,但是燕州来的‘援军’比他们还惨,被困在山里跟野兽为伍,来时五六万人,如今剩下不到三万。

    尤其可见,虞归晚确如传说中的一样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且不惧怕得罪其他势力。

    说句会掉脑袋的话,景宁侯也未必被她放在眼里过,没对他们这个想半路摘桃的使团下手,怕是和东辽的这场谈判还有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长阴公主和九王都在为虞归晚做事,不如我们也……”

    话未尽,意思却到了。

    几人面面相觑,就连最年长的林大人都暗暗思量此事是否可行。

    “可我们毕竟是朝廷命官,转投一个意图谋反的人也不合适吧,这让天下人如何议论我们,再说我们的家眷可都还在盛都,要是让景宁侯发现,我们都不能活命了。”

    他们也终是有所顾忌,且虞归晚对他们也防备得很,至今都没露过面,方才也只是远远瞧过一眼,看不真切,踮起脚使劲看也只能看到一个挺拔如松的背影,瘦瘦高高,翻身上马的动作干净利落,随在身边的手下也个个都是高手。

    “逼宫弑君的事一出,大皇子是难登位的了,且瞧景宁侯现在的态度也不可能让大皇子坐那个位子,太子和皇后被软禁在宫中,也不可能,除非……”

    “除非能救出太子,再将那□□宫的主谋擒拿。”

    这个就难,庶州不算,其他州府至今都没动静,肯定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谁会去蹚麒麟城这趟浑水。

    一直没出声的林大人叹气,闭眼道出一事:“九王当年也是储君人选,传位先帝的圣旨是被动过手脚的,只是没证据,就算有也不会在那种时候戳破,对谁都没好处,就只能将九王排挤出去,打发到庶州来,若太子和大皇子都不能坐那个位子,也不能让景宁侯这个乱臣贼子如愿,我们可以扶持九王。”

    这等皇家秘辛也就朝中的老臣知道一些。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九王?”

    “如果能说服虞归晚对麒麟城发兵,扶持九王上位,我们也可算是从龙之功,日后九王继大统,我们的家族也可更上一层楼。”

    “话虽如此,但虞归晚未必就愿意啊。”

    反正瞧她现在是谁的账都不买,只一个劲跟东辽死磕,但眼下又是谁都想拉拢她到自己的阵营。

    不说别的,就说她手底下的盐矿和那座传说中的金山就惹得很多人眼红,若有她助力,皇位唾手可得。

    梁钰没有坐马车,而是带了几个人另骑骆驼走在前面,想赶上去同虞归晚说话。

    但队伍的列序有规定,像他们这种就是来凑数当个吉祥物的朝廷文臣只配落在末尾,又怎么可能会让梁钰轻易靠近。

    队伍刚出城,地面就开始抖动,并伴随一阵阵咚咚的震响。

    使团不知发生何事,以为是地动,吓得面如土色,再多的阴谋诡计这会子也使不出来了。

    镇上的街坊对大蝎子来说还是过于狭窄了,且虞归晚也不许它乱爬到百姓的屋顶吓唬人,遂将它放到城外,只要不随便伤人就随便它折腾。

    它早早就知道虞归晚今夜要去边城,便等在城门口边的土坡上,见了虞归晚就像见到亲娘,一路尘土飞扬的狂飙过来。

    在小山似的巨大身体快要扫到人的时候又紧急刹车,突——咔——停在跟前,扬起的雪土差点进虞归晚的嘴巴。

    “嗡嗡~”我来了!

    大蝎子将尾巴尖尖转过去,复眼透着兴奋的光芒,扑闪扑闪的看着虞归晚,示意她到自己尾巴上来,它驮她去边城可比骑马威风多了。

    蝎鳞坚硬如铁,坐在上面一点都不舒服,硌得屁股疼还特别颠簸,坐过两次虞归晚就领教得彻彻底底,现在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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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都可不能再坐。

    大蝎子不死心,拦在前面非要她上去。

    “嗡嗡!”还急了。

    虞归晚耐心告罄,举弓拉箭对准大蝎子的复眼,后者闹腾的动静立马小下去,庞大的身躯在风雪中静如石山,宛如死透了那般,但细看就会发现它的大钳子和脚都在不停颤抖,并一点点慢慢地往后退。

    可它这么大的身形挪动起来也明显,瞧它那怂样,明明是霸气威武到谁也不怕的五毒,一见着虞将军不是谄媚讨好就是装乌龟不敢冒头,尤其惹了事,溜得比谁都快,将事嫁祸给他人也在行,心眼子一套套的,也不知它从哪里学来,鬼精得很。

    众人低头憋笑,功力不到家实在憋不住的就只能转头咧嘴,整张脸都扭曲了。

    队伍突然停下,又不清楚是何情况,也无人告知,使团的官员在马车内胆战心惊,以为是东辽派铁骑杀过来了。

    可转念一想又觉着不对,便有两人大着胆子探头往外看,风雪扑着打了一脸,呛得两人猛咳。

    “咳咳咳!咳……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停了,是不是东辽又打过来了?早就说过不要挑衅东辽,那就是一群不讲道理的野兽,赢了他们几次算不得什么,当年九王爷领北境军也打过不少胜仗,结果呢?只会激得东辽更加疯狂南下想要一雪前耻,若早早的和谈,选定公主嫁过去和亲,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其中一个官员喋喋不休,字字句句都是对此次虞归晚主动攻打边城的不满。

    队伍里就他们乘坐马车,不愿意骑马也不愿意骑骆驼,说是不习惯北地的严寒,娇贵得很。

    给他们赶车的车夫是本地人,又常跟着商队出关,脾气是有的,闻言就想翻白眼,忍了半天才没有翻。

    “怎么打胜仗还有错了啊,要照大人的意思,我们就活该被东辽欺负,东辽人都砸门进来抢东西杀人了,我们反抗都有错,都不行,怎么着,大人是想让东辽把我们都抓走去当羊奴?”车夫带着怒气质问。

    官员头次被一个车夫这么下面子,也怒了,沉下脸训斥:“本官如何哪轮得着你一个贱民来质问!”

    马车两边还有北境军的骑兵在,看这官员如此摆架子,当即就有些看不过,且他们又最恨这些沽名钓誉的文官,若不是这些人在背后使坏,朝廷也不会扣他们的粮饷,在东辽铁骑南下之前他们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拿到军饷,也吃不上饱饭,哪来的力气打仗。

    “好大的官威啊,”骑兵冷笑嘲讽,“大老远跑来偏关耍威风,早知这样就该早来啊,东辽拿我们不当人的时候正好让大人你出去抖抖威风,装出这副派头来,东辽铁骑肯定会被你吓得滚回老家,再不敢犯边,我们也不用提着脑袋跟人家打,大人说是不是这个理?”

    官员气得面色铁青,“你!”

    旁边的同僚眼见情况不对,忙拉了他一把,低声劝道:“人在屋檐下,忍忍,别这种时候惹了虞归晚。还是先看看前面是怎么回事。”

    骑兵竖着耳朵听呢,一个字都没漏,哼道:“几位大人自己站起来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使团的官员果真搀扶着站起,定睛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那是什么?!”

    第162章 第 162 章

    大蝎子只在城内露过一次面, 之后就一直在城外,使团才来两天,自然是没见过。

    来时他们只听闻虞归晚能驭兽, 压根不知她还能驯服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张牙舞爪发出阵阵怒吼,远远瞧着都吓人,谁还敢靠近,就是方才对着车夫和骑兵的嚣张气焰也下去了,嗖地一下缩回马车内再不敢露头。

    “这这这……”

    几人抖如筛糠,官帽下全是冷汗,连外边车夫和骑兵发出嘲笑也顾不上计较, 他们只想快点结束这场两国谈判, 然后留着小命回麒麟城,从今往后再不踏进庶州一步,至于景宁侯交代他们办的那些事,他们实在无能为力。

    虞归晚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在文人嘴中会如何,只要她手握兵权, 代替九王镇守庶州,就没人能奈何得了她, 即使新帝继位也会忌惮着她手里的兵权暂时不敢对她如何, 反之, 还会封爵封公, 身份地位都荣耀至极。

    “此女极妖, 非我等能左右。”

    林大人这话一出,其他人也忙点头如捣蒜的附和。

    他们已怕了, 若盛都那边再相逼,他们就集体辞官回老家, 没了荣华富贵还能保住命,可他们要是真将虞归晚得罪透了,景宁侯势大,自然不惧,而他们就会被推出去挡刀,死得不能再死。

    虞归晚并没有真的放任使团不管,从朝廷选定官员再到出发,她都知道,连使团在来的途中屡次邀当地的文人书生入馆对谈,言她穷兵黩武,好战暴虐,心狠手辣,残害百姓,暗示文人书生将这些话散播出去,以此来毁她的声誉,这些也都清楚。

    车夫也不是一般人,他原是幼儿从别处要了来跟着商队出关去说服那些小部族首领投靠的。

    他为人机警,脑子活络,胆也大,将方才官员的对话一字不差全记下来悄悄让人赶前头去回报给虞归晚知道。

    虞归晚听完还未如何,廖姑先不乐意了,唰地一下抽出刀,转头望向后头的马车,阴沉着张稚嫩圆脸,咬牙恶狠狠道:“我现在就去将他们的舌头割下来。”

    时候已不早,风雪又大,虞归晚不想再耽搁,就让唧唧歪歪不肯让道的大蝎子在前头开路。

    狼群缀在两侧,黑鹰停在押运辎重的马车篷顶或迎风招展的‘虞’字战旗的旗杆上,猎鹰则调皮,非要逆风飞行,时不时发出两声鸣叫或盘旋在众人头顶。

    身披黑甲脖系红巾的北境军手持长枪长戟,头盔下还有厚实防风御寒的棉花压出来的保暖脸罩。

    样子很奇怪,起初众人也不知这个用来做甚,还是虞归晚示范了一遍才晓得。

    不管大小兵,每人一副,再算上棉衣棉裤铠甲等,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朝廷不发粮饷,九王也囊中羞涩要变卖田产、要跟虞归晚做生意才能养得起军,能让大头兵吃饱肚子就不错了,哪来的闲钱置办这些,这都是后来虞归晚命人赶制的。

    她的商铺已开遍大江南北,盐矿让她赚得盆满钵满,现在又占了一座金山,就算是大雍国库也比不得她有钱,养军完全没有问题。

    现在的北境军营地可是天天有肉吃,训练也卖力,上阵杀敌也不含糊,因为能论功行赏,且赏赐中除了金银还有不少好东西,军汉们对她战东辽的威风又佩服得五体投地,两者并存,渐渐地对她也忠心了,就算赵崇现在有能力要回兵权,这些人都未必愿意再跟他。

    当日东辽屡次犯边,至后面破关杀入,非是北境军不顽抗,而是有心无力,着实憋屈,现在虞归晚替他们出了这口恶气,单凭这点赵崇就比不了,他们或许曾经对赵崇忠心,但是现在他们只认虞归晚。

    廖姑要去割使团官员的舌头,他们也都跟着迎风怒道:“若没有将军在偏关厮杀,他们在盛都焉能高枕无忧,如今却对将军出言不逊,简直岂有此理!还等什么,把他们全抓起来吊在城门口,再将他们做过的缺德事一一念给百姓听,让百姓看清楚这帮文臣虚伪的嘴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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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理智者劝道:“莫要冲动。”

    “为将军出气怎能叫冲动,你们不去,我去!我不怕得罪那帮狗官,咱们饿肚子还要上阵杀敌的时候他们还在盛都大鱼大肉山珍海味,这口气我就是咽不下去!”

    “冷静!现在是啥时候,跟东辽谈判!这才是大事!闹啥闹!那些狗官留着还有用,你们别咋咋呼呼坏了将军的事!听见没!”

    几个气性大的不情不愿低下头,“知道了,先留着他们的狗命,待日后……呵!”

    唰!

    雪亮的刀锋劈开刚劲的寒风,日后他们定要斩了这些只会阴谋诡计定的狗官。

    “师父……”

    被虞归晚提溜到马背上的廖姑将嘴巴撅得老高,银盘似的圆脸上怒气未消,但凡有人说自己师父坏话,她的怒火总能从丹田直窜天灵盖。

    虞归晚将小徒弟牢牢锁在怀里,并用斗篷将人裹紧。

    “行了,他们一路大张旗鼓的来到偏关,又是打着朝廷的旗号,要是真莫名其妙死在这,弄不好我们反倒成众矢之的,先留着吧,等谈判有了结果再说。”

    不是她杀性退了,而是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节外生枝。

    再不情愿廖姑也得听话,但是,“关外豺狼野兽多,盗匪也猖獗,杀了再栽赃到东辽头上,谁还能怀疑咱们。”

    “你鬼点子还挺多。”

    “嘿嘿,跟师父学的。”

    “我可没教过。”

    “……长姐教的。”廖姑将另一位老师给供了出来。

    “幼儿?”虞归晚更不信,“净胡扯,幼儿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怎会教你这些个,别是你从谁那里学来的。”

    “师父,长姐手底下有一些专门探听消息的暗者,扮作什么的都有,尤三姑的那个戏班子就是其中之一,师父不是都知道么。”

    戏班子探听消息的手段可没有那么光明,且她们都是听从长姐的吩咐,师父早不管这摊子事了,全交由长姐去料理,只在探到了要紧消息时才知会,师父竟觉得长姐还是当年那个万事天真的相府千金。

    廖姑摇头暗叹,此事也不能怪师父,她老人家从不过问详情,长姐也没有特意明说才造成今日误会。

    “你唉声叹气个什么,我知道戏班子四处走动借此来探听消息,怎么了?这事当初也是我许可的,幼儿本来不同意用这样的手段。”

    “没,师父,我们还有多久到边城?”

    话题转得太快,但虞归晚也没有多想,只道:“能攻下边城有你大半的功劳,路途多远你反倒来问我了。”

    “那不一样,上次是行军,脚底生风似的,这次走夜路,风雪又大,后头还带着那么多累赘,估摸走到天明都没到。”廖姑不高兴道。

    除了朝廷使团,赵祯和赵崇也在队伍中。

    赵崇体内的蛊毒还未被清理干净,身子骨早不行了,骑不得马,就只能坐马车,身边跟着贾用伺候,其他侍从丫头都没带。

    听说前两日查出好几个景宁侯安插的人,这些人已藏在九王府多年,这次冒险来偏关露头,一则是为景宁侯探听消息,二则是想唆使九王拿回兵权。

    比起赵崇是深居简出,赵祯倒是混得如鱼得水,就连朝廷的使团她昨日也在自己居住的小院召见了。

    她是长公主,传说一直找不见的传国玉玺就在她手上,太子又是她的亲弟,她为何会留在偏关帮虞归晚,谁都心知肚明。

    虞归晚回头看了眼长龙似的队伍,以及夹在其中的好几辆马车,脸上的神色晦涩不明,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夹紧马腹,带着小徒弟在风中一路朝着西北方向去。

    呼啸的风雪挟着狼嚎,沿途经过的几个小部族帐篷群全都亮起火把。

    首领和牧民出来给虞归晚行礼。

    今年冬季部族的老人孩子都没有饿死冻死,大部分牧民家中还有富余,这样的好日子都是投靠虞归晚之后才有的,对这些小部族来说虞归晚就是他们的天神,要膜拜,要敬仰,世世代代不能背叛。

    相反,东辽的日子就很不好过。

    先是大批牛羊得了怪病,治不好,全死了,肉没法吃,剥下来的皮毛也不好,没有商队愿意收这样的残次品,且自从两国交战,来东辽的商队也越来越少,上层的贵族依旧花天酒地,下层的牧民可不好过,已经爆发好几次骚乱。

    后又是三王子战败的消息传来,边城又被攻占,里头的东辽人全部被赶走,还什么都不让带,家财全让大雍人抢了。

    眼看着大雍北境军还要杀过来,东辽人这回才真的慌,谈判使团要派,细作也没少送,但大多数都折损了,尤其是派往偏关和河渠的细作,连边儿都没摸到就让一股不明势力给杀了。

    行走大半夜,遭过战火还在重新修建的古老城池才出现在眼前。

    “呜——”号角声在提醒守城的军队,来的是自己人。

    阎罗娘早就接到了黑鹰的传信,此时她等在城墙上,确定来的是虞归晚才下令开城门。

    “吹号!击鼓!竖旗!迎将军入城!”

    第163章 第 163 章

    “呜——”

    “咚——”

    “嘎吱——”

    号角和鼓声将夜幕撕开, 战马踏着积雪缓缓来到城下,新修的厚重城门需百人用力才能从里面将其推开,铁铸的门钉有两尺那么长, 手臂那么粗,尖锐锋利到能直接将人扎个对穿,一般的攻城器械还奈何不了这重城门。

    原先边城的城墙并不算高大,城砖也风化严重,经了几遭火/药筒的轰炸和攻城锤的击撞,城墙已如破布那般在风中摇摇欲坠,还如何能御敌。

    阎罗娘驻守边城的这段时间就是跟虞归晚要钱要人,然后从草原部族中招牧民来干活, 按天算工钱, 也管饭。

    这跟东辽可不一样,东辽那是直接抓人去做苦力,用鞭子抽着让人干活,还不肯给饭吃,饿死了再换一批新的, 连女人和孩子都不放过。

    与之相比,已是天上地下的区别了, 让部族牧民对虞归晚更感恩戴德。

    四重城门只修好了南门和北门, 剩下两重和部分城墙还未竣工, 一则风雪大, 二则重修的城墙要比原来的高。

    连城砖都是从南柏山运过来的, 长七八尺宽五六尺,厚两尺, 不像是从山壁凿下来,也不知是用什么做的, 灰扑扑的很坚硬,用大锤猛地捶都不开裂。

    听说南柏舍的造坊将这事瞒得极严,押送城砖的人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迎将军入城!”

    驻守边城的北境军有五万,另有七千人是阎罗娘原先的手下,山匪收编进来的,不算正规军,他们干的也不是守城的活儿,而是用自己那对成了精的招子往进出城的队伍中扫探,将试图混进来的东辽细作抓了。

    五万北境军分守四重城门,七千山匪则同阎罗娘在南门迎虞归晚入城,喊声和兵器击打地面的响动震耳欲聋。

    早已来到却未能入城的东辽使团胆战心惊,为首几人眺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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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门口,脸色都不好看。

    尤其在看到那只巨大的蝎子因进不去城门而沿着城墙攀爬上去时,更是面如土色,垂在身侧的双手在不停颤抖。

    虞归晚打头入了城,身后是廖姑、程伯、佟汉等人,身穿铠甲,□□是高头大马,个个昂首挺胸面容肃杀,手中的兵器亮着嗜血的光芒。

    紧接着就是列队齐进的北境军,大小将领骑马在前头,后头是齐整的步兵和押送辎重的马车,再然后就是驼队以及运送年下赏赐的队伍。

    朝廷使团就夹在这中间,顶风冒雪大半夜,他们又不习惯关外极寒的天气,又无人为他们另外安排保暖的衣物和手炉炭盆,冻到现在人都快不行了,顾不得之乎者也那一套,全缩在一块抱团取暖,下马车时都能看到他们冻得发紫发青的脸和手,鼻涕一个劲往下流,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上下牙齿都在打架。

    车夫低头忍笑,装样子搀了两下,说着带刺儿的好话,“哎哟,对不住了各位大人,夜里赶路没留神,将马儿赶快了些,车帘子没压紧实,害得大人们吹了这半夜的风,冻着了吧?小的该死,小的该死,小的跪下给各位大人磕头,求各位大人肚有大量,别跟小的一般见识。倒不是小的逾矩要说各位大人,偏关苦寒,冬季经常冻死人,不像你们中原下雪都是暖和的,大人们又都是娇生惯养金奴银婢伺候惯了的,哪里晓得我们这边的情形,以后再来可得备足了御寒的衣物啊。”

    使团官员就是生气想发怒,也被扑面而来的寒风给吹得没法开口,且他们真的冻着了,只想快些进去暖和暖和,不想在门口同一个贱民费口舌争论,没的辱没了他们朝廷命官的身份。

    下榻的这处地方原是东辽守城主将的府邸,五进五出的大院子,还有一个校场* 。

    前主人奢靡成风,屋里不是金就是银,要么就是关外少见的瓷器,连门头都用彩宝镶嵌,一应陈设皆以红、黄、褐为主,会缀以兽皮、彩绘等,极具东辽本土特色。

    “我都让人提前收拾过了。”阎罗娘拍拍手边的椅子,又靠在那上头跟没骨头似的。

    虞归晚转了一圈,满意点头,“辛苦了。”

    关外的建筑跟关内有很大区别,就算她不喜欢这种胡里花哨的也不可能让人将院子推了再重建一座。

    费时费力,没必要。

    “在这跟我装什么客气啊,我辛苦的又不仅是这一件事,你若真想谢,不如将关外的雪花盐生意全交给我。”

    “我如今不管这事,你去问幼儿,她同意我就没意见。”

    一样见钱眼开的阎罗娘想也没想就拒绝道:“不去。”

    虞归晚扬了下眉。

    阎罗娘悻悻道:“去了就碰着她,回头又要说我缠着她怎样怎样,老娘堂堂一寨之主,名震偏关内外的女匪头子,能被她一丫头片子这么埋汰?我不去,你回头跟幼儿说一声不就行了,又没多大事,我就是想替我那帮兄弟姐妹多要条挣钱的路子。”

    她不想被妙娘说。

    阎罗娘这人平时是有些不着调,爱拈花惹草,四处留情,但在正事上她从不马虎,也讲义气,该下狠手时从来不手软。

    虞归晚就欣赏她这点。

    关外对雪花盐生意主要就是贩给草原部族,之前虞归晚的商队占大头,阎罗娘的人极少在附近开张,都是深入草原另辟商道,也就是之前风声紧加上东辽破关,虞归晚的商队没法出关才将关外的全部商道交给阎罗娘,在夺回偏关之后阎罗娘也主动撤了。

    虞归晚喜欢跟聪明且识趣的人打交道,对方会做人,她也会给足好处,不会让人吃亏。

    “行,我答应你,再另外给你一份草原深处的商道图,之前没给过的,穿过那片戈壁滩还有绿洲,我的人之前去过两次,换回来很多象牙、犀牛角和狮毛皮,这些东西别说在中原江南,就是庶州也是天价。”

    阎罗娘一拍手,乐道:“我就喜欢你这爽快劲。”

    骑了这半夜的马,身上更不好受,虞归晚裹着斗篷挨门左右扭了扭发酸的脖子,闲散道:“跟着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对自己人向来大方。”

    阎罗娘更乐了,“这话不假,我手底下这帮人对你也是心服口服的,都说跟着你有肉吃有钱花,比当山贼土匪强多了。奶奶的,老娘这山匪还当错了?他们吃不上饭要饿死在路边的时候是谁救的他们,又是谁好心收留他们在寨子里,现在看你有奶了就认作娘,把我这老东家丢一边去,没天理了还。”

    虞归晚站起来往门外走,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哎!又干嘛去啊,去哪?等等我。”阎罗娘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不去哪,我就是烦你这张嘴。”

    “我哪又说错了。”

    虞归晚压根不想听,“闭嘴。”

    “你这一天天的脾气也忒大了,我自认脾气算大,可跟你比起来我都算顶好的脾气,幼儿妹妹怎么受得了你的。”阎罗娘跟上来咕噜咕噜念叨。

    “风大,把嘴巴闭上。”

    虞归晚加快脚步,转过两道门来到前院。

    护卫和仆从跟她住在这,其余人则安排在军营,人已经被廖姑安排过去了,朝廷使团也让程伯带去了最偏的院子。

    现在前院放的都是准备赏给守城军的年货,成箱成袋的,院子都快放不下了,马车上还有很多没搬进来。

    这些都是幼儿提前准备好的,都有名册,会分批让千户过来领取然后回营了再挨个发下去。

    每人十两金、五十两银、十吊钱、两匹羊毛布、两块皮毛,还有糖、盐巴、酱、风干的肉类和米面,都有定数。

    每人分到多少名册上也都有写,领完之后需当面签字画押,上峰不得贪墨,违者杀之。

    如此大手笔的赏赐可是惊到了来领东西的那些千户,他们在北境军中这么多年,可从来没碰着过这么好的事,往年上头能有一顿带荤腥的饱饭吃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想其他。

    “五万人呢,每个都这么分,得多少钱?”其中一个千户狂咽口水,实在不敢相信。

    大家伙交头接耳估算了一番,已是被得出的钱数给吓得倒抽凉气。

    “我的亲娘哎!虞将军真有钱,这么多钱撒出去都不心疼的啊,要换作是我,可舍不得。要不说底下人愿意给虞将军卖命,谁不想跟着个大方的主子。”

    “就底下人愿意,你不愿意?”

    “放你娘的屁!老子几时说不愿意了,你可别胡说八道害老子啊,当日攻城老子可是杀敌最多的千户,论功行赏的名册上都写着的!”

    看着这些赏赐,别说那些千户,就是阎罗娘也忍不住叫道:“你有钱没处花了?!”

    知道会赏,不知道赏这么多。

    虞归晚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觉得花钱是最快收买人心的办法,尤其对这些打仗只为领赏的军汉来说,跟他们可以谈仇恨,可以谈钱,唯独不能谈家国情怀。

    他们守卫边疆只是为了能拿钱给家人吃饱肚子,要是跟他们说打仗是为了朝廷,他们能当场跳起来破口大骂。

    也是因为她占了商玄的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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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真的是有钱没处花了才如此大方。

    她随手接住一片下落的雪花,握在掌心融化,透心凉。

    “这点钱不算什么,东辽派来谈判的使团不就住在城外么,我这么大费周章的,要是不狠狠敲诈他们一笔也说不过去,又显得我好说话,是个大善人,我可不愿意背这无用的善名。”

    那些文人说不该跟东辽要地要钱,显得无礼,有失大国风范,她是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但东辽的这根竹杠她是敲定了,敲来的钱也全部进自己腰包。

    麒麟城装模作样派使团无非就是想截胡,算盘倒是打得挺响。

    她挥掉掌心的融雪,脸上的表情比雪还冷。

    截胡?做白日梦去吧。

    提到东辽使团,阎罗娘也眯着那双风情万种的眸子,勾唇贪婪道:“是该从这群蛮狗身上刮一层皮下来,你放心,到嘴的鸭子我不会让飞了的。”

    第164章 第 164 章

    虞归晚带人去军营那边转了转, 还赶上伙头军在做大锅饭。

    给这么多军汉做饭不需要多复杂,只要把底下的柴火烧旺,大块带着骨头的羊肉丢进大铁锅。

    奶白的羊汤在翻滚, 飘出来阵阵的肉香就能将所有人肚里的馋虫给勾出来,在睡梦中都疯狂吞咽口水,掰手指头眼巴巴等着开饭。

    不过今日勾大家伙比平日早起床训练的不是伙头军的羊肉汤饭,而是上峰领回来的年赏,军营门口排着长队的马车堆满了好东西。

    正在绕营地跑圈的军汉们伸长脖子往这边看,跑完了也不去领饭,而是直奔上峰的营帐,全围在外边等着领赏。

    几个将领不想让虞归晚见到底下人乱糟糟堵在这, 便挥手赶人, 呵道:“去去去!百户留下,其余人散了!不许堵在这!将军就要过来了,你们堵在这像什么话,三令五申说的那些铁纪都忘了?现在是用朝饭的点,你们要是不吃就接着训练!”

    跑圈只是热身, 要是不吃饭就接着练,人都得废。

    军汉们一听这话可了得, 也不敢再堵在这七嘴八舌问赏赐啥, 一窝蜂来又一窝蜂的散了。

    等虞归晚进了军营, 看到的就是有序排队领饭的大头兵们, 其中还夹着好些个女人。

    这当中有一部分是阎罗娘的手下, 有些则是边民投军。

    父母家人都遭东辽杀了,田产房屋也都被豺狼一样的亲戚给霸占了去, 她们求告无门,走投无路之下才来从的军。

    倒也彪悍, 杀人见血那是一点不怵,立了功也照样领赏,饭量跟汉子还有的一拼。

    赶了大半夜的路,虞归晚也有些饿,就在军营跟大家伙一块用的饭。

    炖香的羊肉汤泡上高粱米饭,再来一勺用热油炸出来的香辣酱,她连吃两大碗才勉强饱肚,剩下一点缝也让皮薄馅儿大的羊肉包子给填得满满当当。

    小兵再给她端过来的辣牛肉泡馍和牛肉馅饼是怎么都吃不下了,可她又很爱军营伙头军做的这个口味,便让人用食盒每样都装了些。

    阎罗娘的饭量跟她不相上下,摸着撑得滚圆的肚皮问道:“干嘛?带回去给那几个朝廷狗官吃啊?”

    虞归晚脸上的冷漠都险些维持不住,眼珠子不受控制的往上翻,压根就不想提朝廷的使团。

    她不说,阎罗娘就只能自己嘀嘀咕咕:“我料你也没这般好心。”

    “我几时成善人了?”

    她从军营的兵器架抽出一柄关公刀掂量,刀身也是实心的精铁,连着刀头少说也有七八十斤,可落在她手上却是轻便如羽,没一点重量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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