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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1章 调虎离山071
九月, 月亮快满了,凄清的月色如寒霜落在?窗台,冻得人通体发凉, 可鲜红的血犹如火灼烤皮肤, 灼烤着陈窈的心。
恍惚回到雨夜的玫瑰园, 精神?错乱的父亲, 跪在?她面前悲痛欲绝哭得像个孩子,“窈窈, 窈窈,怎么办啊,我亲手杀了你母亲, 她真的死了, 再也回不来了”
如今面前的男人低着头,乌黑长发垂散脸颊边,安静得像失去了所有生命特征。
她脸色血色褪了干净,害怕血喷溅不敢拔刀, 只能慌乱叫他名字, “江归一, 江归一。”
一只大?手慢慢包住她的小手,两双手一起握住刀柄, 手背凶兽被血浸然分外?可怖狰狞。
“怎么还是这?么废物,不止刺偏了也不够深。”
江归一低声喃喃, “你今天?肯定没有好好吃饭, 力气这?么小”
他抬头, 眼里的金色闪蝶霎时间好像被扯断所有翅膀, 雾气和阴翳浓重,看不清情绪, “你不懂如何杀人,我来教?你。”
他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身体里送,血肉阻碍刀尖前行,他便再用力。
寂静的环境,钝重声细微而清晰,陈窈阵阵耳鸣,急忙抽手,可他不允许,就像不允许她逃离那般强势霸道。
“江归一!你疯了!”
“我本?来就是疯子啊……”江归一笑,嗓音不再透亮,“第一次说爱没想?到换了一刀,这?刀好像真的有诅咒”
早知道第一次见面就该用她的血祭奠刀。
陈窈咬牙,“别说话了,快点打电话叫医生。”
过了很久,久到她以为江归一陷入昏厥,他开口了。
“陈窈,如果?现在?还有一把刀,我真的会杀了你。”
“从
遇见你开始,我没一天?安生。你做的哪件事不是我帮你收拾烂摊子,我身上哪处伤不是拜你所赐。”
“这?段时间我把自己?的寂寞、黑暗、渴望都分享与你,我试图用利益、危险、打动你,跪在?你面前卑微得像条狗,用爱和生命做交换,你还是毫不犹豫将这?把刀刺向我的胸口。”
身体的疼痛哪比得上心痛。江归一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眼睛通红,目光深刻进她的脸。
“他们?都说我没心,说我是天?生坏种,这?样看,怎么都是你更坏。”
“我倒想?看看,你究竟舍不舍我死。”
他握住她的手猛地抽刀,血飙溅到脸上、脖颈,领带,身体因冲力往前倾倒。
那瞬间,陈窈的心脏快冲出喉咙,她张开双臂拥住他,体格悬殊太大?,她支撑不住往后?仰,头磕向窗台,没有预料中的的疼痛——江归一的手掌垫在?她后?脑勺,另只手把刀插在?窗台,那真是把好刀,坚硬的大?理石应声碎裂。
四目相?对。
血液顺江归一的鼻梁脸颊流到下巴,鲜艳的色彩衬得那张脸艳丽而阴森,而他的神?态呈现近乎狠绝的疯狂,两行泪和颤抖的语声一起流淌进凉夜。
“你没心,没爱,那我就要你的恨。”
“反正我生不放手,死不放手,下地狱也要拉你一起,你永远别想?独善其身。”
陈窈眼皮狂跳,睫毛不停颤抖,深吸一口气,“疯子。”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被江归一吞进唇舌间,他没力气抱住她,只能把伤痕累累的身体变成禁锢的牢笼,死死困住她。
那是令人窒息的深吻,非常粗暴,两人唇齿相?依,血汗、泪水、唾液混杂,衣冠不整,狼狈不堪,连喘息都伴随压抑却无法彻底抑制的痛与酸涩。
她呜咽、呻吟着,与他紧紧相?贴、冰凉的胸口不断被滚烫新鲜的血液温热,无暇衣裙绽开红花,浓重的血腥在?夜里糜烂,但血本?质是甜的,漫散开后?分外?缱绻.
直到江归一体力不支晕倒,陈窈终于挣脱,连忙翻找他西装口袋。手机读取面容自动解锁,她怔了怔,在?窃取信息和打电话求救之间选择了后?者。
双胞胎冲上来时看到倒在?血泊的男人愤怒至极,闻彻更是直接掏出家伙指着陈窈的脑袋,恨不得直接蹦了她。她后?知后?觉,如果?江之贤知道这?件事又会有怎样的后?果?。然而双胞胎并没有将这?件事走?漏风声,闻确咬牙切齿地说:“如果?不是二爷提前吩咐我们?,你现在?已经被丢到后?山喂狗了懂吗?”
陈窈不想?说话,看了眼被江归一牢牢扣住的手,疲倦地闭眼。
马伯松不在?榆宁,他们?就近求助江颂竹。医生检查伤口,感?叹角度倒清奇,离心脏很近却避开了所有动脉,表明输点血就没事了。
江颂竹和江归一有血缘关系,他主动请缨,坐在?陈窈旁边抽血,等?双胞胎下楼接马伯松,他问:“陈窈,你还想离开吗?”
“嗯。”
江颂竹略微讶异,“我以为你们经历这么多,你至少会犹豫。”
陈窈一听这?话心态炸了,“我凭什么要犹豫?我让他为我生为我死了?”
江颂竹眸中闪过丝笑意,安抚道:“冷静,别激动。”
“你试试被关在?房间,像个白痴,哦不,像头猪一样活着,然后?有个人跟你说,这?是因为爱。老天?,是我有毛病还是你们?有毛病?简直荒谬。”
她觉得旁边的人像是轻笑了声,但不是很确定,扭头看过去。
江颂竹立马正色,附和道:“确实?荒谬。”
陈窈心想?何止荒谬,就江归一都那样了,刚刚还想?扒她裙子。
“别说好吃好喝伺候,就是把整个江家送给我,我也不稀罕。”她看向床上昏厥的男人,无奈地说:“江归一根本?不懂,也有可能最近受刺激了,想?从我这?里获取欠缺的东西。我们?想?要的相?悖,时间越久只会越痛苦。”
今天?这?把刀刺进他的心脏,那明天?呢?后?天?呢?她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下死手,就像父亲说的,她是天?生的屠戮者,天?生的坏人,她的大?脑结构决定不顺心第一反应是施加百倍报复。
克制天?生的杀欲已经很难了,更何况对方一直踩踏底线。
江归一有点赌对了,她不舍得杀他,更害怕步父亲的后?尘。
江颂竹注视着陈窈,仿若潭水般的眼睛,在?扫视过她脖颈的吻痕有了波折。他挪开视线,看着两人重叠的影子,半响说:“我也不想?呆在?江家了,你等?我一段时间,我会找到机会带你离开。”
陈窈回神?,审视江颂竹的微表情。
老实?说经过甄佩文,她对其他人的信任更是岌岌可危,她当然知道江颂竹对自己?有点意思,问题是他帮自己?离开,会不会变成第二个江归一。
江颂竹洞悉陈窈的想?法,扫了眼江归一,心想?这?可是你自己?作别怪我趁机捡漏。他微笑,“放心,我不会像江归一那样,我懂失去自由的痛苦。”
陈窈试探道:“你为什么想?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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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家?”
“最近看透了一些事情。”
她点头,沉吟须臾,“光有你一个人不够,你把我刺伤他的事透露给江之贤,我需要和他谈。”
江家目前唯一能压制江归一的人只有江之贤。他这?是这?次逃出生天?的关键棋子。
“你不怕父亲对你下杀手?”
“他不会。”.
江颂竹效率非常高,江归一醒来前,江之贤的下属强行带陈窈离开了第五栋。进入主楼的接待厅时,江亚卿双膝跪地,而江之贤并没因为陈窈中断他们?的对话。
那不像一位父亲对待儿子的态度,更像对待某种已经利用完的工具。
江亚卿哀声,“从小我竭尽全力当一位好儿子,您命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我从来没有提出任何额外?的要求,现在?连请求您去看看母亲都不可以吗?她的精神?状态真的很不好”
陈窈知道无论江亚卿怎么恳求,江之贤都会拒绝,因为这?个男人用虚伪的婚姻当作权宜之计,布局长达二十年?,只为报复仇舒悦当年?横插他与郦沛白感?情。
“如果?是江归一这?样恳求,您也这?么无情吗?”江亚卿声嘶力竭,随后?自嘲地笑了,“不,我早该猜到了,您心里的继承人只有他!否则也不会任由他这?样对待我们?!”
“不是。这?是优胜劣汰。”江之贤沉冷道:“孩子,我给了你数年?时间,可你还是不懂江家需要一位怎样的统领者。”
“那么,我的名字又是什么意思?”江亚卿低笑。
沉默须臾,江之贤说:“你想?多了,那只是一个名字。”
“是吗。”
“是。”
有些问题不必追根究底答案已在?显微知著。江亚卿起身,整理西装褶皱,忍下哽咽,“父亲,整个江家只有我和母亲对您是真情实?意,您亲手毁掉一切,以后?只会孤独终老。”
说完,目不斜视离开会议厅。
江之贤久久不语,陈窈距离太远,看不清那双鹰眼承载的任何情绪。少顷他捏拳咳嗽几声,让她过去坐。他喝了口热茶,“陈窈,其实?我不明白,归一很喜欢你,如果?你呆他身边,等?他即位,你就是江家的女主人,为什么找我帮忙离开?”
陈窈听懂他话里的含义,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希望我留下?”
“可能我认为你足够聪明,能够帮助归一吧。”
“不,你是害怕他毁了江家,毁了你的心血。”陈窈一针见血。
江之贤叹息,“你也看出来了。归一最近做了很多疯狂的事,甚至想?挖沟渠引水淹了整个榆宁,不过,他可能老早就想?这?么干了。”
陈窈攥了下手,心脏泛起酸涩。
“沛白回来的事对他刺激很大?。”
她略微惊讶,“你知道了?”
“当然了,小姑娘,江家任何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那”
“我这?个年?纪生不出来太多想?法。只想?见她一面,除此之外?别无所求。”江之贤嘴角微微上扬,那是个不明显的笑容,但在?他一贯威严的脸庞非常少见,“如果?她愿意,能听她唱曲梨花颂就更好了。”
陈窈回想?甄佩文所作所为,冷淡地说:“她不会愿意的。”
“我知道。”江之贤轻描淡写地
说:“她想?我死。”
死亡是郦沛白认为最沉重的代价,可惜她不知道有时活着更让人饱受痛苦。
他双指按压酸涩的眼睛,不愿再提及这?话题,“行了,就此打住。”
“你想?离开,其实?我现在?就能送你离开,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么?”
“让归一成为能带领江家走?下去的人。”.
陈窈离开后?,江弘义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忍不住问:“老大?,真的一个不留吗?”
江之贤当然明白江弘义眼神?的含义,他心里有面明镜,但此时并不想?拿出来照亮他的脸也没必要。
他起身,步履缓慢地走?到窗前。
三十年?前,出生偏系却展露才华的青年?,为了生存,为了野心,铲除异己?,所有人皆成为这?条路的垫脚石。父亲,叔父,血浓于水的手足,携手共进的兄弟朋友,在?一场场阳谋阴谋中失去生命。
江之贤永远忘不了,刚刚取得胜利时最重要的人皆在?身边,永远忘不了告诉郦沛白终于可以娶她时的表情。
可当站上高位,他才发现什么叫言不由衷身不由己?。
身边的人远去,有些是他杀的,有些是他利用别人之手杀的。
最后?郦沛白也死了。
他想?到历史的皇帝,想?到江家历代掌权者,孤家寡人不过如此。
可所谓霸业还要继续。
哪怕一个不留,他也要让江家这?棵百年?大?树屹立不倒。
这?是他的使命,是他生命的意义。
情爱,不过是过眼云烟。
要问悔吗?
这?问题在?江之贤看来非常愚蠢。
什么叫过去,那就是无论如何痛彻心扉的、歇斯底里、哀嚎、落寞、嘲笑、流泪,哪怕追悔莫及,都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
江之贤透过窗子,遥望那棵百年?大?树。
他也只能仰望。
他又何尝不渺小。
众生皆蝼蚁,无人全身而退。
树波荡漾,风起风落,江之贤的叹息也消散了。
“没多少时间了,只有彻底洗干净,归一手上才不会沾染血污。”
“陈窈既然心不在?此,等?一切结束,如果?归一还斩不断无用的感?情,按照老办法除掉吧。”
江弘义眼神?复杂,“这?样,会不会对归一太残忍?”
“残忍?你忘了我也是这?么走?过来的?”江之贤的目光深沉而疲惫,“所有极端与对立爆发时,即是涅槃重生。”.
江归一苏醒时,陈窈趴在?床檐睡觉,水蜜桃似的脸枕在?交叠的小臂,粉绒绒的,让人很想?咬一口。他伸出手轻轻蹭了蹭,心里有点开心,接着将她小心翼翼抱到到床上拥进怀里。
单单这?样拥她入眠,他浑身倍感?温暖充实?,那些陌生的情意缠绵,软化了麻木的心脏。
一直这?样就好了。
江归一嗅着陈窈的发香,如此卑微地在?心里企盼。
他不知道,冰冷璀璨的王座已在?等?待。
而夜沉梦醒,天?亮后?所有一切将与真正所愿无限背离。
第072章 调虎离山072
南楚局势陷入从所?未有的动荡, 盘踞在经济、政治、军事的大树同?时被两双手以残忍的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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式修剪腐蛀的枝桠。
江归一不再?隐藏实力,也无需隐藏。手握三系,站在高处搅弄风云, 以丝绸之路为起点大开“杀戒”, 他佩戴的刺刀没有出鞘, 可在其之上还有无形的屠刀——长达二十年?的积恨无比锋利冰冷, 那些冷眼旁观的人,罪孽道路推波助澜的人, 全部成为祭品。
三系管理人事升迁,自诩洞察人心。江归一早些年?放了个无比诱人的饵,人人为咬钩挤得头破血流, 他便让安插的线人浮出水面, 请他们品尝被亲近之人背叛的滋味。
五系管理经济大权,各个都?是利欲熏心的金钱奴隶,江归一便在金融市场围剿做空,或斩断资金链, 让他们背负无力偿还的高额债务。
六系管理法务, 裁决江家道德和法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江归一收集大量经他们手的案子找出漏洞和不合理,全部申诉翻案。
……
四大家就是南楚的天, 虽然新?闻媒体不敢报道,但江家各个分支旗下数以万计的员工, 一人一张嘴, 江二爷倾力夺权的消息不胫而飞。
另外了解颇深的三大家掌权人心想你们懂个屁!
江归一这是夺权吗?
他这相当于中?国打抗美援朝的同?时, 抗法, 解放西藏,剿匪200万, □□.五反,昌都?战役……顺便捎带将17国联军从鸭绿江赶回三八线!
中?国起码爱好和平,江二爷完全奔着统一嚯嚯。他养的那群幕僚,各个领域的佼佼者,早就饥渴难耐,进入实战一个比一个凶残。
要知道过去南楚可是江家说了算,后来分离十五个系,天天搞内斗,加上改革,四大家勉强平起平坐。
这要被那疯子统一,其他家地位不是岌岌可危?
于是除了被山间株式会社频繁找麻烦的仇家,刑顾两家开始暗地使绊子,不是打扶持的名义找江家另外三兄弟,就是帮各个系反抗江归一。
直到我们江二爷烦了,调转矛头开始无差别攻击,1VN对线,谁来谁死。
这并?非最恐怖,更恐怖的是江二爷背后,还有他老子,也就是上代的胜利者在暗处挥起另一把真屠刀。
作恶?杀。
质疑?杀。
反抗?杀。
那可谓丝毫不留情面,你可以随时在街上看到一家商铺,一辆车爆炸,甚至枪杀。
南楚的警察忙死了,可那些人偏偏劣迹斑斑,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难以清除,这回合他们内部肃清,正好冲业绩,喜闻乐见的事,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于是一场混战开始了,为自保、争取更多利益和活路,江家内部相互残杀,人性的幽暗体现?得淋漓尽致,没有最恶,只有更恶。
而这些全是陈窈从江归一口中?得知,他每天厮杀完,带着各种奇怪昂贵的礼物,回来把她抱怀里絮絮叨叨复盘。
好歹那些计策她出了份力,有时兴致来了聊上一两句。但她说两句话,他那条敏感的神经就认为她难以掌控,想方?设法逃跑,经常兽性大发干一些不当人的事。
往往最后还要在她彻底缴械时,咬着她耳朵说:“知道江家有多少人吗?这些人很快收于我麾下,你不可能跑掉的。”
陈窈不想争辩,她在这幢房子被关了整整一个半月。值得庆幸,江归一本性倨傲,暂时不屑暴虐无道的方?式,利用?斯德哥尔摩综合症降服她。
可即便有岳山秦倩陪伴,改造后的911解闷,她仍感觉时间流逝得特别慢,而在这种瞬间,融化?皮肤的温度,粘稠的摩擦声?都?变得异常遥远,横亘在她和江归一之间的鸿沟那么宽那么深,即使亲密无间,她也觉得孤单,仿佛世界逐渐消失,只剩她独自存活。
第五十天,陈窈精神状态回到陈泊序死亡前的日子,体内暴虐因子蠢蠢欲动。江归一不让碰化?学物质,但他忘了即使日常的食物也有毒性,更何况对她来说,从冰箱取一份普通食材培养致命的细菌,易如反掌。
陈窈可以肯定只要她动手做饭,他一定毫不犹豫吃掉。
而且江归一今天晚归,据说回榆宁路上遭遇伏击发生车祸。她的视线在玻璃培养皿和冰箱柜门的菜谱来回转,烦躁地将产生毒性的食物全部倒进垃圾桶。
江归一思维缜密,只要愿意?就能细心如尘。他吩咐推着三车玫瑰的家仆下楼,顺便将垃圾清理,然后独自坐在吧台喝灼烧胃腑的烈酒,额角淤青没来得及处理不停渗血。
那天晚上,江归一又用?镣铐把陈窈铐在床头,仿佛这样一件使她失去行动能力的物件,是他能平复心中强烈不安的唯一途径。
她安静地坐着,不挣扎,目光沉默地落在某个虚无的点。他沉默地坐她身边,盯着她,想让她主动向自己解释。
可
陈窈完全把他当空气,江归一无法忍受她的漠视。
他其实只想听她叫他的名字,对他微笑,甚至骂两句、打两下,亦或看电视的时候允许他离得近一点,看累了再?把头靠在他肩膀。
为此他愿意?忍耐无止境的生理需求,可这种微不足道的愿望都?无法满足。
于是晚上格外用?力,他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她没有任何反应,眼睛失去焦距,汗水和泪水顺着眼睫流下来,打湿了苍白的脸。
江归一从没看过陈窈这样,哪怕严丝合缝,他有种即使竭尽全力也无法触摸她的无力感。
他几乎有想流泪的冲动,不想被她看到自己狼狈的表情,将她翻身,额头靠着她的头低声?说:“陈窈,你是不是开始恨我了。”
等?了很久,陈窈才冰冷地问:“你不是让我恨你吗?”
“嗯。”
等?体温快把两人融化?,江归一痴痴地说:“我也恨你,比你恨我更恨你。”
陈窈有了反应,嗓音尖利得变掉,“你有什?么资格恨我?最开始你不纠缠、不强迫我,后面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恨江归一明知她想离开,还要将她禁锢。
她恨父亲赐予自己一颗杀虐之心,恨母亲在那颗心播下一粒名为慈悲的种子。
她恨自己既当不了纯粹的好人,无法拥有正常人的情绪,又无法当纯粹的坏人,毫无心里负担的手起刀落。
她抄起随手可抓的东西砸江归一,用?尽力气打他,骂道:“滚!你让我恶心!”
陈窈脾气上来非常凶狠、不留余地。江归一完全不反抗,皮肤被抓得到处血痕,他撩开她汗湿的头发,持续不断、粗暴地亲她,舔她耳朵最敏感的位置。
陈窈唔地闷哼声?,气得脸色都?变了,即使手指痉挛也要扇他一巴掌,“江归一!你简直……简直”
江归一看着她泪水盈盈的眼睛,将她抱的更紧,吻她泛红的眼皮,“简直混帐,犯贱,禽兽不如……但你轻点,等?会手疼。”
“”陈窈想揍人,但瞥到他胸口的浅粉色的刀疤,无力仰头望着天花板朦胧的轮廓,战栗着问:“江归一,你想把我关一辈子吗?”
“我想啊,但你不高兴。而且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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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面太危险了,坏人很多。”江归一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啃咬纤细的肩膀,“等?我把那些蠢货全灭了,拥有更多权力,就放你出门。”
“接交权力是不是有什?么仪式?”
“嗯,要祭祖。”
“还要多久。”
“年?底。”
江归一回答完意?识到不对劲,主要陈窈平时不搭理他,兴趣爱好十分寡淡,但凡她主动都?是有目的性的行为。他焦躁地抓住她肩膀,“问这么多做什?么?你是不是和谁约好了?”
陈窈默默地看着他,“没什?么。就是想起第一次在榆宁看到你,你一个人被排除在外的样子很可怜,我想看到你拿到权杖威风凛凛的模样,应该很帅。”
江归一完全不信这鬼话,但这是陈窈第二次对他表达看法,比“不错”还让人心情愉悦,他激动地捧起她的下巴啃,弄的都?是口水,然后又将她搂紧怀里,爱不释口地到处咬来咬去。
陈窈拽他的头发,“痒。”
江归一抬起她的下巴,俯身吻她软糯湿润的嘴巴,觉得像吃了块小蛋糕,甜甜的多巴胺在身体分泌,心脏泛起温热的潮湿。
他用?嘴唇碰碰她的脸颊,“南楚今年?秋天很冷,冬天应该要下雪,我赶在深冬前,你还能穿上戏服,到时候单独唱一首曲给我听,好不好?”
陈窈摸了摸他耳朵的红痣,不由得想耳根子这么软怎么坐稳江家的第一交椅。
她闭上眼,“你想听什?么?”
“不要梨花颂。”
“好。”.
十一月初,江家短短半年?时间死了一半人,被杀的人包括著名企业家、银行家、政治家、律师。一连串的凶杀案,隔日凶手就会去警局自首,而相关企业都?被江归一国外的公司取缔。江之贤就是要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所?有人:新?时代来了,继续以前的老路只有死路一条。
这条洗白之路成功走到尽头。
江颂竹称只想过逍遥人生,主动上交十二系,接着其他系举旗投降。
江归一以势不可挡之势手握十二个系,以及江亚卿和江梵分管系别的话事权。可谓真正的位高权重。
以致越过继承过程,江之贤宣布退位将主系权力移交,同?时敲定祭祖之日的时间,十二月的第一天。
尘埃落定,意?味陈窈可以出门了,她很开心,对江归一开始和颜悦色,连做.爱都?主动了起来。
以至从宣布到祭祖之日到祭祖前夕,江归一后来每每回想都?认为是最幸福美好的时光。因为那是他第一次觉得真正抓住了她。
每天忙完他带她去南楚遛弯,她对什?么都?好奇,喜欢新?鲜有趣的东西,什?么都?想摸一摸,拿在手里研究,像刚涉世的天真孩童。
有时江归一觉得这才是陈窈本来的样子,她确实“没人性”,但世界上最可怕反而是人性,她这样纯粹美好的样子,他恨不得藏起来谁都?不给看,又想叼嘴里向每个人炫耀。
他按耐不住喜爱,但凡陈窈多看一眼的玩意?,统统都?要买下来。
对此陈窈很无语,她研究那些东西,只是想看看能不能拆了变成炸药之类。江归一对她总有种奇妙的滤镜。特像老父亲溺爱智障孩子。
“要不然我们过几天回渝水住?渝水离市中?心近,免得坐这么久的车。”江归一噤声?,渝水是近但更容易逃跑,他口吻嫌弃,“渝水太小了,榆宁住的舒服,后山和通荫山庄都?够玩一个月。”
“好,以后你带我玩。”
这句话简直让江归一欣喜若狂,他隐约觉得陈窈已经妥协了,再?次试探道:“真的?”
陈窈点头,“真的。”
十一月最后一天,江归一兴冲冲地带陈窈去江家买的电影院看电影,半路下起雨,她打开车窗,伸出手,“唉——”
陈窈的轻轻叹息就像秋天的雨轻轻拍打江归一的心,他觉得自己就像空中?飘零的落叶,她滴在哪一处土地,他就落在哪里。
他把她的围巾往上扯,又用?手掌贴贴她冰凉的脸颊,“怎么了?”
“不想看了,回去吧。”
江归一怕她感冒,敲了两下隔板表示打道回府。
陈窈注视着窗外,袖子里的手攥成拳,“你说,明天祭祖会下雨吗?”
“不会吧。”
“真的不会吗?”
“不会。”
“希望承你吉言。”陈窈对江归一浅浅笑了下。那笑容可不多得,江归一有种踩在云端的感觉,轻飘飘的梦幻。
晚上回去后江归一甚至体验到了从前没有过的下位。他们坐在窗台,明亮朦胧的月光透进潮湿炙热的房间,陈窈眉头微蹙,颧骨到鼻尖绯红一片,细密的汗水从额头流到锁骨,棕色头发在胸前荡来荡去,偶尔乍泄春光。
江归一伸手按住她的唇珠,用?力碾压,欣赏从白回血的过程,然后让她咬住自己的手指。
他紧紧盯着她,一瞬也舍不得眨眼,要将这样美好的画面一辈子刻进脑海。最后心脏似乎都?被她香香的汗水淋湿,他感觉有什?么即将决堤,却也欲壑难填。
所?以他再?次说:“陈窈,可不可以爱我,我想要你爱我。”
陈窈抚摸那对漂亮的金色眼睛,低头往他上扬的眼梢落下一个吻,“我等?你创造奇迹。”
因为这句话,江归一晚上睡的特别安稳。近日的疲惫与?血腥被陈窈的香味溶消,他再?次做了同?样的梦,冰封之地的风霜变小了,悬挂的那颗蔚蓝色的水晶球离得非常近了,触手可及。
黑暗中?陈窈慢慢睁开双眼,轻轻推开江归一,打开他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将重回脖颈的梨花项链插进充电口,点进追踪程序快速输入一串代码,红点微微闪烁,消失,再?次出现?时已经定位到明日的砚山。
她悄无声?息把手机放回原位,注视着江归一,双手不受控制地掐住他的脖子,意?识到自己做什?么,她
有些懊恼地收回手,随后静静地看了江归一很久,眼神复杂,有温柔、悲悯,还有丝难以察觉的不舍.
隔日万里晴空,江家祭祖的开山礼比任何一次隆重,袍哥沿着砚山做方?首,清晨的灯火通明,照耀了最亮的白昼。
南楚群众听说江家第一任没有经过继承权便任大统的掌权人,纷纷凑到砚山脚下围观。
八十一辆奔驰,八十一辆越野,九辆全黑超跑,九辆军用?汽车,全部跟在车牌号为1的黑金色劳斯莱斯后方?。
停到山脚他们就看不到了,只能隐约瞧见从后座下来的男人长发飘逸,一颗九眼天珠悠悠荡了几下,数百名黑西装的江家鹰犬跟在他身后,遮挡了惊鸿一瞥的侧脸.
江归一视线淡淡梭巡,“陈窈呢?”
“她和戏台班一起先?到了,在山顶大棚里,有二十名保镖看守。”
砚山只有一条路,他稍微放下心,又拿出手机打开定位检查,吩咐道:“再?调二十名守在他们那边,提前下砚山的人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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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严格审问排查。”
“是。”
仪式开始,江家各人依靠自己的步位对号入位,由龙头登点将台,各执事奉命传令,设立祭祀位,点烛,焚香,上法器。
江归一首位入场,跨进火烧门,用?金盆洗手洁面,他设立的规矩,不跪天地祖先?,所?以洗完手披上黑色大衣,抱香师就将头香双手奉上了。
他斩掉香,喝掉鹿血酒,一步步走上高台,看着金龙的两只栩栩如生的眼睛,心里总有些不安。
不知道陈窈在干什?么?
那件戏袍挺薄,山顶风大感冒了怎么办。
江归一转身,翻涌的风吹起乌黑长发,天珠摇摆,那双丹凤眼的鎏金睥睨着下方?的人,逐渐矜冷而深不可测。
他两手附胸合抱,左右分开,右手无鞘之刀举高,上下三起落。
饕餮梼杌镇在手背之上。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踩阶梯高管高喊:“一叩首!”
数百号人同?时恭敬俯首,以表忠诚,直到九叩首为止。
敲锣打鼓声?响彻云霄,戏台班的台子拉开帷幕,婷婷袅袅的戏袍如烟如尘。
花旦一记回马枪,“手捧一支开山令,威风凛凛鬼神惊!”
江归一满目柔情地注视最娇小的青衣,想到回家后能独享,嘴角微微上扬。
戏台班退场时,队伍末尾的小青衣突然回头,低头盈盈一笑。风吹起青绿色的前襟和流水般的飘带,发髻的银饰叮铃铃响动。
江归一情不自禁半截台阶,江之贤咳嗽着拦住他,沉声?道:“归一,仪式就这一次,守点规矩。你看看有多少人等?你号令。”
旁边的江之贤偏头,似乎有点不忍心。
江归一扫向台下乌泱泱的一片黑色,双手握拳,眼睁睁看着那抹绿色渐行渐远。不知为何心里有种言喻的恐慌。
之后程序按部就班进行,然而祭祖结束后的一分钟,江归一刚下台,戏台班的位置突然火光冲天。
他心跳陡然漏拍,赶紧拿出手机查看定位。
红点消失。
江归一脑子嗡嗡作响,理智消失的前一秒吩咐速度引水,随后不顾众人阻挠和惊讶的目光,飞般冲向戏台班。
火势非常大,香灰漫天飞舞。戏台班的人捂着鼻口跑出来。
“陈窈呢!看到陈窈没?”江归一扯住黄天源的衣服,因为太过用?力,手背的青筋十分骇人,“你不是应该和她一起?!她人呢?”
“不知道啊。”黄天源咳嗽不止,似乎被呛到了,“她说有点困,去后面睡一会儿,但柱子砸下来了,我”
江归一眼前发黑,二话不说直接往火场冲。他挥刀疯狂砍开焚烧的木头,衣服被火星溅出大洞。
幼年?、少年?时挥之不去的梦魇。他厌恶火也怕火。
但此时只想找到她。
动作太迅猛,刀柄打到开裂。
一张折叠的方?片纸掉出来,火焰迅速吞噬折角,
但江归一还是看到了上面残缺不全的字。
——江归一,我……
——九九归一,幺幺归一,千万别忘了。
江归一太阳穴突突跳动,脑袋骤然钝痛,变得沉重无比。
怎么可能忘!
九九归一,幺幺归一。
幺幺,本就是他先?想的名字。
不确定她的真名,幺幺,独属自己的名字。
早就画好了刺青图纸,所?以他恨那傻子抢占了先?机。
“陈窈!陈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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