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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0-50(第2页/共2页)

,那一日夜晚,你敲开了孟生的门,孟生见是同届中举的榜眼,便邀你入内对饮小酌,正是那时,你在酒中下了毒。”

    萧云铮掷出铁鞭,声音冷厉:

    “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1】,科举筛得出人才,却没能筛掉渣滓,毒杀同窗,污蔑妻子,放出谣言闹得京城人心惶惶,你这些年的圣贤书都读到里去了,满脑子装的尽是浆糊!”

    “饶命!大人饶命!”

    全盘算计被尽数揭穿,潘生骇然失色,跪伏在地,狼狈地磕着头。

    “织了这么大一张网,绝非你一人之计,说!你的朋党是何人!”

    “我说……我全部交待……”

    潘生磕得头破血流:“孟生之事系我投毒所为,除却他,柏生,还有排在他之后的一应同窗,一个都躲不过,他们都得一起死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爆出癫狂的笑声,蓬头垢面,疯了一样。

    “我们所有人……所有人都要为天神献祭,这是应当付出的代价……天神恩泽深重,孟生年逾五十,愁白了一头的发仍然争不到半点功名,我才华横溢却无人赏识,我如此,那些名落孙山的人亦如此……只有天神……天神看得见我们……是他帮助我们榜上提名,给了我们莫大的荣耀……所以,作为交换,我们应当为天神奉献所有……除却柏生……”

    他抬起头,眼底布满猩红血丝:“翰林院的先生说,柏逢舟是百年一遇的英才,年少有为,以他的才华不应当屈居探花之名。先生看的很准,柏逢舟本来就不该是探花,这个位置另有人选,柏逢舟就该落榜哈哈哈哈……”

    “他年纪轻轻,凭什么!凭什么文采能盖过所有人!他就该落榜!可是先生爱惜人才,先生心软了,给他一个探花的位置都是便宜了他!”

    孟、潘等人屡试不中,心甘情愿沦为棋子被人利用,去占据状元、榜眼等位置,接着再依次死于意外,以此配合幕后之人制造的谣言动摇民心,撼动皇帝的统治。

    天策一十九年,录取二甲进士一百余人,名册数卷,卷卷无名。

    这一年的科考史无前例,没有状元,没有榜眼,只有探花郎一人。

    “人不行别怪路不平,你自认怀才不遇,可这一年参与科考的人中,那些被你们冒名顶替有真才实学的学子何其无辜,他们至今不知自己的十年寒窗输给了一场盛大的阴谋算计,你觉得自己委屈,又有谁能为他们鸣冤!”

    殷灵栖回想起前世初遇柏逢舟的场景。

    那是一桩与今生情境截然不同的科举案。

    滂沱大雨中,寒衣书生敲响了登闻鼓。他跪在雨地里,神情倔强,面对着紧紧关闭的门扉执意不肯起身,只为求得一个公道。

    过路的小公主被鼓声吸引,静静望着青年那道倔强的背影,撑伞驻足停留。

    青年全身湿透,雨水顺着他的额发,嘀嗒坠地。

    头顶忽然撑起一方干净的天地。

    柏逢舟抬起头,对上一双他毕生难以忘却的澄澈眼眸。

    少女为他撑起了一时的伞,撑起了一世的路,她教他挺起脊梁,直至很久以后,青年也拥有了为他人撑伞的能力。

    殷灵栖缓缓收回思绪。

    前世今生,恍然如梦。

    ***

    潘生将胸中郁闷一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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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净,供认干净罪行之后,趁人不备意欲自裁谢罪。

    虽被衙役拦下,却仍伤重致死,命不久矣。

    入夜后,牢狱里一片死寂。

    潘知节气息奄奄,仍撑着最后一口气不肯撒手人寰,似乎在等什么人。

    地牢的门倏然被推开。

    “殿…殿下……”潘生艰难地睁开眼,用尽力气,掏出怀里的血书最后一次传递消息。

    来者接过血书。

    潘生扯了扯嘴角,露出心满意足的笑,下一瞬,笑意陡然僵住!

    柏逢舟打开火折子,点燃那块布匹。

    血书瞬间化为灰烬。

    “你……是你……”

    潘生口中含糊不清,眼底尽是惊恐,惊惧交加之下,他耗尽了最后的一丝心力,终于一命呜呼。

    地牢中昏暗的烛火映照着青年的侧面。

    “我不会让你挡住公主的路。”

    “我会帮她扫除一切阻碍。”

    柏逢舟注视着眼前逐渐僵硬的尸体,眼底一片冰冷。

    第44章 面首荟萃【已补1500字】

    翌日一早。

    “主子,今晨衙役去牢里巡视,发现潘生昨夜三更时咽气了。”

    雾刃紧绷多日的心弦终于松懈下来,叹了声:“潘生死前认罪伏法,这桩案子总算在年前有了结果,京城上下能安安心心地过个好年了。”

    “衙役在现场可有发现什么蹊跷之处?”

    年底皇城司公务繁忙,萧云铮翻阅公文的间隙,头也不抬问了一声。

    “倒是真有一件怪事。”雾刃如实禀报,“潘生断气前用手指蘸血,在地上留下一个‘禾’字。”

    “禾?”萧云铮手下动作一顿,吩咐道:“临摹下来,拿去给韩十娘看。”

    “是。”雾刃抱拳一礼,转身便要告退。

    “等等。”

    萧云铮自堆叠成山的公文中抬起头,他按了按鬓角太阳穴解乏,忽然叫住雾刃。

    “她今日没来皇城司?”

    “谁?”雾刃睁大眼睛。

    萧云铮微微皱起眉。

    雾刃也学着他皱眉,试图弄清主子的意思。

    宿刃抬掌一拍他后脑勺,伸手模仿刀横在脖子间比划了下:“是这位。”

    雾刃恍然大悟,两手合掌一拍:“……昭懿公主啊!”

    “公主今日倒是未曾登门,听说她将潘娘子带走了。问过潘娘子意愿后,给了一笔钱,让娘子同绣坊的账房搭伙过日子谋生。”

    “潘娘子同意二嫁了?”宿刃颇为意外,“她性子太弱,过度依赖潘生,我还担心潘生过逝后,她会坚持为潘生守节,再难开启新的生活。”

    “起初的确执拗不肯,她怕遭人非议,坚持要遵照那什么狗屁规矩为潘生这种渣滓守贞,公主劝她:既然遇人不淑,便该早悟兰因,苦海抽身,万不可一条道走到黑,为了什么妇道贞洁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

    说到这,雾刃倒是对小公主油然生出敬意:“昨日昭懿公主在大庭广众之下甩了齐氏长公子一封休书的事,今早盛京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依然是批判她张扬跋扈?”萧云铮忽然出声。

    “非也!都是在夸赞昭懿公主呢!”

    雾刃难掩兴奋:“公主算是给京城百姓开了个好头。皇室嫁女尚且如此,有了昭懿公主的先例,那些遇人不淑、委曲求全的女儿家也有了底气,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萧云铮薄唇抿出一道极淡的弧度,这抹淡笑没维持多久,便被哭天抢地的汝阳王给打断了。

    “云铮!你说本王该怎么办!”

    汝阳王悲痛不能自已,直接闯入官署,扑到萧云铮面前诉苦:

    “昭懿以往作天作地便也罢了,可她今日!今日竟然明目张胆在公主府开宴选妃!”

    “选妃?”萧云铮眉宇一皱。

    “她纳了三十个面首过府!”

    汝阳王竖起手指比划,十指颤抖:“三十!那可是三十个面首!什么概念呢?就算一月一个轮换着来也宠不到头!”

    “你能明白本王现在的心情吗!”殷珩义愤填膺,情绪激动,“别枝姑娘就住在她府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昭懿这么玩儿,别枝姑娘耳濡目染,眼里哪还能看得见本王!”

    他将广袖一撇,席地而坐拽着萧云铮的袍角崩溃:“昭懿倒是快活了,她根本不顾皇叔的死活!兄弟,你能懂本王现在的心情吗?不!你根本不会懂!!你不懂本王的焦虑,不懂本王的悲愤,不懂本王的醋……”

    萧云铮蓦地站起身,殷珩抓着他衣角被扯的一踉跄。

    “你突然站起来干什么?本王还没哭诉够,你坐回去!”殷珩抹了把眼泪,哀怨地盯着他。

    “带你去公主府。”

    “现在?”殷珩瞪大眼睛,有些惊讶。

    “对,就现在,一句话,去不去?”萧云铮神情晦暗,漆黑的眼底犹如深不见底的寒潭。

    “去啊!有你给兄弟撑腰,当然要去!”汝阳王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唤来小厮为自己更正衣冠。

    “本王今日精气神如何?可还能入眼?”他一面紧锣密鼓地梳洗整理,一面询问萧云铮。

    “……你继续慢慢耽搁。”萧云铮站了半晌,一看时辰转身便走,不再等他。

    “唉!云铮,你别走!等一等本王!”殷珩也顾不得别的了,赶忙跟上去。

    “兄弟你可真够义气,明明公务那么繁忙,还专程跑一趟给本王撑腰。”殷珩乐呵呵的。

    萧云铮不言,眼神冷漠摄人,似一柄锋利的刀。

    “你生气了?”殷珩察觉不对劲,忐忑地问了声:“因为方才慢慢吞吞的事,在生本王的气?”

    “不至于。”萧云铮音色冷冷。

    “那你在气什么?”殷珩皱起眉,疑惑不解地望着他。

    “……没生气。”

    “不对,你说自己没生气的时候肯定就是在生气!”

    殷珩一针见血,他挺直腰板,手托下巴开始分析。

    “让本王想想,既然要去的是公主府,那么你不是在生本王的气,便一定是在气昭懿!”

    萧云铮眼帘一掀,幽幽注视着他。

    “本王猜对了罢?”殷珩有些得意。

    “并、没、有。”萧云铮一字一顿,眉宇间难得露出几分烦躁。

    “还嘴硬?看你表情就知道,本王绝对猜中了。”殷珩啧啧作叹,“你和昭懿向来不对付,你快活,她便不快活。她快活了,你便不快活,如今她纳了满满一府的面首,简直逍遥似神仙,你作为她的对头,嘴上虽然不承认,但心里一定会嫉妒!”

    萧云铮板着一张脸,只觉匪夷所思:“你觉得我是在嫉妒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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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然呢,你在气什么?”殷珩往后一仰舒舒服服地倚在车厢厢壁上,好不惬意。

    “总不会是你喜欢她,吃醋了罢?”

    话一出口,殷珩突然神情一紧,收起戏谑笑意坐直身体,紧张地盯着萧云铮:“兄弟,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昭懿了罢?”

    他凑近萧云铮:“说话,你倒是说句话呀。”

    对方脸上波澜不惊,稳如泰山,殷珩却急得抓心挠肺,迫切想要知道事件的真相。

    “……当然不会。”萧云铮终于开了口,矢口否认。

    “那你就是在嫉妒她养……唔!”

    “闭嘴,不许再问!”

    ***

    昭懿公主府。

    临近年关,府上张灯结彩贴春联,处处洋溢着喜气。

    府上新添面首、以及新买的侍女数十人,今日过府。突然间添了这么些人,原本空旷的公主府登时热闹起来。

    “公主,人都齐了。”

    暖阁燃着炭火,温暖如春。为首的男子便解了厚重的冬衣,宽解薄衫,松散的领口露出锁骨,自成一股风流韵意。他捧起玉牌高高举过头顶,呈至殷灵栖面前。

    殷灵栖接过玉牌,抬眸望了他一眼,念到:“你叫川乌?”

    “川乌在,以后任凭公主吩咐。”

    “好。”殷灵栖收起玉牌,“委屈你们了,为了能合情合理地留在公主府,只能借着这么个缘由。”

    “公主为了我们,不惜牺牲自己的名声,应是委屈了公主才是。”川乌歉疚。

    “名声算个什么?本宫招摇任性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那种委屈自己博得端庄美誉的事,我一样也做不来。”殷灵栖不在乎地笑了笑。

    “走吧,去看看。”她站起身,“公主府里可不止一双眼睛,有人盯着府上,本宫做戏便要做全套。”

    川乌拢起松散的薄衫,抬手虚虚扶起小公主的手,紧跟在身侧,俨然已经将面首的职责履行了起来。

    “嘁。”钩吻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出声。

    宽敞的院落中,品类稀有的花木繁盛如春。鲜花配美人,眉目俊秀的年轻男子们一袭长衫立在府前,在花木映衬之下很是赏心悦目。

    门扉一开,殷灵栖瞬间换回了平日里那副恣意娇纵的神态。

    “不错,很不错。”

    容貌俊美的男子们围聚上来,将小公主簇拥在中间。衣香鬓影,春色撩人,她自万花丛中过,片叶都沾身。

    “甚好,甚好。”

    指尖挑起一名男子的下颌,男子顺从地低着头,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却悄悄红了耳根。

    “公主可还满意?”川乌陪在身侧,温和体贴地询问。

    “满意,特别满意,你做得很好。”

    殷灵栖松开手,被人簇拥着往前走,将庭院中人依次过目。

    别枝寒陪着她一起,一面看一面点评:“从医学上来讲,这般优越的外形条件利于生养。”

    殷灵栖点点头,深以为然:“这个不错。”

    又走了一步:“这个也不错。”

    再朝后行一步:“宽肩,蜂腰,长腿,啧,好优越的身材条件。”

    “是……是挺优越……”

    殷珩躲在那人身后,磕磕绊绊地低声说。

    “……?”

    殷灵栖抬起头,蓦地对上萧云铮的眼。

    死对头紧紧盯着她,漆黑的眼底翻涌着难以言明的复杂情绪。

    有杀气。

    殷灵栖微微一怔,警觉地眯起眼睛,不过片刻之后,她便恢复了方才流连花丛时的愉悦从容,看向陪伴身侧的川乌:“难得有贵客大驾光临,你们还不快些去好生招待着。”

    “是。”川乌微笑着,接过茶盏亲自奉与萧云铮:“大人,请。”

    男子松散的领口、温和体贴的模样落在萧云铮眼里,显得格外刺眼。

    廊间置了火炉,蒸得面颊微微有些发热,殷灵栖摇着一支应景的小扇,笑吟吟望着他。

    “不知世子纡尊降贵来我这公主府,有何贵干呀?”

    话音未落,萧云铮蓦地抬手泼掉茶水,将杯盏“笃”的一声重重按回!

    “慕名而来看公主选妃。”

    “啊……好凉……公主……”

    川乌似是受到了惊吓,不安地回到公主身边寻求庇护,抬起一双弥漫水雾的眼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好茶!好茶!!”汝阳王突然大喝一声。

    众人目光瞬间齐齐汇聚于他一人身上。

    殷珩愣愣举着茶盏,一头雾水:“你们看本王做什么?”

    “无碍,皇叔继续。”殷灵栖轻笑了声,考虑到皇叔单纯的心思,便知他说的只是茶,并无其他指代的意味。

    “我这茶倒是香得很,只是,世子不愿意给这个面子,大抵是见惯了国公府的稀品,看不上我这儿的好东西了。”

    她挥着轻罗小扇,落在川乌手背上意味深长地点了点,状若暧昧旖旎。

    “你也辛苦半日了,退下罢。”

    川乌领会到昭懿公主传递来的深意,眸底飞快闪过一道寒光,俄而恢复如常。

    “川乌告退。”

    萧云铮警惕的目光紧紧追随这一面首,随他穿廊过道,而后——

    “世子别看啦。”

    殷灵栖移动步子,恰到好处站在他视线中央,遮住死对头锋利的目光。

    纤纤玉手支着小扇把玩,她眉尖微蹙,似怨似调笑:“一直盯着我的人看什么,本公主的容色岂不比他更胜一筹?”

    “这便是公主挑中的人?”萧云铮盯着她的眼睛,冷笑一声,嘲讽道:“也不怎么样,这等人物,公主也看得上。”

    殷灵栖从中听出咬牙切齿的意味。

    “不怎么样吗?”殷灵栖笑了笑:“本宫倒是很喜欢他,温柔小意,体贴入微,不似某些人,总与本宫针锋相对——”

    她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死对头那张阴云密布的脸,娇俏一笑,意味深长:“恼人得很,想把他的嘴给缝上。”

    汝阳王心惊,被茶猛呛了一口。

    旁人说这话,只当是个玩笑。

    可从昭懿口中说出,就未必是玩笑了,小公主什么不敢做?她什么都做得出!

    空气中弥漫起火药味。

    “完了完了完了,这两位冤家一碰面准没好事……”汝阳王心底暗暗叫苦,后悔自己不该同意萧徵过来公主府。

    “可怜见的,本宫的人被世子吓坏了。”殷灵栖低低叹息着。

    “京城皆知本宫今日开宴纳人,大好的日子,世子若是登府来贺本宫自然欢迎,可本宫看世子的举动,却不像是来庆贺的。”

    “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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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川乌越过重重院落,终于甩掉了背后那道冷冽骇人的目光。

    “川乌?你怎么过来了,你不应该在前院陪着公主吗?”牵机正帮着慈姑忙碌,见状疑惑地站起身迎他。

    “牵机姐姐,你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来历吗?”

    “什么人?”慈姑听见动静,从里间走出来。

    川乌描述了一下方才向他示威那人的体态样貌。

    “是现任的皇城司最高指挥使,辅国公府世子,萧徵。”牵机取过一份卷轴,铺展开推至川乌面前给他看。

    “这上记述了京城要员的来历,你陪伴公主身侧行事,需得熟记于心。”

    “萧……徵?是那位十五挂帅,十七斩掉耶律大可汗首级,一战成名的萧徵?”

    川乌大惊:“他军功斐然,回京述职怎会屈居三品皇城使之位?”

    “这是陛下的意思,是陛下给萧氏的态度。”慈姑在他对面坐下。

    川乌垂下头头:“我感觉,他对我抱有敌意。”

    “敌意?”慈姑警觉地眯起眼,“他看出你身份了?”

    “我不确定。”川乌摸了摸被盯得生寒的后颈:“他对我充斥着十分明显的敌意,尤其是当我站到公主身边时,他的眼神锐利得像一把刀子。”

    第45章 人死不能复生?

    “姑姑,您说世子会看出什么蹊跷吗?”川乌隐隐有些担忧。

    慈姑拿不准,只叮嘱川乌道:“这次的事便交给公主罢,公主会想办法替你遮掩的,只是下一回千万不可再在萧面前露怯了。你是照影阁榜上留名的杀手,心理防线怎可如此脆弱?”

    “姑姑教训的是,”川乌垂首而立,“只是那位世子殿下他……他周身的杀戾气太重,您知道的,弱肉强食趋弱避强是世间万物的生存法则,是天性与本能。他只是站在那里,压迫感便会铺天盖地袭来,这样的人无疑会令对手产生天然的畏惧,未战先怯。”

    “所以你作为一名合格的杀手,更不能在强者面前露怯。一旦未战先怯露出底色,便会被对方轻而易举摧毁,骨灰都不剩。”

    慈姑站在他的对面,语重心长:“你要做的,是辅佐公主站上生存法则的顶端,成为最大的赢家。”

    年轻的刺客颔首:“川乌受教。”

    ***

    公主府前院。

    殷灵栖不动声色打量着死对头,心底盘算如何帮川乌遮掩过去。

    “世子今日的气势,不像是来府上恭贺本宫的,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她抬抬手,面首奉上一盏新沏好的茶,殷灵栖伸手接过,把盏临风遥遥一祝:

    “天干物燥,冻得人心也浮躁了,世子且喝杯热茶消消气罢。”

    “公主言重了,府上纳新人的吉日,萧某怎敢同公主动气。”

    萧云铮嘴上说着不在乎,却不为所动,并未接过那盏递至面前的茶。

    “世子不接,是等着本宫亲自喂你吗?”

    殷灵栖抬起手腕,将茶盏递至他唇边:“殿下与我虽为多年的宿敌,但经历通天阁地宫一行,好歹也算是共患难过,既如此,你我以茶代酒‘杯酒泯恩仇’,殿下放过方才那名惹你不悦的侍者,我则不计较殿下今日让我的人受惊这件事,如何?”

    温凉的瓷盏轻轻抵上萧云铮的唇,茶水升起袅袅热气,横亘在两人之间,沾湿眼睫,迷乱了人的视线。

    “难得公主亲自奉上,这茶,萧某自然要喝。”

    你来我往间言语暗藏玄机,萧云铮手执茶盏饮下。

    修长的指骨倾倒杯侧,他将瓷盏展示给殷灵栖看,底部一滴不剩:

    “茶是好茶,人么,就差点意思了。”

    意味深长。

    “差点意思吗?”殷灵栖抬眸扫过满满一庭院容色斐然、风姿各异的俊秀男子,勾了勾手指,便见一翩翩公子走上前来。

    “吟诗作对,舞剑侍花无所不通。”

    “不过尔尔。”萧云铮眉眼平静漠然。

    殷灵栖敛眸一笑:

    “若这还算差,那么依世子之见,何者堪为上乘呢?”

    萧云铮上前一步,迎上那双笑盈盈的秋水眸,同她四目相对:“自然是——”

    “我。”

    折扇自面前“哗”一声展开。

    汝阳王迈着自信的步伐出列,向在场众人投过来的意味复杂的目光频频点头致意。

    “承让了,诸位。”

    “……滚。”

    殷灵栖选择默默闭上眼,没眼再看。

    “你个显眼包。”别枝寒睨了汝阳王一眼。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本王风流倜傥风度翩翩,正是云铮口中那惊才绝艳的第一等人物!”殷珩摇着折扇,好不快哉。

    萧云铮目光阴恻恻的落在汝阳王身上,修长的手搭在桌沿,手背青筋突起。

    “皇叔风流倜傥,皇叔举世无双。”殷灵栖心情好,附和他两声。

    “小侄女,有眼光!”殷珩朝她竖起大拇指。

    殷灵栖睁着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偷瞄了一眼萧云铮的脸色,手指藏在袖子里也暗暗朝殷珩竖起大拇指作为回应。

    她这位皇叔看似不务正业纨绔子弟一个,实则有些巧思,殷珩这么一插科打诨,众人笑一笑,方才胶着的尴尬处境便也解开了。

    “谢啦,皇叔。”她轻笑一声。

    “小事,小事。”殷珩跟着她悄悄走到一旁低语,“皇叔知道你同云铮就是一对冤家,凑一起就得斗的擦出火星,他今日心情不大好,嫉妒你养面首,你多担待着些别再和他斗了。”

    “他嫉妒我养面首?!”殷灵栖皱眉,疑心自己听错了,“我养面首碍着他什么事了?”

    “谁知道呢,云铮城府深沉得很,就凭你十四叔这脑子哪里猜得透。”殷珩抱着扇子摇了摇头。

    正说着话,忽见雾刃由公主府管家引着路,急匆匆地入门拜见。

    “发生了何事?”萧云铮抬眸。

    “主子,方才关押韩十娘的大牢被人劫狱了。”

    “劫狱?!”

    府上众人闻言顿时神色一紧,不约而同望向雾刃。

    “主子让属下将潘生临终留下的线索交由韩十娘辨认,属下奉命去做时,大牢中看押韩十娘的衙役竟意外撞见劫狱现场。”

    “人抓到了吗?何人所为?”萧云铮立即起身离席,快步朝外走。

    “并未抓到,那帮人显然有备而来,行事周全,即使被撞破计划,也能一面同守卫缠斗一面全身而退,万幸的是韩十娘还留在牢中,没来得及被同伙救走。”

    雾刃压低声音,低声道:“有一事,属下定然要禀告给主子。”

    “何事?”萧云铮问。

    “看守牢狱的狱卒中有一年长者,系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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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军退伍中受伤退下的老兵,他于二十年前参与过歼灭穆王之乱。他说……”

    “他说他在劫狱现场,看见了二十年前身死行宫的穆王。”

    “什么?”萧云铮神色一凛,“过逝二十余年的人,如今会在盛京城再度现身。”

    “死而复生,世间不可能会有这样荒诞的事!”

    “这倒也未必。”殷灵栖的声音忽然自身后响起。

    冬风吹落一树白梅纷乱如雪,落了她满身。

    萧云铮转身定定望着她。

    昭懿公主就站在花树下,近在咫尺,却似同他隔了两个世界,朦朦胧胧,影影绰绰,遥远不可触及。

    “你是谁?”鬼使神差的,萧云铮忽然问出这一句,话一脱口,连他自己都怔了一怔。

    你,是谁?

    是我本应认识的那个昭懿公主吗……

    “我即我。”殷灵栖笑了笑,眼底透着他从未见过的,逾越生死的淡漠。

    历经新生,她早已不是前世的那个昭懿公主了。

    “主子,该回皇城司了。”雾刃催促道。

    萧云铮收回思绪,转而问道:“他们看见‘穆王’朝哪个方向逃亡了?”

    “盛京城以北。”雾刃答。

    “上马,叫上皇城司校尉,事关二十年前旧案,我亲自去追。”

    萧云铮飞身上马,鞭子高高扬起,却迟疑一刻并未落下。

    他再度转身,深深望了殷灵栖一眼,沉声道:

    “人死不能复生。”

    小公主耸了耸肩,口吻轻松:“你说得对。”

    她又恢复了萧云铮所熟悉的那个昭懿公主的模样,方才花树下的那一瞬,仿佛只是萧云铮的幻觉,从未发生过。

    身后落花满地,融入腐土,催生出新芽。

    ***

    强健有力的马蹄声骤然自原野间响起。马匹成队,气势磅礴,所过之处扬起尘土。

    为首的骏马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蓦地被勒紧缰绳,扬起前蹄朝天,停下脚步。

    “主子,发生了何事?”宿刃紧随其后勒住缰绳。

    萧云铮不语,目光沉沉直视对面的山野。

    一行身着紫衣,黑纱遮住半张面的杀手,手执长弓立在峡谷间。

    “不好!有埋伏!”宿刃回首朝队伍厉声喝道:“准备防卫!”

    对面紫衣身影当中站着一名少女,她注视着萧云铮,朝一旁抬了抬手心。

    “箭。”

    手下人恭恭敬敬双手奉上弓箭。

    少女伸手接过,认弦张弓搭箭一气呵成,闭上一只眼睛,拉开弓弦,弦如满月箭矢正对着萧云铮。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像在审判死亡的神女。

    “世子小心!!”

    皇城司诸人见状骇然失色,急忙策马上前护卫萧云铮。

    “肃静。”萧云铮一抬手,制止他们的行为。

    “退下!”

    皇城司诸人迟疑不定。

    “都退下!”萧云铮坚持。

    “主子!”宿刃手掌紧张地按在剑鞘上,手心出了冷汗,随时准备拔剑格挡。

    少女唇角勾起淡淡笑意,将绷紧的弓箭对准萧云铮,手指倏地一松——

    箭矢离弦射出!

    萧云铮薄唇微抿,面色镇定如常。一双深邃的眉眼透着超乎常人的镇静,似望不见底的深渊,能够吞噬、洞穿掉人心底的一切秘密。

    离弦箭直冲命门而来!

    萧云铮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坦荡直视相对。

    箭矢猝然逼近的瞬间,他眼底锋芒毕露。只听一声长啸,他手掌握住剑柄,霍然拔剑出鞘,雪亮的剑光晃晕了身侧将士的眼——

    箭羽擦过他的鬓发,突然越过他,命中身旁那人!

    那将士猝不及防,被一箭穿心,捂住胸膛自马背上垂直栽倒,摔落在地。

    他兀自挣扎着,望着穿透胸腔的羽箭,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暴露了。

    山野间,射出那支箭被众人簇拥的少女,掩藏在半面黑纱之下的唇角微微一笑。

    她的身手一向很不错。

    “主子!抓到了!”

    宿刃大喜,翻身下马去试探那人情况:“这便是皇城司里潜伏的奸细!”

    “吃里扒外的东西,总算抓住你了!”

    “撤。”

    目的达成,山野间,少女轻轻挥了下手,眨眼之际,一行人的身影瞬间消弭无踪。

    来去如风,杳无痕迹。

    萧云铮漆黑的眸底透着危险,目光沉沉紧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那个一闪而过的问题再度浮上他的心头。

    她,究竟是谁?

    第46章 训狗

    两日后,京都大牢内。

    刑室狭小的窗口投进一缕微弱的光,照在浑身遍布斑驳汚血的犯人身上。

    他被人缚住手脚绑在木架上,垂着头,抵死不肯松口。

    沉重的铁门自外缓缓推开。

    犯人艰难地抬起眼皮,模糊的视线里骤然出现一柄锋利的匕首,寒光刺得他眼底一痛,下意识想撇开头,却被人拿刀尖抵住。

    那人惊得浑身一颤,再不敢动弹分毫。

    “还是什么都不肯招么?”

    萧云铮拿匕首抽了抽他的侧脸,蓦地手腕一转,刀锋沿着犯人鬓角滑下,挑落一张假面。

    “面具戴久了,连自己本来的面目也记不清了罢?”

    “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痛快?”萧云铮冷笑,“你在皇城司做事,应当清楚我的手段。既然进了这道门,求死便只能是一种可望不可及的奢望。”

    他放下刀,转身落座。

    “雾刃,给人松绑,押过来由我亲自审。”

    “是。”

    雾刃走上前去,方欲伸出手,原本奄奄一息的犯人突然睁开双眼,猛地挣脱绳索束缚,十指弯曲作利爪状,直夺雾刃命门。

    萧云铮解下缠绕在腰封间的长鞭,神色冷峻。

    他抬起手,挥舞鞭子。

    “啪!”

    鞭梢自空中抽出残影,伴随一记清脆响亮的鞭声,重重落在那人胸膛。

    衣上顿时见了血。

    皮肉似被烈火灼烧,一瞬间掀起难以忍受的剧痛。犯人咬紧牙关,兀自强撑着不肯屈服。

    “跪下,叛徒!”

    又是一记响亮的鞭声!

    那人遭受重击,终于支撑不住,身形一晃踉跄跪地。

    萧云铮高高扬起手,染血的长鞭扫落刑室四周的铜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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