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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江宁也就是南京,从扬州到江宁需要乘船,好在舒以宁不晕船,然后她在船上一众女子的各种反应中被衬托的像个异类。

    康熙的江宁之行一来是谒明太祖陵,总结兴亡之鉴,告诉众人应兢兢业业,吸取教训,更要日加警惕。

    再来就是顺道慰问曹玺,曹玺的夫人孙氏是康熙保母,将年幼的康熙照顾大,康熙本人也很看重这份感情。

    曹玺时任为江宁织造,因积劳成疾,在今年年中去世。

    织造官职不大,但却是个肥差事。前朝后宫,无论是皇帝皇子还是后妃女眷,甚至是朝廷官员的服饰采购、制作都有江宁织造统一管理,简而言之就是“皇商”。这也算康熙特意给曹家的红利了。

    来接驾的是曹玺的长子曹寅,据说当过康熙伴读,在上半年曹玺去世后,康熙还下了道旨意让他协理江宁织造的事务。

    住的自然是曹家提供的园子,如今还看不出特别之处,但之后康熙的每次南巡,都会住在曹家,所以这个宅院会在曹家的手里越来越豪华。

    舒以宁被安排在一处位置很不错的三进院子。

    “早就久仰娘娘大名,今日可算是见着了。”说话的是曹寅的夫人李氏,脸上挂满笑意,姿态恭敬。

    她有那么出名吗,是因为这次来得人没一个高位,所以显得她还可以而已。

    “这院子里东西都是新的,也是按娘娘的喜好布置的,您一切随意,哪里不喜欢吩咐一声就是。这处的斜后方便是戏台子,娘娘想听戏的话几步路就到了,或是让人来这里唱曲才可以。”

    舒以宁点头说好。准备得如此充分,不知道是曹家赚得多还是出手就是阔绰,估计两者皆有。

    晚上,招待康熙的宴席设在前厅,而女眷的宴席则在另一处。

    因为在座的人舒以宁算是地位最高的,她又不太会拒绝人的缘故,所以吃饭中途一直被各种陌生人前来敬茶。

    实在适应不了被当做所有人的中心目标,饭后她就借口身体乏了很快离开。

    回去的时候,正好瞧见一群年轻漂亮的姑娘被人领着往前厅的方向走去。

    估计是去康熙宴席的。这个曹寅,想的还挺全乎。

    舒以宁梳洗完正准备休息,方全忽然过来说康熙传她过去。

    领导命令,就算是睡着了也得起来执行…

    自到了扬州后,舒以宁穿的便都是汉服,袖子宽大,夜里一阵风吹过,凉意很重。

    “你知不知道皇上找我有何事?”到这地方已经等了快十分钟了还没见着人。

    “回娘娘,这奴才还真不知道,梁总管只说让奴才带您在这儿等着。”

    舒以宁想起晚上见到的那几道纤细的身影,觉得奇怪便脱口而出道:“今晚不是有人作陪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康熙的声音。

    “朕怎么不知晓今夜有人作陪?”

    舒以宁一颗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她抬眼看了看周围,心想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怎么一点脚步声都没有。紧接着又佯装可怜的转移话题道:“我在这儿等了好一会儿,好冷,咱们赶紧走吧。”

    康熙顿了顿,走近摸了下她的手,发觉确实有些凉,才依言放过她往外走去。

    朦胧的夜色里,一驾低调的马车停在园子门口。

    屁股还没坐稳当。

    “你刚刚说的谁来作陪?”

    合着根本没忘了这茬呢,舒以宁硬着头皮解释:“我晚上看见园子里有几个年轻姑娘被领着朝前厅宴席的地方去。”

    康熙想了想:“所以你话里说的作陪就是他们?”

    舒以宁点头默认。

    “醋了?”

    “怎么会?”舒以宁瞪大眼睛,立马否认。

    说完见人盯着自己看,又意识到这三个字可能有些不合适。

    身为皇帝的妃嫔,既不能拈酸吃醋,又不能完全不拈酸吃醋。做人真的好难啊。

    “我的意思是,她们也不是皇帝的妃嫔,我没必要吃醋的。”舒以宁斟酌几秒选了个比较适中的说法。

    “所以你醋宫里的妃嫔吗?”康熙步步紧逼的追问。

    舒以宁很想说也没有,但直觉告诉自己现在还是闭嘴比较好。多说多错。

    在沉默的情况下,康熙可以按照心里的需求自由脑补她的想法,最终达到一个契合以及他满意的结果。

    看人垂着脑袋不吱声。

    良久之后,康熙拧着眉问道:“你想要独宠?”

    ……

    他是怎么能发散思维到这上面了的,简直联想的也太远了吧。不愧是皇帝。

    “我没有。”舒以宁丝毫没有犹豫,斩钉截铁的开口。

    独宠,这两个字对于她没有任何吸引力,反而觉得可惧。

    听着好听,其实就是将人圈养在他的领域,助长人的贪欲,同时让人沉浸在一种假象里,而这种假象一旦哪天破灭,宠物就会跌入万丈深渊,会很可怜。

    当然她也没必要跟康熙论述所谓的平等一对一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康熙对她的回答没发表任何意见,两人兀自安静。

    气氛有些僵硬,好在马车很快停下,舒以宁呼出口气。

    下来才发现,是秦淮河的码头。

    这是要坐船的意思?

    “你们也太慢了吧,我等了你们好久了。”胤礽站在一艘船的船头,对着他们边挥手边大声说道。

    自出宫后,胤礽对民间的人事出奇的感兴趣,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得了康熙的允许,也没有参加曹家特设的宴席,一下午都在江宁的街上转悠。

    两人走过去,身边的康熙还板着个脸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舒以宁只得笑着说:“路上耽搁了一小会儿了,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快来,我提前挑好了船。”

    他们都是普通的装扮,尤其是胤礽,要不是抬着下巴那副骄傲的气质还在,穿着这身布衣活生生像个船夫儿子。

    侍卫没有跟上来,船上加上船夫一块就六个人,不过隔壁船上以及岸边的暗卫一定不少。

    船只在远处传来的悠扬琵琶声中缓缓前行,岸边的店铺都亮着灯,倒映在荡漾的水波里别有一番味道。

    胤礽上船没多久就跟前边儿的船夫聊得开怀。

    本来舒以宁是和康熙同坐在后排的,不过想着船头看得远,就对他打了声招呼,也跟着跑到前边去了。

    康熙望着离开的背影,这么长时间他在都在回想刚刚一时冲动说出口的话。

    独宠,这两个字意义太重。哪怕他的阿玛再喜欢董鄂氏都未曾独宠过。所以他更不明白自己那会儿怎么就自然而然的开口了。

    从他登基的那天起,他便知道自己得承担起皇嗣的责任,而他竟然在思索如今宫里头已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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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个阿哥了,相比阿玛和祖父,要多很多了。

    康熙注视着向船头的位置,让人理不清头绪的始作俑者,正满脸笑意跟胤礽说话,每次她跟保成待一块儿的时候,都这么开心。

    游船回到码头,一行人上了岸。

    “你先回去吧,朕过会儿还有事。”康熙看着胤礽说。

    “哦…那我走了。”胤礽在他爹和舒以宁之间来回看了几眼,然后做出一副他都懂的表情,很听话的带着苏临泰离开。

    不得不承认,时间倾注在孩子身上的变化如此明显,记得之前他还会因为独自钓鱼而生闷气。不过几年,胤礽曾经面对人的小孩子心性渐渐消失不见,现在变得更加聪慧和有眼力见儿…

    见人走远,舒以宁才回过神问道:“皇上要带我去哪里?”

    “等你到了不就知道了。”康熙说完就朝着马车走去。

    嗯,可以安心了,这人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那副做派。

    第82章

    马车一路往山上行,在一处平坦宽阔的地方停下。应该是山腰的位置。

    舒以宁抬头看过去,脚下是一片空地。再往上看便是一层又一层高高的石台阶,在黑夜里一眼都望不到头,只能瞧见最顶端有亮光处。

    从神武门到景山那么点儿路都要坐轿子的人,竟然选择自己爬这么高的台阶。

    走到中途,舒以宁有些气虚,再看看身边的人,丝毫没什么不适,气息同步伐一样平稳,自己逐渐跟不上他的脚步。

    康熙停下来,见她艰难的往上爬,又往下走几步牵着她的手继续往上。

    “我走不动了,能歇会儿吗?”舒以宁停住脚步撑着腿问。

    康熙垂眸看向她,声音温和似哄着说道:“再坚持一下,就快到了。”

    不清楚又过了多久,眼前慢慢出现一座红瓦灰墙的寺庙,就是刚刚在底下看见的亮光处。

    她心头浮现出某种猜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康熙并不笃信佛教,何况他是皇帝,即使要祭拜,也只会拜天拜地拜祖先,还得让钦天监提前算好日子时间。可为什么突然对个民间寺庙感兴趣,还特意大半夜地跑过来。

    她按捺不住好奇问出心中的疑惑。

    康熙也没有故弄玄虚隐瞒的意思,直接说道:“明恩寺是汉人求子最灵验的庙。”

    舒以宁随之一愣。

    她其实内心也明白他这么希望自己生孩子的缘由。他现在喜欢她,为她考虑,后宫抛开家世好的不谈,确实是有个孩子才是护身之本。尤其是像她这种背后什么都没有的人。

    可转念一想又挺复杂的,他要是看见晚年时期儿子们为了争他的那一把龙椅,互相残杀,最终一大半都没有好下场后,又会作何感触。

    寺庙紧闭的红门前站着两名身穿着茶褐色袈裟的和尚。

    他们一走近,两人便上前迎接,其中一人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住持已在殿内等候,二位请随我来。”

    舒以宁听见这称呼不由得产生惊讶,然后自己的手心被轻轻捏了捏。

    他不是以皇帝的身份来的,怪不得刚刚上来的时候只有他们俩人,梁九功都没跟着。

    当然,一个众所周知十几个孩子的人过来求子也实在太抽象了。

    庙宇的前庭处,摆放着一大鼎香炉,上方飘散着屡屡香火。

    遥望殿内,中心位置的一座金身佛像,正慈悲俯视着下方。侧边的烛架上排排蜡烛上闪着火星,照亮了底下供灯祈福的文字。

    舒以宁看着这幅场景胸腔蓦地有些震动。

    住持正跪在蒲团上敲着木鱼。听到他们进来的脚步声,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走过来。

    “阿弥陀佛。”

    相互示意完,住持又分别给他们递来三支香,合为一柱。

    舒以宁盯着手里的香微微出神。

    不多时,视线里出现康熙把香放入香炉的身影,殿内原先空荡荡的香炉里出现了第一炷香。

    庙里一片静穆,众人眼里虔诚。

    听着耳边传来的阵阵撞钟声,意味着子时中已到。

    舒以宁没什么可求的,只是保持着一颗敬畏之心,举着香对着上边的菩萨拜了三拜,然后也跟着放入香炉中。

    下山的时候跟上山走的并不是同一条路,坐在马车里忽然间听见外边传来阵阵熙熙攘攘的声音,在原先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出。

    她觉得诧异,掀开帘子一看,才发现山脚下有不少手里头拿着香的香客。

    她这才想到,拜佛烧香讲究逢初一十五,而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都应该有烧头香的习惯。

    过了子时今天恰好就是十五,那他们岂不是搞特权烧来的头香?

    虽然康熙的存在本身就是特权,不过这次他并不是以这身份过来的啊。

    “皇上是怎么直接上去的,还由住持亲自接待?”舒以宁说话的时候手指了指外边儿,暗示大家都跟这儿排队呢。

    “朕捐了香火钱。”康熙扫了她一眼,不以为然的回道。

    舒以宁噎住,又很感兴趣的追问道:“皇上花了多少?”

    康熙看向她许久,目光有很浓的深意,接着把她搂进怀里,嘴里绕了个弯子:“能让你给朕生个小阿哥的钱。”

    ……

    离得很近,舒以宁呼吸之间,都能闻到缠绕在两人身上的淡淡香灰味儿:“皇上刚刚见着外边候着的那些香客了吗,也不知道菩萨看到了会不会生气?”因此一气之下就不满足他的心愿了。

    “那要不也在这等着,等天亮了再跟着人重新烧一次?”

    舒以宁听着头顶的声音,语气郑重,收敛了平时的漫不经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还是别了,菩萨心胸宽广,皇上这么慷慨,想必菩萨不会在意的。”她从人怀里拱出脑袋,然后一板一眼的回道。

    康熙被她这一会儿一变的理论给逗笑了。

    舒以宁看着他脸上的笑意,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矛盾,其实她纯粹是累了。

    随意找了个话头问:“皇上信这个吗?”

    “不信。”回答得斩钉截铁。

    舒以宁一时语塞,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下一句话。

    “信佛不如信自己。”康熙说话间似笑非笑的注视着她,调侃意味很浓。

    这几个字单拎出来讲完全没有问题,大多数人求佛烧香,或许也只是让精神有所慰藉,寻求个心安罢了。

    更别说他是皇帝了,一个雄才大略的帝王,握在手里的是能力和权利,过于相信算命拜佛那还怎么治理天下。

    可是在此情此景下,他这句话听起来总让人觉得有种意有所指的特殊味道。

    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道:“这还是在寺庙里呢,皇上还是注意些比较好。”

    她想表达的是就算不信佛,但是身在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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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得保持最基本的尊重的。

    再者就是这么神圣肃穆的地方,说话不能不正经。

    但是康熙只意会到了第二点,随即轻笑一声:“都是求子最灵验的寺庙了,还注意这么多。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突然发现这人思想挺超前的,怪不得化学数学科学这些学科他都有涉猎,应该对他的影响不小。

    舒以宁把话题又转回去:“既然不信,皇上为何还要过来?”

    花钱费力,大半夜跑一趟。难不成闲得慌。

    “这就要问你了。”

    舒以宁懵住,面露不解:“什么意思?”

    “张安平说你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可你就是迟迟未有孕。那估计就是佛祖在从中作梗了。”康熙义正言辞的说道。

    话里透出的语调像是他今天不是来求佛的,反而是来跟人对峙的。

    马车停在了一处崭新的宅子前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了。

    舒以宁抵不住困意在路上睡了一觉,从车里下来的时候被秋日的冷风吹得瞬间变得清醒。

    她看着面前陌生的宅院问:“不回去吗?”

    “今晚就在这歇着。”

    这间宅子不大,但是处处设计精细。没有东西厢房,四周都是树木盆景。

    应该是提前吩咐过,正屋里都已经放好了沐浴的水,只是没见着几个伺候的人。

    要是再猜不到康熙的目的那她就太迟钝了。

    合着在寺庙刚求完子紧接着就开始造人工作,还真是安排的周到妥当。

    这一晚的舒以宁累到极点。

    先是爬山下山就已经耗费了不少体力,再是被人翻来过去的折腾。

    想着不蒸馒头争口气,就是不愿意求饶。

    可是两人在体质上本就不是对手。

    同样她也低估了一个精神力过于旺盛的男人,更何况他还花了不少香火钱,总有种要连本带利都给挣回来的感觉。

    一直到天快亮时,她才被悠悠放过。

    舒以宁闭上眼睛睡去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菩萨千万别满足这个人啊。”

    第83章

    次日曹府

    李氏正伺候着曹寅穿衣,打听着问道:“昨晚送过去的那几个姑娘,皇上可有瞧上的?”

    曹寅眉心一动,摇摇头:“人还没来一会儿,皇上就让我给打发走了。”

    李氏不免觉得奇怪:“我可是按照舒嫔娘娘的模样挨个仔细找的,全都是江南姑娘,妆容打扮都是比着来的。而且听说那位娘娘擅作画,里头有一个正好也是爱画的。皇上难道都没看上?”

    曹寅嗤笑了一声:“有正主跟那儿呢,谁还愿意找个顶替的不是?”

    说完又突然想到什么便认真嘱咐道:“以后还是别做这事儿了,倒惹了皇上的不快。”

    昨晚在宴席上皇上扫过来的那一眼略带深意,似有不悦。

    但这不悦的缘由是什么曹寅是百思不得其解,皇帝出巡底下给送人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还是说皇上认为他们手伸得太长?

    他明白,皇上重视曹家,母亲孙氏占据了一部分原因,再就是皇上需要通过曹家了解江南地区的现状,笼络江南乡绅人心。也就是说曹家是皇上放在江南的眼睛。

    可这眼睛的作用,可深可浅,把握不好度容易引来祸端。

    李氏闻言嘴里带着几分抱怨:“我还不是为了你,皇上第一次南巡就由你来接驾,是多大的荣幸,我想着得方方面面伺候好了,谁能知道这般出力不讨好啊。”

    曹寅听了这话,便轻抚上夫人李氏的手背表示安慰。

    父亲刚去世,皇上因此特意照顾曹家,那他们更应该谨慎行事才对,不可轻举妄动。

    此时江宁一处偏远的宅子里,天亮才闭眼的舒以宁睡得正沉。

    “还不起床,都已经巳时了。”

    听出这道声音的主人,她翻了个身子面朝里侧,语气很含糊的敷衍道:“皇上有事就先去忙吧,我就在这儿睡,没关系的。”

    身后传来一身低笑后,便良久没了动静。舒以宁下意识以为他真走了,便继续安心睡着。

    可就在半梦半醒中,一只大掌轻轻托住了她的后背,然后她整个人的身体被强制从床上起来。

    舒以宁还没来得及反应,紧接着一块温热的毛巾便迅速盖在自己脸上。

    康熙的手还搭在她肩背上,一种半搂的姿势,她霎时间清醒,眯着眼睛讶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看向他手里的湿帕子。

    顿时没了困意,她不自然的从人怀里出来,又往后缩了缩肩膀,声音清晰明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康熙像是完全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掀起眼眸看了看舒以宁,示意她:“过来。”

    上一次别人帮她洗脸,起码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了。舒以宁充耳不闻,保持不动。

    看人一直傻愣着,康熙开口淡淡威胁道:“还不快些。”

    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心不甘情不愿的挪了挪身体靠近。

    他刻意放轻了手上的力道,舒以宁觉得尴尬,索性闭上了眼睛,没有了视线,其他的感官感受就变得更加敏感强烈。

    湿意浸润着脸颊,她感觉有些痒。想赶紧结束。

    可从没有哪次洗脸的时间有这么漫长过。

    过了会儿,康熙终于放下手里的帕子,忽然陷入回忆,淡淡说道:“保成小时候住在乾清宫的时候,朕也给他这么洗过脸来着。”

    舒以宁听了赧然开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康熙盯着她白净娇嫩的脸蛋,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手感细腻很不错。

    “确实,保成再小的年纪也不会睡到这个点儿还赖着不肯起来。”

    舒以宁看他一眼,语气带着点嗔怪的意思:“又不是我愿意睡到这么晚的。”

    康熙闷声笑了两下,回她:“那是朕的错,行了吧。”

    什么叫行了吧…难道不是事实嘛。

    “朕下午还有事,这个宅子位置太偏,朕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回去你再好好睡?”康熙在她耳畔,低沉的嗓音带着诱哄。

    都这么说了她还能继续任性不成,何况就算现在能睡,如此一通折腾之后,她也睡不着了。舒以宁随即点头答应。

    她不发一语,挣脱出后方紧密的怀抱,自己下了床然后准备换衣服洗漱。

    康熙继续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舒以宁因身体不适有些缓慢的动作,这一动一静,屋内的气氛被凸显的愈发和谐静谧。

    在江宁呆了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康熙的銮驾便准备启程回京了。

    回程的途中又在山东曲阜停留了几日,为的是拜访孔子庙,康熙要亲书“万世师表”。

    越往北走温度越低,马车上的保暖设施有限,舒以宁都担心在路上冻病,好在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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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初的时候,顺利的抵达了紫禁城。

    秋天出发,回来已是冬天,舒以宁此行之后唯一的想法就是下次南巡她再也不想跟着去了。

    除了在江宁的那几天,其余时候一点意思都没有。两个多月,一大半都在马车上度过,痛苦又难熬。

    一回到启祥宫,她便抱起趴在小木屋里的雪团,好久未见,甚是想念,当时没带着她一起走,就是怕小动物比较敏感,换环境会出现不适应。这会儿来看那时的决定是对的。

    “怎么好像瘦了。”抱在怀里感觉轻了不少。

    “估计是想主子您了。”丹青捂着嘴在一旁打趣道。

    这话她爱听,舒以宁来回摸着雪团身上柔软的毛发:“瘦点好,再像之前那么继续胖下去该影响健康了。”

    皇帝自南巡回来后,后宫可谓热闹非凡,单是康熙南巡从各个地方带回来的给各宫妃嫔和阿哥公主们的礼物,内务府都送了好几天。

    皇上送了礼,那作为妃嫔岂不是也得回礼,所以这几日的乾清宫是人头攒动。

    最后的结果就是康熙被打扰到了,遂吩咐梁九功传旨,还是同之前一样,众人未得传召,不得私自前往乾清宫。

    舒以宁是最悠闲的一个人,既不用像康熙回来便一直忙于政事,也不用像其他后妃三天两头的到乾清宫拜访。

    她只去长春宫向端嫔打听了一番近来后宫里可有新鲜事儿发生,别到时候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导致犯了什么错。

    不过端嫔的答案就是没有。想来也是,康熙一走,后宫自然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波澜,大家自己过好自己的生活,互不相干。

    又是一年过去。舒以宁穿着夹袄,屋里正烧着地龙,哪怕外边冰天雪地,她身上也有暖意在蔓延。

    满打满算自己来到这里已经有三年多了,她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竟然就这么安稳的度过了这么长时间。

    第84章

    日子渐暖,舒以宁闲着在屋子里摆弄着她的月季。

    之前听说过句话,大概意思就是懒人适合养花,勤快人反而不适合,因为大多数花都是被活活折腾死的。

    自从到了这里后她是一天比一天懒了。所以为了验证这话的真实性,她年初的时候从花房里领来好几盆月季,因为花房的人一直跟她说月季是最好养活的。

    花拿回来之后她便不让人经手,翻土浇水全都由她亲自处理。结果证明了那句话并不可信,她的月季是一天不如一天。

    如今还存活的就只剩下一盆了,舒以宁拿着把剪刀把枯萎的花枝一一剪下。

    “怎么不让花房的人过来弄?”

    舒以宁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手腕一顿,又继续着手里的动作,然后回道:“我本想养着试试,可惜高估自己了,好好的月季都被我给糟蹋了。”

    “几盆花而已,谈何糟蹋,让花房再送几盆好养活的过来就是。”

    舒以宁没回话,随着熟悉的清冽味道靠近,她放下剪刀,转身看向脸上带着浓厚笑意的康熙。

    “皇上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他没否认,接着把舒以宁拉到一旁的榻上坐下。

    “御医说万琉哈氏怀的的是个阿哥。”

    哦对,不提她都忘了这茬儿,那拉庶妃和万琉哈氏庶妃在他们南巡出发不久后便分别被诊出了有孕。

    中医是能通过号脉诊出男女的,只不过为了防止有些妃嫔在知道性别后会做出残害皇嗣的行为。因此太医是不会随意透露的,当然皇帝想知道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过见他如此,舒以宁倒觉得奇怪,都有十个儿子的人还会因为又有个阿哥这么欣喜吗?

    “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朕会记在你名下,由你来抚养他。”

    话音刚落,舒以宁就被震惊的身体僵住。

    “怎么不说话?”

    她缓了缓,才组织好语言询问:“为什么要由我抚养?”

    她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想生不想养,更何况是别人的。

    “晋你为妃的话,你身份低又无子嗣。直接晋位总会有些闲话,虽然你不用在意这些,不过朕还是希望能名正言顺些。”

    他眼里的眸光浓烈,舒以宁有点儿承受不住,只能稍稍避开了视线。

    在这之前,他从没显露过要给她晋位的想法,只说过生孩子会给她个封号,准确的说除了第一次在冲动下的晋位,上一次和这一次都很突然。

    “皇上之前不是去了明恩寺吗?”她想说他完全可以再等等。

    康熙嘴角噙着笑意:“等到你有孕,再到生下来,还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

    舒以宁又问:“那要是我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呢?”

    康熙想了想说:“你愿意继续养他那就接着养,若是不想要那就送回给万琉哈氏。”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他嘴里可以说的那么轻巧,小孩子又不是玩具,能互相送来送去。

    “可是万琉哈氏也会舍不得的。”辛苦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就这般轻易的给别人,作为母亲想来并不容易接受。

    康熙轻描淡写的回她:“她一个庶妃,孩子能给妃位养是多大的福气,她高兴还来不及。”

    完全说不通…舒以宁摸着身上衣服刺绣的纹路,渐渐思索着开口:“她毕竟是亲额娘,血缘关系胜过一切。”

    康熙沉默片刻,又说:“如果这是你的顾虑,待孩子生下来朕会安排万琉哈氏出宫。”

    舒以宁瞳孔放大,简直被这独断的思维惊得语塞,忽然涌出一种说什么都白费口舌苍白无力的感觉。

    再这么旁敲侧击的委婉表达下去,估计永远都说不明白了,她闭了闭眼,直接坦白道:“其实我并不想养别人的孩子。”

    万琉哈氏的孩子就是历史上的十二阿哥,算是个比较幸运的人,不参与夺嫡纷争,也没有结党谋位。并且特别长寿,一直活到乾隆年间。

    本来人一生活得挺好的,要是她养了导致有什么变化,岂不是害了他。

    康熙听了紧皱着眉头问:“为何?”

    舒以宁哑然,她垂着眼睛回答:“我养不好孩子,也没有多少耐心。”

    她的语调很平稳,听不出异样的情绪。

    康熙深深凝着她,像是要洞察她的心思,话里依旧不信:“你对保成的细心朕又不是看不到。”

    “那不一样。”提前猜到了他要这么说,舒以宁想也没想的迅速做出否认。

    她对太子的感情,有喜爱,有怜惜,或许还带着一些来自作为女性长辈的关怀,却没有太多的责任感。

    但是让她从一个呱呱落地的小婴儿开始抚养,这完全是两种概念,付出消耗的心血也不能等同而论。

    她不想承担任何责任,更做不好别人的母亲。

    “有何不一样?”

    康熙想问个透彻,可舒以宁却不愿意解释那么清晰。

    她克制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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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的烦躁,有些着急的开口:“总之我不会养的,皇上应该也不会想看到小阿哥被我养得不好的结果吧。”

    她说完便鼓起勇气直视着面前的人,以至于能在第一时间捕捉到他陡然生变的脸色。

    康熙紧抿着唇,下颌因怒气而收紧,凌厉的气场一下子就从眼里眉间溢了出来。

    气氛足够紧绷。

    这话可能有些过了,但她并不怎么后悔,再者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都一样没可能收回,就算找补几句说不定还会弄巧成拙。

    各自静默很久,康熙蓦地来了句:“你真的不懂朕为何要把他交给你抚养吗?”

    舒以宁抬眼看向他,来不及思考这话里的意思,因此一脸茫然。

    康熙顿时来了气,语气莫名有些重:“那你自己先好好想想吧。”

    这场谈话最终以康熙的最后一句话作为结束语,然后不欢而散。

    她心里也很郁闷。

    她觉得和康熙的谈话遇到了瓶颈,卡在一处不上不下。两个人立场不同,思考方式的角度同样有很大差别。

    康熙可能认为这个决定对她再好不过,可她只觉得对方在一个劲儿在把她往深渊里拽。

    人离开后,舒以宁的心一时平静不下来,她猜不出这是他临时起意,还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要是后者,就会很麻烦。

    刚刚她的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但她又担忧康熙并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当一回事,毕竟他向来唯我独尊,发号施令也是习以为常。面对他人的抗拒或许还会激发他的掌控欲。

    她看着桌上被剪下来的几束枯萎花枝,深叹一声,心念她连花都养不好,还养什么孩子。

    第85章

    太皇太后受家里影响从幼时便开始信佛,直至今日,已经成为一种信仰,也更加虔诚。

    慈宁宫的后殿就设有一个大佛堂,佛堂内还有个金器雕花大佛龛,老人家平日里经常来此处拜佛。康熙为了讨老祖宗欢心,还特地亲书“万寿无疆”匾,挂于佛堂正中央。

    前几年康熙前往五台山巡幸,便让人修缮了五台山的寺庙。回京后还下旨,令工部负责,修整从京城到五台山的道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亲自带着太皇太后亲临五台山。

    四月底气候适宜,钦天监也算好了日子,銮驾便启程,此行跟着一起的还有康熙的哥哥裕亲王福全和弟弟恭亲王常宁。

    五台山位于山西,从北京出发,穿过河北便就到了。

    队伍每晚会在行宫停留过夜,康熙有孝心,日日都会亲送太皇太后至屋内,陪她喝几口茶,才会离开。

    “最近朝廷上是有什么事吗?”

    听了这话康熙有些摸不着头脑:“并无,您可是身体有哪处不适?”

    太皇太后笑着摆手:“你一路对我此般照顾备至,我还能有什么不舒服的。”

    这途中时不时山径险峻,一路歇歇停停,每逢山路都是玄烨的銮驾先行,他亲自试完确定安全后才敢让自己再行。

    孙儿这般孝顺,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只是我这几日看着你像是有心事的样子。”

    康熙闻言手里的茶盏一顿,笑着回答没有。

    太皇太后似是不信,她看着康熙,目光透出慈爱:“我从小看着你长大,哪怕你现在已经是个说一不二的皇帝,可在我眼里还是小时候那副模样。”

    “当初撤三藩之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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