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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青玉小剑

    桑无度解决完一个心头大患, 又不费吹灰之力把师尊留在自己身边,心里得意极了,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这一放松, 身体虚弱带来的困倦霎时席卷全身, 桑无度双目微合,小小打了一个哈欠, 被修祁看在眼里, 知他刚刚是强撑着和自己说了这些,内心更加柔软。

    俯身将锦被向上拉了拉, 修祁嗓音平缓温和,安全感十足:“睡吧, 师尊在呢。”

    桑无度在这样的安全感里, 再也坚持不住, 眼睛合上,沉沉睡去。

    修祁静静地坐在桑无度床榻前的花凳上, 平时任谁看上去都会被冻得瑟缩一下的淡棕色冰冷眸子,此时却蕴着无限暖意。

    他伸手摸了摸桑无度额头,拭去小徒弟额头因为不适冒出来的细微汗珠, 才起身走到之前放置小香炉的案柜前,打开小香炉, 将一小块褐色的香料放进去、点燃。

    很快, 袅袅白烟带着淡淡的冷香飘散整个卧房, 修祁重新走回桑无度床榻前, 见桑无度在这淡淡冷香中面色微微泛起红色, 才再次坐在桑无度面前的花凳上, 闭上眼睛。

    卧房寂静无声,偶尔风过, 紫藤花随风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阵阵飘香。

    忽然一只夜隐蝶似是好奇飞进卧房,掠过花凳上闭目不言的修祁,径直落到床榻之上熟睡的桑无度的额头上,墨色翅膀上的银色花纹随着桑无度的呼吸,闪着点点光亮。

    那一刹那,桑无度仿佛也发了光一般漂亮。

    忽地,修祁睁眼,眼中惊讶之色一闪而过。夜隐蝶像是感受到了修祁身上的气势,振翅而飞,独留下修祁看着床榻之上熟睡之人稳定了不少的神魂,陷入沉思。

    夜隐蝶,传说是忘川河畔引渡亡魂的使者的灵力所化,能沟通世间生灵之魂,更有探取生灵魂魄记忆和安定神魂之能。

    修祁不知道这个传说中‘夜隐蝶是引渡亡魂使者灵力所化’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它是否真的能沟通世间生灵之魂、探取生灵记忆,但他知道夜隐蝶确实有安定神魂之能。

    修仙之人,与天争命,途中艰险只有自己可以知道,而神魂是修仙之人的根本,只要神魂还在,即使肉身已经化为腐朽,亦能逍遥天地间。

    夜隐蝶之能,正能保证修者神魂不散。

    万年前,很多仙门因为夜隐蝶之能,对夜隐蝶大肆捕捉,最后却发现夜隐蝶生性胆小,不能被饲养,就算有安魂定魄之能,也无法被人使用。

    有一修者提出可以以夜隐蝶入药,或可留下夜隐蝶安稳神魂之能一二。众仙门心动,一二之能就可以大大增加自身安全,当可一试。

    经过三年研制,还真的让那个修者成功了,用夜隐蝶的翅膀入药,制成了夜隐丹,并大肆宣扬。

    这下,夜隐蝶可遭了殃,几近被仙门捕杀殆尽。后来,还是当时的仙门盟主禁止猎杀才让夜隐蝶得以喘息,隐入世间,从此再无踪迹可循。

    这山谷中会有这么多的万年不见的夜隐蝶也出乎了修祁的意料,他没有打扰夜隐蝶,还刻意收敛自己的气势,防止惊到这小小的生命,一直以来他们都和平相处,井水不犯河水。

    但他没想到,一直不会飞入他“领地”的夜隐蝶,今日居然会飞入小竹楼,还停留在自家小徒弟身上许久,为小徒弟稳定神魂,这怎么能不让修祁惊讶。

    良久,修祁脸色深沉,低声缓缓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跟你的身世有关吗?”

    熟睡中的桑无度当然听不见自家师尊小声的呢喃,他只觉自己的头不再巨痛,松快了许多,咂了咂嘴,睡得更熟了。

    修祁看着自己这个睡得没心没肺的小徒弟,沉着的脸缓和了下来,不禁摇了摇头,决定把这些谜团抛在脑后。

    他觉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扰了。

    反正,无论是作为师尊,还是作为长渊仙尊,为了不让魔族得逞,他都得好好保护桑无度,桑无度的身份反倒是最不用在意的了。

    想明白这些,修祁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小徒弟的鼻子,宠溺意味十足:“小没心没肺的,好好睡吧。”

    睡梦中,桑无度再次感受到那股让自己觉得十分安稳的气息,伸手抓住,挨着蹭了蹭,才心满意足地不动了。

    “呵呵呵。”修祁被桑无度猫儿一样的动作逗笑,低沉磁性的笑声充满整个卧房。

    “既然你这么可爱,师尊就送你一样你应该喜欢的礼物吧。”似乎想到了什么,修祁眼中划过一抹笑意,手指微动在半空中书写着什么。

    神奇的是,随着他的书写,空中出现一些常人看不懂的字符。

    那些字符诡异地漂浮在半空中,等修祁写完最后一笔,倏地光华闪现,再瞬间内敛,随着修祁袖子一挥如一道流光窜出小竹楼,朝着塞韶山方向疾驰而去。

    小竹楼外,飞舞的夜隐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全都振翅而飞。阳光下,蝶群迎着光飞舞,翅膀上神秘的银色纹路被阳光照的似乎在发光。

    *

    与此同时,接到自家师弟要举办收徒大典消息的文柏,一下子从床榻上蹦了起来,鼻青脸肿的脸皱着,一瞬不瞬地盯着半空中的字符,像是不认识了一般。

    片刻后,自言自语道:“完了完了,师弟这是被什么人夺舍了吗?你说你举办大典就举办,为什么非要青玉小剑做贺礼,那可是灵域试炼入口的钥匙。虽然不止一把,但你说你给凤鸣也就罢了,这是他应得的,可你居然是用来送无度这个刚刚练气的小辈?”

    “脑子是闭关闭傻了,还是真让人给夺舍了?不行,不行,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文柏说着就要出门返回归一宗,被正要进门的辛为拦住:“你这风风火火的是想要干什么去,你说你都三百多岁的人了,就不能稳重点。”

    “哎呀,辛为,你不要拦着我。”文柏见辛为不肯放自己过去,焦急道,“我要马上回宗门。”

    辛为见他这么急,以为是归一宗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再拦着,但他刚要让开,就听到文柏嚷嚷道:“我要回宗看看我师弟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居然跟我要青玉小剑。”

    辛为:“…………”

    “你给我进去!”

    辛为额头暴起一排欢快的小青筋,一个暴栗下去,怒道,“我看不是长渊仙尊被夺舍,而是你被夺舍了,你是不是脑子还没恢复,谁能夺舍你那修为通天的师弟,不要命了?”

    文柏被敲到痛处,哎呦一声,期期艾艾道:“我师弟不是因为上次大战受了伤吗?你也知道他神魂不稳,靠陵松雪香稳定神魂的。”

    “那也不可能!”辛为咆哮,再次为自己这发小的智商感到悲哀,他一手把人推进房间,“你给我坐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文柏也不抵抗,被一路推着坐在房间的椅子上,等辛为也坐下,才把修祁要举办收徒大典,并点名要灵域大门钥匙的事讲了出来。

    辛为沉吟片刻:“你是说,修祁要把钥匙送给他新收的小徒弟,而不是大徒弟?”

    文柏点了点,他虽然看重桑无度,但那是因为桑无度对魔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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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关重要,这种看重跟对严凤鸣的看重不同。

    严凤鸣是他归一宗新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人,百岁就已经到达元婴初期的修为,是归一宗未来的希望,也是他看好的继承人。

    如果说把灵域钥匙交给严凤鸣,让严凤鸣能去灵域进行修炼他没什么意见,但给桑无度,他也不是觉得不行,就是觉得桑无度应该还用不到。

    灵域是一个巨大的试炼场,据说是上古遗留下来的战场,里面妖魔鬼怪众多,不亚于安平海域内的妖魔。只是这些妖魔大多因为上古大战神魂残缺,心智丢失,不能离开灵域,否则于人间又是一场灾难。

    灵域入口由众仙门共同看守,每百年打开一次,为期三月。

    筑基、金丹、元婴、化神期修士以及同等阶层的魔族,皆可手持灵域钥匙也就是青玉小剑进入,但每人一生只能参加一次。

    进入瞬间会被传送到不同地方,面对的困难也将不同,十分考验弟子的应变能力和心境。

    虽然,遇见解决不掉的危险,可以激发钥匙上的符文瞬间传送出灵域,但每次灵域试炼还是会有众多弟子陨落,其中不乏天之骄子。

    这也算是仙门新一代和魔族新一代正面交锋的战场。

    通过试炼的弟子,离开时会收到灵域的馈赠以及一枚新的钥匙,钥匙弟子们会交给宗门统一分配,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再次进入了,交给宗门还能换取修炼资源,何乐而不为。

    而下一次灵域开启的时间是一年后,文柏不觉得一年后,桑无度能筑基,并拥有自保能力。

    要知道,灵域内不止有那些本就在灵域里不知道多少年的妖魔鬼怪残魂,还有同样一起进入的魔族,可谓是危机四伏。

    如果桑无度进入之后,不小心落入魔族之手,或者死在那些残魂手中,四海九州都得跟着玩完。

    他不能看着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才会如此着急。

    “灵域里危机四伏,还有魔族,他们对无度虎视眈眈,无度如果真的出事,那就麻烦了。”文柏皱眉,“师弟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分明是知道的?”

    辛为见文柏如此焦急,虽然不知道修祁小徒弟的身份,但也知道文柏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危言耸听。

    想了想,他问:“你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是因为记忆捋顺了一些,还是你有什么事情没对我说?”

    文柏叹了口气:“辛为,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之前真的忘了,只记得不让魔族得到无度就行。这次的记忆我还没有捋顺,等捋顺我会完完本本地全部告诉你,也告诉修祁。”

    “现在不告诉你们,只是怕我零散的记忆欺骗了我,也欺骗了你们,到那时……”

    后面的话文柏没说,但辛为明白了,如果修祁小徒弟真的对魔族至关重要,文柏的零散记忆可能会偏差极其大,大到让他们对修祁小徒弟的身份判断失误,从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

    拍了拍文柏的肩膀,辛为安慰道:“长渊仙尊应该是有自己的想法,他不是什么冲动之人。他小徒弟的重要性他未必不知道。”

    “你先别担心,可以先问一问他是怎么想的,再做决定。反正钥匙在你手里,你可以不给。”

    文柏点了点头,喃喃道:“只能先这样了。”

    第32章 师尊舞剑

    辛为见文柏还是愁容满面, 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担心了,我也接到了长渊仙尊的邀请,这次正好随你一道回去。既然是关乎魔族之事, 我想要知道原委, 相信长渊仙尊不会怪罪于你。”

    “怪我?怪我什么?他还敢怪我?”文柏瘪嘴,“他胆子也太大了, 出了事怎么办?”

    辛为见他这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使劲拍了文柏一下,满意地听见发小痛呼一声, 才道:“你还有脸说长渊仙尊,那小弟子那么重要, 你怎么之前没告诉我?”

    “别用你之前的‘忘记’的借口搪塞我, 你可是说了‘记得不让魔族得到无度就行’, 我本来不想拆穿你,是你太气人了。”

    辛为目光冷冽, 嘴角微扬,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我知道你是怕知道的人多了,会泄露出去, 对那小弟子不利,但我辛为是那种舌头长的人吗?你这么瞒着, 不怕有朝一日那小弟子真出了事, 你, 乃至归一宗都成为众矢之的, 千古罪人?”

    “所以, 文柏, 你究竟想要隐瞒什么?”

    像是想到了什么,辛为冷哼一声, 眼神冷冰地看着文柏,吓得文柏一激灵,双手护胸,一副小可怜的样子。

    “你干嘛?你干嘛?我跟你说,我师弟的收徒大典举办在即,我得形象完美地出席,你不能再打我的脸了。”

    文柏眼神游移,心里发虚,他知道辛为是为他好,也知道桑无度一旦出事,他和归一宗都会成为千古罪人。

    可他不能说。

    虽然他记忆还残缺,但他之前这段记忆肯定是完整的,所以随身小札里才没有多记录关于桑无度的事情,还暗示了自己不能与任何人提及桑无度的不同之处。

    这是他整合了自己记忆片段得出的最合理的结论,得出这个结论后,他检查了自己的神魂,果然发现了暗示的痕迹。

    这让他更加不敢在记忆未完全恢复的时候,就将这些杂乱无章的记忆告诉他人。

    辛为心细如发,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才这么看自己,但他真的不是有意不告诉辛为的,而是他真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过,辛为这么看他,应该是不因为他记忆片段的事,大概率还是因为他知道桑无度于魔族至关重要,却没告诉他,觉得他不讲义气。

    他还真是有苦说不出,明明是几年前自己施下暗示的作用,却要让现在‘自己’的来承担这个苦果,现在的‘自己’何其无辜。

    以前辛为这么看着他的时候,通常不会有好事发生,他要不要先躲一下?

    辛为一见文柏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想要干什么,大手放在文柏的肩上,微微用力,刚要起身的文柏就被辛为直接摁了下去,一屁股坐碎花凳直接坐在了上好黄花梨木的废墟里。

    “嗷嗷嗷!扎死我了,辛为你谋杀发小啊!!”

    文柏猛地跳了起来,半点一宗掌门的风度有没有,跟个疯子一样手舞足蹈地拍着自己的屁股。

    他在辛为面前没有危机感,也就不会触发灵力护体,那花凳的残肢直接戳上了他的屁股,差点戳他个菊花朵朵开,晚节不保。

    “辛为,你干什么,很危险的知道吗?虽然我瞒着你是我的错,但你也不能这么报复我啊,你这是要我晚节不保啊。”

    辛为见文柏还能贫,气笑了:“你还知道危险?我问你,那孩子的事,长渊仙尊是不是也才知道?还是他自己发现,追问你,你才不得已告诉他的。也是他追问,你才会想着找我暂时解除秘术?”

    “呃……”文柏咽了咽口水,缩了缩脖子点了点头。

    辛为一见他点头,顿时被自己这发小气到了,但也知道这不能怪他,归一宗的秘忆术他比谁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但他没想到,文柏居然连修祁都没告诉。也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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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说,他这个发小,独自守着这个秘密,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么些年,他是又心疼,又生气。

    辛为深吸一口气,几次想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长叹一口气:“你啊你,我说你什么好呢?”

    “长渊仙尊比你想的周到,他举办这个收徒大典,就是在为事情不慎暴露做铺垫,让他人知晓,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他在为你善后,你明不明白?”

    辛为一番话,成功让文柏愣住。

    半晌,他收起搞怪姿态,苦笑一声,站直身体,一宗掌门气度尽显:“你说他这是何苦,我自己守着这个秘密,何尝不是为了把他和归一宗摘出去。”

    “若将来真有那一天,我成为这个千古罪人就够了,他何苦来凑热闹。”

    辛为摇了摇头,再次叹了口气:“那是你用命护着的亲人,他怎么会看着你坠入深渊。我想长渊仙尊与你要灵域试炼的钥匙,也不是他不懂事情的轻重,而是有别的安排,你不妨给他。”

    文柏没有回答,眼睛怔怔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后,他才缓缓开口:“辛为,你说当年我是不是错了,才会让清钧背上那些本不该他背的恩情债?”

    这个问题辛为无法回答,那是属于他们师兄弟之间的“账”,外人怎么能帮忙算清。

    他安抚地拍了拍文柏,声音放轻:“别想了,与其想这些,不如想想大典上应该送什么贺礼。你作为嫡亲师伯,可不能太小气。至于那小弟子的事,我们见到长渊仙尊再详谈不晚。”

    文柏半晌回应:“嗯,好。”

    *

    塞韶山上发生的一切修祁不知道,因为有了夜隐蝶的“帮助”,桑无度的伤势恢复的很快。

    三天后,就已经伤愈,又是活蹦乱跳的好汉一枚,追着修祁问东问西,还极其钟爱修炼。

    每次修炼,修祁都会守在桑无度身边,言语温和引导桑无度修炼。

    这让桑无度内心很是温暖,整天心情舒畅地跟在修祁屁股后面,修祁也由着桑无度跟着。

    这期间修祁发现,每晚桑无度睡着之后,夜隐蝶都会顺着没关的露台门悄无声息地飞进桑无度卧房,落在桑无度的身上,翅膀上银色的神秘纹路在夜明珠温和的光辉里一闪一闪的,更显神秘气息。

    每当这时,桑无度都会睡得更沉,第二天醒来状态会更好,就连修炼速度都会加快,短短几天连蹦三个小境界,到了练气四层境界,这修炼速度就是修祁自己都没有过。

    修祁不免好奇,曾经灵力探入过桑无度的灵脉,却丝毫异样也没有发现,只能更加关注桑无度的修炼情况,以免他根基不稳,走火入魔。

    时间就在桑无度愉快的修炼中飞速度过,转眼半月已过,天气也从炎热转为初秋的凉爽。

    这天,桑无度从修炼中醒来,就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师尊手上拿着一个厚厚的,类似古装剧里奏折样子的东西,正在翻看。

    桑无度好奇,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站在修祁面前,疑惑地问:“师尊是在看什么?”

    修祁放下“折子”眼神温和地看向桑无度:“是大典的一些事宜,你大师兄和解零做不得主,便来询问为师。”

    “哦。”桑无度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就见修祁打了一个手决,方才还好好放在桌案上的折子嗖的一下就消失不见了。

    桑无度觉得好神奇,虽然知道这是修仙的世界,但他来的时日尚短,看见的法术还真的不多,难免新奇。

    修祁见他感兴趣,便道:“这不是什么高深法术,等你筑基后,便可使用,那时为师会传授于你。”

    “嗯嗯嗯。”桑无度连连点头,脸上笑容璀璨,小步蹭到修祁身前蹲下,自下而上地看着修祁,“师尊,无度已经练气四层了,是不是可以学些剑法了?”

    修祁诧异,修习剑法很累,要从基础打起。他这小弟子身体刚刚恢复,他本想大典过后再养养再说,没想到他没急,小徒弟倒是急了。

    “为何这般急切?”修祁摸了摸桑无度的头,声音低沉温和,“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急于一时。”

    “无度明白的,只是——”

    桑无度像是害羞了一样,腼腆地低下头,小声道:“无度、无度还没见过师尊舞剑时的风姿呢,师尊传授无度剑法的时候,无度是不是就能看见了?”

    修祁没想到小徒弟居然是为了这个,眼中闪过一丝揶揄的笑意。

    他这小徒弟怕是不知道,练剑要先从最简单的挥、刺、砍、劈开始练起,就算他现在就传授他剑法,小徒弟也是看不见他舞剑时的风姿的。

    不过,小徒弟一直这么贴心,满足他这点要求也无妨。

    这么想着,修祁利落起身,扶起还蹲在地上的小徒弟,声音清冽低沉却带着丝丝宠溺:“无度想看为师舞剑?”

    桑无度连忙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头上的马尾跟着他的动作一甩一甩的,看起来俏皮又活泼。

    “师尊,无度醒来后,就一直听数乙、数甲他们讲述您的英姿,所以……嘿嘿,您能满足无度这个愿望吗?”

    修祁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桑无度的额头,唇齿微启:“当然可以。”

    话音未落,修祁已然不在小竹楼内,桑无度急忙跑到露台上,向下望去。

    只见修祁一身青衣洒落、手执一根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竹枝,回眸看他时,肃杀之气直直朝他扑来,又在抵达之前轰然消散。

    微风轻起,修祁衣摆飞扬间,一剑刺出,仿若天地变色。

    那枚普通的竹枝在修祁手中灵活转动,时如灵蛇吐信、时如猛虎咆哮、时如雨吻娇花,时如风雷催花落……

    动静结合、刚柔并济,翩若浮云拂明月,矫若游龙惊九霄。

    明明只是最普通的舞剑,修祁连半点灵力都未动用,但每一次挥动,桑无度仿佛都看见了修祁斩杀妖魔时,那杀伐决断、潇洒自若、睥睨天下的气势。

    竹枝挥舞间,风响云动,桑无度……痴了……

    第33章 弟子礼服

    桑无度发现, 舞剑的修祁跟平时是不同的。

    平日里的修祁像山岳,冷静自持,沉稳淡漠, 一举一动仙尊风姿尽显, 让人仰望。

    但动起来的修祁和平日里“静”的修祁完全不同。

    动起来的修祁像风,缥缈难以琢磨, 时而如微风拂面使人心旷神怡, 更多则是如狂风摧岳,让人心生恐惧。

    此时此刻, 桑无度仿佛能透过简单的剑舞,看见十八年前修祁和魔尊对战时的风姿, 眼睛仿佛都被普通竹枝挥出的无形剑气划伤, 内心陡然生出一丝说不清, 道不明的酸涩。

    桑无度深吸一口气,小心隐藏那一丝他自己都不明白从何而起的酸涩, 冲着小竹楼下已经收剑而立的修祁使劲挥了挥手。

    “师尊,师尊,太厉害了。”

    桑无度小脸红扑扑的, 大半身子探出露台围栏,高高束起的马尾随着他大力挥手, 在他身后俏皮的动着, 大大的笑脸在阳光下灿烂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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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 还没等桑无度得到自家师尊的回应, 就脚底一滑, 小脸上的笑容冻结迅速转化为惊恐, 大头朝下直接从小竹楼三楼的露台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桑无度乐极生悲,艰难地抱住头, 心想这点高度自己摔不死,摔残了师尊应该会救他,就是他在师尊心里的形象是再也掰不回来了。

    桑无度悲催地闭上眼睛,等待命运对自己的暴击。

    眼见着小徒弟从三楼坠落,修祁也是一惊,叫了一声“无度”瞬间消失在原地,在小徒弟坠落到地上的瞬间一把揽住小徒弟的腰,一个巧劲翻转让头朝下坠落的桑无度双脚着地。

    桑无度本来都准备摔个七荤八素了,陡然被人揽着腰直接转了一个圈,双脚落到实处,整个人完全反应不过来,晕晕乎乎地迈了两步,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砰地一声,草地上灰尘四起。

    “咳咳咳。”桑无度挥了挥被自己带起的灰尘,抬眼就看见自己家师尊站在身前,微微俯身,自上而下,眼中含笑地看着自己。

    桑无度:“……”

    好吧,一回生,二回熟,他在师尊面前屁都放了,还在乎这一个屁墩吗?现眼就现眼吧,能赢得师尊高兴也不枉他摔这么一回,他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

    迅速收拾好心情,桑无度起身,扑到修祁身边,手拉上修祁的袖子,开心地道谢:“多谢师尊没让无度摔成鼻青脸肿,嘿嘿嘿。”

    修祁见他这副样子,摇了摇头:“你啊你,下次小心点,可不能再这般大意了。”

    桑无度连连点头,拉着修祁朝小竹楼走去:“师尊,你真的好厉害,无度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啊……”

    修祁任由桑无度拉着走,这半月以来,他已经习惯小徒弟喜欢拽着他衣袖的习惯,内心深处对于小徒弟的依赖没有半点不喜,还有点隐约的开心。

    修祁有时会想,难道自己是年纪大了,喜欢小辈承欢膝下,对自己撒娇才会因为桑无度的依赖开心,但转瞬他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在桑无度只是尊敬,还没把他当师尊看待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不反感桑无度的接进和依赖,这在以前是完全不可能的。

    青鸾峰上,和桑无度一样年纪,一样活泼的小弟子无数,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关注他们。

    而他对桑无度完全不同,可能是师兄半遮半掩的嘱托,也可能是桑无度由抗拒到接近让他心生好奇,亦或是单纯地觉得桑无度和他年轻时的性格很像。

    但修祁都不得不承认,抛却这些,桑无度心智恢复后,身上似乎有某种十分吸引他的东西,让他不断对桑无度放宽底线。

    就比如桑无度对自己的大徒弟恶作剧,如果是别的弟子,他知道后,最大的可能是会心生厌恶,施法让其自食恶果,吃一个大亏,从而不敢作恶。

    但对于桑无度,他却是加入其中,虽然也让桑无度自食恶果,让桑无度尝了一个小小的教训,但他的出发点却不是厌恶,而是喜欢。

    喜欢看小徒弟出丑后活蹦乱起的样子,和灵动多变的神情。

    后来的赠剑、赠花灯、带他修行、帮他纾解、到今日的舞剑,以及他居然会怕一个练气四层的修士从小竹楼上面掉下来摔坏而瞬间接住的行为,都在告诉修祁一个不争的事实——

    他喜欢桑无度粘着他,不单单是因为桑无度是自己的小徒弟,还有别的原因。

    具体什么原因,修祁还没想明白,但他觉得那都不重要,他生命悠长,有很多时间可以想明白,不急于一时。

    缓步跟在小徒弟身后,修祁一时间心情十分放松,目光落在桑无度衣服后摆上沾了灰尘的地方,嘴角不禁扬起,小声道:“长胖点了。”

    “啊?师尊,你说什么?”前面带路的桑无度没听清楚,转过头,见修祁眼神温和地看着他衣服下摆,歪着脑袋看修祁,“师尊,怎么了?”

    修祁摇了摇头,没有告诉小徒弟身后那么大个臀瓣形状的灰尘印记,含笑道:“无度去试试衣服吧。”

    “衣服?什么衣服?”桑无度不解,师尊是让他试什么新衣服吗?可他也没有新衣服啊。

    桑无度还没想明白,就感觉一道温热气息扑进耳廓,低沉冷冽却不含半点凉意的声音也随着这道温热气息落入他的耳朵。

    “是大典之时要穿的衣服,已经制好,无度可以试一试,看一看是否合身。”修祁说着,伸手将桑无度身前的头发,轻柔地放在他身后。

    这个姿势像是修祁将桑无度揽入怀里,桑无度瞬间被修祁身上散发的冷香包围,耳边仿佛还残留着修祁温热的气息。

    不知怎么,桑无度耳朵慢慢变红,缓缓爬上侧脸。

    等冷香和气息远离,桑无度微微低着头,视线盯着自己不住动着的脚尖,轻声回应:“哦,无度明白了,谢谢师尊。”

    修祁目光落在是桑无度微红的侧脸上,眸光闪了闪,缓缓道:“走吧,去瞧瞧你的大典礼服。”

    话音落下,修祁迈动步伐,由他带着还未松手的小徒弟朝着三楼卧房而去。

    进了卧房后,修祁袍袖一挥,一套崭新、看起来隆重华丽的弟子服,和一个十分华丽的玉冠出现床榻之上。

    桑无度不由得被吸引,走近却发现,除了衣服、发冠之外,还有鞋子、玉佩、香囊,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字的配饰。

    求助般地看向师尊,桑无度漆黑的大眼睛里全是茫然之色。

    修祁见状,缓步上前站在桑无度身边,声音平缓温和:“这是青鸾峰亲传弟子在收徒大典上,需要穿着的弟子礼服。”

    “上衣下裳,一层素纱中衣、一层暗绣护身符咒中衣打底。腰系靛青腰带,挂玉佩、香囊、本宗弟子牌。外穿流云锦制成、上绣问悲宗宗徽的广袖大氅,再罩广袖流光纱衣。脚穿云头锦履,头戴青玉冠,才可拜师敬茶,向祖师爷叩头进香。”

    听了修祁的讲解,桑无度震惊。看着满床榻的衣服、饰品心里直打颤、哀嚎。

    这可怎么办啊,这么多东西,光衣服加上亵衣、中衣啥的就得六层,先不说他会不会被压死,就单说这些衣服他也不会穿啊,更何况还有那些他弄不明白的配饰。

    他一个现代穿过来的小虾米,能会穿现在的弟子服都是因为之前身体不方便,数乙帮他穿,他记住了。

    现在这么复杂的礼服放在他面前,他不会穿,会不会让师尊怀疑这副壳子里换人了?

    他能不能哭着问师尊这大能不办了可以吗?

    可这个想法显然不现实,他该怎么找到合理的理由告诉师尊,这衣服他不会穿?

    桑无度欲哭无泪,心里琢磨自己装晕倒不被师尊发现的几率有多大,估计自己还没倒地就会被师尊发现吧。

    不仅会发现,还会觉得的他神经病。

    所以,现在他可怎么办啊?

    桑无度这边内心悲催,他身边的修祁却是心情尚好。特别看见小徒弟一脸不可置信、震惊、苦恼的表情,他心情更加舒畅了。

    修祁发现,自己只要遇见小徒弟,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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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劣想法就会浮上心头,让他忍不住想要看小徒弟更多是震惊、是尴尬、是开心、或是苦着一张脸的表情。

    其实,他知晓小徒弟苦恼什么,无非是衣服不会穿、饰品不会带,发髻不会束。

    这太正常不过了,浑浑噩噩十八年,一朝清醒,能迅速识字、通晓基本礼仪,桑无度已经算得上天才了。

    现在再要求他会穿这么繁琐的礼服,着实是难为他了,就连大典上的礼仪,他也会一点一点教授。

    不过,这不妨碍他欣赏小徒弟犯难,还不敢说不会穿衣服的神情,这是他最近特别喜欢做的。

    现下欣赏完了,他应该做回体贴的师尊,为小徒弟答疑解惑,解决难题。

    想到这,修祁按下嘴角微笑,上前一步,拿起床榻之上的广袖流光纱衣,低声道:“无度,为师会帮你换上这套礼服,你需记得如何穿着。”

    “现在你自己先去穿好亵衣和打底素纱中衣、将头发解下,再来寻为师。”

    这一声犹如天籁之音,传到桑无度的耳朵里。他登时抬头,支棱起耳朵看着修祁,少顷才小声道:“师尊、师尊怎知弟子不会……穿……”

    最后一个穿字,像是含在喉咙里,要不是修祁五感敏锐还真听不到。

    见小徒弟一脸纠结,修祁才心满意足、大发善心地解答:“无度才恢复心智不久,不会穿着繁重的礼服不是很正常吗,难道无度会穿,是为师小看无度了吗?那——”

    “没有,没有。”桑无度头摇的跟三岁孩童手上的拨浪鼓一般,连忙阻止修祁接下来的话,拿起亵衣、亵裤和中衣中裤,朝着卧房后侧的屏风而去。

    那是换衣服的地方,他平时在这里换衣服,伤重那几天,还在这里洗澡的。

    想起那几天自己是怎么洗澡的,桑无度脸腾地下又红了。

    那几天他一动肺腑就疼得厉害,所以每次沐浴都是师尊亲自给他准备浴桶和热水,再把脱得光光的他抱到浴桶里坐好,帮他洗澡、洗头发。

    说实话,在那之前桑无度真的没想到,修祁竟然会亲自帮他洗澡、洗头发,换水、换衣服,还会抱着他,让他趴在他身上睡觉。

    虽然,那时他伤重一动就疼,入睡时不趴在什么上会疼得醒来,但他想过修祁会把数乙,或是别的什么人带来照顾他,都没想过修祁会亲自动手照顾他。

    修祁堂堂一介仙尊、一峰之主,出身高贵,听说还是当时帝王嫡亲弟弟的幼子,可想而知是金尊玉贵长大的。

    但就是这样一个身份、地位、权势全都通天的人,居然会亲力亲为、事事俱全地照顾他,这怎能不让桑无度惊讶,怎能不让桑无度动容。

    记得那时,桑无度曾经问过修祁,为什么会亲自照顾他,修祁的回答让桑无度更加动容。

    修祁:“无度不是想让这个地方成为为师和你之间独有的秘密吗,为师答应了。若将他人带来照顾你,岂不是让为师食言。”

    桑无度那时想过千万种理由,但就是没想过修祁没带人过来照顾他,居然是因为他初时“耍心眼”的一句话。

    一时间,桑无度居然有些羞愧。

    而现在,修祁——他的师尊,为他准备了盛大的收徒大典,还亲自给他准备了大典礼服,甚至因为他不会穿着礼服,要帮他一件一件穿上,还会给他束发……

    想到这些,桑无度心底大团大团的暖流上涌,一瞬间像是要把他淹没一般,竟烫得他有些无措。

    就在这时,低沉清冽的声音传来,叫醒了回忆里的桑无度。

    “无度,还没穿好吗?可是哪里不合适?”

    桑无度被陡然惊醒,深吸一口气,才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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