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比秦咿入学晚的小学妹将她视为传奇,趁秦咿在图书馆上自习,悄悄跑来找她要签名,秦咿不仅没架子,反而红了脸,模样特别可爱。
本科毕业后,秦咿没有读研,她拥有了独立的艺术工作室,注册公司,事业发展正式进入新阶段。
工作室成立的第二年,秦咿创作的一幅名为《村庄与白裙子》的印象派油画,在拍卖会上以两百一十八万的价格成交,名噪一时。
除此之外,她还做了件让人瞠目的事儿——
加入捷琨组建的新乐队。
以鼓手的身份。
捷琨一直是“玩乐队之心”不死,他又马了几个人,主唱、贝斯、鼓手,想搞个“坏藤2.0”,秦咿不喜欢,让他给乐队取个新名字,就当是有个新的开始。
成员们聚在一块商讨,出的主意简直五花八门,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捷琨低头看手机,打着字,不知给谁发了条消息,忽然说:“叫‘grlnd’——Grlnd乐队,怎么样?”
秦咿不知道捷琨是怎么想到这个名字的,她只觉心跳一颤。
Grlnd,花环。
小盼草和白茉莉绕结成的花环,阿嬷摇着拨浪鼓唱童谣。
牵牵手,一辈子。
不等其他人表态,秦咿率先说:“我喜欢这个。”
于是,就这么定了下来。
Grlnd乐队成立,但是,实力并不十分出色,跟曾经的坏藤完全没得比,几个成员也没什么野心,更像是一种玩票。
那天,秦咿给工作室的员工开完会,突然收到捷琨的消息,他在群聊里说有个朋友酒吧开业,想邀请“Grlnd”去做热场演出。
他专门和秦咿私聊,说是很重要的一位朋友,让她务必抽出时间配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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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咿手指纤长白皙, 带一枚细细的铂金戒指,她拉动屏幕将捷琨发来的消息逐一看完,回了句“好”。
从会议室出来, 秦咿踩着高跟鞋往办公区走, 半身裙的裙摆随着脚步在膝盖处摇曳晃动, 别有一番动人滋味。
远远的, 秦咿看见助理闵昭和前台一个小姑娘,两人一脸愁容地商量着什么。秦咿将一丝长发别到耳后,叫了声小闵的名字。
小闵“啊”了声, 身形一晃,露出摆在桌子上的一大堆外送甜品和披萨
“傅总叫餐厅那边送来的,”小闵苦着脸,“东西放下人就走了, 我根本来不及拒收。”
小闵瞄一眼秦咿的神色, 顿了顿, “对不起啊,老板, 是我没处理好。”
傅总全名傅郢臻,三代经商,家境殷实。秦咿在某场慈善活动上与他匆匆一晤,不知怎么, 就勾起了这位少爷的兴趣, 号称对秦咿一见钟情。
傅郢臻追姑娘的手段朴实无华, 三天送一次花, 五天送一次下午茶, 动不动就把跑车停在秦咿公司楼下,邀她共进晚餐。
秦咿被纠缠得十分心累, 想尽办法躲他。
不过,东西既然送来了,总不能再扔出去。
秦咿朝小闵挥手:“给大家分了吧,就说是老板请客,员工福利。”
于是,十来个员工又回到会议室,吃了顿下午茶。
吃东西时有人提起从国外火到国内的一部西班牙电影,原版名叫《nrnj》,译制版翻译为《一颗甜橙的告白》。
在国外,电影票房夺冠的同时,同名主题曲《nrnj》也陆续登上全球二十多个国家的音乐排行榜的榜首,拿下“年度制作”、“年度歌曲”等多项大奖,可谓战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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斐然,风头无两。
片子和歌曲双线火爆后,内地也进行了引进,当时,秦咿忙于筹备个展,没怎么关注娱乐新闻,直到她看到电影定档的宣传海报。
女主角穿着款式简洁的缎面婚纱,长发散下来,垂至腰际,除了带在头顶的白色花环,再无其他装饰。逆着昏黄而颠沛的人群,她竭力奔跑,像是要冲破枷锁,又像是急于见到即将远行的恋人。
一种蓬勃的不被束缚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画面顶端有一行推荐语,译制版写的是——
“千千万万人,我最爱你。”
秦咿是在地铁站看到那张推广海报的,列车来来去去,呼啸不断,而她怔愣着,脑袋里一片空白。过了很久,她突然打开手机,开始搜索这部电影的相关信息,以及,幕后制作的职员表,试图找到一些痕迹……
国内的网页搜不到太多消息,秦咿登录了外网,她对相关论坛使用得不算熟练,磕磕绊绊地查询半天,看到《nrnj》的作曲名叫Kevin。
Kevin不使用任何社交媒体,维基百科上,他的背景资料也非常简单。
性别男,音乐人、作曲、编曲,毕业于茱莉亚音乐学院。作品数量不多,但口碑绝佳,和多个国家的顶流歌手、乐团有过合作。据说,他身价昂贵,单是版权收入就有数千万美金。
最重要的,他是华裔。
除此之外,就找不到更多消息了。Kevin不接采访,不出席任何颁奖礼和公开活动,独居于山中的大房子里,养狗,爱安静,音乐方面建树独到。
有乐迷在一个很小众的音乐人论坛上发帖称,曾在线下活动上见过K,她说K是个相当有魅力的男人,才华横溢,超爱他的狗狗。那段时间他身体很不好,状态有些萎靡,但是,五官依然非常好看!
又一辆列车进站,风声汹涌,秦咿的发梢和裙摆同时扬起。她看着那句“in poor helth”,眼泪唰的一下掉下来。
如果K真的是梁柯也,那么,他迟迟不回国,也不和她联系,是因为身体不好吗?
现在呢,他有没有好起来?
会议室里,小闵连吃两个纸杯蛋糕,鼻尖都沾到甜奶油。她浑然不知,眨着一双圆眼睛,问秦咿:“老板,《甜橙》那部片子你看了没?”
秦咿手上端着咖啡,缓缓摇头:“没。”
可能是近乡情怯,也可能是感情过于复杂,秦咿一直没勇气点开那部电影。
小闵还要说什么,秦咿忽然有些心不在焉,她早退了会儿,开车去宠物医院接黄小K。
小K是只毛色土黄的田园小狗,黑嘴巴黑鼻头,一对倒三角形的垂耳,非常可爱。秦咿和涂映爬山看日出时,在路边草丛里捡到的,也不知是被遗弃,还是跟大狗走散了。
洗过澡后,小土狗又香又软,涂映喜欢得不行,抱在怀里揉来揉去,问秦咿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
秦咿眼前忽然闪过几帧画面,梁柯也照顾路易斯时的情形,她没多想,直接说出来:“叫小K——黄小K。”
涂映顿了下,又笑起来,“梁柯也要是知道,会不会以为你在骂他?”
不等秦咿回答,她又将话题扯开,“就叫‘小K’,以后,你是小K妈,我是小K爸,咱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狗男人滚一边去!”
捡到小狗那会儿,涂映保研遇到点麻烦,说好要带她的那个导师突然辞职,她和李西袁的感情也在频繁爆发的争吵里,碎成一地鸡毛,破镜难圆。
秦咿知道涂映心情郁闷,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摸小K的脑袋,温声说:“会好起来的。”
回忆告一段落时,秦咿的车子刚好拐进春知街。
近几年,秦咿收入飞涨,也在别处置了房产,更大更漂亮。但是,休息时,她还是习惯回春知街,陈旧而熟悉的环境,让她放松,也让她心安。
时间还早,秦咿不急着去酒吧,换了双浅口平底的鞋子,牵着小K出来遛弯。下楼后,没走几步,秦咿忽然觉得不对劲儿。
小区相对老旧,房子都是小户型,住的多半是老人和工薪阶层,这辆落地价超过两百万的G级奔驰是哪来的?就停在她车位旁边,与她紧挨着。
以前好像从没见过,车牌也很陌生。
黄小K摇着尾巴在草坪上刨土,秦咿正要喊它回来,刚好碰见邻居奶奶。
几年过去,奶奶依旧身体硬朗,精神也好。秦咿听说她要搬走了,随女儿去别处养老,很舍不得,和奶奶多聊了几句。
奶奶看到车位上那辆奔驰,忽然说:“我记得你的朋友也有一辆这样的车。”
秦咿以为奶奶说的是傅郢臻,他的确开过类似的车。秦咿叫他缠得没办法,和他吃过一次饭,之后,被他送回来。
“如果那位朋友成为你的邻居,”奶奶说,“你会开心……”
傅郢臻那块牛皮糖要住进她隔壁!
秦咿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连摆手,说:“奶奶,行行好,就算您要卖房子,也别卖给那种家伙。他太缠人了,简直烦死!”
奶奶愣了下,看一眼虚掩着的住宅楼的防护门,又说:“之前,你不是很喜欢他吗?我以为……”
秦咿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他?我们之间没什么交情的,根本不熟!”
奶奶两手交握着,不知为何,忽然沉默了。秦咿没多想,跟奶奶打了声招呼,带黄小K去别处转。
遛狗遛了近四十分钟,时间差不多,秦咿回去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她打开衣柜,挑了身适合酒吧演出的衣服。
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秦咿以鼓手的身份上台时,总会带一只黑色口罩,有时候还会佩假发,眼妆化得很浓,尽量将自己打扮得叫认识的人看不出来。
这晚,秦咿将长发束成高马尾,挑了双长筒靴,配黑色热裤,以及修身款的短T。上衣下摆略短,腰带也低,中间露一截细细的腰。
她还带了臂环和造型夸张的古巴链,眼尾精心修饰过,稍稍延长而后上挑,有种锋利亦妩媚的矛盾感,与平日里温柔细腻的样子大相径庭。
那家新开业的酒吧叫“Lotus”,位置选得很好,寸土寸金的销金地。秦咿打车过去,路上有些堵,等信号灯时,她接到捷琨的电话,问她到哪儿了。
秦咿看了眼司机的手机,上面有路程信息,回复说马上到。
音落,她想起什么,又问捷琨,那位开酒吧的老板朋友是什么人,能在那个地址做生意的,来头不会小。
捷琨笑嘻嘻地说:“剧透多没意思啊,等见到本人,自会知道是什么‘来头’!”
秦咿只当他瞎贫。
Lotus虽然是家新店,客人却不少,秦咿进去时,里面的位置几近坐满。衣着漂亮的年轻男女进进出出,还有不少外籍面孔。
空气里浮动着香水、酒精,以及爆珠烟的味道,熏人欲醉。秦咿带着黑色口罩,只露出眼睛,越过攒动的人群试图找到捷琨,目光一转,却看到了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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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梓琢。
又一块牛皮糖。
姓陆的比傅郢臻还烦,这人男女关系一团糟,恨不得脚踩十八条船。秦咿在乐器学校上课时被他纠缠过,微信早已拉黑,没想到今天又撞见。
陆梓琢叼着烟,搂着漂亮妹妹的腰跟人说话,又和另一个朋友击掌打招呼,他似乎感觉到什么,忽然扭头看向秦咿这边。
秦咿呼吸一哽,下意识地推开楼梯间的门,躲进去。
这地方很偏,几乎没人来,秦咿站在一层,挨着一个类似电井箱的东西,几步远的地方有道楼梯,往上延伸,不知通向哪里。
秦咿背倚着墙壁,正要打电话给捷琨,让他把姓陆的赶走,楼梯上方忽然传来一道细细的女声,勾着几分调情的意味。
“听说你在国外很有名,好多顶流歌手都想跟你约歌。”
“我不会唱歌,跟你约点别的,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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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声音实在好听, 说出的话也叫人浮想联翩。
秦咿眼睛眨了眨,忽然涌起几分好奇。她悄悄走过去,攀着楼梯扶手探头往上看, 试图看清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可惜角度实在别扭, 又隔了个转角, 秦咿只看到女人的半个背影, 穿一条缎面吊带的裙子,裙摆堪堪盖过腿根,往下是六厘米的蕾丝高跟鞋, 绑带处嵌饰着莹润剔透的天然水晶。
男人的模样和身段则完全瞧不见,恍若被一团虚无的雾气笼罩着。啪嗒一声,像打火机的盖子弹开,砂轮摩擦, 烟气飘散。
紧接着, 一道声音, 似薄冥时分的山风,吹过冻湖与旷野, 带着薄凉寂冷的味道,沉沉地钻入秦咿耳中。
他说:“既然林小姐有关注外国音乐界的动态,那么,应该听说过吧。”
“我很早就结婚了。”
这嗓音——
秦咿微微恍惚, 脑袋有一刹的空白。
她想, 是错觉么, 听上去怎么会——
身后那扇通往楼梯间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力道挺重, “嘭”的一下,秦咿思绪被打断, 下意识地扭头。
陆梓琢穿一件造型夸张的印花T恤,不知谁给他指的路,居然找到这儿来。他叫了声秦咿的名字,笑嘻嘻地往她身边凑。
跟这人多说一句话都属于浪费时间,秦咿拉了拉口罩,在陆梓琢凑过来的同时,迈步从他身边折过去。
陆梓琢偏要拦她,嬉皮笑脸:“别走啊,难得碰见,聊会儿呗!”
秦咿蹙眉,“我跟你没什么可聊的。”
“听说傅家小少爷傅郢臻在追你,你不同意。”陆梓琢背倚着门板,目光里带着些说不清的意味,上下打量秦咿,“你看不上我,也不要傅郢臻,该不会是在为前男友‘守节’吧?也太痴情了!”
秦咿深呼吸了下,压制火气。
陆梓琢知道秦咿有个前任,也是玩乐队的,并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谁,调侃了句:“前男友就像咀嚼过度的口香糖——没滋又没味,你这么漂亮,何必为了他放弃广袤的大森林!”
秦咿抬眸,目光凛然地看过去,淡声道:“和口香糖一样索然无味的前男友相比,甩不掉的追求者就像沾了灰又长了霉斑的牛皮糖,后者不仅让人讨厌,还会引起真菌感染!”
音落,陆梓琢被噎住了,脸色有些难看。
秦咿将他推到一边,开门出去-
Grlnd乐队上台时,刚好是十点整,夜里最热闹的时候。捷琨新招募的主唱姓朱,是个没毕业的男大,朋友都叫他佩奇。
佩奇外号取得可爱,风格却十分狂野,留长发,真空穿皮衣,天生的烟嗓,一首快节奏的歌曲唱到一半,就把气氛搅得火热。
台下的客人或站或坐,纷纷高举手臂,随他一道摇摆嘶吼,全场狂欢。
秦咿的位置稍微偏僻些,不起眼,随着吉他和键盘的节奏,她单手扬起,鼓槌在她指间翻花似的转了个圈,下一秒,奋力朝吊镲击去。
情绪瞬间被拉起,观众不由自主地鼓掌,一阵尖叫。
演出的过程里,秦咿一直带着口罩,微微低头,五官模糊不清,气势却格外强劲。鼓槌在她手中扬起又落下,频率密集如骤雨,又像千军万马阵前迎敌。
四年苦练,秦咿算不上天赋异禀,但基本功非常扎实,单跳双跳复合跳,她都游刃有余,手臂不缺力气,鼓槌下落时却自然而放松,毫不紧绷。
配合着主唱的节奏,秦咿完全沉浸在音乐里,没留意有道视线一直盯着她,盯了很久。
她同样不知道,台下的观众有不少坏藤的粉丝,坏藤停止公开活动后,部分粉丝跟着捷琨开始追grlnd的演出。
他们听着歌,窃窃私语。
“那个鼓手,看着有点眼熟,不是说面相,是那股劲儿。”
“我也觉得……”
“像谁呢?”
“是不是有点像坏藤的前任主唱?”
“梁柯也——”
音落的一瞬,仿佛存在着某种无形的牵引,秦咿紧紧蹙眉,咬着唇,敲出一串暴烈的重节奏。听众受她感染,振臂欢呼,主唱嘶吼出歌词,脖子上暴起青筋。
秦咿满身是汗,酣畅又痛快的时刻,她仿佛回到那一年的除夕夜。
人潮如海,尖叫声沸腾,梁柯也掌控着一方舞台,恣意而不羁。
时至今日,秦咿依然清晰地记得他的眼神、他的琴,他弯唇浅笑的模样。她回忆着他的一举一动,鼓槌快速挥舞,敲打出激昂的节奏。同梁柯也一样,她只盯着面前的鼓,不看任何人,不做互动,有种桀骜的味道,马尾辫的发梢扫过燥热的空气,仿佛能激起火花。
她的位置略显昏暗,光线微弱,但她爆发出的生命力光芒万丈-
酒吧的二楼是VIP区域,视野更好。
大明星庄竞扬正当红,泡吧也得全副武装,口罩鸭舌帽将五官挡得严严实实,但两条长腿依旧醒目。庄竞扬身边还站着另一个男人,穿黑衣,气质肃冷,目光盯着楼下的舞台,确切地说是盯着舞台上的鼓手,一瞬不瞬。
“这小姑娘变化挺大啊,”庄竞扬挑着眉,语气惊讶,“我都要认不出来了,而且,舞台风格跟你也太像了,简直是嫡传大弟子,你教过她?”
男人晃了晃酒杯中的冰块,忽然说:“你车借我用用,过阵子还你。”
“连车都要借,你破产了啊?”庄竞扬嘴上嘀嘀咕咕,还是把钥匙拿了出来。心思一转,他想给身边的人添点堵,故意说,“难怪傅家的小儿子死皮赖脸要追她,这么辣的妹妹,谁看了不心动!”
男人没做声,将剩下的半支烟沉入酒杯,“斯”的一声,星火熄灭,烟气幽幽上浮。
欢呼与喝彩都在他脚下,他眼中却只容得下一个人的身影。 -
佩奇是个人来疯,场子越热他精力越旺,一口气唱了五首还不嫌累,又补了两支安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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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结束,下台时,秦咿满身热汗,喉咙干得快冒烟。她想去休息室喝水,走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时,碰见几个乐队的粉丝,想跟她合影。
秦咿停下来,站在粉丝身边,配合着朝手机镜头看过去,“介意我不摘口罩吗?”
“不介意不介意,”小姑娘连连摆手,“我们特别喜欢你那种‘口罩一戴,谁也不爱’的劲儿,超级酷!”
秦咿弯着眼睛,笑了下。
合完影,小姑娘大概是想修图,手指切换了下页面,秦咿无意中看到她屏幕上的壁纸,呼吸和心跳同时一顿,脱口而出:“那是——梁柯也?”
“你认识他呀?”粉丝眼睛亮亮的,“我超喜欢坏藤,追过好多场live,还拿过签名呢,可惜他们停演很久了。”
音落,大概是怕秦咿多心,小姑娘连忙补充,“grlnd也很棒的,两支乐队我都喜欢,会一直支持你们!”
秦咿和粉丝聊天时,陆梓琢又冒出来。他两手各拿了张扑克牌,背在身后,叫秦咿猜哪那只手的牌数字更大,无论猜对还是猜错,他都请客喝酒。
“猜猜看——”陆梓琢不仅招惹秦咿,还朝粉丝妹妹抛了个挑逗的眼神,怪腔怪调,“哥哥哪里更大?”
姓陆的真是一身叫人犯恶心的好本事!
秦咿准备踹他,耳边忽然传来奇怪的响动,一道水流从高处洒下来,携着力道,精准地浇在陆梓琢那颗抹了过量发蜡的脑袋上。
水花飞溅,龙舌兰的酒精味儿充斥呼吸,陆梓琢懵了一瞬后开始狂飙脏话。
秦咿意识到什么,抬头往二楼看。
灯光迷离,粉丝妹妹比她先看清楚,一声惊叫。
“梁柯也!!!”
音落,酒吧里的其他客人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天,好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难顶,他怎么越来越帅啊!”
“我真的很吃他这款,带劲儿死了!”
……
压不住的议论与惊叹,像潮水,铺天盖地般汹涌。
那道身影,熟悉又陌生,站在台阶的最高处。
他似乎瘦了些,但身段依旧挺拔,腿很长。五官轮廓清晰,比当年多了几分成熟的味道,深黑的发色在灯光暗淡地覆盖下,显出几分冷傲的肃杀感。他给岁月以较量,岁月还他一身顶天立地的气概。
——梁柯也。
秦咿喉咙微颤。
真的是他!
他五指细长,带戒指,一手夹烟,搭在围栏的横杆上,雾气绕在身侧,一手拎着小半瓶银标龙舌兰。他眼睛漂亮,眸光却似风雪凛冽,慵懒低垂,看向秦咿。
虽然楼下人影杂乱,但是,他目光越过所有,精准地找到她,看着她。
只看她。
两人一高一低,隔着六年音讯全无的时光,无声对视。
秦咿怔愣着,脑袋里一片空白,她好像听见雨声,又像是白噪音在耳边嗡然作响。眼前浮起烟气与绒羽并存的雾,一切都是柔软的,也一切都虚无,难以捉摸。
舞台上,Grlnd乐队结束演出后,又上来一位女歌手,穿低饱和色系的亚麻衬衫和连身裙,抱着木吉他唱情歌。
“You re ll I long for All I worship nd dore。”
(你永远是我的渴望与爱慕)
“In other words,I love you.”
(换句话说,我爱你。)
……
据说,美国宇航局通过阿波罗飞船将这首歌的唱片带到月球,使它成为第一首在月球播放的歌曲。
那些曾被月亮听到的声音,此刻,也回荡在秦咿心里。
她默念着歌词的最后一句,许是口罩戴得太久,闷得厉害,她的呼吸里、睫毛上,渐渐聚起一种潮热的湿。
气氛紧绷着,也僵持着,电光火石见,秦咿忽然意识到,既然梁柯也在这里,那就证明,她没有听错。
楼梯间的那道声音——
真的是他。
“既然林小姐有关注外国音乐界的动态,那么,应该听说过吧。”
“我很早就结婚了。”
……
他已经结婚了。
秦咿感觉到喉咙发紧,心脏像是沉入结冰的贝加尔湖,在刺骨的冰冷中不断下坠。
同时,她又无比庆幸带了只口罩,单薄的遮挡,聊胜于无,不至于叫人一下子就看穿她的狼狈,以及,积在眼底的雾。
虽然陆梓琢不知道秦咿和梁柯也的关系,但是,很明显,他是认识梁柯也的。
听到那个名字后,跋扈的叫骂声顷刻噎在喉咙里,他抓了下头发,讪讪的,找酒吧服务生要了包纸巾,擦掉满头满脸的酒渍。
捷琨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招呼grlnd乐队的成员到楼上玩,那边的卡座更宽敞。
陆梓琢明明不在邀请之列,却厚脸皮第一个凑上去,秦咿顿了下,有些迟疑。捷琨似乎看出她的小心思,二话不说,一把握住秦咿的手腕,直接将她拽走。
秦咿根本来不及拒绝,踉踉跄跄地就到了梁柯也近前。她微微屏息,咬着唇,也不抬头,目光一直垂着,看到自己的靴子与梁柯也的鞋尖相隔不过寸许。
那么微小的距离,稍稍动一下,只一下,就能碰到彼此,秦咿却克制地停住。
梁柯也似乎想要朝她靠近,脚步刚动,秦咿万分警觉,立即后退,避之不及似的。
与此同时,她听到捷琨的声音。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梁柯也,坏藤乐队的前任主唱,也是知名音乐制作人K,就是写出《nrnj》的那个K!”
无论是“坏藤”,还是歌曲《nrnj》,都足够让人惊叹。
佩奇最激动,他是竺音的学生,早就听过梁柯也的名字,一直把他当偶像,跟随捷琨加入grlnd乐队,就是抱着一种离偶像更近的心态。
现在身份叠加,梁柯也不仅是梁柯也,还是K——
大名鼎鼎的制作人K!
佩奇快哭了,不知从哪摸到一支签字笔,磕磕巴巴地问梁柯也能不能给他签名。梁柯也没怎么说话,耐心却好,接过佩奇的笔,“喀”的一声,单手将笔帽弹开。
纸和笔都拿在手里,梁柯也却不急着写。
所有人都簇拥在他身边,围着他,攀谈或恭维,而他轻轻侧头,视线落向人群之外。
他看着秦咿。
目光直白,长久停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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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样的动作和神态, 实在太明显了。
梁柯也盯着秦咿,像是要用目光侵吞她。
气氛一下就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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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了,叫人发慌。
捷琨是除当事人之外唯一的知情者, 他只是笑, 不做声, 模样透着股坏劲儿。陆梓琢裹着满身的酒味儿, 眼珠转了转,大概猜到什么,脸色猛地一变。
唯独佩奇蒙在鼓里, 傻乎乎的,他看了眼梁柯也,又去看秦咿,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认识啊?”
梁柯也还记得之前秦咿躲他的那一下, 他试图朝她靠近, 她却后退, 避他如蛇蝎。
久别重逢的情绪和一股火气沉甸甸地压在梁柯也心上,看向秦咿时, 他目光直白得有些过,反问一句:“你说呢,我们认识吗?”
清寂而薄凉的嗓音,沉沉入耳, 片刻的恍惚后, 秦咿愈发确定, 她在楼梯间遇到的那个人——说自己已婚的人——
就是梁柯也。
既然已经结婚了, 何必再来招惹她。
秦咿鼻尖一酸, 难受极了,仗着有口罩遮挡, 她藏起情绪,故作轻松地说:“何止是认识,大学的时候,我们谈过。”
顿了顿,她迎上梁柯也的视线,弯着眼睛对他笑,“好久不见。”
音落,佩奇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陆梓琢则悄悄后退,往人群外挪,开始后悔来凑这个局。
好久不见——
梁柯也背倚着半弧形的玻璃围栏,将这个词重复一遍。
莫名的,他轻笑了声。
这一声笑,让气氛变得更加奇怪,说不清是紧绷还是僵持。
秦咿想到什么,看着梁柯也:“你就是捷琨口中那位开酒吧的老板朋友?”
捷琨嘴巴张了张,想解释什么,梁柯也抢先一步,淡声说:“没错,这间酒吧是我在经营。回国前叫朋友帮忙,选了地址做了设计。”
他越是云淡风轻,秦咿越觉得憋闷,最心烦意乱的那个时候,她听见梁柯也又说:“我喜欢的人爱听音乐,也爱玩乐器,我想给她一个好一点的环境,让她能不受拘束地玩一会儿,喝点酒,就做了这间店。”
“怎么样,”梁柯也环顾四周,顿了顿,目光又回到秦咿那儿,眼眸漆黑而沉郁,挑衅似的将她看着,“还不错吧?”
喜欢的人——
是他妻子吗?
这个念头叫秦咿睫毛一颤,她脑袋里塞满乱七八糟的东西,无法思考,眼前偏又闪过几帧碎片。
一会儿是多年前的除夕夜,梁柯也哄她喝下第一杯龙舌兰;一会儿是楼梯间,那双六厘米的蕾丝高跟鞋,陌生女人站在他面前,同他调情。
果然,没什么能抵得过时间。
人是会变的,感情也一样。
一百份礼物又算得了什么……
秦咿觉得情绪摇摇欲坠,濒临崩塌,她甚至不能呼吸,伸手拨开挡路的佩奇,沿着楼梯跑了下去。
一路也不知撞到多少人,引来多少白眼,身后有人叫她,叫了好多声,秦咿不想理,一口气冲出酒吧跑到马路对面。
外面,长街喧嚣,霓虹盛大,来来往往的行人面目模糊。
秦咿深吸口气,似乎是怕有什么东西掉下来,她仰头去看城市的夜空,星星被云层覆盖,不见半分光亮亮,顿了顿,她又去看身后的灯牌。
酒吧灯牌是请人专门设计的,一束野花的形状,店铺名称呈现出一种暗调的蓝,名叫“Lotus”。
Lotus——
不是什么生僻词,随处可见。
秦咿忽然有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好像在某个特殊的地方见过它。
但是,一时想不起来。
就在她沉浸在思绪里时,有人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腕,陆梓琢的声音传来。
“在前男友面前落荒而逃,丢不丢人?”他哼笑。
秦咿后退一步,皱眉道:“要你多管!”
“脾气这么烂,”陆梓琢似笑非笑的,故意激她,“难怪会分手,把绩优股级别的老公变成前男友!”
秦咿不想搭理这人,一面拿出手机刷新叫车软件,一面留意周围有没有能载客的出租。
陆梓琢瞄着秦咿的动作,趁她没防备,居然一把夺过秦咿的手机,装进上衣口袋,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停车的地方走。
他出手太快,动作来得突然,秦咿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几秒,她才喊出一声:“陆梓琢,你别浑!”
一边说话她一边跟上去,陆梓琢本就腿长步子大,还有意加快脚步,眨眼的功夫,就走到一辆蓝色的迈腾前。
他打开副驾的车门,单手撑着车顶,对秦咿说:“给个机会吧,美女,今晚让我送你回家。”
秦咿忍着脾气,朝他伸手,“手机还我,不然,我就喊有人抢劫,看看是你跑得快,还是警察来得快!”
“你还真是油盐不进啊,”陆梓琢气得笑出来,上下打量她片刻,忽然话音一转,“你该不会以为梁柯也那句‘喜欢的人’是故意说给你听的,在暗示你?”
“醒醒吧妹妹,大学那会儿,梁柯也顶多算个小偶像,商业价值有限。”陆梓琢继续说,“现在呢,单是版权费他就拿到手软,千万美元的净资产,什么样的女人他捞不到,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何必来吃回头草!”
秦咿不理那些浑话,“还手机,快点儿!”
“惦记前男友是一种特别没意思的行为!”陆梓琢笑嘻嘻的,“要不,你跟我试试?我身材挺好,每周四次健身房,胸肌腹肌全都有。要是不信,可以找个地方,我脱了衣服让你检查一下?”
陆梓琢的话刚说完,秦咿听到嗡的一声,像引擎轰响,下一秒,车前远光骤亮。刺目的光线下,她不得不抬手遮额,眼角余光隐隐瞄到什么。
秦咿呼吸一滞。
火焰一般的法拉利Pist,似匍匐的野兽,堵在露天停车场的一侧。
梁柯也背倚车门,个子很高,腿长,衣袖上折,露出一块泛着冷光的机械腕表。黑衣衬得他身形挺拔,夜色更是加剧了他气质里那股疏冷清绝的味道。
帅是真的帅,难搞也是真难搞。
秦咿无意识地吞咽了下,与此同时,她听见陆梓琢低声惊呼:“我曹,这车!我头一次在线下见到实物,能不能借我开一圈?拍个照也行,放朋友圈里肯定杀疯!”
简直了……
就在秦咿想踹他一脚时,梁柯也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慢条斯理的。
“你打算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秦咿一顿,目光有意躲避着,不看梁柯也。但是,远光过分明亮的照耀,给人一种被烈日炙烤的错觉,她手心逐渐浮起汗湿。
梁柯也单手放在裤子口袋里,声音听上去没有太多情绪,“这么问好像有些无趣,怪没意思的,换个方式吧——”
秦咿抿着唇,不说话,心跳却不受控制地上浮,悠悠悬于半空。
梁柯也走过来,停在距秦咿不足一步的地方。他低头看她,声音也抵,像是同她耳语:“秦咿,我给你两个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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