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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还在空地上发狂的大宛良马成了众矢之的,因着碍于成祯帝的命令,众人不敢拿兵器,只得合围而上,欲以人力钳制它。没想到此举激怒了那马,更加的发起狂来,前蹄跃起踢飞了数名禁军后,冲着大殿方向疾驰而去。

    黎至清位居末席,离着门口本就近,自打穆谦出了大殿,他一门心思都在穆谦身上,目光吝啬到不肯分给殿内分毫。突然,背后被人猛地一推,黎至清直接冲着殿门栽去,而此刻大宛良马正冲着大殿奔来。

    黎至清重重地摔在地上,眼见着那匹大宛良马奔着自己而来,心道我命休矣,此刻他只想再看穆谦一眼,奈何被这大宛良马挡住了视线,黎至清突然难过起来,看不到最后一眼了……

    千钧一发之际,三支羽箭正中马头,大宛良马在冲进大殿的前一刻中箭倒地,黎至清的视线越过那马,正对上仍保持射箭状态的穆谦,后者脸上面无血色,比方才在马背上时脸色更差,显然被吓得不轻。

    两人相视一眼,穆谦脸上才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意,眼见着穆谦笑了,黎至清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成祯帝却不高兴了,等了几十年的大宛良马就这么死了,死在了自己极为看重的儿子手里,还是为着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登时脸色就不好看了,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一场宴饮不欢而散。

    回了暖阁的成祯帝极为不悦,容成业在旁陪着,连大气都不敢出。

    方才穆谦看向黎至清的神情狠狠刺痛了成祯帝的眼,那样担忧的眼神,绝对不是普通同僚间该有的,这两个人之间绝对有什么!加上穆谦两次拒婚,再联想到两人住在同一个府邸中,黎至清搬出晋王府后,穆谦又凑了上去,成祯帝眼神一点一点冷了下去。

    “陛下,安武堂的事太过蹊跷了,晋王殿下那一箭射到殿内都已经无力了,显然他的目标就是那朵花。再加上当时情况紧急,若是他不出手,左司谏怕是要命丧当场,您就看在他救人心切的份上,别生气了吧。”容成业看不得成祯帝冷脸生气,怕他气大伤身,忍不住劝了起来。

    成祯帝倒是真偏疼容成业,见他举手投足都小心翼翼,知道他也被吓得不轻,缓了缓脸色道:

    “安武堂两匹马失控这桩事交给你去查,能办妥么?”

    “当然,臣在大理寺就是干这个的,您放心!”容成业不怕接差事,就怕成祯帝自己生闷气。

    成祯帝点了点头,“那就交给你去办,只一条,不许起卦,说了你多少回了,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容成业见状,知道成祯帝不生气,挠了挠头笑道:“听话,别人的话不听,舅舅的话还是要听的。”

    “浑小子!”成祯帝笑骂一句,摆摆手让他自己忙去,还没等容成业退出暖阁,成祯帝略一沉吟,又把人喊住,“你去趟东府,把肖瑜喊来。”

    第145章 除夕

    两日后便是除夕, 宫内大小宫宴,成祯帝均已身体不适为由,不再出面, 连除夕的阖宫宴饮也只是草草露了一面, 就把场面交给穆诚主持。

    赐给亲贵的赏赐, 今年依旧循了旧例, 穆诚和容成业是独一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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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诣次之,而给穆谦的, 与其他在京的亲王并无二致,一点也瞧不出新得脸王爷的优待。

    安武堂的事不肖一日便传得满朝皆知,再加上后续成祯帝对穆谦表现得不咸不淡,东西两府把此事当作乐子, 皆幸灾乐祸的觉得刚得了陛下青眼的晋王殿下, 怕是要因着一匹大宛良马, 失了圣心。

    而禁军, 特别是跟着穆谦从北境回来的几个营, 纷纷替穆谦打抱不平,皆言晋王殿下视部下如手足, 在战场上连一个普通士兵都不会放弃, 更别说是跟他肝胆相照的先生了。

    但是禁军打抱不平的话, 在这权贵云集且视人命为草芥的京畿, 并没有多少说服力, 在京畿权贵眼中,一个出身登州小门小户的左司谏, 哪里比得上贡品大宛良马重要,哪里比得上圣心重要, 都觉得穆谦糊涂,刚刚因着战功得了宠,一下子就从云端跌入尘埃。

    作为当事人的穆谦才不管旁人怎么想,要是让他亲眼看着黎至清出事,那还不如要了他的命。此刻,他刚从除夕阖宫宴饮上偷跑出来,既然成祯帝不在,他就没必要再做表面功夫,那些苦口婆心让他去找成祯帝认错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冷嘲热讽,穆谦懒得再听,直接打马回了府邸,毕竟家中还有人在等他一起守岁。

    刚进主院,便听到一阵洗脑之声。穆谦往殿内瞧了一眼,一桌子酒菜摆得整整齐齐,另一边案上,黎至清正执笔伏案,而旁边正初和银粟正在闹着要黎至清写福字。

    “先生可不能偏心,你刚刚给银粟写了三个,那我得再要两个!”正初说着,笑嘻嘻地把一张大红纸铺在了案上。

    黎至清还没说什么,银粟却不肯了,“我那是要给仲城大哥还有玉絮的,你又是替谁讨得?我家先生病还没好,不能累着!”

    仲城已然成家,穆谦每年都早早放他回去与家人团聚,而往年寒英、玉絮、银粟、正初这些没成家的,都是在王府跟穆谦一起过年的,今年寒英外放,玉絮尚未回京,就只剩下银粟和正初两个。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想给的人!”

    正初梗着脖子跟银粟斗嘴的功夫,黎至清的福字已经写完了,正初赶忙宝贝似的拿起来,把未干的墨吹了吹,然后美滋滋地瞧着,还不忘揭自家王爷的短。

    “还是先生的字好看,往年咱家殿下也给咱们写福字,您不知道呦,他那字儿写得,恨不得能在纸上打一套拳!”

    正初的话逗得黎至清眉开眼笑,恰巧落在穆谦的眼里,让他生出了一种珠玉在侧、夫复何求的感慨。

    “就知道揭本王的短来逗先生开心。”穆谦话里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黎至清闻声抬头,正对穆谦含笑的眸子,笑着解围道:“殿下如今的字,比起一年前,进步了不少。”

    一被夸奖,穆谦得意的尾巴都快翘起来了,昂着头志得意满地看向正初,“听见没有,本王的字已经好看了。”

    正初自小跟穆谦一起长大,在穆谦跟前完全不守规矩,撇撇嘴道:“还不是先生偏爱殿下。”

    这话虽是吐槽,可落在穆谦眼中无比悦耳。

    “哪有,阿豫明明是偏心的,在北境教了那么多学生,唯独不教本王练字。”穆谦嘴上虽如此说,但面上却笑嘻嘻地凑到黎至清跟前,拿起刚写好的福字看了看,然后在他耳边咬起耳朵,“阿豫以后只能是本王一个人的。”

    温热的气流惹得黎至清耳垂发痒,极具占有欲的话闹得他红了脸,碍于在场有外人,黎至清拿捏不好正初和银粟对他们两人之事知道几分,只佯怒瞪了穆谦一眼。

    穆谦见状捧腹大笑,然后煞有介事地朝着饭桌一伸手,做出引导的动作,“本王瞧着饭菜连动都没动,看来是在等本王了,那就请‘先生’入席吧。”

    黎至清也不矫情,起身从桌案后走出,陪着穆谦入座,“听正初说,殿下往年除夕都是入了亥时才回来,今儿怎么这么早?”

    “今上早早离席,本王也就没必要再在宫里耗着了,回来跟你一道守岁。”

    这话穆谦接得风轻云淡,可黎至清心中却咯噔一下,这两日沸沸扬扬的传言早就传到了黎至清耳朵里,黎至清略作沉吟,担忧道:

    “要不然,把风驰献给今上,也好过今上总这般冷着你。”

    穆谦拿起酒壶自己斟上一杯,又抬手摸了摸黎至清眼前的茶盏,发现还烫手,才道:

    “献什么献,今上那身子骨,哪儿还能骑得了马,真把风驰给他,等他过两天看腻了,不知道又要便宜哪个,本王才不给。”

    黎至清心中担忧,刚要再劝,又听穆谦道:“阿豫,你我心知肚明,今上在乎的根本不是那匹大宛良马,他介意的是本王违逆了他的意思,所以就算献了风驰,也是远水难解近渴。”

    “你好不容易靠着军功才有了今日的局面,如今不能有失。”黎至清说着,突然低下头,喃喃一句,“此事都怪我——”

    “莫要胡言乱语!”穆谦张口打断黎至清后话,“如今只不过瞧了今上两日冷脸,哪至于让你忧虑至此。在本王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就算让本王拿军权和爵位来换,本王也甘之如饴。”

    黎至清怔怔地盯着穆谦半晌,然后下定决心一般认真道:

    “社稷系于殿下之身,万不可因小失大,没有军权和爵位,殿下将来功业难成,大成就会少一位英明的君主,那百姓又将再多受几十年的苦。”

    黎至清虽然还有半句未明言,但是穆谦听明白了,黎至清是想说,若再有这样的事,不必管他的安危,以大局为重。穆谦心中有些气恼,这个人怎能这么理智,理智到连他自己都不顾,理智到近乎冷血。穆谦又有些心疼,到底是怎样的信念,才能让他心中只有社稷和百姓而不顾自身分毫。

    穆谦自问,他做不到如此无私,于他而言,他首先会确保心爱之人平安康乐,然后努力护周围之人平安顺遂,最后才是力所能及给与他交集并不多的天下人至治之世。

    穆谦知道,在黎至清心中,那些毫无交集的平民百姓才是最重的,那自己在他心里可有那些百姓重要?

    “阿豫,你让本王弃你不顾,那咱们易地而处,若有朝一日,让你牺牲本王来成就你的大业,你肯么?”

    黎至清被穆谦问住了,轻咬着下唇,不知如何答话。这个问题他没想过,从功利的角度来说,黎至清应当毫不犹豫的去牺牲穆谦,可是此刻,连想到这种可能,都让他心如刀绞,他怎么能这么做?

    有这一瞬的迟疑,穆谦就满足了,至少这人并没有毫不犹豫地将这份感情排在最后,见黎至清天人交战,穆谦温声道:

    “你看,你做这样的决定都这么难,凭什么逼着本王牺牲你?本王心也会痛呀。阿豫,你摸一摸心口,是不是又酸又涩,还堵得慌?你方才逼着本王牺牲你,本王也是这种感觉。”

    黎至清心口的感觉被穆谦一览无余的讲出,眼眶微红喃喃一句,“穆谦……”

    穆谦见黎至清想通了,抬手轻轻扯了扯他的脸颊,然后把人揽到怀里,哄道:

    “大过年的,可不兴哭丧着脸,北境守军的门面,给本王笑一个。”

    正在此时,正初和银粟在院中放起了烟花,一瞬间金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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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朵在夜空中绽开,继而漫天金雨纷纷洒落,将黑夜照成了白昼。

    黎至清便靠在穆谦怀中,一起看着漫天绚烂。

    “今晚的焰火真美。”黎至清不由得感慨一句,“小时候过年也有焰火看,我和兄长便早早吃完晚饭,搬着小杌子坐在院中昂着头等着。那时候的焰火不是一家来放,而是整个村子凑钱买了聚在一处放,燃放的地点虽然隔着半个村子,但家家户户都能瞧清楚。”

    穆谦听着黎至清讲述小时候的事,越发的心疼起来,忍不住把人往怀里拢得更紧些。

    黎至清倒是浑不在意,目光并未从夜空上移开,自顾道:

    “后来日子过好了,离开了村子,自家能够买得起焰火了,兄长却上了战场。好在阿梨来到了我身边,小姑娘爱玩,年年都会亲自放焰火,去年在翠竹轩时也有。可如今她也不再了。”

    说到后来,黎至清话中尽是掩不住的惆怅。

    “你想阿梨了?”

    黎至清轻笑一声,随口道:“往年除夕都有她在身边,今年小丫头不在了,怪想她的。”

    焰火开始后,穆谦的目光便吝啬的不肯分给夜空分毫,他的眼里心里都是眼前看焰火之人,漫天绚烂下,穆谦忍不住吐出一生誓言:

    “往后除夕的焰火,让本王陪你看!”

    看到青丝染雪,直到共赴黄泉。

    黎至清闻言转头,正对穆谦认真而黝黑的眼眸,一瞬间风静云灭,“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九死不悔!”

    第146章 裂隙(上)

    大年初一, 黎至清还在睡梦中时,一场瑞雪从天而降,等簌簌的大雪压断院中的枯枝, 穆谦已经进宫请安回来了。

    推门进了寝房, 黎至清还在闷头睡着, 面上尽是心满意足的红晕。穆谦本来瞧着他脸色不错, 心中欢喜, 转念一想,又怕他是昨晚熬夜发热了, 赶忙伸手去探他额头,好在温度正常。

    穆谦瞬时松了一口气,自嘲道,小祸秧子, 你瞧你把本王PUA什么样了!

    这一惊一乍的动作扰醒了黎至清, 他身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见到衣衫整齐的穆谦, 展颜一笑, “穆谦,新春快乐, 万事顺遂。”

    虽然没听到一句“阿谦”, 穆谦心里还是满足的, 至少这人避着人时不一口一个“殿下”了。穆谦高兴地紧,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金锞子递过去。

    “呐, 压岁钱。”

    黎至清有些哭笑不得,“如今已经祯盈十九年,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没事,人人都有。”穆谦说着又把手往前递了递, 他当然不会说,其他人都是一把金瓜子,唯独黎至清这个是他找人画了样图,然后差巧匠赶制的。

    黎至清接过那枚金锞子,放在手心瞧了瞧,嘴角不自觉地弯了起来。那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仔,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很是有趣,黎至清对动物幼崽没有任何抵抗力,恰好这个还是他最喜欢的熊崽子。一听还是众人都有的,美滋滋地收下了。

    “别赖床了,本王都去宫里遛了一圈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蹑手蹑脚的敲了敲,门外正初压着嗓子问:“殿下,先生起了吗?咱们能放鞭炮了吗?”

    黎至清面上一红。

    穆谦捧腹大笑,“起了,把鞭炮点上吧。”

    在一阵鞭炮声中,黎至清慢慢悠悠地穿戴整齐,朝窗外一望,满脸惊喜,“竟然下雪了,瑞雪兆丰年!”

    “咱们快用了早膳,然后本王带你出远门玩雪去!”穆谦说着打开了房门,银粟带着几个人正提着食盒候着。不一会儿功夫早膳便被摆好了桌。

    “出远门?”黎至清略显诧异,近日穆谦并未提及有出行计划。

    穆谦起了个大早,又去宫里转了一圈,早就饿了,喝了一口红豆薏米粥才道:

    “去冀州,找智慧道长,初五就立春了,咱们再不动身就来不及了。”

    黎至清早将此事抛诸脑后,没想到穆谦还记着,心中暖意翻腾,“你这个时候出京,可是将一个大摊子丢下了。”

    这话丝毫未影响穆谦的胃口,咬了一口点心才道:

    “本王还是躲远点好,这程子今上气儿不顺,等他消了气,本王再回来。”

    黎至清深以为然,“那谏院那边,我得去告个假,一来一回二十日,应当够了吧?”

    “谏院本王去过了,替你告假一月,有肖若素的事在前,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那通敌之事,政事堂那边怕是要压在肖若素身上了。”

    听了这话,穆谦想到了在城郊禁军案卷库翻出来的东西,神情一滞,又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移开。

    “既然咱们是去瞧病的,回来之前就别想这些劳什子了,就当散散心。对了,你知道肖若素受伤了么?”

    黎至清瞪大了双眸,“受伤?”

    穆谦点了点头,“所以说咱们赶紧走,别待在今上跟前碍眼了,安武堂出事那日,肖若素被宣到了暖阁,赶上今上气不顺,被骂了一通,出来的时候铁青着脸色,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下台阶时还一脚踩空,直接从石阶上滚下来了。”

    黎至清面露担忧之色,“这……听起来仿佛不太好,也不知他伤着没有?”

    “嘿!你怎么就跟肖若素这么好!也不见你关心关心本王!”穆谦醋了,如今他可光明正大的表达不满了,“本王那日还从胡旗马上摔下来了,肯定比他严重。”

    黎至清放下喝粥的瓷勺,面上尽是纵容地无奈,“你胳膊肘上的纱布,不是我给你包的么?”

    “那这一路去冀州,换药的事都归你了。”

    “也不是不行……”

    *

    这次的旅程比起上次各怀心思互相防备要舒心多了,因着与穆谦的约定,此次权当散心,不谈国事不论朝局。一路上,两个人便一边赏雪,一边说笑,做到了真正的只论风月。

    再次下棋,不必借着棋局讲授谋略,黎至清率性而为,也不拘着输赢,穆谦的棋艺早不可同日而语,与黎至清对弈毫不逊色,两人酣畅淋漓杀上一场,下累了就互相依偎着小憩。

    虽然五日之内到达如阜城时间很紧,旅途难免劳顿,但因着心境不同,无需费心伤神,到达清虚观时,黎至清仍是全须全尾的,丝毫不见病态。

    智慧道长果如先前所言,已经准备好了行囊,迟迟未动身,就是在等着黎至清到来。

    穆谦和黎至清赶到清虚观,依礼先去拜会智慧道长,奈何又一次赶上智慧道长方入定,等醒过来还要有些时辰,两人便先在观中安顿下来。

    黎至清本以为出门在外,与穆谦住在一处不妥,谁料观中余下的房间并不多,他们二人加上银粟、正初及随行王府亲卫,分配下来,刚好两人一间。主持自然不能委屈穆谦与人同住,本想再临时再收拾两间,穆谦面上非常亲民的表示不必劳烦,他可与黎先生同住一间,实则心底早就笑开了花。

    等一切安顿妥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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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只剩下两人,穆谦在屋内踱了几步后与黎至清打起商量:

    “要不要趁着老道士入定的功夫,先去见见你先生?”

    一路舟车劳顿,黎至清此刻已然坐在榻边休息,闻言摇了摇头,略显失落道:

    “先生大约是不愿相见的,上次分别时便说,以后无事莫要来寻他,就算有事他也未必肯相见。如今这才过了半年多,无事再去打扰,怕是先生要怪罪了。”

    什么破先生,什么臭脾气!也就黎至清惯着他,要是敢跟本王拿乔,本王非让他好看!穆谦腹诽一通后,眼见着黎至清情绪低落,赶忙走上前去,把人揽进怀里,温声安慰道:

    “阿豫,本王有个惊喜要给你。”

    黎至清顺势靠在穆谦肩膀上,这样亲昵的动作,这一路已经做了不少,黎至清再不会觉得尴尬,反倒很喜欢这种安心又有点幸福的感觉。此刻,他卸下心防,赶到无比安心。

    “惊喜?”黎至清还是提不起精神,整个人靠在穆谦怀里有些蔫蔫的。

    “对,除夕夜,你不是说想你兄长和阿梨姑娘了么?你想见见么?”

    黎至清不走心地接了一句,“唔,这是在道观里,莫非你要给我哥招魂?”

    穆谦失笑,这人不是那么一本正经的时候,真有趣。

    “兄长这边,本王是没办法了,但是你若想见一见阿梨姑娘,还是可以的。”

    黎至清瞬间来了精神,坐直身子瞅着穆谦,“你说真的?那我现在就要见阿梨!”

    穆谦但笑不语,然后朝着门外拍了拍手,两个穿着穿着帷帽斗篷的人进了房间,黎至清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寒英和黎梨。

    寒英和黎梨见到穆谦和黎至清,脸上皆是欣喜之色,疾走两步,扑到二人跟前,纳头便拜。

    “阿梨!”看到这个跟着自己长大的小丫头,黎至清瞬间露出了笑脸,赶忙把人搀起来,然后对着两人道:“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寒英咧嘴一笑,还是一如既往地憨直模样,“赴四境的官员,无函不得回京,阿梨又对先生想得紧,还是殿下有法子,挑了这么个不惹眼的好地方。”

    黎梨面上一红,又觉得锅不能一个人背,虽已为人妇,但秀眉一挑,仍是一副小女孩的模样。

    “难道你不想你们殿下吗?不也是你眼巴巴想回来见见晋王殿下么?”

    穆谦本不是多心之人,听了这话,又不免担心,“寒英,你在西境可好?郭大帅待你可好?可有受委屈?”

    寒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笑道:

    “没有委屈,郭大帅看在殿下的面子上,对属下极为照顾,就是方才阿梨说得,有些想殿下了。”

    黎至清见寒英对黎梨一副言听计从的模样,放下心来,欣慰地打量着他们。

    寒暄一番过后,黎梨巴巴地瞅着穆谦,欲言又止起来。

    穆谦见状,很是善解人意,“怎么了,小丫头?”

    “你能不能跟寒英先出去一下,我有小秘密想单独跟公子说。”黎梨说着脸色一红,略显羞赧的低下了头。

    小丫头片子害羞了?太难得了!穆谦瞅了一眼寒英,“她说的小秘密,你晓得不?”

    寒英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然后似又想到什么,眼睛一亮,又点了点头。

    穆谦倒是大度,直接搂上寒英的肩膀,颇为哥们范儿地揽着他向外走去,“走走,你偷偷告诉本王,让她单独跟她家公子说。”

    待两人出门,黎梨才凑到黎至清身边,羞赧一笑,“公子,你要当舅舅啦。”

    第147章 裂隙(中)

    “当真?”黎至清眼睛一亮, 然后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我们家阿梨长大了,如今有了宝宝了!”

    他人生中那段最黯淡无光的日子, 是眼前这个小丫头伴着走过来的, 两人名为主仆, 情逾兄妹, 如今见黎梨有了好归宿, 还有孕在身,黎至清感慨万千, 一时之间喜上眉梢,还忍不住红了眼眶。

    “好!好!极好!”

    黎至清其人性格清冷,平日里喜时微微勾唇,恼时轻轻蹙眉, 情绪极少这般激动, 一连三个“好”字, 将他内心的欢喜展露无遗。

    “我这外甥, 几个月了?快告诉我, 好让我这个做舅舅的提前准备准备,我得给我外甥备一份大礼!”

    黎梨见自家公子这副欣喜模样, 羞赧更甚, 微微低着头, 终于有了几分为人妇的沉稳模样, 微微一抿唇角, 含着笑意,轻声道:

    “快三个月啦。公子不是已经给了小金锁嘛!”

    “三个月!三个月好啊, 还有七个月,让我好好想想!”黎至清一边算着, 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喜色僵在了嘴角,“还不到三个月?”

    “对啊!”

    黎至清想到从西境过来,路途遥远,艰辛异常,一下子恼了,一甩衣袖,怒道:

    “还不到三个月,你就长途跋涉,疯了不成!也不怕伤着孩子,你忘了当初萍姐姐怀着阿衍时,前三个月多凶险,阿衍几次都保不住!”

    “我比夫人身体好多了,不会有事的!”

    黎至清冷着脸,背着手,头一撇,不搭理她。

    黎梨讨好得凑到黎至清身边,扯了扯他的大袖,“公子,别生气,我想你了呀。”

    “你就是任性!”黎至清虽然搭理人了,但脸色并未缓和,又问:“照方才的情况来看,寒英是知情的?”

    黎梨不明所以,却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黎至清眼神微眯,冷道:“把寒英喊进来,我必得骂他一顿,这混小子就是这么照顾你的?”

    虽然跟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小丫头黎至清舍不得骂,但骂个妹夫,他是不心疼的。见黎梨不动弹,他便自顾走向门口去找人,却被黎梨抓着胳膊不让走。如今黎梨有孕在身,黎至清想负气将人甩开,又怕伤着她,只得回握住她的胳膊,把人扶到榻边坐下,这才又要出去兴师问罪。

    “公子!这一趟我非来不可的!”黎梨焦急地喊道。

    黎至清脚步一顿,火气在胸中翻腾,既然小丫头上赶着找骂,就别自己冷脸吓着人了!黎至清索性又气冲冲的回到榻边,刚想再开口教训人,却听黎梨说道:

    “公子,郭大帅交代了事情,我不来不行。”

    黎至清连郭晔的面子也不肯卖,“那下次见着郭晔,我连他一起骂!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让你这般辛劳,孩子出点事怎么办?”

    “黎梨,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为人妇,就算不为着自己,也考虑考虑人家寒英!”

    “再说了,办个差事,寒英还能比你差,你让他来做不行吗?”

    一般连名带姓被人喊名字,说明对方很生气!如今黎梨不敢言语,伸手够了够黎至清的衣摆,并没有够到。刚想起身继续够,黎至清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一步,把衣服送到了黎梨手边。

    黎梨见状,知道自家公子还是心疼自己的,大着胆子拽着人的衣摆,把人拉到榻边坐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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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压低声音道:

    “公子,郭大帅让我带了个人进京,还嘱咐了不能让寒英知道。”

    黎至清瞬间拧起眉头,不能让寒英知道,背后的意义就是不能让穆谦知道,到底什么事,连穆谦都得瞒着。

    “什么人?这么神神秘秘的!”

    “阿克善!”

    黎至清惊得一下子从榻上坐了起来,“郭大哥竟然逮住了阿克善?你是怎么瞒着寒英把人弄到清虚观的?又为何不能让穆谦知道?”

    黎梨脸色不是很好看,“此事说来话长,等入夜以后,我来带公子去见他,到时候公子就全明白了。”

    正在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阿豫,智慧道长得空了,咱们去找他吧?”

    黎梨向门口望了一眼,然后看向黎至清,“公子先去找智慧道长,晚膳后我寻个由头,再来找公子。”

    “好,你好好歇着,切不可再瞎折腾!”

    黎至清嘱咐完,走到门口,见寒英也在,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跟着穆谦走了。留下寒英一脸无辜地站在门口,挠了挠头,殿下不是说再次见,黎先生会对自己客客气气的嘛?怎么还是这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智慧道长的静室内,檀香袅袅,茶香习习。

    黎至清与智慧道长对坐,智慧道长闭目号着脉,穆谦在站在旁边,一脸焦急地等着,半晌,智慧道长才缓缓睁开眼睛。

    “道长,他如何了?”

    智慧道长伸手捋了捋纯白的长须,面色慈祥,“晋王果然信守承诺,一直有盯着他服药,至清的情况比之去年,好了不少。”

    穆谦闻言,面上一喜,“那可能长命百岁?”

    “你这未免贪得无厌了些!”黎至清轻笑出声,上次智慧道长明言,自己抛却红尘,拼尽他一身医术,也不过保自己至不惑之年,哪里有长命百岁之说。

    可见到穆谦一脸严肃,黎至清又有些后悔方才笑话他,自己虽然看淡生死,可自己若是去了,穆谦心中该多难受。黎至清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穆谦的手,示意他不必强求。

    “人生处处是际遇,也未尝不可能。”智慧道长早已超脱红尘,然后又看向黎至清,“至清小友,明日老道要启程了,你如何打算。”

    黎至清知道是指自己随他云游之事,朝着智慧道长拱手一礼,“谢道长美意,不过至清并非超然物外之人,放不下红尘俗世。”

    说到此处,看了一眼穆谦又道:“更放不下红尘之人,恐怕要辜负道长一番美意了。”

    智慧道长也不勉强,只是提笔拟方。拟毕,再次将药方递给了穆谦,“劳烦殿下了。”

    穆谦受宠若惊地接过药方,然后折了两折贴身收好。

    这次没有治疗骨痛的药来给黎至清挽回面子,他只能眼巴巴瞅着这一老一少认真交接,尤其是穆谦,堂堂亲王,摆出一副虔诚的信徒模样,惹得黎至清心中发笑又发酸。一时之间对自己的性命和身体也重视起来。

    “道长,先时至清在京畿遇到一友人,曾为至清批命,二十岁乃是一劫。人生无常,若有意外,至清也无法强求。只是想冒昧问一句道长,照目前的身体状况 ,只从身体来论,至清可能活过明年么?”

    往日里谈起寿数,黎至清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今日竟然主动询问,倒是让智慧道长有些诧异。智慧道长颇为欣赏黎至清这个后辈,时常为他不遵医嘱不顾身体而惋惜,如今见他转了性子,颇为欢喜。

    “忌酒,均衡饮食,少劳心伤神,多将养身体,按着新方子好好服药,老道保你活到二十五岁!”

    黎至清一喜,他相信十七岁时能从安国侯府水牢里大难不死,那必有后福,他不信自己能栽在别人手里,只怕自己身体扛不住。如今得智慧道长一句,他欣喜不已,再次看向穆谦。

    穆谦却没有黎至清表现得这般开心,五年于他而言太少了,“那道长,何时再带他来换方子?您云游何时归来?”

    智慧道长沉吟半晌,“一直按这个方子服用便是,他若真听老道的话,能撑到祯盈二十五年春,届时老道定然在此处候着他。”

    “撑到”这个词刺痛了穆谦的心,原来最多也就只有五年了。穆谦痛惜的瞧了一眼黎至清,见后者正一脸傻乐瞧着自己,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转头瞥见了他脖子上挂着红线,似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道长,先时有人送了他一个护身符,说是能护他安康,您看是否得用?”

    穆谦说着,直接伸手解下黎至清脖子上的护身符,送到智慧道长眼前。

    智慧道长脸色微微一变,“这符是何处得来?”

    黎至清与穆谦对视一眼,照实道:“京畿友人相借。”

    “可是容家那个孩子?”

    “正是!”黎至清没想到智慧道长竟然知道容成业,“此符可有渊源?有何不妥么?”

    智慧道长把符交还给穆谦,“并不不妥,好好收着便是,拿到此符,也算机缘。说来甚巧,老道有一师兄,此生只收了一徒,此徒天资极高,又专修四柱之术,窥得天机无数,还时常口无遮拦,以至于而立之年便须发尽白,一副年命不永之相。师兄为保这位徒儿性命,为他画此护身符,画完便羽化登仙。前些年,这位师侄回观,讲起来,才知他在京畿世家里收了一徒,并将毕生所学及符都传了他。”

    穆谦一听,知道这符极为珍贵,也甚为得用,赶忙为黎至清系好,然后向智慧道长拱手道:

    “这符既然这般有用,本王可否为至清也请一道?”

    智慧道长笑着摇了摇头,“山医命相卜,老道专修医术,于符篆之术并不通晓,如今清虚观内的小辈们,科仪斋醮不过泛泛,再无老道的师兄那种精通符篆之术的道长了。”

    第148章 裂隙(下)

    黎至清看穆谦系平安符时小心翼翼地模样, 心中有些酸涩,想到容成业提到的,就算没有这一身旧疾, 也撑不过祯盈二十四年, 穆谦这份心意, 他怕是终究要辜负了!

    黎至清有些懊恼应下了这份感情, 若是自己没有给穆谦回应, 或许他还是京畿那个潇洒恣意的少年,不会如现在这般患得患失。

    或许容成业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黎至清抱着侥幸心理问道:

    “敢问道长, 可知容家公子的四柱之术如何?”

    智慧道长略作沉吟,“听老道那师侄所言,他金盆洗手不再批命时,那位容姓小徒四柱之术只得了他五分真传, 让他很是遗憾, 不过老道倒是觉得, 以师侄的水平, 有他五分真传天下间已然数一数二了。”

    “为什么道长的师侄要金盆洗手, 只是因着方才所说天机泄露太多?那若是瞧了不说呢?”穆谦联想到容成业小时候的事,不免心中疑惑。

    智慧道长笑道:“瞧了不说, 自然无碍, 只不过老道那师侄是个藏不住话的。他先时在登州安国侯府瞧见一个古怪八字, 不知与那老侯爷说了什么, 没多久人就疯癫起来, 清醒过后就不肯再瞧八字了,许是也怕自己管不住嘴。”

    穆谦与智慧道长又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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