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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0-90(第2页/共2页)

nbsp; 礼部尚书道:“皇后?腹中。”

    门下侍中朗声笑道:“礼部尚书,我看你才是昏头了,这男女都还未知,你竟也敢言?”

    中书门下的宰执们只听?门口处传来?女子的讽笑:

    “为何不言?”

    第084章 兰襟将去(五)

    东昌公主面上带着浅淡的笑容, 她道:“为何不言?”

    “李侍中?,你来与吾说说,为何不言?”

    东昌公主缓缓步近, 不急不忙道。

    “大长?公主, 皇后之子, 男女?未知, 便是知其为皇子, 亦已年弱, 何以承担社稷神器大任?”

    “莫非皇后殿下妄图仿昔日?郑氏之故事?”

    东昌公主轻笑道:“郑氏?”

    “李侍中?真不愧为门下省之首啊,巧舌如簧、能言善辩,一来便给?殿下戴了好高的一顶帽子。”

    东昌公主语气稍顿,复而又?道:

    “郑氏携少帝乃是为私欲,殿下素以贤名为人称道, 郑氏何能与殿下相举?李侍中?, 你的失言之罪吾便不计较了,若胆敢有下次,殿下与吾皆不饶你。”

    东昌公主凤目冷冷一瞥, 李侍中?面带怒色,却?并?未再言, 一旁的兵部尚书乐呵呵地打着圆场,他笑笑道:

    “公主难得踏足中?书门下之衙门,不如来尝尝我司之龙团茶, 如何?”

    东昌公主轻轻笑道:“龙团茶,我怕是没有李侍中?那般好命, 中?书门下之茶, 我怕是吃不起的。”

    兵部尚书人精般,何尝听不出齐令月言语中?的讽刺, 他厚颜笑着:“公主金尊,什么?好茶没见过,什么?好茶没喝过,我中?书门下之茶,公主能不嫌弃,已然是我等之幸了。”

    见东昌公主并?不承情,兵部尚书只?好压低声音道:

    “公主与侍中?之言皆是为国,虽道不同?,但所谋皆同?,既如此,咱们何不如坐下来吃口茶,慢慢商议,寻两全之法呢?”

    “两全之法?”

    齐令月闻言,顿时起了兴致。

    “公主可否移步?”

    东昌公主面上显露出狐疑之色,然仍随着兵部尚书的步伐,走出衙门,至那棵槐树前?驻足,她笑笑道:“佟尚书有何高见,竟引吾到这儿来。”

    兵部尚书佟孝征是济阳江氏的旧部,而江氏与她荣辱与共。

    这一点齐令月心?知肚明。

    “自江侍中?上书乞骸骨后,陛下便擢拔此人为门下侍中?,相比另一位侍中?,这位可更是个刺头。公主也听了那位的话茬,便该知那位的强硬,门下侍中?李放在中?书门下的地位不低,由他带头反对此事,中?书门下的其他宰执怕也会思虑再三,迟迟不决。”

    “公主何妨不退一步?”

    东昌公主挑眉道:“退?如何退?”

    兵部尚书闻言,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并?无人于?左右,是以压低声音道:“崔中?令的意思是先让宗室子入宫,由殿下教养,以防陛下有不测,谢尚令则迟迟不表态,臣的想法是让皇后殿下便先养着宗室之子,而后再徐徐图之。”

    东昌公主抬首看向他,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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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言语。

    兵部尚书又?道几句,东昌公主面上才露出笑意。

    佟孝征的意思是,让江锦书先择合适的宗室子入宫,待如亲子,礼同?储贰,若江锦书腹中?为女?,则过继宗室子为嗣,让江锦书以太后之名临朝称制。

    若江锦书腹中?为男,降生即为皇太子。

    过继宗室之事便也就罢了。

    如此听着,倒也算得两全之法。

    “此法尚可。”

    兵部尚书含笑颔首。

    兵部尚书原是不想现在就将此法正式书成文?,毕竟齐珩现下的状况,谁都不知,他不好妄动,今日?此语不过是安抚东昌公主罢了。

    入了夜,谢晏立于?尚药局门前?,若有所思,依稀瞧见槐树后的黑影,谢晏暗笑,随后大步入了尚药局,配了一剂药方。

    谢晏将药包好后递与高季,高季眼?中?泛着热泪,带着哀恸捧药离去。

    谢晏将残渣随意轻拂,尽可能皆落于?紫檀木桌面上。

    随后唇边带笑离开。

    槐树后的黑影见谢晏离去,左右无人,便匆匆往屋内走去,瞧见桌上那残渣,那黑影信手将身上的黑布扯碎,将残渣包住,速速离开了尚药局。

    谢晏于?暗处望着那离去的黑影,不免低首一笑。

    东昌公主府邸内,东昌公主瞧着那被布包裹的药渣,她蹙眉道:“你拿到的?”

    那黑影低首应声:“属下趁着谢郎君走后,在桌上收的。”

    “药磨成粉,是以难收,谢郎君也未收拾,属下见状便趁机拿了来。”

    东昌公主面色凝重,道:“这是什么?啊?你看看。”

    随后便将那黑布递给?了那身着白衫的老?叟。

    老?叟指尖轻轻捻粉末,细嗅良久,而后道:“这药可让人精神抖擞,常是人近西山,快不成时才会用?的。”

    东昌公主笑笑道:“这么说,齐珩怕不是真的不成了。”

    转眼?间,便见停云入来,身后跟着的正是顾有容。

    东昌公主喜笑颜开,道:“阿容来了,快快坐下,我与你说说喜事。”

    顾有容挑眉笑道:“宫车晏驾之喜讯么??”

    东昌公主面露笑意:“自然。”

    顾有容拿起茶杯,浅啜一口,缓缓道:“方才高季暗自让人去寻了先帝临终前?的密文?。”

    “果真?”

    “嗯。”

    “看来,这齐珩怕是真的不成了。”

    “强弩之末罢了。”

    东昌公主眉眼?带笑,嘱咐停云:“快给?佟孝征传个信。”

    几日?过后,兵部尚书将此书成文?,呈递至崔知温、谢玄凌、李放等三人跟前?,崔知温见那文?书讽笑不语,谢玄凌只?不停地摇首叹气,李放冷哼一声,倒也并?未说什么?。

    三人最后做了批复。

    此书一出,朝野皆惊,皆暗暗揣测齐珩现下的情状。

    恐怕不出几日?,天下便有大丧。

    江锦书闻此言,在立政殿晕过一次。

    醒后抱着王含章落泪不止。

    然谢晏对立政殿中?人下了死命,旁人再不敢放江锦书出去。

    连同?上次偷放江锦书出来的王含章也一并?被谢晏关进立政殿,江锦书数次苦闹,要么?砸了药碗,要么?便是要绝食,整得谢晏束手无策,只?好将高季请出来。

    高季语重心?长?的一番劝导惹得江锦书频频落泪,却?再不敢戕害自身。

    高季哽咽道:“殿下要保全自己的身子啊,您腹中?怀着陛下的骨肉,陛下若是知晓了您这般不顾及玉体,定会难受的。”

    “明明,明明,我见他不该是这般的,不该是这般的啊”江锦书喃喃道。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江锦书落下一行清泪,她饮泣道:“高翁,我求求你,求求你让我陪在他身边好么??”

    她紧紧抓住高季身上的衣衫,如抓住那救命稻草般,不肯罢手。

    高季泣道:“殿下,陛下那时的意思已然十分明白了,他正是不忍见殿下如此,才会让谢郎君下此命的,殿下若真的在意陛下,就该听他的话啊!”

    “殿下请保重自身。”

    王含章将江锦书抱开,转身后,高季平静地拭去面上的泪水,留江锦书呆愣在原地,久久思索着高季的那番话。

    保重自身。

    是啊,保重自身。

    江锦书蜷曲在王含章的怀中?,一边不禁落泪,一边安慰自身道:“对对我还有他的孩子呢,我是要保全自身的。”

    “含章,可是我真的好难受,我没有为什么?啊为什么?会的”

    江锦书哽咽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殿内回荡着女?子的啜泣声。

    夏日?中?,却?多了数分萧索。

    谢晏将此中?书门下一应事说给?齐珩听时,齐珩自嘲道:“立嗣,挺好的。”

    是挺好的,他还没死呢,他们已经在选新君了。

    谢晏给?齐珩剥了个橘子,而后递给?他。

    齐珩接过后,笑道:“还给?我剥橘子,把我当孩子呢?”

    谢晏垂眸淡笑:“毕竟你现在是伤者。”

    齐珩咬了口果瓣,橘子的清甜香漫于?口中?,他垂首看着手上剩余的浅黄色果瓣,低声道:“锦书那如何?”

    江锦书自那夜悄声来找他后,便被谢晏强送回了立政殿。

    待谢晏看到王含章那心?虚的神情时,便得知是谁放了江锦书出来。

    王含章没禁住江锦书的软硬兼施。

    这个没骨气的家伙,谢晏咬牙暗骂道。

    “一切都好,闹了几次,吵着要留在紫宸殿,否则便不喝药不用?膳,让高翁去劝才劝好。”谢晏淡声道。

    齐珩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良久,意识到谢晏在身侧,他如此有些不妥。

    他不该让人知晓他的软肋的。

    他掩饰地笑出了声:“那你还不及高翁。”

    谢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高翁在你身边待了那么?多年,虽是主仆,可谁瞧不出来你视他为亲,由他去劝,自然比我这无能闲人有用?。”

    齐珩道:“别妄自菲薄啊,若非是你,我怕已身在阎王爷那儿了。”

    “你可是将我从他那命簿挪出来的人物,谁敢说你无用??”

    谢晏闻言,心?情顿时好了些许,他笑道:“也是。”

    随后又?剥了一个橘子塞至齐珩的手中?。

    齐珩笑了笑,又?道:“文?鸿那边查得怎么?样?”

    谢晏道:“去他隐居之地查过,查到了一些被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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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纸张碎片。”

    “纸张碎片?上面可有字?”

    “有字?”

    “是什么??”

    “《江山图》在今上之手。”

    齐珩被气笑了:“什么?《江山图》,我可没有。”

    “你听过一个传言吗,“得江山图者得天下。”

    齐珩摇了摇头。

    金吾卫掌长?安诸事,连金吾卫都未听过,他又?如何能知?

    谢晏笑笑又?道:“那你可知晓《江山图》是他为谁画的么??”

    齐珩蹙眉并?不言语。

    “是先帝。”

    文?鸿在隐居前?,曾是工部之人,与当今工部尚书阎文?应也算得有几分交情。

    文?鸿出身布衣,却?天资过人,画得一手好画,后以画作?得幸于?先帝陛前?。

    先帝初见文?鸿画作?便惊为天人,引以为知己,数日?数夜于?紫宸殿内与文?鸿相谈,探寻绘画之真谛。

    先帝爱画,更爱作?画之人。

    破格提拔文?鸿入工部,两人相处犹如知己好友般。

    “士为知己者死,文?鸿遇先帝,正如千里马遇伯乐,这是文?鸿之幸。”

    文?鸿将先帝视作?知己,亦视作?他唯一的主上,凡事皆有利于?先帝者,他必为之。

    毕竟,若无先帝,他亦还骈死于?槽枥之间,何言光扬天下。

    先帝即位的第五年,先帝寿辰之日?,文?鸿画作?《江山图》作?为寿礼,恭贺先帝万寿千秋。

    先帝一见此图便大为震撼,连连称好,甚至抛下寿宴,再入紫宸殿与文?鸿畅聊此画。

    美好的岁月短暂,转眼?即逝。

    这个道理,他们都懂的。

    文?鸿性情冷硬,不善于?官场交往,虽有先帝相护,先帝的青眼?让他也受了不少排挤,明里暗里的挤兑,让文?鸿不堪重负,是以,他在就任工部侍郎的第十年,递交了辞呈。

    先帝百般挽留,却?不得。

    最后先帝将《江山图》归还于?文?鸿,并?附言道:“宫中?人多鄙俗,不晓其中?纵观山水之乐,此画于?宫中?,无异于?明珠落凡尘,请文?先生将此画收好。”

    文?鸿垂眸看着手中?的画轴,久久不语。

    《江山图》上画的,不仅仅是晋朝的青山绿水,更是他与先帝的知己之情。

    自那以后,文?鸿归隐山林,醉心?画作?。

    直至郑后之乱起,先帝意外崩殂,文?鸿得知此讯息后,久久不能回神。

    他不敢信,视他为知己的先帝竟这般不明不白地崩逝在了那场宫闱政变中?。

    文?鸿悲恸万分,为先帝画了许多画像,默默收在了木箱中?,他自致仕后,便从未与旁人道过宫中?的一切。

    人人也不知他那简陋屋舍中?,唯一精美的木箱其中?存放的究竟是何物。

    毕竟,他与先帝的知己情,无人能懂。

    也不足与旁人道也。

    文?鸿将《江山图》挂在屋舍的墙面上,他日?日?参拜,如祭拜先帝一样。

    他看着《江山图》,就像在仰望先帝尊容般。

    他不信神佛,但先帝是他唯一的神祗。

    然,不知何时有了一则流言,“得《江山图》者得天下。”

    笑话,《江山图》本是他为先帝准备的寿礼,何以决定天下谁主?

    可他觉是笑话又?有何用?,他已致仕,并?无势力,《江山图》被人觊觎,在他出门的那一晚,他年近八旬的老?母被人刺杀在家中?,年幼的稚子与温婉的妻子亦被人割头拿走。

    目之所至,鲜血遍地。

    文?鸿血液冰凉,他甚至不敢去触碰她们的尸身。

    屋舍本就简陋,墙上的画作?已然不见,家中?并?无钱银,唯一值钱的便是那精美的木箱,也已被他们拿走。箱子中?的画像委地,洁白的纸面上还留带着血色脚印。

    没了,一切都没了。

    他在那被血味充斥的茅屋中?枯坐一夜。

    不过就是一幅画,竟也让他家破人亡。

    何其可笑。

    无权无势,便该如草芥般任人摧折么??

    他竟不知是该笑世?人的蠢笨,还是该笑自己的无能。

    世?人之蠢,妄信一幅画便能左右天下归属,甚至不惜害了他全家。

    自己无能,连自己的母亲妻儿都保不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空有宝物,却?无护宝之能,这便是祸,亦是他的罪。

    他恨拿走《江山图》戕害他一家的人。

    那个人拿走的不仅仅是一幅图,一则流言,也是他与先帝的知己情,更是他全家的性命。

    后来,景明三年,齐珩即位的第三年,文?鸿听到了一则消息。

    先帝,是被齐珩逼死的。

    文?鸿得知消息的那个夜里,他缓缓落墨,将先帝的眉眼?再次描摹出。

    一抬一落,是轻柔的,轻柔到他怕画坏了他的容貌。

    可也是愤恨的,愤恨到他欲将手上的笔化为利刃,一刀一刀割尽齐珩的血肉。

    那时文?鸿时时出入长?安,妖书案的那场戏,便是出自他手。

    他看到张应池那本《贤女?传》时,便决意落笔写出这场戏。

    齐珩杀他知己,他便败坏他母的名声。

    但这远远不够,文?鸿知道的。

    之后,他的桌案上,有人放了一则信笺。

    上面只?有八字:“《江山图》在今上之手。”

    那日?,他咬牙切齿地将信笺揉成团,又?将信笺反复磋磨展开,仿佛把它当作?齐珩般。

    最后,他得知齐珩欲幸昭陵之事,便出此计,为自己一搏。

    齐珩听完了谢晏的话,沉吟良久。

    文?鸿的恨,他明白。

    可,文?鸿报错了仇。

    齐珩面色凝重道:“所以,夺走江山图的人便是蓄谋杀我之人。”

    谢晏点了点头。

    立政殿内,江锦书瞧清文?书上的墨字,已然气极,她不禁扶着肚子。

    随后将那文?书撕成了碎片,随手一扬,纸片漫天飞舞,洋洋洒洒坠落委地,她大声骂道:“什么?过继宗室,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陛下还好好的,你们便一个个巴不得他出了事,好实现你们的私心?私欲,今日?我便在此放了话,宗室子为继,想都别想!”

    说罢,她便将茶盏掷了出去。

    碎瓷之声在殿中?回荡,显得极为紧张凝重。

    李侍中?梗着脖子揖礼答道:“殿下难不成就未存私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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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么??殿下如此,难道不是为腹中?皇嗣计,为自己计?”

    江锦书反怒笑道:“李侍中?此话,莫不是在暗指我存私心?,阴立腹中?子为帝?”

    “臣并?未说此之言。”

    未说此言,却?有此意,江锦书算是听明白了。

    既到此刻,为了齐珩,她何必再顾什么?皇后体面。

    江锦书闻言又?将一茶盏掷于?地面,朗声道:“今日?我便将话立在这儿,我与今上是敌体夫妻,他若得幸,是上天不忍见良贤落凡尘,百姓失明主,他若不幸,我便随之而去,绝不给?你们恶意揣测我的机会。”

    东昌公主坐在一旁,闻言忙起身,轻声斥道:“什么?得幸不幸的,随之而去,那都是些什么?话,也是你这般体面身份的人说的?”

    “日?后莫再说蠢话。”

    江锦书未管东昌公主的斥责之语,讽笑道:“宗室子过继给?我,想都别想。”

    “此文?书,请李侍中?拿回中?书门下吧。”

    待李放将碎片拿走后,见他背影渐渐远去,东昌公主冷面下令:“都退下。”

    立政殿侍奉女?史闻言面色惊惧,连忙退下,将门紧阖。

    东昌公主怒声道:“当着臣下的面,你便作?此之态,你疯魔了?我先前?教过你的,端庄自持,你都忘到爪哇去了?”

    江锦书抬首含泪看她,眼?中?有无尽怨怼,她道:“究竟是谁疯魔?我看疯魔的那个人怕不是阿娘吧,你一直都想害他,现下你终是称意了。”

    东昌公主气极,下意识地掴了江锦书一巴掌。

    巴掌声在殿中?响起,十分响亮,门外女?史面面相觑,不敢嚼什么?舌根,亦不敢进门。

    江锦书被打得头晕,站得几近不稳,忙用?手撑住桌面,才稳住身子。

    “胡言乱语,我看你如今也是不清醒。”

    江锦书心?中?觉得委屈,不禁落下泪,晕染了地上的锦缎毯子,上面的花纹在泪珠下显得格外模糊。

    她轻声道:“阿娘,你为什么?要杀他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是不放过他呢?”

    东昌公主冷声道:“好好做你的皇后,装也要给?我装个样子出来,这样我便让人将齐珩的命保到你生产那日?,否则,丧钟明日?便会敲响。”

    第085章 兰襟将去(六)

    东昌公?主撂了狠话便转身离去, 也并未去扶江锦书,江锦书手拄在桌案上,失神良久, 久久未语。

    或许是从未想过, 一向疼爱她的母亲会在今日毫不犹豫地掴了她一巴掌。

    江锦书鼻尖酸涩, 眼角已然被泪水洇红, 委屈与害怕支配着她的心神, 陷在那团泥淖中, 再脱离不开。

    江锦书不禁俯下身,缩坐在角落处,一滴一滴地落下泪水,眼睫上仍有晶莹悬挂。

    为什么是阿娘呢?为什么那个人偏偏是阿娘呢?

    江锦书一遍遍地问着自己。

    为什么是阿娘杀了她最爱的人?

    齐珩对她那么好,她怎么对得起齐珩?

    江锦书抱膝崩溃哭喊, 漱阳听见动静忙推开屋门, 见江锦书蹲坐在地上,面上满是泪痕,左脸面颊处有一浅粉色的巴掌印。

    漱阳忙趋步上前, 心疼地扶着江锦书的臂肘,不禁饮泣道:“殿下”

    “漱阳, 为什么啊为什么偏偏是她啊”

    “殿下,公?主毕竟与陛下是亲姑侄,公?主一向是欣赏陛下的, 不会害陛下的,您莫要再乱想了, 好吗?”

    江锦书听漱阳如此说, 心中稍稍有些许安慰,她失神地点了点头。

    对, 阿娘那巴掌打得好。

    是她不清醒了。

    阿娘与明之是亲姑侄,怎么会是她要杀他呢?

    江锦书双眼稍稍红肿,漱阳见此,双唇翕动,面上尽是哀怜之色,她轻声道:“殿下,您先去榻上歇一会儿,好吗?”

    随后抽出锦帕一点点拭去江锦书面上的泪水。

    江锦书失魂落魄地点了点头。

    漱阳搀着她还未走出几步,江锦书便直直倒了下去。

    漱阳惊惧喊道:“殿下,殿下”

    立政殿内女史内臣匆匆往来,余云雁至紫宸殿,被门口守卫的金吾卫所拦下,余云雁面上焦急之色,刚欲说什么,便见谢晏出了门,谢晏是识得余云雁的。

    谢晏不禁蹙眉问道:“殿下怎么了?”

    余云雁一时情急,连话都?说不利索,忙道:“殿下晕倒了,还请谢郎君”

    余云雁话还未说完,便见谢晏径直趋步向外走去。

    立政殿内,谢晏正覆上江锦书的脉搏,谢晏眉间未舒。

    怎么会呢,药方是他亲自开的,药是漱阳与余云雁看着熬的,江锦书的身子?怎得偏更弱了?

    “殿下的药渣呢?”谢晏轻声问道。

    余云雁忙将?剩下的残渣端了来,谢晏面色凝重,将?那稍带潮湿的药渣拨了拨。

    一切如常,并未多什么,也并未少什么。

    怎么会如此呢?

    “殿下近些日可都?用了什么?”谢晏再次问道。

    余云雁思索片刻,而后缓缓道:“殿下这些日子?睡不好,膳食用得亦不香,并未吃什么,左不过是肉粥罢了。”

    “不应该啊。”谢晏垂眸喃喃出声道,并未注意到余云雁眸中的异常神色。

    谢晏兀自摇了摇头,取出银针刺入江锦书手腕上的一个穴位,谢晏轻轻一旋,江锦书腕上发痛,不禁蹙眉,须臾即转醒。

    江锦书缓缓睁眼,侧首看向身旁之人,轻声道:“伯瑾?”

    谢晏笑笑,抬眼看她,只?是这一见,便注意到了江锦书左脸上的巴掌印,谢晏敛眸不语。

    敢殴中宫皇后却无任何处罚者,除了那位威风凛凛的东昌公?主,谢晏再想不出其他人。

    这要是让齐珩知晓了,东昌公?主府怕要鸡犬不宁了。

    齐珩虽说性情格外温和,然江锦书是他的软肋,要是让他知道有人这么欺负她,他不将?那人生吞活剥便怪了。

    “陛下好些了吗,可有醒的迹象?”江锦书起身抓住他的手急声问道。

    谢晏垂眸看着江锦书拉着他的那只?手,若有所思。

    江锦书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之处,忙撤回了手。

    “抱歉,是我失礼了,伯瑾莫怪罪。”

    谢晏眸中带着失落:“无碍。”

    “殿下的安胎药怕是还未好,劳姑娘去瞧瞧,可好?”谢晏看向余云雁。

    余云雁忙屈身施礼道:“不敢,妾这就去。”

    随后又?向江锦书施一礼,便离开了殿中。

    谢晏起身,将?门口守着的女史一应散去,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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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室,他轻声笑着:“殿下,你想见他吗?”

    江锦书不解道:“什么,什么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现在安好,是吗?”

    江锦书眼底涌起期盼与希冀。

    谢晏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殿下若要见他,便委屈您换身打扮了。”

    ——

    齐珩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翻着金吾卫呈上的密报,近些时日,东昌公?主家?官吏来往得频繁,曲意媚上者送重礼于长?主府,以?图直上青云。

    东昌公主亦以重金相请,招揽贤才?之士,收入麾下,作为入幕之宾。

    齐珩冷笑,东昌公?主看他当?真?是快驾崩了,是以如今做事半分都不肯遮掩。

    齐珩怒从心来,不禁扶额叹息。

    为何她偏偏是晚晚的母亲呢?

    若非看在晚晚和阿媞的面上,他岂会容忍她如此之久?

    白义悄声入来,齐珩听见来人脚步声便已知晓是白义,他道:“《江山图》可查到踪迹了?”

    白义摇了摇头,道:“并无。”

    齐珩摇头笑了笑:“你不是姜太公?,鱼也不会主动上钩,既如此,你便给它送些饵。”

    白义被齐珩说得一头雾水,懵然不知所以?。

    齐珩瞧白义这懵懵懂懂的样子?,不禁一笑:“东昌公?主利用舆情攻讦我几次,你可知道?”

    白义摆了摆手指,肯定?道:“三次。”

    齐珩又?笑道:“有一句话说的好,叫事?不过三,她既攻讦我三回,我必是要回报与她的。”

    “她既想上青云,我便帮她一把?。”

    白义奉命离去,齐珩瞧见那藕荷色的布料正搁置在榻沿上,齐珩稍稍倾身,将?那布料拿在手心,套在绣绷上,齐珩面露笑意。

    晚晚快七个月的身孕了。

    齐珩轻抚上面的小兕,兕为小犀牛,他给阿媞的衣服上都?绣了这个纹样,就是在祈盼他们的阿媞可以?平安长?大。

    齐珩想到三个月后,立政殿多了一个小家?伙,面上不免有盈盈笑意。

    他们会好好护着阿媞的。

    他与晚晚幼时没有的,阿媞都?会有的。

    齐珩眉眼含笑,从小盒中换了个颜色的丝线,听到殿门轻启的声音,齐珩并未抬首,原因无他,紫宸殿宛如铁桶,金吾卫严加防卫,能进来的人,也唯高季、谢晏、白义三人。

    是以?齐珩自是不怕的。

    “伯瑾,你来瞧瞧我给阿媞绣的衣裳。”

    然无人应答,齐珩下意识地看去。

    外面有风声传来,树叶随风而落。

    齐珩在抬首瞧清来人的那一刹那,便已心悸。

    是他的晚晚。

    殿中灯火虽有些昏暗,但?他的晚晚,他一眼便可认出。

    江锦书踟蹰上前,她不禁怀疑是否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即便是幻觉,她也不忍打碎。

    齐珩完好无损地躺在榻上,手中还有他为他们的孩子?绣的衣裳。

    江锦书指尖颤抖地触碰齐珩的臂肘,眼泪已然是不自觉地落了下来,滴落在齐珩身上的锦衾上,亦滴在了齐珩的心头上。

    “你你没事?了,是吗?”

    齐珩含泪应了一声。

    江锦书闻言便再忍不住,径直扑在了齐珩的怀中,她紧紧抱住齐珩:“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害怕你醒不过来”

    齐珩用手不停地抚着她的背脊,温声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对不起,晚晚,是我让你担心了你怎么罚我,我都?认的。”

    江锦书听了这话,气得直直在他身前捶打一下,气怒道:“你分明分明是知晓我不会的。”

    齐珩抚上她的发髻,轻声道:“是我让你担心多时了。”

    江锦书轻轻抬首,对上齐珩的目光。

    齐珩低头看她,目光柔和,然下一刻,在灯火的照映下,江锦书的容貌愈加清晰,更清晰的是她左脸颊的痕迹,齐珩那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他不禁握住江锦书的臂膀,沉声道:“谁干的?”

    齐珩的力道很大,握得江锦书有些发痛。

    齐珩见江锦书蹙眉,意识到自己的力道过度,忙松开手,捧着她的面容,声音依旧沉重:“谁干的?”

    江锦书垂眸,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左脸,轻声道:“自己不小心伤的。”

    “夏日蚊虫多,你该知晓的,它它落在了脸上,我便不小心伤了自己。”

    江锦书勉强笑笑,她不愿齐珩醒来便多为她担心。

    “胡说。”齐珩下意识攥紧了拳,眼眶中已然泛红。

    江锦书垂首不去看他,齐珩看她的眼神太过锐利,她这谎话说得亦是不利索。

    齐珩见她垂首不言的样子?,已然气极,又?不好发作。

    他阖上双眼,平复心中的怒火。

    她不说,他便已经猜出来了。

    寰宇之内,敢掌掴皇后的,又?能有谁?

    除了东昌公?主,他委实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齐珩气怒,仰首望向帐顶。

    他平日连重话都?舍不得跟她说半句,小心翼翼地护着她,如今便来告诉他,他放在心尖上的女子?就这般被人欺负,他如何不气?如何不怒?

    哪怕是她的母亲,也不成。

    齐珩心头升起歉疚,他眼中含泪,将?江锦书揽入怀中,吻着她的额心,轻声哽咽道:“对不起,是我没护住你。”

    江锦书鼻尖酸涩,伸手抚上齐珩的面容,心中骤然升起了委屈感,然她却道:“不关你事?的,是我出言不逊,惹怒了阿娘,阿娘教训我是该的,不要责怪自己。”

    “你很好的,真?的。”

    “你别对我说对不起啊。”江锦书捧着齐珩的脸。

    齐珩刚欲说什么,江锦书便吻上他的双唇,再不给他开口再言的机会,齐珩起初惊愕,随后沦陷在那温柔乡中,再脱离不得。

    齐珩带着怜爱与珍重,一点点地吻着她,吻得更加深入。

    江锦书一只?手轻轻拽住他的领子?,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胸口处,轻声提醒道:“你的伤。”

    齐珩摇了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江锦书松了口气,揽着他的脖颈,轻声道:“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该知我有多担心你的,但?你却让伯瑾将?我关了起来。”

    齐珩啄吻她的双唇,带着怜惜道:“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的。”

    江锦书揉搓着他的衣领,而后扶着肚子?俯下身报复地咬了他的唇。

    “这是惩罚你的。”

    齐珩将?她揽在怀中,捉住她的手腕。

    “我认罚,你怎么罚我都?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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