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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1章 第81章
景元十?二年春, 天大旱。
贯通淮、黄两?大水系的?纪州地旱情尤甚,新科状元郎谢宣上疏朝廷请求外放纪州,主兴修水利, 开垦农桑事宜。
一时激起千层浪,盖因大齐自?开朝以来,从未有过状元郎刚一及第?就外放的?先例,人人都为翰林官的?位子争破了头,还头一次见有人主动舍弃在翰林院的?官位, 下放到灾情严重之地。
景元帝也一时摸不?清头脑, 他将颜斐叫来,将谢宣的?折子摆到颜斐面前, 问颜斐知?不?知?道此?事?
颜斐如?何能得知??!只得在御前小?心陈对, 出了上书房后, 他直接回了家, 命人将谢宣叫到他府上,他到底要问问谢宣究竟想要干什?么?!
谢宣出了翰林院后, 没?有回宁国府, 径直跟着颜府的?马车来到了颜家,去见见师父罢。
颜府,枕浪阁。
谢宣跪在师父面前,面对师父的?质问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后, 他才轻声说道:“翰林院修撰是?官,权知?纪州事也是?官, 在朝在野都是?为国尽忠, 宣无悔矣。”
“你是?无悔了,你父祖只得你这?么一棵独苗, 如?今他们为国事奔波在外,将你托给我照看,你少?年意气,欲要做些实事我不?反对,京郊府界处亦有不?少?缺,你看着中意哪个?我为你安排。”说着颜斐从袖中掏出一张吏部职位空缺表来。
谢宣接过,似是?极认真的?观览了一番,又?不?露痕迹的?将其推到了书案上,他摇了摇头道:“富贵非吾愿,若是?如?此?,我还不?如?在翰林院待着,何苦折腾这?一遭?”
颜斐气急,他潦草的?饮了一口冷掉的?茶水,拧眉道:“不?满意?”
谢宣连忙低头说道:“多谢师父好意。”
颜斐又?从袖中掏出另一张吏部职位空缺表,是?江南繁埠之地的?缺,上面的?任一职位放到外面都是?被抢破头的?存在。
谢宣瞄了一眼,岂会看不?出师父的?试探之意,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道:“弟子身微基浅,当不?得如?此?大任。”
“就必须是?纪州了?”颜斐问道。
谢宣闭口不?言,保持沉默。
颜斐仔细打量他半晌后,方才开口问道:“兴修水利,开垦农田这?种话你不?必对我说,你去纪州到底意欲何为?”
谢宣不?答反问道:“师父,您当年为何反对蔺相的?新政?”
“鬼蜮伎俩,与?民争利,有辱圣贤之道。”颜斐淡淡答道,“你自?幼长于乡野,当是?知?道的?,无论?是?青苗法还是?市易法,害的?不?少?百姓倾家荡产,流离失所,此?法存在不?容于天。”
“可新政还是?存在了十?几年,师父可知?为何?”谢宣问道,然而他未等颜斐回答便又?说道,“说句大不?敬的?话,官家需要新政,需要充实国库,以资西伐北上之事,收复幽云十?六州,一雪前耻,扬我国威。”
“这?与?你一门心思去纪州有何关联?”颜斐皱眉问道。
“关联是?师父不?赞同蔺相的?新政,弟子亦觉得新政有诸多弊端,弟子想找个合适的?地方,将心中设想一一实现,而纪州之地是?不?二之选。”谢宣平静的?答道,不?卑不?亢。
颜斐捋须,沉思片刻后说道:“你起来吧,莫跪着了。”
谢宣闻言站起,仍立于书房听训。
颜斐道:“既然你如?此?执着,为师便成全了你就是?,纪州之地民风彪悍,此?行你多加小?心。”
谢宣立马跪拜道:“谢师父。”
等谢宣出了颜斐的?书房后,颜斐这?才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主子可是?在担心宣哥儿?”伺候在一旁的?老奴问道。
“看来我是?真的?老了。”颜斐意味深长的?说下这?句话,摇了摇头继续道,“我一生有十?个亲传弟子,只有末了这?个最得我意,然而我亦有自?知?之明,他不?是?我教出来的?。”
“许是?家学渊源也说不?定,谢侍郎便是?风骨俊秀舒雅之辈。”老奴道。
“谢壑?他与?此?子亦迥然不?同,谢宣亦不?是?他所能教导出来的?。”颜斐叹道,“那孩子主意太大,天性如?此?。”
谢宣出了颜府,骑马往宁国府的?方向走,半途中甚至绕路经过了应国府,乍然看到楚家门口挂了一只别具一格的?风筝,他心神一颤,勒停马匹,命守门的?小?厮将风筝取来。
楚家的?小?厮都认识谢宣,亦明白自?家小?主子的?风筝就是?留给谢宣的?,听到谢宣的?吩咐后,便一溜烟的?取下风筝,小?心翼翼的?递到谢宣手中。
“她可曾说了什么?”谢宣问道。
“回谢公子的?话,主子说望君此?去一路平安,唯愿三年不?与?君相见。”楚府小厮恭敬回道。
谢宣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直擎着风筝就回了家。
用过午膳后,谢宣将风筝挂在了书房,保证一抬头就能看到,如?此?过了数日,他还是?忍不?住叹道:“真是?一只丑风筝。”
“还行吧,我觉得这?只风筝像大雁。”系统替风筝说好话道,“大雁不?都这?样吗?你见过格外俊的??”
谢宣找来竹篾和纸笔浆糊,闲情逸致的回道:“如今只能妇唱夫随了,随它丑便是?。”然后自?己仿照着墙上那只风筝开始另外扎了一只,大雁就要成双成对的?,孤雁西掠不?够吉利。
他手中正忙活着,传来一阵敲门声,伏远山在书房外说道:“主子,奴才有话回。”
“什?么事?”谢宣问道。
“应国公打发人来说,主子权知?纪州事的?事儿成了。”伏远山道。
“嗯,知?道了。”谢宣放下手中的?竹篾,后背重重的?靠在椅背上,终于松了一口气,良久才回道,“你去收拾行礼吧。”
“是?!”伏远山告退。
谢宣把玩着手里的?竹刀,抓紧时间将手底的?风筝扎好。
迟意和裴翎得知?谢宣的?决定之后,忙到宁国府来找他。
迟意道:“不?是?只有名次靠后的?才外放出去做官吗?怎么还有主动求着去的?。”
裴翎道:“还以为能跟你在翰林院共事呢,你倒好,自?己先跑了,说说吧,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比起把我蹲在翰林院里修史,我更想外放做些事儿,你们知?道的?,我是?个闲不?住的?人。”谢宣笑道,“听说纪州盛产甜杏,我想过去尝尝。”
迟意和裴翎双双鄙视道:“你就馋吧!”
晚间三人喝得酩酊大醉,裴翎大着舌头说道:“其实我也想外放。”
说完,他摇了摇头笑了笑,东宫和裴家,又?有哪个肯将他放出去呢?
迟意醉眼惺忪,他道:“我也想,可叹我连个同进?士出身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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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得考呢,哎。”
谢宣仰面躺在竹椅上,望着闪烁的?群星兀自?发呆,大齐众臣若群星闪耀,可无一人能够光耀星海。
等送走迟意和裴翎二友之后,谢宣寻到他阿娘面前请罪,若说自?请外放纪州这?事儿,他自?问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唯有愧对阿娘。
阿娘生养他一场,他却不?能时时尽孝于前,着实凄哀。
惠娘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儿子,良久叹了一口气道:“外放的?圣旨颁下了?”
“就这?一两?日了。”谢宣回道,“娘,我要走了,您多保重。”
“嗯,行李都收拾妥当了?”惠娘又?问道。
“远山在收拾着。”谢宣道,“娘,等我在任上安定下来了,就接你过去享福。”
“傻话不?是?,你爹还在京师为官呢。”惠娘起身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一晃眼,你长的?比阿娘都高了,阿娘却总还觉得你是?偎在阿娘怀里撒娇的?乖乖儿,你大了,心里也有了自?己的?成算,朝堂上的?事阿娘也不?懂,你做什?么抉择,阿娘也依着你,只望你万分保重。”
“谢阿娘体谅。”谢宣回道。
“在外面遇到难处,别自?己硬撑着,多来信问问家里,阿娘不?懂的?地方,还有你爹呢。”惠娘说道,打开一方半尺长的?小?匣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数额的?银票,她将小?匣子推到谢宣面前道,“这?是?阿娘多年来攒的?体己,如?今家里的?花费都是?公中出,阿娘也用不?上这?个,恰好你要离家了,便将它给你了。”
“万万不?能的?!”谢宣拒绝道,“不?能近前奉养双亲已?是?我锥心刺骨之痛,我怎能再拿阿娘的?钱?!”
惠娘拍着他的?双手勉强笑道:“阿娘要的?你早,你又?争气,少?年及第?,虽然如?今你要出去做官了,仔细算来阿娘还不?曾老去,何须你近前伺候?丰乐楼每年的?结余十?分丰厚,你外祖母又?时常给我塞些银两?,卯娘还小?呢,也不?到用钱的?时候,你呀,你过好了,我们大家都安心。再者说外放当官岂是?那么容易的?,少?不?得需要些迎来送往的?应酬,有银钱傍身,心里便不?慌,也好差人办事不?是??!”
惠娘苦口婆心,好说歹说,终于劝得他收下这?一匣子银票。
次日,外放的?圣旨颁下来了,李从庚背着书箱,挎着行囊来到谢宣面前。
谢宣眸底闪过一丝讶异,问道:“你这?是?作甚?”
“随你去纪州。”李从庚回道。
“回院子读你的?书去!”谢宣拒绝道,“想来可以,等哪天考上进?士就去纪州找我吧!”
“我要精进?的?学识不?在书本上,再读也长进?不?了什?么。”李从庚说道。
谢宣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要精进?的?学问确实不?在书本上,只是?你此?时跟着我去纪州也枉然,你最需要的?是?乖乖在家等我爹回来,你想学的?学问在他那里不?在我这?儿。况且我兄弟本来就少?,我走了,你也要走,那咱娘谁孝顺?”
李从庚:“……”很好,他快要被谢宣说服了。
谢宣又?道:“只要你不?出宁国府的?大门,穆、谢两?家的?人就拿你没?有办法,一旦你踏出宁国府的?门槛,那就不?好说了,你说呢?”
李从庚:“……”话都让谢宣说了,他还说什?么?!
“安心在家读书,等我回来。”谢宣又?道。
此?次外放纪州,他是?不?能带着李从庚去的?,他不?能心安理得的?去连累一个踌躇满志的?少?年。
他将要做的?事,一个弄不?好是?要挨刀子的?,凭他父祖的?本事,尚有自?保的?能力,而李从庚没?有。
李从庚成功被谢宣的?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只得继续在宁国府里读书。
而宫中除了颁出外放谢宣权知?纪州的?旨意,还有颁给兴庆府的?旨意,要求兴庆府出人共讨西秦人。
其实,汴京给兴庆府颁旨还是?有几分虚的?,若执掌兴庆府的?闻人氏不?予理会,岂不?尴尬?!
万幸有人提前试探了兴庆府那边的?口风,齐帝这?才颁旨,不?过要闻人氏出兵的?话,闻人氏也是?有条件的?,此?时后话,暂且不?提。
却只说谢宣要求外放的?消息传到兀目时,谢壑两?眼一抹黑,险些昏死过去,气的?。
蔺冕见状不?禁嘀咕:“为何要外放呢?为何是?纪州呢?”
谢壑躺在榻上,头上敷着一条素巾帕子,他愣愣的?看着房间里的?舆图,纪州,好个纪州之地。
他这?个独子一向心高气傲,不?屑出仕齐庭,却未曾想到这?小?东西年纪不?大,胆子不?小?,挑来挑去挑了纪州。
纪州此?刻是?不?显山不?露水,旁人看不?出端倪门道来,谢宣到底是?他的?儿子,谢宣一撅腚,他还不?知?道谢宣打的?什?么主意吗?俗话说得好,知?子莫若父。
很显然,谢宣是?不?看好朝廷此?次西征西秦人的?,甚至认为朝廷此?次出兵必败无疑,五路伐西秦必败,军需能抽空整个陕甘北道的?财政,一旦兵败,陕甘北道也必将保不?住,就算西秦人不?反扑,朝中那些尸位素餐之人也会将西北这?个烫手山芋往外送的?。
陕甘北道会沦落到异族手中。
而去岁秋,熙、河、岷三州才落入羌人和西秦人手中,熙州遭遇了三日大屠杀,熙州五万军民被屠戮。
若整个陕甘北道沦陷,那里的?百姓将会遭遇什?么不?得而知?。
谢宣他是?对汴京一点儿希望都不?抱,他只做他认为最正确的?事儿!外放纪州不?过是?打开大齐西陲咽喉,勾连闻人氏。
谢宣怎么就那么肯定,闻人氏比齐氏更值得追随,他才舞象之年,吃过的?米还没?人家吃过的?盐多,纵然有几分聪明,安能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的?道理。
谢壑这?火上的?呼呼的?,狠狠的?病了一场,闭门谢客了几日。
此?举落在兀目朝廷眼里,倒显得过于高深莫测、不?可捉摸了些,齐室虽然草包,但齐室有那么几个臣子倒颇有风骨,让人忍不?住高看一眼,谢壑是?一个,蔺冕是?一个。
甚至兀目朝廷中有人起了招揽这?二人的?心思,只是?打住了,因为他们的?爹太出名了,他们就不?可能为兀目所用,不?少?人为此?扼腕叹息。
这?一切都被蔺冕当个笑话似的?说给谢壑解闷,谢壑手捧药碗缓缓喝着,他此?时没?有玩笑的?心思,他的?心这?会儿比口中的?汤药还要苦涩。
谢宣这?崽儿真是?一天不?看着他就上房揭瓦,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给家里挖了一个弥天大坑!
自?己到底是?那小?兔羔子的?亲爹,被他坑一把也就坑了,能怎样?自?己亲生的?,还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可……宁国公跟他们父子可没?有血缘关系,人家好好的?,不?能被这?样连累吧,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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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去之后要么想办法把谢宣调回汴京,要么跟宁国公解除父子关系,两?件事他必须做成一件。
“哎。”谢壑将手中的?汤药一饮而尽,然后叹了一口气道,“人皆养子盼聪明,我却希望宣儿能够愚钝几分,读平平常常的?书,中平平常常的?试,中规中矩的?做官,平顺安宁的?度过此?生。”
蔺冕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调侃道:“真不?愧是?谢临渊谢大状元,连愿望都这?么朴实无华,需要我提醒你一下嘛,能中进?士的?,哪怕是?同进?士出身,都是?人中龙凤了,三年一次春试,一次录取百来人,大齐开朝至今所取用的?进?士也不?过千余人,这?在你眼里居然还算愚钝的?,我的?天,你们谢氏还让不?让人活了?”
“让,怎的?不?让?你现在不?就活的?挺好吗?活蹦乱跳的?。”谢壑回道。
蔺冕呜呼一声,说道:“哎,只想能够早点回去。我爹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两?个难兄难弟在驿馆里一起发愁,操老子心的?操老子心,操小?子心的?操小?子心,真真是?片刻也清闲不?得。
朝廷要仗了,政事堂忙的?飞起,景元帝的?上书房里不?停有重臣来走动,就连东宫都忙起来了。
唯独蔺祈,像被人遗忘了一样。
齐州大营里,谢徽却是?接到了一纸调令,上谕命他火速拔营前往太原府钳制兀目骑兵。
此?次西伐西秦人与?羌人的?指挥权落入秦凤军总管宦官蓝云英手中,齐州大营的?将官们惊愕不?已?,阵前换将已?是?大忌,更遑论?阵前换帅!
谢徽接过旨意,别无二言,立马交接,自?己带着亲兵火速赶往太原府了。
跟随在谢徽身边的?副将为他打抱不?平道:“用一个太监换掉谢帅,我怎么想都想不?通!”
谢徽淡笑道:“想不?通就别想了,多想想接下来的?战事吧,兀目人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副将想不?通的?事情,他却不?难想通,连蔺祈都被逼的?隐退了,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
攻下西秦,扫平兀目,夺回燕云十?六州,这?是?何等不?世之功?可比肩秦皇汉武,官家他愿意同谁共享?!
接手齐州大营的?不?是?太监,是?景元帝伸到西北的?一双手,他谢徽有几条命敢与?帝王争锋?!
辽阔的?旷野上,一队骑兵轰轰烈烈的?追上了谢徽的?队伍。
“前面的?友军请等一等。”有人高声大喊道。
谢徽勒马驻足对身旁的?副将说道:“去后面看看,出了什?么事?”
“是?,谢帅。”副将领命,驱马朝后边赶去,不?一会儿带回一个身着明光铠的?年轻将领。
那将领开口道:“在下闻人驰,愿随谢帅一同前往太原府钳制兀目骑兵,这?是?来自?汴京的?旨意。”
谢徽闻言一凛,副将伸手要去碰那道旨意,被他手执马鞭挥开了,他对副将说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去前面探探路。”
“是?!”副将按下心惊,策马朝前奔去,一刻也不?敢停留。
闻人氏和齐氏那笔著名糊涂账,岂是?他有资格观览过问的??!这?不?是?嫌命长吗?若无朝廷许可,闻人驰的?骑兵怎么可能大摇大摆的?进?了西北之地?大概是?朝廷调了闻人氏参加此?次伐西秦的?战役,只是?闻人驰也不?傻,不?愿趟西边的?浑水,反正钳制兀目人亦可达到殊途同归的?目的?,所以闻人驰来了这?边,这?样一目了然的?事儿,他还用得着看圣旨吗?
左右闻人驰才带了一千人来,放在钳制兀目人的?大军里如?沧海一粟,他还把控的?住。
见贴身副将走远了,谢徽这?才说道:“下属不?懂规矩,王爷莫怪。”
“无妨。”闻人驰说道。
“既是?官家的?意思,谢徽从命。”谢徽抱拳说道。
二人驱马在前,兴庆府的?一千骑兵和谢徽的?亲兵在后面跟着。
闻人驰似是?闲聊般问起:“既是?钳制兀目人,谢帅心中可有章程了?”
“蛇打七寸,首战即捷才能起到威慑钳制的?作用,为此?我们要比西边的?友军率先行动。”谢徽笼统说道,“至于详情要到太原府之后,与?那边的?将领商议过后才能定夺。”
“来不?及了。”闻人驰淡淡的?说道,“我动身的?时候,咱们西边的?友军们已?经跃跃欲试了。”
谢徽:“……”
谢徽想还是?自?己太天真了,竟觉得接手齐州大营的?人虽然是?个宦官,但好歹曾经在宫里当过差,应当沉得住气,未曾想到这?样莽撞,他们这?边还未钳制住兀目人,西边便准备开干了?!到时候西北与?北边的?胡人联合起来,那此?战的?走向可想而知?。
“是?穆九经带人袭击了西秦人的?一个寨子,?*? 战役不?得不?提前打响。”闻人驰说道。
谢徽:“……”如?此?争功心切,不?堪大任。
闻人驰从怀中掏出舆图与?谢徽边走边说,显然提前做足了准备。
谢徽沉思良久,亦觉得可以一试。
二人及随从的?诸多部将一合计,决定在挺进?太原府之前,先与?兀目人会一会。
……
朝廷忙的?团团转,西北忙的?团团转,谢宣难得悠闲的?坐在前往纪州的?马车里,边翻看历朝历代的?纪州志,边张嘴等着伏远山给他剥糖炒栗子吃,一心二用,颇为得心应手。
系统在他识海里急得跳脚道:“我也想吃糖炒栗子!我也想吃糖炒栗子!”
“你不?是?在忧愁选方向的?事吗?还顾得上吃糖炒栗子?”谢宣不?忘揶揄它道。
“怎么?你终于肯指点我了吗?”系统立马来了精神。
谢宣点点头道:“你这?么能吃,不?妨选个种田的?方向如?何?”
“可是?我不?爱干活……”系统泄气道。
“你们系统不?是?只奴役我们这?些做宿主的?干活吗?”谢宣笑道。
“搁别人身上是?,搁你身上不?是?,我才是?被奴役的?那个好嘛!”系统愤愤不?平的?说道。
“那我就没?办法了,反正我去纪州种田了,你跟不?跟?”谢宣故作深沉的?问道。
“承蒙看得起,你是?谁都不?肯坑,只坑我!我认栽,就选吃瓜系统种田方向了。”系统说道。
它话音刚落就自?动优化起来。
谢宣好奇的?捅了捅它,看它一动不?动了,方才叹道:“好好更新,等我到纪州的?时候,得更新妥当了才是?。”
第082章 第82章
景元十二?年初夏, 宁国?公谢徽率部奇袭兀目银州袄子口,撕开兀目南境防线,切断兀目西行军的?必经之路。
兀目朝野皆震, 一震向来软弱可?欺唯唯诺诺的?齐人为何会?主动进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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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齐庭居然有如此骁勇善战的?悍将。
谢徽来这么一下子,直接将兀目人楔懵,本来兀目和大齐就因边境划分有争端,齐国?使臣已经在兀目都城燕京逗留了大半年了,双方?还没争论出什么结果来。谢徽突然攻下袄子口, 真真打了个兀目人措手不?及。
兀目朝廷得知对面领兵的?将领正是谢壑之父谢徽, 一时?心思各异。
甚至有朝臣提议,将谢壑押至前线威胁去威胁谢徽。
又有人进言道谢壑本为谢徽的?过继子, 又不?是正经亲生儿子, 恐怕效果寥寥, 再者?说两国?邦交不?斩来使, 此事先河一开则后患无穷矣。
大齐与兀目的?关?系蓦然紧张,尤其兀目人听说有闻人氏参加了袄子口战役, 更是坐立不?安了。
当年闻人氏还是汉人皇族的?时?候, 意图夺回前朝遗失的?幽云十六州故地?,挥师五十万北上攻打兀目人,兀目人闻飞丧胆,使计勾连策反汉军统帅齐赫章,齐赫章直接黄袍加身南面称帝, 闻人氏主少国?疑,最终政权被?瓦解, 兀目人危急解除, 这才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如今听说袄子口战役中,谢徽的?部众里有闻人氏的?影子, 兀目人安能不?多疑?
一时?之间,针对闻人氏、宁国?公谢徽的?谣言甚嚣尘上,有离间宁国?公与齐国?朝廷的?,有怀疑宁国?公要?效仿齐太祖黄袍加身的?,甚至离谱到有人离间闻人氏与齐氏,这对老冤家还用人离间?本身就关?系尴尬。
但如此紧要?关?头,景元帝是万万不?能再把谢徽调走的?,但又怕谢徽借北境战事用兵自重,最最关?键的?是怕谢徽与闻人驰勾连,然后发动政变。
所以,当务之急是赶紧下道旨把闻人驰调到西北战场上参加伐西秦的?大战,但……请神容易送神难,齐帝的?旨意在闻人氏那里本就是时?灵时?不?灵的?,换个体面点的?说法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景元帝也不?好总把目光集中在闻人氏身上,总共闻人驰只带了一千骑兵,能搞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齐帝面对闻人氏时?,心中发虚。更何况谢徽又不?是世家出身,与闻人氏并无什么故旧交情,景元帝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多思多疑的?。
后来闻人驰放出风声,要?闻人氏在银州退兵也可?以,兀目需得把大齐使臣全须全尾的?送出兀目边境。
就这样,在几方?默契之下,兀目人终于同意将谢壑他们?放回大齐了,兀目与大齐的?边界国?土之争算是无疾而终了,闻人驰亦带着自己的?部众奔赴西北战场。
临行前,谢徽特意给?闻人驰送行,他拱手道谢:“多谢王爷仗义?,犬子才得已回归故国?。”
闻人驰摆摆手说道:“与本王关?系不?大,是谢帅作战勇猛,指挥得当,及时?威慑兀目的?结果,谢帅留步,孤这便?率众告辞了。”
黄沙滚烫,绿草茵茵,兴庆府的?骑兵皆是一袭玄色戎装,萧然肃杀,奔驰在旷野上。
谢徽不?禁暗叹,即便?闻人驰不?满西伐,也有资格直接打道回兴庆府的?,根本没必要?追上自己与自己一起撕开兀目防线,但他这样做了,并且在大齐和兀目双方?都忌惮他的?时?候,只提出无条件送齐臣归国?这一个要?求来便?同意撤兵,着实令人费解。
不?过谢徽没在这件事上多费功夫,军营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他呢。
大齐沧州官道上,谢壑和蔺冕身穿大齐官服,端坐在马车里,当马车踏入齐地?的?那一刻,皆松了一口气,出使兀目大半年,幸不?辱使命,大齐的?国?土未曾在他们?手中丢掉一分一毫。
在驿站歇脚的?时?候,蔺冕还是有些好奇道:“在兀目的?时?候就听到风声说平西王在银州用兵与宁国?公一起发动奇袭打赢了袄子口战役,兀目惧平西王,想让平西王退兵,听说平西王只提了让咱们?归国?的?要?求便?同意退兵,先前我还道是有些夸张呢,没想到咱们?大齐也是这个说法。”
谢壑兴致缺缺的?点了点头。
谢京有些羞恼道:“不?知闻人驰往这里面掺和什么?万一回朝后被?人以为我们?和闻人驰有什么勾连呢,就这么回去,岂会?有好?”
蔺冕道:“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难道燕京那狭窄的?驿馆你还没住够?竟然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没平西王开口说这句话,你在燕京还有的?住呢!”
“我临安谢氏可?用不?着他卖好心,别以为这样他就能将我拉拢了去。”谢京回道。
蔺冕嗤笑一声,说道:“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若不?是主谈判官是临渊,大齐不?知叫你卖了多少回了,是,大齐北地?离你临安谢氏的?祖地?有千里之遥,对你来说无足轻重,但你须知一寸山河一寸血,大齐疆土来之不?易。这会?子跟我谈骨气,不?臊得慌?”
“哦,我说闻人驰也不会是看我的面子上才跟兀目人提这样的?要?求,要?在熙州时?你们?关?系就不?清不?楚,形迹可疑。难免早有通闻人氏之嫌!”谢京回道。
“当年东宫西行抚边之时?,曾拜闻人驰为武师父,很?是跟闻人驰学了些拳脚功夫,你这么说的?话,是不?是连东宫都要?攀扯上?”蔺冕说道。
“成冠。”谢壑低斥一声,蔺冕自知失言忙闭了嘴巴,不?再言语。
谢壑又对谢京道:“当初离开燕京时?,你也可?以选择不?离开的?,以全了你这白璧无瑕的?名声。”
谢京:“……”说他是说不?过谢壑的?,只能一拍大腿,选择闭嘴。
谢壑的?心里也很?惆怅,不?过不?是谢京那种不?知好歹的?惆怅,而是若宣儿知道此事后,不?知要?怎样感谢闻人驰呢,宣儿一向重情重义?,对他看得上的?人一向掏心掏肺的?。哎,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欠了闻人驰一个人情的?。
却说,谢宣这边知道他爹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仲夏,他终于拎着大印走马上任权知纪州事。
他收到的?第一封家书便?是他阿娘在信中写他爹要?回来了的?好消息!
听说是平西王那边使的?劲儿,谢宣仔细一琢磨便?也想明白了,爷爷在北边立下多大的?功劳,此刻都不?是论功行赏的?时?候,而是就算爷爷打了胜仗也不?好向人开口,让兀目无条件同意送大齐使臣归国?。
假若父亲不?是爷爷的?儿子,这倒也好说。可?偏偏使臣中有父亲,爷爷再怎么开口都难逃徇私的?嫌弃,所以这事儿八成是闻人师父看出了爷爷的?为难,主动来帮忙的?,这份恩情需要?他们?谢氏记在心里的?。
谢宣又看了两遍家书,刚要?预备回,便?见伏远山往书房里又送了一个冰盆来,里面的?冰块很?结实,完全不?是碎渣模样,甚至比往年他在宁国?府里用的?冰盆都好。
谢宣不?禁问道:“这才午月还没有入伏,以后闷热的?日子还多着呢,怎么就用上了这等冰盆?”
伏远山回道:“主子有福了,这不?是窖里的?冰,是山上的?冰,纪州城西郊有座巍峨的?高山,顶上积雪终年不?化,上面的?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想要?多少都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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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不?像咱们?在汴京时?那样,一分一毫的?冰都节省着用。”
谢宣放下手中的?笔,凑近冰盆看了看问道:“府里的?随从各司其职,没听说过有上山采冰的?,这冰是何人送来的??”
“是衙门里的?差役。”伏远山回道。
谢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抬眸吩咐道:“你去暗中打听打听,究竟何人在采冰?”
伏远山摆摆手道:“奴才早就打听过了,今春纪州遭了旱灾,地?里的?秧苗颗粒无收,前任知州以工代赈想出这么个法子,如今纪州城内家家户户抽丁上山采冰,然后运到周围州县去贩卖,赚了钱便?分给?这些工役买口粮,如此一来便?可?度过今年的?荒年了。”
谢宣奇怪道:“单单只有纪州有旱情,周围的?州县没有旱情吗?”
“其他州县还好些,数纪州旱情最严重。”伏远山道。
谢宣挥了挥手,命伏远山退下了,自己在书房里给?阿娘写回信。
半炷香后,伏远山又端着一盆冰进来了。
谢宣道:“之前的?冰还没化完,何以又端了一盆过来?”
伏远山忙道:“底下的?人怕主子热到,这是特意孝敬的?。哎,我听说纪州地?民风彪悍,可?见也不?尽然,这不?挺热情的?吗?”
谢宣晃了晃手中的?书信道:“将这封信让咱们?的?人送回汴京,不?可?假于他人之手。”
伏远山乖巧应是。
谢宣不?动声色的?瞧了瞧屋里的?冰盆,收回了视线。
他换了一身丝麻青衫,手执折扇,作普通读书人模样打扮,信步走出了官邸来到城中转了转。
他满心以为纪州今春遭了旱灾,城中大抵会?萧条些,街市上大抵不?会?有太多的?商贩才是,然而结果出乎他的?意料,纪州城远比他之前想的?热闹的?多,城东的?街市上小摊小贩的?摊位挤的?满满当当的?,吆喝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兀自逛了一会?儿,伏远山匆匆忙忙的?跟了上来,边跑边擦汗道:“主子你可?真能转,让奴才找的?好苦。”
谢宣指了指一旁的?茶摊说道:“店家,来两碗大碗茶。”
“好嘞,客官。”不?一会?儿一碗温热的?茶汤被?送上来,伏远山如牛饮水一样,仰脖一口灌下,这才消了渴热,大汗一出,凉风一吹,别提有多爽快。
谢宣端着手里的?茶汤一口一口的?慢慢饮,明明是一文?钱的?大碗粗茶也被?他饮出品明前龙井的?风雅来。
茶汤还带着一丝温热,暑天入口再舒服不?过了。
谢宣抬头问道:“店家有加冰的?大碗茶吗?”
“哟,客官,冰可?是贵价物,我们?小本生意搞不?到那些。”一个头戴蓝布印包巾的?大婶回道。
谢宣蹙了蹙眉,没再说什么。
伏远山闻言抬头张望了片刻,不?禁讶异道:“真是奇怪,怎么纪州城里净是女人出来摆摊?”
卖茶的?大婶道:“听口音两位客官是外乡人吧?”
谢宣道:“我家在北边的?熙州,去年秋遭了兵燹,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便?也想开了,四处兜兜转转,落到哪儿算哪儿。”
大婶一听谢宣是熙州人,忍不?住同情心泛滥,又白送他们?一碟茶果子,这才说道:“小哥儿有所不?知,这边今天春天地?里的?秧苗都旱死了,颗粒无收,每家每户的?男人都去府衙应杂役,专门上山采冰,换些辛苦钱补贴家用。”
“官府竟招得了一个州的?杂役?”谢宣故作惊讶的?问道,“这么多人如何安排?”
“害,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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