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主考官长安县县令李荣斌,虽没有与人合谋的实证,但他的家奴确实私下偷盗县试考题卖给了林秋笙, 失察之过属实,罢免县令一职。
长安县学子林秋笙、秀才焦孟柯等人,购买县试考题、舞弊行为证据确凿, 判林秋笙此次县试成绩作废、褫夺功名,永不录用为官。另外, 还要流放福建,且十五年内不得交铜钱赎刑。林公子的祖父也被不肖子孙连累,被罚回家思过。
至于长安县的学官们,是这样判的:
刘基被作为副主考,承担次要责任。虽然没有被免职, 但是罚了杖刑八十, 允许用铜钱赎刑。谢仕卿虽然与此案其实没什么干系, 但他是县学教谕, 也要承担次要责任,罚杖刑六十, 也允许用铜钱赎刑。
换言之,这两位交了钱就能回家了。
因此才有县衙的官差来家中找人叫赎罪银子, 谢柏峥原本也并不晓得交多少钱,经官差提醒才将银钱点清。这一点刑罚并不算重,折算下来不到二十贯钱, 在花钱消灾这个领域里, 算是十分有性价比了。
谢柏峥连忙点清了银子赶去县衙, 算是正式将这一桩公案给了却。他交了银子,谢教谕却没有立时出来, 倒是又多看了一场戏。
——还是那布政使司的林家,来了好大一帮子人,搬着好几个箱子的金银珠宝,林府的老夫人哭天喊地地要拿钱赎刑,闹出好大的阵仗。
谢柏峥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霍靖川道:“你不想去看看,那林秋笙有多惨么?他从前有多嚣张敢诬陷你,如今却要到福建那等地方去流放,这热闹不好看么?”
谢柏峥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福建怎么了,他怎么看不起福建?
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代的福建确实并不宜居。谢柏峥收敛神色,倦倦道:“他是自作孽,哪怕惨一些,又能如何……现在从门口提着桶进来那个,是郑文清?”
霍靖川抬头望过去,刚好就看见了——
这一场闹剧中,林家人强行保护在身后的林秋笙,被结结实实地淋了一整桶的……臭鸡蛋,看起来好像还是兑了面糊和水的,因此更恶心了。
因为等着领人回家,离林家其实很近的谢柏峥,当场目瞪口呆。郑文清这小子看起来也是个文弱书生,怎么有种成这样?
久久才反应过来的林秋笙,迟钝地哭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呸呸呸!谁啊,是谁敢暗杀本少爷!”
可怜的林少爷,因为被鸡蛋面粉糊了眼睛睁不开,连人都看不清。他哀嚎,他翻滚,他崩溃地虚空索敌:“谢柏峥,是不是你!”
无辜的什么也没做的谢柏峥很无语:“不是我啊。”
一旁当差的衙役们看到这场面都惊呆了,不知道该不该上前拿人。谢柏峥掏了掏钱袋子,将剩下的半贯钱递过去:“县案首年纪小,不慎将水桶打翻了,这些钱哪去做清洁费用吧。”
经谢柏峥刻意提醒,衙役们纷纷清醒过来,来林秋笙被判了流放,那郑文清就是板上钉钉的县案首,将来必定是前途无量啊!
于是就这样把这件事轻飘飘地放过了,一旁被派来监督的叶家军们也权当什么都没看见,就这样成为了“帮凶”。
郑文清朝这边望过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是做好了要被追究的准备来的,哪怕这一场县试没了成绩,他也不会后悔。林秋笙辱没他母亲,这件事如果不叫林秋笙付出代价,实在难消他心头之恨。
林秋笙害她母亲的名声,那就叫林秋笙自己先臭了街!
可没想到,他做了这件事,竟然不会被官差们抓起来吗?
谢柏峥也看向这位在后世很有名少年才子,有一种老师看学生的欣慰,他语气不轻不重地:“回家去吧,今后就别这么冲动了。你看,我钱袋子都空了。”
郑文清读书是极好的,人情世故上却到底还是个孩子,他呆呆地说:“多少钱,我会还你的。”
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失言。
他欠谢柏峥的,又何止这一点银钱。如果不是这个人刚好也被卷了进来,现在他恐怕要与那林秋笙一起被流放了。
郑文清还想说什么,可才慢半拍地、绞尽脑汁地想出来一句“大恩不言谢”,回过神来时谢柏峥就已经比他还急着走了。
因为谢教谕被放了出来,谢柏峥连忙接人:“父亲,祖母亲自包了馄饨,等您回家去吃呢。天色已晚,咱们这就回去吧?”
谢柏峥说得很轻松,像是没有那桩县试舞弊案,也没有什么莫名被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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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的牢狱之灾,只是他这个儿子来接下值的父亲归家,讨论的也是些日常小事。
谢仕卿都有些不适应了。他被提学官叫来问话的时候,谢柏峥还是个刚从鬼门关抢回来的病秧子,县试考了跟没考一样,转眼就要满十七岁了,却连个童生都没考中。
可是现在观他言行,却仿佛是个格外贴心的儿子。难不成他在县衙被关几天,这不成器的儿子就能一夜之间长大了?
谢教谕愣了好一会,才答:“好,回家罢。”-
这一夜,月朗星稀。县学的值舍中总算一家团聚,煮了一大锅馄饨,大家分着一起吃,其乐融融到深夜方才各自去睡。
好不容易才归家的谢教谕却睡不着了,他不在家这三四日必定是发生了什么,否则家人们怎么好像都不一样了呢?
谢教谕原本设想的归家场景——
苏氏哭,母亲哭,女儿也哭。至于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恐怕又受惊吓病了。
可是以上设想一个也没成真,甚至没人问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谢教谕翻来覆去,苏氏也被吵醒,担心地问:“夫君,怎么了?”
谢教谕已经思来想去好几遍,也顾不上委婉措辞:“夫人怎么也不问问我究竟发生了何事?”
苏氏一听便笑了。她卖起关子:“夫君还不晓得自己如何能这样快便归家?那明日去县学上值了,就便晓得了。”
谢教谕:“……”
这一趟回来,家人们都变得好陌生-
翌日。
谢教谕既然已经归家,谢家也总算是回归到了平静的生活。只是有一个人不大平静,祖母养的鸡都还没开始打鸣,谢教谕就抄起戒尺去敲谢柏峥的房门。
这大半夜的,谢柏峥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睡眼朦胧地开了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互相都觉得惊呆了。
谢教谕:“这都过快五更了,你还没起床背书?”
谢柏峥:“……”
天还没亮呢,大半夜起来读书,他真的没毛病吧?
原主原来过的都是什么日子啊,他书架上的书本还不超过二十本,天天这个时间起床背书,真的不会读书读傻掉吗?
谢柏峥在电光火石间,生生忍下了要骂人的冲动。他像是没听懂一样,直接略过了不合理要求,十分关心地问:“父亲这么早起床,是没睡好么?”
谢教谕:“……”
他这儿子真不对劲,他都分不清是变聪明了还是变得更傻了。
谢教谕又说了一遍:“你该起床读书了。”
谢柏峥充耳不闻道:“是,多谢父亲教诲。儿子这就起来温书,现在时辰还早,请父亲再去歇息会吧。”
话都叫他说了,谢教谕冷哼一声,回房睡去了。
谢柏峥立即关上了房门,转身回到了床上。答应归答应,但背书是不可能背书的,谁在这时间能看得进去那劳什子四书五经。
……
两个时辰后。
睡过了回笼觉的谢教谕,再次突击检查。他的儿子,依旧没在看书,甚至连房中都不见人影。
这一大早,去哪儿了?
这三天没人管教,他这是彻底被放羊了吗?
谢教谕生气地转身,就见谢柏峥拿着两屉蒸熟了的豆沙馅甜馄饨,和谢若婧一起有说有笑地出来。
谢柏峥见了人还打招呼:“父亲睡醒了?母亲说今日早餐吃面条,一会就能做得。……这甜馄饨是要给姐姐带回去,父亲若想吃就叫祖母再蒸一笼罢?”
谢若婧其实想说,分出去半笼也不是不行,但是毕竟是弟弟的好意,她也不好意思拒绝。她只能找补着说:“甜馄饨熟得快,很快就能蒸好。”
谢教谕:“……”
三天不回的家,真的很陌生。
他刚才想说什么来着,谢柏峥为何不去读书,原来是在这里端蒸笼。“君子远庖厨!”谢教谕总算理顺了气,“你一大早在这里瞎添什么乱,怎么不去多背几篇圣人文章?”
“还有你——”谢教谕看着已经出嫁的女儿,语气强行收敛了一多半:“你怎么还在家中,昨日没回去吗?女婿在府城读书,你更应该在夫家孝顺公婆,伺候……”
“父亲。”谢柏峥强行打断谢教谕的封建礼教讲堂,不容置喙地说:“我这就亲自送姐姐回去,郑重给姐夫一家赔礼道歉!您就别操心了,母亲还等着您一起用早饭呢!”
谢教谕看着自己一双儿女,又用余光瞟到了自己那位看热闹的老母亲,顿时气上心头,他想说其实倒也不用去赔礼道歉,而且吃了早饭再去也行。结果,他还没张嘴,不孝子女们就已经堂而皇之地开溜了。
谢教谕只能隐约听见不肖子那一句——
“姐姐快些走,去得晚了便买不到拍花糕了,他家一日只卖这一茬!”
第29章 不当老婆29
第二十九章
二月天还是带着些寒意, 长安县一带格外“乍暖还寒”,路边的嫩枝已经悄不声地抽出了新芽,猫冬的时间已经过去, 到处都是挑着扁担的小摊贩,尤其那些小食摊位前更是烟雾缭绕得围着好些人。
小孩子们依旧被家中父母裹满了冬衣,一眼望都有一张红扑扑的脸蛋, 瞧着热闹又有趣。
谢柏峥也跃跃欲试,在人群后排起了队买拍花糕。
四方斋的拍花糕是本县极有名的小吃, 姐弟俩一人捏着一个吃。谢柏峥吃得面露难色,这怎么还没有他在小摊上买的糖饼好吃?
谢若婧也在一旁说:“自从东街这几个铺子都被卖给了王员外家,糕饼点心都变得不好吃了。原先倒是有一个好吃的糕饼铺子,却被排挤走了。”
谢柏峥问她:“这王员外是什么来头?”
谢若婧摇头:“这就不晓得,不过我听人说其实这王员外只是个虚名, 其实当家人是个女人。这年头女人家做生意都要找个掌柜的帮着应酬往来, 这倒也不稀奇。”
这确实不少见, 谢柏峥道:“可为何只是听说?”
谢若婧一脸“孺子可教”的模样, 兴致勃勃地说:“因为她从没露过面!咱们长安县只是个小县,其实说来没那么多讲究, 街上挑担卖货的女人们不少,开个铺面而已, 何至于藏头露尾,所以大家都说那女子是李县令养的外室!”
谢柏峥欲言又止:“……”
谢柏峥捏着手里的拍花糕,思忖片刻:“阿姐想再去逛一逛铺子么?”
谢若婧原本是想早些回去的, 可是这个时节的干货种类最多最好吃, 拿来送礼也很是不错。于是, 两个人又去了干货铺子。
谢柏峥陪着谢若婧挑挑拣拣,最后称了几样满意的干货带回家。
两人逛了小半个时辰, 谢若婧好奇地问:“你往日不是无时不刻都在念书,今日怎么这样有闲暇,不怕父亲拿戒尺打你了?”
谢柏峥道:“怕啊,这不是特地等父亲去县学当值了才回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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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若婧无语地闭了嘴,往前指了指:“喏,河边那一户就是你姐夫家。”
谢柏峥点头,“我送姐姐过去吧,拿着东西挺沉的。”
谢若婧犹豫片刻,答应了。
家门前几步开外,谢若婧便将干货和甜馄饨都接了过去,很麻利地交代:“我到家了,你也快些回去吧!”
谢柏峥微愣,却并未勉强。谢若婧是个成年人,并不需要他自作主张地去帮助什么,或许反而更添乱。
谢柏峥道:“阿姐若有事能用得上我,只管差遣就是。”
谢若婧轻松一笑:“好,弟弟长大了,当真能护着姐姐了。”
两人分别,谢若婧匆匆转身走几步,又回头叫住谢柏峥:“好好读书,多听父亲的话!”
谢柏峥很好脾气地笑笑,挥手告别。
送过了谢若婧,谢柏峥也不急着回家。没多一会,他手里多了一袋在小摊上买的粗盐豆子,既好吃又很能打发时间。
刚好街边有个甜水铺子,谢柏峥便挑着没人的位子坐了下来。
霍靖川好奇地看着他问:“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谢柏峥点头:“你不觉得一个藏头不露尾的王员外很可疑吗?整个长安县就这么一点大,她宁可与陈知县穿出那样的传闻,也不愿意露面。”
霍靖川笑:“或许,那真的是李县令的外室呢?”
谢柏峥不这样认为,理由很直白:“李县令的夫人子女都陪着他在长安县上任,街头巷尾都在传的谣言,要么县令夫人是个纸糊的,要么传这谣言的人他们夫妻二人都惹不起,所以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霍靖川略思索:“你是说那女子其实是当地豪强的外室,故意泼的脏水?”
谢柏峥:“……”
霍靖川:“要不还是你先说?”
谢柏峥:“只是有一个猜测,尚且不知如何验证。你猜猜能够在长安县,横行至此却同样藏头露尾的‘当地豪强’会是什么人物?”
霍靖川:“……跟那姓曹的有关?”
谢柏峥:“猜测而已,谁让那地下钱庄也是同样藏头露尾,你没觉得嗅到了一样的气息么?”
霍靖川:“……”
霍靖川如实道:“我觉得你身上有杀气。”
谢柏峥冷笑一声,“我这么像反派?”
霍靖川虽然不知道他说的“反派”是什么意思,但谢柏峥说话又是那个尾音慢慢往上勾的腔调,让他又心猿意马地想,他在谢柏峥身上闻见了他的香。
霍靖川动作一顿,假正经道:“那要怎么开始查?”
谢柏峥歪头,看向斜对面。朝廷派发的最新邸报,送达到长安县的驿站。
霍靖川疑惑:“什么意思?”
谢柏峥去取来抄录的邸报,按照习惯是要送一份到县学的,谢柏峥便以因此提前取得了第一份。
邸报中有很多关于朝廷动向的信息,其中有一项是官员升迁。
今日的邸报中,应当有长安县舞弊案之后官员任免的消息,也可以知道后续会是谁来查长安县的度牒案,朝廷对此又是什么态度。
根据邸报中说:
长安县令罢免后,由陵安县县令兼任长安县令。
这倒是个很有意思的安排,谢柏峥道:“下这个决定不知是朝廷的哪位大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霍靖川问:“哦,为何这样说?”
谢柏峥道:“以小博大,安排陵安县令来查这件事实在很聪明。一来,慈恩寺那个逃丁的和尚原籍就在陵安县;二来,县令查案反倒少了很多掣肘,不需顾虑中央。”
霍靖川道:“与那群老狐狸相比,王妃也不遑多让。可你仿佛有些顾虑,在担心什么?”
谢柏峥叹气。
谢柏峥无奈:“你没发现吗?距离那日公堂审案,已经第三日了,可是李四的案子没有半点风声,叶家军慈恩寺提人想必极其不顺利。”
霍靖川摸着下巴:“不能吧,叶家军这么废物了?”
霍靖川话音刚落,便听到一声凄厉的哭嚎。
三日未见的张挽舟,带着个腿脚不方便的李三,看见谢柏峥就直奔过来:“谢贤弟,见到你可太好了!”
谢柏峥:“?”
谢柏峥疑惑地看着他们,只见两人都是一副被打家劫舍过的凄惨样,尤其是张挽舟一身白衣服更是被沾满了灰。
谢柏峥疑问:“你们怎么搞成这样?”
张挽舟还没开口,肚子先叫了起来。他身后的李三,更是一副这顿能吃十二个包子的样。
谢柏峥只好默默捏起钱袋子,“走吧,前面的包子铺量大管饱!”
张挽舟不好意思地笑笑:“呵呵。”
两人吃完十八个包子,说起了这三日间发生的事。
那一日当堂状告慈恩寺僧人之后,几位叶家军带着他们一同上路,前去慈恩寺。一路上,原本是极其顺利的。
他们到了慈恩寺,表明身份之后很快就见到了那印慧和尚。
那时天色已晚,便就在慈恩寺暂住一晚。夜里倒也相安无事,第二日一下山便出了事,路上遇到一对过路探亲的夫妻,他们声称遇到了山匪。
两人都被抢空了财物,形状凄惨。
叶家军当即抽调了人手前去探查,不想那竟然是一个陷阱,只为了瓮中捉鳖。留在原地的叶家军察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叶家军此行十个人,都被一大群慈恩寺的香客团团围住,那一对声称遭遇山匪的夫妻当即变脸,那年轻男子含泪控诉说是路过的军爷调戏他夫人。
正逢这一日慈恩寺有法会,香客人数众多,这一闹起来,竟叫那和尚趁乱跑了。
谢柏峥道:“你们当时在哪里?”
张挽舟羞恼道:“我们走得没有军爷们快,李三又腿脚不便,就只能远远地跟在后头。叶家军也有一位军爷跟着我们,正是他察觉不对,这才与剩下的两位军爷一起去查看,叫人一锅端了。”
谢柏峥沉默:“困住叶家军的,真的是香客吗?”
张挽舟连忙摇头:“这就不知道了,总之那慈恩寺怪异得很,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多身强体壮的香客。”
谢柏峥接着问:“那你们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张挽舟一脸菜色:“我们见叶家军被围,替他们解释又没人信,还被打了一顿。好不容易逃出来,就想着先来县衙报信,可没想到在路上被一帮流民抢了,他们说的也不知是哪里的土话,心眼坏得很。抢完了还不放我们走,连我身上的路引都被摸走了,还叫我们在外面饿到现在才放我们回来。”
谢柏峥抬眼,与霍靖川对视一眼,都对这帮流民的身份有数了。
谢柏峥问:“那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张挽舟道:“我好歹也是个状师,守门的衙役认识我,就放我们进来了。我们可真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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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啊,这一趟白跑了不说,还没将那个和尚绑回来,竟然叫他趁乱跑了!这下前面的功夫全白费了!”
“倒也不是全都……”谢柏峥说着,话音一转:“张兄,你还记得劫道的流民藏身在何处吗?”
正要伸手拿第十九个包子的张挽舟,闻言一抖:“你要干嘛?”
第30章 不当老婆30
第三十章
长安县城外, 有个桃花村。
这村庄有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家家户户都爱种桃花,而是村口有一棵百年老树,据传是一位叫桃花的小娘子种的, 因此得了这个名字。
桃花村有一座土地庙,里头蜷缩着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是他们劫道劫到了张挽舟头上。
流民中, 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他在县城门外隐蔽地观察着,见张挽舟和李三进了县城门, 高兴地往回跑。他兴冲冲地一路跑进了那座不到一人高的土地庙,高兴地说:“那书生没有路引浑身都脏兮兮的也进城了,我们是不是也能进去?”
那位被叫做大年哥的人,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他歪着脖子,迟迟下不了决心。他探出头来, 借着阳光看那张从张挽舟身上搜刮来的“路引”。
前头说话的孩子也伸长了脖子来看:“大年哥, 这上头写的是什么啊?”
大年哥看了好半响, 憋出来一句:“不知道。”
那小孩惊讶地张嘴:“大年哥, 原来你也不识字啊!”-
长安县。
糖水铺子对面。
“自然是去报案啊。”谢柏峥十分自然道:“你自己是状师,这写诉状还要我教你么?咱们长安县的百姓受到了欺凌, 自然要找县衙的老爷们替你讨回公道了。”
“我不去!”
张挽舟果断地拿起第十九个包子,转头拿脑袋对着人, 低头啃了一大口包子,多少带着一点个人情绪。
他觉得某人有点不太顾他的死活了!
谢柏峥甚至还问他:“为何?”
张挽舟苦着脸控诉:“上一回就听了你的话去敲县衙击鼓鸣冤,结果县衙是进了, 也在大人们面前鸣冤了。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吗?我在那天之前连县太爷都没见过, 结果一下子就见了一个正四品、一个从四品, 这就算了,还是一个钦差大人是皇亲国戚!你知道我多后怕, 就害怕我在堂上一句话说得不好就得罪了大官,从此以后我天天做噩梦担心自己被拖到午门去乱棍打死!”
“……”谢柏峥沉吟片刻道:“你报案当日应当睡在慈恩寺,后一夜在绑架你的流民手里,你做噩梦不一定是被公堂吓的吧?”
张挽舟:“你心真黑!”
见他如此抗拒,谢柏峥也只好不勉强,只是他叹气:“张讼师,你这样真叫人担心啊。你要知道,被人攻击不是你的错,千万不要有被害者羞耻。”
谢柏峥:“他们有几个人?”
张挽舟:“两个!”
李三插嘴:“还有有一个是孩子。”
谢柏峥:“。”
张挽舟:……
什么意思!那流民壮得跟一头牛一样,比李三还高一个头!
这一节暂且被轻轻放过,因为霍靖川满脸都是“快说说叶文彬的倒霉事让他开心一下”的样子,于是谢柏峥从善如流地问:“那你还不知道被‘香客们’围堵的叶家军,如今是什么下落?”
张挽舟道:“不知道啊,他们没回来?你们在城中没听说他们脱险的消息么?”
谢柏峥苦笑:“发生这种事,难道光彩吗?”
叶家军肯定是不会大肆宣扬他们被一帮手无缚鸡之力的“香客”给缠住,谢柏峥食指轻轻敲了两下桌面,倒是并没有太担心。
那帮人既然知晓了叶家军的来历,定然还是会让他们成功脱险,那这一出只是为了叫那和尚能成功跑脱?
还是为了故意拖延时间,或是叫那个年纪就那么一点大的少年钦差知难而退呢?
谢柏峥想了想说:“张兄,你回家换身衣服,还是得去县衙说一说这番经历。以免你将来被反咬一口,成了同谋。”
张挽舟:“?”
张挽舟:“什么同谋,谋的什么?”
谢柏峥矢口否认:“没什么。”
张挽舟努力思索,十分愤怒:“难不成他们会觉得叶家军被一帮刁民困住是受我的指使?真是岂有此理,我哪知道这几个军爷这么没用?”
霍靖川表示赞同:“他说得对。”
谢柏峥:“……”-
叶家军的这几位军爷其实也很冤屈。
他们确实有力气有武器,但是面对一帮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真是打了不合适,打狠了更不合适。
他们这一队人专门负责护卫叶文彬的安全,从小到大就被耳提面命:第一要务,是要保护好叶文彬的安全。
第二要务,是要维护好叶家军的声誉,绝对不能仗势欺人不能仗着身份就欺负别人家的少爷小厮以及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美貌小姐和丫鬟,平民百姓更是连碰都不能碰。数万叶家军在前线杀敌、镇守边关积累下来的声誉绝对不能毁在他们这些陪少爷吃喝玩乐的人手里!
可是被一帮子妇孺百姓困住,以至于丢了人质——犯人,实在是过于丢人了。
十个人在县衙的后院里深刻忏悔,经历了同僚们的嘲笑之后,硬着头皮道:“属下等失职,请小侯爷责罚!”
叶文彬:“……”
最终,他无奈地:“回京再领罚,先下去吧。”
叶文彬再是个花架子少爷,可到底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他身为叶将军和公主的独子,怎么也不能咽下这口气。
叶家军的这十人是第二日中午回来的,这时长安县的县试舞弊案已经审查结束,写好的奏章也已经送去了京城。
他与严徵正闲来无事,正打算手谈一局。
棋局才刚摆好,就闻听了这样的噩耗。这样一来,棋也不下了,收拾收拾起来查案吧!
这一桩由“县试舞弊案”而起的私卖度牒一案,目前有这样几个线索:
其一,是书生谢柏峥无意间发现了一张伪装成汇票的借条。
其二,查抄曹氏钱庄时发现了数千份度牒。
其三,村民李三举告已经在慈恩寺落籍的印慧和尚乃是陵安县的逃丁,那么他又是如何能有度牒?
叶文彬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案件,只需要将印慧捉拿归案,从他嘴里问出是何人替他出谋划策,又是如何替他行了这个方便的,就能将背后之人捉拿归案。
可结果呢?
他派了十个人回去,不仅该捉拿归案的和尚趁乱跑了,就连报案的村民竟然也不知去向了。
他要是就这样回了京城,恐怕要被人嘲笑到八十岁。八十岁之后,不是笑不动,而是大家记性应该都没那么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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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文彬被自己的想象雷得外焦里嫩,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安排属下做事:
首先,发出通缉令,捉拿印慧和尚归案。
其次,派几人继续查那个曹氏钱庄,继续审问钱庄的管事和伙计。
最后,再派几人去找把那状师和村民李三找回来。
结果忙到第二天,也只有最后一件事有进展。
叶文彬的属下前来告知,张挽舟和李三找到了。
总算有了一些线索,叶文彬终于从焦头烂额里找到一些希望。他问:“他们人在哪?”
属下答:“他们在包子铺吃包子。”
叶文彬:“什么?”
这位回话的属下刚好是叶英勇,他十分机灵地补充:“他们与谢小郎君在一起吃包子。他二人吃了十多个肉包,谢小郎君就在旁边看着。小侯爷,属下去把他们请来?”
叶文彬:“……”
倒也不必描述得这么仔细。
叶英勇观察他的神色,试探说:“那属下这就去?”
叶文彬点头——点了一半,又改了主意:“等等,我亲自去请!”-
张挽舟吃饱了,又骂了一通之后,感觉自己畅快了不少。他距离风华绝代就只剩下一场好觉了!
他拍着桌子宣布:“李三,咱们回家吧!”
回头一看,李三正捧着最后一个包子哭。张挽舟当场崩溃:“李老哥,你怎么又哭了?……是还没吃饱吗?”
谢柏峥连忙说:“要不再来一屉?”
李三伤心地说:“不是,只是想起我妹子生前最喜欢吃肉包了。可她这辈子也就吃过两回,自从娘生病之后就没吃过一口热乎的。”
张挽舟沉默了一会,问:“可是你吃到最后一个才想起他。”
李三打了嗝:“一开始就想哭的,只是太饿了就没顾上。”
张挽舟:“。”
谢柏峥:“……”
大概是因为吃得太饱了,所以李三哭得也格外有力气。
小吃摊子上是不缺人的,不少县中的百姓们都坐在摊位上,大家纵然不知道李三为何哭,但也七嘴八舌地劝说起来。
谢柏峥跟着大家伙一起手忙脚乱地劝说无果之后,默默地重新拿起了那一份邸报。张挽舟见状评价:“你看我就说吧,劝是没有用的。他一会哭累了,就会停下来的。”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很久以来的经验之谈。
谢柏峥点了点头,淡定地继续低头看邸报。
除了陵安县令兼任本县的县令之外,邸报中应当还有别的对他们有用的信息,比如朝廷在对县试舞弊案的判决中,仅仅要求布政使司的那位林大人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而已,这就证明朝中的大人,甚至亲临本县的钦差都并没有把这一桩“私卖度牒案”放在心上,他们只觉得荒唐却不觉得难办。
可是轻敌,却是大忌。
陵安县的县令只是兼任,如今更是还未到任。那么县衙里剩下的一个是不能过问地方政事的提学官,另外的那个是花架子少爷兵。
叶文彬也就二十来岁,即便有獠牙也还没长齐全。他来查一查县试舞弊这种案子倒没什么,可真遇到这种地头蛇难免也要吃些亏。
这一会,应当已经恼羞成怒好一会了吧?
谢柏峥这个念头刚转过,就见到了“恼羞成怒”本人。
叶英勇在叶文彬身后,主动打招呼:“诸位,我家小侯爷请各位去县衙叙话。不知道你们吃完了没有啊?”
谢柏峥心道,来得还挺快。
一旁,张挽舟狂拍李三,意思是别哭了钦差大人来抓我们了!
叶文彬十分泰然地在谢柏峥面前坐下——刚好四方桌前空的是这个位置,文质彬彬道:“谢小郎君,我们又见面了。”
谢柏峥指了指:“我也要去?”
叶文彬道:“谢小郎君与我要找的证人同桌吃饭,自然要与我走这一趟。”
李三的哭腔,戛然而止地断了。
张挽舟敢怒不敢言地看向谢柏峥,感觉是自己平白无故连累了人。
谢柏峥:“。”
这位小侯爷,行事仿佛不大磊落啊。
可是所谓好民不与官斗,谢柏峥将手中的邸报丢给叶英勇:“那就劳烦,帮我把这份邸报送到县学。”
霍靖川看这场景简直又要气活了——叶文彬以为自己在跟谁说话?霍靖川怒道:“我要是还活着,姓叶的这小子岂敢跟我的王妃这么说话!”
谢柏峥:“……”
其实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根本就不是王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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