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着,仿佛回到了去年的夏天。
那时,她也被罗兰这样指着,那时,她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魔法废柴,那时,德莱特在千钧一发的时刻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骑士为了他的妹妹违背了诚实的本能,撒谎欺骗他人,只为带走怀中的少女。
现在,用长剑威胁她的人变成了他自己,现在,他的眼神不再坚定、正直且澄澈,而是燃满了爱与欲的焰火,沸腾炸裂一般地灼烧着,不加掩饰地注视着她。
“我一个都不想选。”阮笙脸上不带分毫惧色。
“由不得你。”
德莱特旋转了一下剑柄,脸色苍白地咳嗽了几秒钟,浑身耸动着,依旧没卸下气势,他只想令她就范。
“我会一直陪你耗下去,直到我们一起死亡,或者世界末日。”
即使是末日,我也不会松开我的剑柄,我们在这里僵持地化作两座雕塑,就这样一直立到世界尽头。
“轰隆隆——”
房间开始颤动起来,像是地震了一般,屋顶簌簌地往下掉落着石块和颗粒物,家具东倒西歪,发出巨大、刺耳的移动声,玻璃碎裂,屋外火光冲天。
不多时,街道上传来了哭喊声和尖叫声,推搡声和嘶哑的呼救声。
阮笙看向窗外。
她知道,魔物潮来了。魔域封印大开,帕斯塔莱从海底回到魔域,带着百万魔物军,来讨伐人类的帝国了。
原剧情里,因为有德莱特,帝国的战争机器拼死抵抗,人类才最终取得了胜利。然而现在,德莱特已经显然不可能再上战场,为国征战了。
他已经失去了骑士的魂,再也无法双手举起剑杀敌了。
第124章 纵身入火
公爵府的防护措施尽管无比齐备, 但是来自魔域的威胁却逼迫众人不得不四散逃离。
不过十来分钟,惊吓的佣人们死的死,伤的伤, 只有极少一部分幸存下来。
从窗户跳进来的魔兽大多被设下的禁制魔法弹了出去, 少数被德莱特挥剑斩成了两半。
圆月渐渐地被染成了血色, 一轮血月当空, 把周边的天幕染成猩红的颜色。
在血月魔力的扩散下, 一只又一只狰狞的魔物逐渐成型,它们张牙舞爪,张开血盆大口, 比平日里的样子凶残更多倍,利爪能够轻而易举把如鼠逃窜的人类撕扯成两半。
“你不去拯救那些你誓要守护的臣民吗?”
阮笙开口道。
“从王宫魔物潮那天起, 我就对这些人的本质了解得透彻了。”德莱特说,“他们这群人,不值得我拔剑挡在身后。”
“即便这样,皇帝呢?皇后呢?还有皇太子,这个国家的王储……”
“我不关心他们的死活。海洛茵,”
青年抿着唇, 半晌才慢慢回答, “我或许从来没告诉过你……我想要成为一名骑士,一开始,只不过是为了你而已。我举起剑,自始自终,想要守护的也只有你。”
他的声音很低沉,因为毒药的原因,还有些许沙哑,也是因此, 这个曾经战无不胜的帝国战争机器,在月光下的这一刻,竟然显露得无比脆弱,脆弱到那柄剑看起来根本就不能对他人造成什么威胁。
“或许你曾经是这么想的,但是你如今举起剑,却是为了杀我。”
阮笙注视着他,“……德莱特,你有没有为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忏悔过?”
“……我有。”
“不,你没有。”
阮笙驳斥了他的回答,“哪怕你认真反思过自己,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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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角度上为我思考那么一会儿……你现在都绝不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说着,又自嘲地笑出声,“……不过,现在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你知道我的性格的……哥哥。”
德莱特整个人狠狠地颤栗了一下,脸色似乎有一瞬间剧烈的扭曲,手腕颤抖着,几乎拿不稳剑。
“这或许是我最后这么叫你了。我们从互相依靠的彼此的至亲,走到如今这样拔剑相向的局面……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哥哥,你是亲自看着我长大的,你该知道,我即使是跳下深渊地狱,也绝不会为这种事,向你妥协……”
公爵府燃烧起了大火。屋外的树木一棵接着一棵地倒下,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不断有惨烈的叫声涌出,刺激着原本就紧绷的神经,街道上更处处是一片人间炼狱的景象。
“海洛茵……”
德莱特的五官扭曲起来。
他看起来疼痛极了,额头上滚下豆大的冷汗,却依旧强撑着,分分秒秒也舍不得把视线从她的身上挪开,似乎只要眨一下眼,她就会不见。
他知道他一直以来恐惧的是什么。
他不过是害怕海洛茵离开他罢了。她是一只翩飞的蝴蝶,是一展不会降落的风筝,是一朵游弋在深海的水母,是一只翱翔在蓝天的雏鹰。
他留不住她。
德莱特太清楚了,从她在药剂学上崭露头角的那时起,他就知道,他再也不可能留住她了。她那样光芒万丈,如一条流过天幕的银河,又怎么会为一颗星星停留?
德莱特感觉到心脏处传来一阵一阵的抽痛,痛感几乎让他无法呼吸。他的胸口起伏着,冷汗糊住了睫毛,直往他的眼眶里流,刺激得他的眼睛流下生理性泪水。
或许一开始是生理性的泪水,只是越往后,眼泪流得越止不住。他哽咽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甚至看不清她的身影,眼前出现了模糊的重影,这让他的剑尖甚至不知该指向何方。
“海洛茵……海洛茵……”
他只能泣不成声地,喃喃地念着她的名字。
“留下来,我求你……不要丢下我……”
他痛苦地蜷成一团,手再也握不住剑,一松,“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板上。
骑士再也无法拿起他的剑。
然而少女只是冷漠又悲苦地望着他,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看着他浑身冷汗如浸泡在冷水中可怜的形态,垂着眼睫,一言不发。
像个真正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我哪里也不会去,但是我也不会继续留在你身边。我要让你的此生都痛得刻骨锥心……”
她对着他凄冷地微笑,像是冬夜里衰败的玫瑰花,
“这么多年,我早就绝望了。我失败的人生,离去的亲友,破碎的梦,我早就失去了能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的权力了。我常常会想,活着的人,和死去的人,哪一个更加可悲——早年死去的母亲,和苟活下来的我们。我们携手走过布满冰霜与荆棘的道路,却在平坦的大道上的分歧越来越大。城里的老鼠,和乡下的老鼠,即便它们曾经睡过同一个下水道,也永不会愚蠢到认为彼此是同类……”
房顶轰隆坍塌,远处的高塔夭折,街道上无数逃窜的、绝望的老鼠被压死,大坝被冲毁,河水泛滥入街道,更多的老鼠被卷入河道。
这是末日。
没有骑士的,没有勇者,没有神明的末日。
这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老鼠的末日。
少女看着跪在地上,形销骨立的脆弱青年。他好像一张纸扎的似的,只要被火轻轻一燎,就会变成一捧灰烬,消散在空气里。
她走到落地窗边,踩上窗框。
青年费力地抬起头,瞳孔惊恐得急剧受损,像狠狠地挨了一拳似的,疯狂地摇着头:“……不要、不要……海洛茵,不要,回来!海洛茵,回来”
“求求你,求求你,别留我一人……独活……”
痛得撕心裂肺,已经分不清是哪里在痛了。
“哥哥,”
她却只是留下一句惨淡的话,
“……唯愿来世不相识。”
纵身跃下火海。
*
帕斯塔莱在炼狱的上空逡巡,巨大的黑色羽翼带着他在半空飞速地飞行着,即使距离地面有一定的距离,即使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热浪仍旧一股接着一股地仿佛要灼伤他。
这曾经是个繁华的城市。
曾经是她生活过的城市。
曾经是生活在贫苦边陲的他做梦也想去的帝国首都。
现在,被他亲手变成了地狱百景图。
帕斯塔莱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慢慢地朝着中央的公爵府一边接近着,他垂着眼眸,猩红的眼睛如同天边的一轮血月,森森的骨翼泛着寒光。他对曾经的同类的惨烈呼救声置若罔闻,黑色的羽毛在血月下翻涌着,他只想找到某个将他抛弃在深海的人。
蓦地,他停止了动作。
很快,不止是动作,他甚至感觉那一刻他的呼吸都停滞了。也许,心跳也失常了。
那个熟悉的玫瑰色身影,站在窗口,没有任何的犹豫,笔直地一头栽进了熊熊烈火中,湮没在欢快舔舐的火苗里。
帕斯塔莱的世界好像一瞬间坍塌了一半。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飞过去的,也许很狼狈,也许动作很滑稽,总而言之,他感觉身体不受自己的支配,他闯入了那片火海,火把他的皮肤组织烧得溃烂,高温灼烧得他头脑发昏,尽管身体不停地在痊愈,痛苦却无数倍地叠加。
他大声地喊着“海洛茵”、“海洛茵”,他的双手在火焰中漫无目的地试图打捞些什么。
可是什么都没有。
魔域的魔焰,人类在接触的那一瞬间,早就该成了一捧灰烬。
……啊。
他真愚蠢,他竟然以为这样的方法,能把她逼出来,能让她主动妥协。他竟然真的愚蠢脑热到听从了魔王血脉的蠢话。
青年的羽翼被烧焦、烧烂,他倒在滚烫的地面上,浑身没有知觉,只有意识还是清醒的。
面前停下了一双鞋。
他掀起眼皮,记得眼前这个红发的人是海洛茵曾经的青梅竹马。
他们见过面的次数屈指可数,除了在浮月森林的外部广场上偷听了一次他和海洛茵哥哥的谈话之外,他们也只见过一次。
那还是他在成为魔王之前的时候。
某天,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思念,从黑市试完药后跟着哈蒙偷偷来到公爵府附近,好不容易蹲到出门的海洛茵,踟蹰着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跟着她,看着她的背影,却被这个红头发的少年半路抓住,狠狠地威胁嘲讽。
帕斯塔莱用仇视愤恨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用服了毒药几乎被毒个半哑的嗓子质问他和她的关系。
那少年抱着手臂,高高在上,不屑地冷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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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你这条流浪狗,是在嫉妒我吗?”
帕斯塔莱那时恨不得冲上去将他撕碎。
他是善妒的疯狗,他愿意俯身作犬,咬死一切尝试接近她的男人。
……可是,她死了。
第三次。
她比所有人在他面前多死了一次。第一次,他亲手掐断了她求生的希望。第二次,她被协会的人杀死在暴雨夜,第三次,他眼睁睁看着她纵身跃进火海。
尸骨无存。
前两次他都没有见到她真正的死。
最后一次,却是真真切切上演在他的眼前的。
那个红头发的青年走过来,眯着眼睛,踩着他的骨翼,那里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羽毛。他看情况还不知道海洛茵的死,只是端详了帕斯塔莱半会儿,轻嗅着皱起眉头:“……魔族?”
帕斯塔莱没有回答。
赫尔曼的手里运起起蓝色的火魔法,他杀意腾腾:
“既然是魔族,那就先解决了你,再去找她吧。”
第125章 以死神之名(1)
【被动技能“濒死时获得十秒无敌状态”已消耗】
【身体已进入屏蔽休眠状态】
【屏蔽强制进入休眠技能剩余:1/3】
【系统重新启动中, 请勿关闭本系统。】
【加载中……】
阮笙在一片密闭的空间中醒来。这里什么都没有,到处是一片白茫茫的亮光,犹如身处宇宙的诞生之初。
她从地上站起, 有些茫然地伸手去触碰面前的隐形屏障。
那是一扇又一扇看不见的门。
她试探着摸索到门把手, 按下,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
房间里和房间外没什么不同, 只是多了一盏漂浮在半空中的, 粉色的球。
球圆滚滚的,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转,中间有一个“100%”的字样。
久违的数字又回来了。阮笙感觉到眼熟, 这个漂浮的圆球很像是她的攻略对象头顶的羁绊值,但是后者的形状是心形, 不是球形。
她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伸出右手,触摸了漂浮的圆球。
在接触到的一瞬间,她被拉入一阵光芒之中。
这是寒冷的北国之境。人山人海的街上,一个黑头发的少女穿梭着,她穿着有当地特色的格子长裙, 裹着毛绒大衣, 头顶毛线帽,穿得圆滚滚的,两只手提满了大袋子。她鼻尖被冻得通红,满头大汗,眼睛却亮晶晶的。
阮笙的视线一直追随着她来到学院内,看着她一刻也不停地埋头进了实验室,从日落黄昏到半夜,一直沉浸在那些瓶瓶罐罐中, 连肚子抗议了也不知道。
黑头发的少女把一滴药剂珍惜地滴到楼下花坛的泥土里。
阮笙和她一起聚精会神地等了十分钟,那泥土里钻出了一颗绿芽儿,很快,在北国这样的冰天雪地严寒天气里,绿芽儿茁壮地抽条着,打出了花苞苞,最后,竟开出了让人不可思议的红色玫瑰。
雪地里的红玫瑰犹如一捧殷红的血,鲜艳夺目,美丽得夺人心魄。
黑头发少女开心地欢呼起来,在雪地里又蹦又跳,跌倒在地上,还滚了两圈,傻傻地笑了出来。
交换结束的前夕,少女拿到了优秀交换生的荣誉,她高高地捧起两杯,视线望过来,好像跟阮笙对上了似的,那样欢欣鼓舞的眼神和热烈的气氛中,阮笙也忍不住回过去一个笑意。
光芒褪去。
粉色的悬浮球在她的掌心消融,阮笙感觉自己的身体里似乎多了某种不知名的力量。
她握了握掌心,离开了这个房间,推开了下一扇门。
这是一个黄色的心形悬浮物,上面照旧写着“100%”的数字。它也安静地在房间中央旋转着,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阮笙这回没有等待太久,她把指尖伸向那生机勃勃的黄色心形。
她看到了她个子瘦小的小女仆。
她在一条狭窄的巷子里奔跑着,眼看着闯入了一条死胡同,没有任何犹豫,她灵敏地一脚踩上杂物堆,双手一撑,灵活地攀上了高墙,躲过了后面匆匆路过的追兵。
紧接着,她和一个棕头发的青年秘密地碰面。阮笙认出来那个有点眼熟的青年,记得他叫彼得,是阿尔伯特家的次子。
彼得说,他从他的哥哥阿诺德那里偷来了一些资料,让她看看这些资料能不能派上什么用场。
哈蒙接过资料,仔仔细细地看完之后,擦了一根火柴,把资料燃成了灰烬。
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在追寻房产去处的过程中,哈蒙也不是没有被德莱特抓住过。她拒绝袒露自己的目的,只是用充斥着恨意的目光死死地瞪着德莱特和他的走狗们,她使用海洛茵曾经给自己的神之力尝试跟这些贵族的杂种们同归于尽,尽管失败了,她却也因此而脱困,得到了彼得的接应,逃过了骑士的追捕。
她一路过来,吃了很多苦。
她甚至不知道海洛茵是死是活,但是她却从来没有想过抛弃自己的主人。
她养伤的时候,就靠在自己曾经居住的小出租屋的床头,满头大汗地咬着牙给自己换洗染血的绷带,头发被疼出的汗水黏成一缕一缕,团在棉被里气喘吁吁。
她弯曲着脊背,明显的脊椎曲线一起一伏,小麦色的肌肤绷得紧紧的,脸整个埋在被子里,让人分不清她是疼痛还是抽泣。
该是疼痛吧。
阮笙想,哈蒙才是她真正的骑士,她从头至终都没有拿起过剑,却是一个,比任何人都要称职的、只属于她的骑士。
第二个心形消失后,阮笙来到了第三个房间。
让她诧异的是,这个房间里的心形里旋转的数字,不再是100%了。
这是一个蓝色的心形,里面闪烁的“99%”从白色向下逐渐过渡到深黑色,一闪一闪,呼唤着阮笙。
阮笙用掌心轻轻托起蓝色的心。
纷杂的思绪瞬间涌入她的脑海之中,悲痛的,沉重的,恐惧的,哀伤的,欣喜的,忏悔的,绝望的,她从来没体验过这样复杂又深重的情绪,就好像一个人沉甸甸的一生,都被融进了这样一颗小小的爱心里。
蓝色的光芒轻柔地将她包裹。
这是一个在熊熊火焰中消亡的村子。不知为什么,这回阮笙竟然不再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她感受到了烈焰灼烧的疼痛,才后知后觉地跟着村民们如鸟兽般四散逃跑。
远处,熟悉的魔焰高昂又爆裂沸腾地吞噬着一切。
树木轰然倒下,风中随风飘荡的衣物床单被火焰燎烧,茅草屋被蚕食,碧绿的草甸焦黑一片,近处,妇人抱着年幼的孩子奔跑着,却还是被凶残的魔兽拖入火焰之中,他们绝望地哭喊着,朝着天空伸出求救无援的手。
阮笙跟着跑到了农户家里,浑身脏兮兮地滚进了床底,捂紧了嘴巴,灰尘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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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中,一个年幼的女孩被饥饿的魔兽啃噬着,血顺着她干瘦的脚踝,一滴一滴地滴落到地面,渐渐汇聚成一滩。
她不敢让自己发出来一点儿声音。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这时,她不经意地抬头一瞥,看到了对面灶台下藏着的,黑漆麻乌的小男孩。他跟她一样,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狼狈极了。
只有那猩红色的眼睛,又大又亮,瞪得死死地,看着他正在被魔兽拆呑入腹的妹妹,脸上的肌肉狰狞地抽搐着,嘴唇咬出了血,两行眼泪从眼眶冲刷而下,把脏兮兮的脸颊冲出了两块干净的区域。
他似乎要把这样的一幕刻进眼睛里一般。
残局之后,他手脚并用地爬出来,捧起地上残破的衣物,抱在怀里,嗓音沙哑地哭,直到发不出任何声音。
东方,天色渐明。
村子一片狼藉。
年幼的孩子失去了所有的家人,瘦弱的身体被罩上沉重的盔甲,赶鸭子似的前往魔物泛滥的边陲之境。
他胆小如鼠,畏畏缩缩,甚至只要看一眼那骇人的魔兽都要吓得发疯,他在黑夜里不要命地奔跑,奔跑,逐渐成为了魔域那传闻中嗜血残忍的王。
他仍旧胆小,仍旧畏畏缩缩,仍旧懦弱,却于黑夜中寻到了一盏明亮的光。
他曾经那样害怕毒与死亡,却心甘情愿地喝下了所有她亲手制作的毒药。他那样害怕未知的困难与陷阱,却在明知一定会有去无回的情况下加入佣兵团,进了浮月森林。他那样害怕烧死了家人的可怕的魔焰,却为了成为魔域之王跳入火中,淬骨三天三夜,痛得几乎要昏厥也在所不惜。
……只要是为了她。
魔族亲王嘲笑:
“为什么会把那样一个弱小的人类奉为明光?”
帕斯塔莱不说话。
魔族亲王走后,魔域又下起了大雪。
她走后,这是第三场大雪,帕斯塔莱伸手接住雪花,用黑色的尖锐的指甲划破了脉搏,血液滴落在院子里的雪地上,燃烧起熊熊烈火。他站在火中,任由自己被曾经最为恐惧的烈焰烧灼。
因为濒死时总会出现幻觉,她总会浅笑轻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知道是假的也好,帕斯塔莱只想再看看她。
看看她对自己笑。
他曾经很用心地听她的话,在魔域推行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推翻了很多旧王颁布的不合理条例。他乖顺得如一条狗伏在她的小腿边,感受着她皮肤的温凉。
少女的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顶。
“想要什么礼物?”
那是她第一次夸赞他,也是她第一次要奖励他。
帕斯塔莱好像整个人浮在一只气球上,飘飘忽忽的,踩在棉花上,他感觉到不真实:
“……主人,请对我笑一笑吧。你的笑容,是值得被放在博物馆珍藏的世纪宝藏。”
他如愿得到了少女清浅的笑,幸福到不敢置信,脑袋晕晕乎乎,脑袋里有一朵接着一朵的烟花炸开。
那是他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卑微的少年,从出生开始,人生就被泡在臭水沟里。他浑身泥浆,在泥潭匍匐着前行。
直到苦涩的他被人打捞起来,擦拭干净,他第一次因此看见了这个崭新的人生。
他笨拙地试图追上那人的步伐,他哭泣着,跪伏在地上,扯着她的衣摆磕头恳求,“……别丢下我,我什么都不在乎,除了你……求求你……”
“没有人爱过我……主人,没有人教过我,该如何去爱人……主人,你能不能教教我?我做错了好多好多事,伤害过你很多次,我甘愿拿我的一切去补偿,可是,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
明光转身离开。
魔王重新变回那个一无所有的少年,躺回水沟中,满身泥浆。
倾盆大雨下起来,浇灭了满城的魔焰。
阮笙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她回到了沃米卡。
可是城池中似乎除去满目疮痍,好像只剩下了她。她淋着雨,一步一步,就这样走到自己曾经坠楼的地方,那个年轻的魔王像个孩子似的,跪在地上,他的黑色羽翼被烧成了骨翼,遍体鳞伤,除了烧伤还有魔法攻击的创口。
他垂着头,如一条濒死的落水狗,血流了千里。
阮笙轻轻蹲了下来。
“……帕因。”
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得如同从虚空中传来。
青年的手指动了动。
是幻觉吧。
他挣扎着,抬起头。
玫瑰悲悯地垂下头颅,充满了神性,眼中不见喜悲的个人情绪。她湖绿色的双眸在背后黑色无尽的天幕下涤荡了他污浊不堪的灵魂,玫瑰色的长发如燃烧的烈火。
她朝着他伸出了青白的指尖,点在他的额头上。
他看见一条锁链从他的身上延伸出来,连接入她的掌心。
主人。
主人。
……海洛茵。
他好想再叫叫她的名字,接触她皮肤温凉的体温,听她呼唤他的昵称。
海洛茵,我的主人,我终于要死了,从这无谓的世界解除一切束缚,奔向另一个尽头。
只是这最后的时刻,他不愿意再奢求她的爱了。他满身泥浆,会弄脏她的鞋尖,他只是想卑微地以死来求得她最后的原谅。
帕斯塔莱双手为她捧上最后一个守护魔神。
寂静的雨夜里,黑幕中除了哗啦啦的嘈杂雨声和燃烧将烬的木柴被淋灭的噼里啪啦声,就只有魔神悲伤的低吼。
第二只守护魔神在海底和卢修斯战斗时用掉了,只剩下最后一个。失去了这最后一只魔神,魔王血脉就会彻底消失,他也会彻底失去重生的可能。
即使这样……
这是我唯一的一点儿利用价值了。
主人……就当这是我最后的歉礼,请收下它。我曾经心胸狭隘到嫉妒您身边的一切,甚至是哈蒙和能够陪伴您的守护魔神。
可是现在,我将死之际,却希望,它能够真的代替我去陪伴着您……我的主人,哪怕您在我死后,看见它的时候,能想起来一点儿这个名叫“帕斯塔莱”的、深深地爱慕着您的人,这样就好。
只是这样……
就行了。
他没有任何资格奢求更多。
那玫瑰色长发的少女左手接过魔神脊椎,右手在虚空轻轻一握,索魂镰如一轮闪烁着寒光的弯月,利刃“哐当”一声,隔断了他的灵魂的束缚锁链。
帕斯塔莱感觉身体一轻。
多余的一切都被去除,所有的污渍都被清洗,他的灵魂从未有任何一刻这般纯洁澄净。就像是清澈见底的湖泊,没有一丝杂质。
他好像一缕风。
“想得到我的原谅,仅仅是这样还不够格。”
雨幕中的塔纳托斯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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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索魂镰,她把守护魔神脊椎朝着帕斯塔莱抛去,那飘渺的魂魄化为一道光,被吸入了魔神的身体中,舒展开庞大的身躯,降落在地面,尘土飞扬。
“我以塔纳托斯之名,征用你,帕斯塔莱,成为我的专属坐骑,任我驱使千年,直到你洗清你所有的罪孽之后,才可向我赎回你的自由。”
少女的声音似乎有着穿透黑幕的力量,直抵帕斯塔莱的心。
他内心的情感翻涌着,看着玫瑰以高傲的姿态立在夜空之下,旁边就是曾经的自己的尸体。
这是换了一种形式的驱使,也是他最后的陪伴。他自愿以这样的形态,向她赎罪,百年、千年甚至直到世界尽头,也无怨无悔。
即使无法说话,他也在心底用颤抖的声音,默默道:
……是,我的主人。
……
阮笙睁开了眼睛。
那颗心形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了“100%”。
渐变的黑色也逐渐染白,它最终如同前面两个房间的一样,消融在了她的掌心。
她轻出一口气,转身离开这间房间,推开了下一扇门。
第126章 以死神之名(2)
罗兰·瓦伦汀趁乱逼宫了。
宫殿的台阶上躺着无数的尸体, 血流成河,远远看去,好像铺上了一条长长的红色地毯, 迎接新皇的加冕仪式。
不久, 天空下起了雨。雨势转大, 渐渐地浇灭了皇城里的火灾, 也冲刷着台阶上的血迹。
罗兰一手拎着剑, 一手提着皇帝的头颅,走进皇宫,身上的血水一路滴滴答答地淋下来, 在地上汇聚成涓涓小溪。
左右两排跪着瑟瑟发抖的臣子们,他们噤若寒蝉, 好像半个身子埋入坟墓之中般死气沉沉。
罗兰坐上王座,架起一条腿,整个人像是从尸堆里捞出来一般弥漫着死亡的血腥气,脸上也沾染了干涸的血迹。
他把皇帝的头颅往下一扔,头颅骨碌碌滚了下去,众臣浑身打颤。
“少公爵人呢?”
他笑了一声, “敌军兵临城下, 他当缩头乌龟去了?德蒙特家族世代就养出这么个废物吗?”
没人敢回答。
“谁敢上前线?”
见无人应声,他抬高了音量,问了一遍。
照旧没有回应。
“嗤——”
罗兰掌心抛着象征帝王的皇冠,一上一下,引得众臣的心脏也一上一下地起落,他们感觉好像自己就是那修罗手中的物什——只要他手歪了一下,他们的命运也会应声而碎。
大雨中,依旧有乌鸦刺耳的哀鸣传入。
刺透雨幕。
他不说话, 就好像是在给他们上刑似的。他们不说,谁知道眼前这样嗜血疯狂的暴君,就在几天之前,还是个高洁冰冷的光明神神殿神使呢?
谁都无法相信。
仅仅是复仇的动力,是无法让他变成这样的。他的眼神已经不再是一个人类了,那是一个幽灵——不属于任何国家、地域,在这片大陆上飘荡的、誓要撕碎一切的幽灵。
与其说是精心谋划的复仇,不如说是遭遇背叛之后的残忍泄恨,他只想发泄一切——
即便拉着这个国家一起沦亡也无所谓。
所有人都这么想。
亚特帝国的末日,还是到了。从百年的大陆战争那时起,他们就已经犯下太多错误,如今哪个贵族家里积蓄的财产不是罪孽累累?
不过,压抑的氛围暂时性地被打破了。
穿着军装,腰带佩剑的少公爵进了宫殿,他冷眼看着王座之上的罗兰,似乎对这一切并不惊讶,早就有预料了似的。
惊讶的是众臣们。
他们一个个在罗兰剑斩旧皇时都压制住的情绪,这一刻却纷纷倾泻而出,眼睛瞪得铜铃似的,圆圆的,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盯着德莱特·德蒙特。
年轻的少公爵,今年甚至不到二十一岁。
头发已染上一片银色。
他的眼神再无波动与情感,像是机械转动的木偶,浑身肢节都僵硬着,背挺得笔直,像是要维持最后的自尊。
罗兰眯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冷嘲:
“好称职的骑士长啊——皇族的一条狗,是什么让你成了这幅样子?”
德莱特的眼珠机械地转动了一下,他没回答。
罗兰也哼了声,他不关心德莱特,只拎着长剑,胳膊支在膝盖上,手腕垂下,剑在半空晃荡着,他倚着下颌,金色的长发垂下,“啧啧”叹着德莱特如今这要死不活的样子。
“那你就带着所有的禁军和皇族近卫骑士兵团,去前线剿灭魔族吧,如何?”罗兰轻飘飘地,“毕竟是骑士,总要在最后关头把剩余的价值为民为国燃烧殆尽。”
群臣惊恐。
“宫中无人守卫……”
“殿下!这样实在是太冒险了”
“少公爵是帝国最后的希望,我们决计不能让他贸然上前线!”
……
在一颗颗头颅滚落地面之后,偌大的宫殿中终于噤声。
“安静了吗?”
罗兰抬高了嗓音。
“终于舍得安静了。”他缓缓道,“少公爵不上前线,不如你们来替他上?”
他复又提高音调,“——谁来!?”
这回连异议的眼神都消失了。
罗兰露出了笑容,他手一摊,扔了剑,鼓起掌:
“国难当头,大家团结一心,意见统一,这样才对!”
他说着,最后才顺便似的,问了一句德莱特:
“你也没有异议吧?”
德莱特仍旧没说话。
他只是行了骑士礼,转身离开内殿。
就好像一拳头打在一团棉花上似的,罗兰看着德莱特毫无畏惧的背影,内心无名窝火,他捏着王座的扶手,用力得骨节泛白,指尖发颤,用力瞪着他,似乎要看透他内心的想法似的。
德莱特走出正殿门时,他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德莱特!——你就安心地上战场吧,等你死后,我会安排人带回你的身体——假设还找得到的话,”
罗兰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快意的笑容,他恨她身边的一切男人,他想看到年轻的少公爵在平静的水面之下出现裂纹,
“令妹,我也会好好替你照顾的,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
青年形销骨立的身影果不其然,顿了顿。
他在风中的身影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变成飞沙幻影,随风散去。
罗兰甚至来不及喜上眉梢,欣赏他狰狞的表情。
破防的,竟是他自己。
银发青年的声音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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