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在仕途上走的更远些。鼎都这些大家族,历来都是这般做的不是么?”
第145章
姬宴平选了个良辰吉日, 进宫找皇帝把纳曾氏孺人的事说了,三日后的下午绢黄纸写就的诏书送到曾家宅院。
考虑到曾小郎还在孝期,正式入王府的时间被推迟到来年, 届时曾小郎也约莫十五岁的人了。
曾家大娘送上拜帖和礼物, 将擅长种植吉贝的族人和善用吉贝纺线的族人送到宋王府效力。姬宴平考察过才知道,曾家行商的半数是自家亲眷, 部分是外面收拢的下属, 主要原因是此时的惯例便是拉着同乡、家族共同发展。
再有的就是习惯差别太大, 一个当家做主惯了的女人和一个在家中要给妻女立规矩的男人是难以正常相处的, 即便能保持表面上的恭敬,时间一长总是能从细枝末节感受到恶心。
但早些时候合适的女人很难走出院门, 在很多女人名字都难以传出家门的地方, 想要找到一个愿意走遍四方的商人苗子实在不容易。也因此, 曾家的商队内有不少相当出众的人才,即便大字不识一个,算起账来却比寻常拿了算盘的人还要快。
出众的天赋令姬宴平心喜, 顺理成章地将这些曾小郎的嫁妆收下,府中又添人才。
姬宴平叫来了户部的官吏和府中农户对接,务必将吉贝相关的事宜尽早推广开来。细枝末节的东西姬宴平是不去管的, 牵头后只做甩手掌柜。
直到赵家在吏部做员外的赵娘子上门,姬宴平才恍然响起, 自家后院还有一个病恹恹的赵孺人。
赵娘子是受赵孺人母亲的请托来的,进厅与姬宴平行礼寒暄罢,说道:“孺人从前或有许多不好,但时过境迁, 听说到了奄奄一息的地步,他的母亲便托我上门恳请大王能允许我将孺人带回家去小住修养。”
姬宴平是半点不信赵孺人病入膏肓的, 她对自家人下手的轻重有信心,除非是赵孺人自己寻死觅活,等闲是死不得的。端起茶碗喝一口,压住嘴角的笑意,道:“且不说赵氏身子骨如何,既是你来求,我自然是肯的。不过我之后要取曾家男子,有曾驸马的旧事在,不免要慎重些对待曾家男子。故而有些礼数要备下,不能没了人操持,你再过些日子来吧。再说了,我这头纳了新人,转头便将旧人逐出门去,传出去也不好听。总不能为了赵母的心思,反倒坏了我的名声。”
即便是赵孺人的命,也比不上她在外的名声要紧。
姬宴平这番话说的细致且不客气,赵娘子便也顺势放弃,她本是受不住赵母日日恳请才来的,毕竟是隔房的亲戚,不好总拒绝,如今得了姬宴平摆明的拒绝,倒省了她的事。
赵娘子将茶碗端在手中道:“是我失礼了,还请大王为赵孺人寻个体贴的医师,我也好回去复命。”
“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但这和姬宴平没干系,她是不会帮着操心的,“再过一年,若是赵氏安安分分的,再不惹事,来年他就是求一纸休书我也乐得给他。”
离婚可是相当麻烦的事,不但要上告亲长,通知邻居、亲戚,还得向官府备案,也是一件丢人的事。
便是姬宴平肯写休书,愿意去摆平各处的麻烦,怕是赵家族亲也不乐见。说到底,赵孺人已经是一个废子了,他所有的价值已经耗尽,家族未必愿意见到因他出现的事端。
而且,姬宴平的身份……那可是一国皇子啊,纵观历史,有几个太子能荣登大宝?将来继承大统的人犹未可知。留在姬宴平的后院,做一个未来可能用得上的棋子,就是赵孺人最大的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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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不能做主的大事,我知孺人素来任性,想他近来该有改变了,请大王再给两分机会吧。”赵娘子心中微有些对血亲的怜悯,但她更珍惜目前所拥有的远大前程,她如今的前程可是占了这些落下去的男人的缺才有的,真要她替赵孺人多说两句话,未免也亏心。
一个长相不出挑、事情又多、见面没个笑脸、还身体不好的男人,尤其是赵氏身上能榨的油水也见底了,姬宴平是一分心思也不可能多给的。别说赵娘子来劝,就是亲娘齐王来找,她都要嗤回去的。
姬宴平坦然道:“我是不吝啬与你说实话的,男人好吃好喝在后院乖乖待着也就是了,若是有助益,偶尔放出去逛逛也不妨事,就是脸面我也愿意给……我自认是个大方的主君,最最要紧是千万不能碍了我的事。你娶了嗣端王的男兄,该知道那是个多么大的麻烦,而你是在替嗣端王担的麻烦,据我所知,她对你应该不错吧。近来你族中难道对你不是越加重视了么?赵氏的母父也让了不少利给你。这份就是我替你担的麻烦。家中的吃穿再多也是有限的,少了赵氏,你就能多吃一碗。你要是嫌弃那边事多,每月来我府上一趟见见赵氏,劝劝他听话懂事,也就了了你家婶母的烦恼。总不能你是嫌家里给的太多了吧?”
姬宴平的成长过程中,见得最多的男人就是宫里的力士和男禁军,他们在她眼里与手里的碗筷无异,甚至于她会伸手去拿碗筷,而不会触碰这些低劣的男人。稍好一些的,就是前朝的男人,都是不合时宜的旧书,迟早要被大火烧尽化作飞灰。
再说,后院的男人,有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和身子,再多些讨巧的心思,这些男人就和她身上穿的衣服、脚下穿的鞋子一样,无非是要贴身接触,伺候的是她身上更隐蔽的部位,本质上和力士是一样的。
她儿时就瞧不起谢有容,一个容颜衰老的美人,红颜枯骨,迟早是要埋进土里的。谢有容被放在后宫太久,已经愚钝腐朽了,他的死亡是可预见的,且死得很合姬宴平心意。
被虫蛀的朽木合该烧去,带着木中的蠹虫一起成为焦炭,再作飞灰,既不占地方,又能让她见一场别开生面的火光。
这些人是要比工具好用但操纵复杂的工具,她愿意稍加注视,已经是天大的恩典,而赵家的心思多少有些出格了。
怎么会有人为姬宴平打碎一个碗而上门讨债呢?出售这个不趁手的碗的赵家,才是该上门谢罪的。
赵娘子向来是将赵孺人当人看待的,听完姬宴平这一席话不免沉默,却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她轻叹一声:“赵孺人有如今结果是家中宠溺太过的缘故,我会让家中合适的嬷嬷来,务必将赵孺人教好,给大王一个交代。”
“你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今天我心情好,才与你说了这么多,我府中还有客人在,你去看过赵氏就回家去吧。”姬宴平放下茶碗,示意宫人送客。
赵娘子由王府侍从引着离开小厅,走过宽敞的道路,跟在侍从身后不知不觉间走了许久。就在赵娘子思考起,这王府的规制是否过于夸张之际,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哟,是赵家老大呀,你今儿怎么也在这?”
赵娘子定睛一看,原是户部的人,叉手彼此见礼:“我是受婶母托付,来探望生病的堂弟弟。”
对方笑着说自己是来处理吉贝的事,忙得头昏出来散步。前不久皇帝赐给宰相们一人一床吉贝褥子,官员们也都各有渠道去了解过吉贝,赵娘子也不例外。她笑着恭喜:“忙碌就是有大进展了,想来要不了多久就能听闻你升迁之喜了。”
户部官员连连摆手,夸赞都是宋王的功劳。
等两人分别后,赵娘子背着手问侍从:“这边不像是去往后院的路啊。”
侍从道:“大王说自古无男王妃,但她愿为曾孺人补足礼,在王府后院圈了一处专门为曾孺人修葺新院,匠人修的急占了路,只能绕小门去。赵孺人本就住的偏,走这小门反而快。”
果不其然,没多久侍从就带着赵娘子跨过一道木门,再走百步就是赵孺人所住。
院中干净整洁,不像是受虐待的模样。赵娘子进门就望见到卧床养病的赵孺人,四目相对,赵孺人潸然泪下:“阿姊来了……”
屋内飘着淡淡的药味,赵娘子见床边一碗黑黢黢的药汁放凉了也未动,坐到床边亲自喂药:“婶母放你不下,叫我来看看你。身体是自己的,伤身只能让亲者痛仇者快,便是再难过于宋王纳美,也不必如此难为自己。”
不等赵孺人说话,赵娘子已经用勺子将药汁送到他嘴边,说:“我和宋王说了,过些日子我让家中你用惯了的老人来帮着照顾你。自小到大,你在家里见过的还少么,服侍宋王,要把身段放软些……唉,这些本来不该由我和你说的,说多了你也不爱听。切记,好好活着,把日子过下去。你要知道,族老们是容不得名誉受损的族人的,你没有退路了。”
把药喂下去,赵娘子知道赵孺人还心有不甘,说起自家事:“人活着都是一样的,我屋里还不是留了一个崔家男子,三天两头闹出事端,偏偏教训不得……”
赵孺人捂着嘴咳嗽,有气无力地说:“我明白的,阿姊,我不想听了。”
赵娘子放下药碗,叫来几个当初陪嫁的侍从走出门,逐一叮嘱:“万万不能让孺人忧思过重,外面的事,就不要多提了。最好是能劝着与宋王服软,我再送个侍男来陪着,别再与宋王交恶,也别起忮忌之心。”如此这般,才不放心离去。
第146章
数车吉贝籽被送入鼎都, 分派至各处皇庄试种,鼎都内关注此事的有心人不少,但更多的在乎浮于表面的姬宴平与曾家之间的亲近。
从前, 姬宴平出生时, 齐王不曾承认过她的亲父是谁,曾驸马活着时在外也没有被姬宴平当做长辈看待。但曾驸马秉性温良, 对姬宴平视如己出, 就连齐王身边偶尔出现的男子也不做忮忌态, 这般好男子明面上为人称颂, 私下却多有人嗤笑。
也曾有人笑话过曾驸马白费功夫,二十年过去, 姬宴平长大成人却意外地表现出对曾家的亲近, 似乎有些承认曾家的意向, 连连提拔曾姓族人。
只要能获得利益,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在乎血缘。
一时间,各家各户对太子以及诸位亲王后院仅剩的位置又热络起来。
阿四整日抱着律法案例苦心研究, 空闲时间还要冥思苦想如何说服户部掏出银钱推广给女子授田的事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忙得连出门玩的时间都没有。
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她才从宫人偶然提起的话语间听见姬宴平又纳了一孺人。
前头有个赵孺人的例子,阿四没有太惊讶, 拉过雪姑问起:“是曾家小郎得罪我三姊了?”
雪姑失笑:“四娘多虑了,宋王已经不是行事冲动的少年人了,她是深思熟虑过的,听说早些日子都亲自去下聘礼了。正式定了明年的好日子, 虽算不上正式的婚娶,也大差不差了。”
既然老姬家都没打算给家里女儿安排多余的阿耶, 自然也不会给孩子们弄个明媒正娶的正室放在身边自找麻烦,故而臣下多次上书为太子与亲王们选婿都被皇帝搁置了,全部以选秀男作为代替。
而姬宴平此次的作态,显然是对曾家小郎极为重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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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三书六礼,但是宋王摆出态度了呀,曾家必然恭恭敬敬地感恩戴德。
亲王依照礼制只能有两位五品孺人,如今宋王府内两人齐备,先进门的是个整天卧病又爱耍小性子的,今后这府内,曾小郎没有正当名分,也和男主人无异了。
往外一说,谁人不羡慕呢?
听完宫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补充,阿四满脸“我又学到了”。
人只要足够理直气壮,就是行为稍有些出格,也会被认为是正常。有诸多荒唐事在前,前朝百官对宋王的容忍度高得不得了,只要姬宴平不去杀人放火造反,无论做什么都能得到谅解。
天潢贵胄嘛,有点小癖好、小脾气多正常。
阿四就着难得的八卦吃完早膳,漱口出门上学。
这一年里,弘文馆有一批人到了年纪,以明经科出仕,空余的位置会在九月后补上。阿四身边依然是叽叽喳喳的旧人,倒是距离她远一些的座位上,不少位置也空置了。
阿四在上课的间隙和孟长鹤小声聊天:“那边我记得坐着的是几个十五六岁的少男,不是说满十九的离开了吗,怎么他们也走了?”
孟长鹤同样悄声回答:“听说是有几家要换了孩子来,也是九月入学。”
“嗯?”阿四疑惑,“各家能入学的都是有定数的,哪能换了人来?谢大学士能答应么?”
裴道悄咪咪加入聊天:“这我听大母提过一嘴,说是那几家都是要把小郎换了小娘子来,谢大学士这才勉强同意的。”
“哦”阿四懂了谢大学士的做法,但不明白这些小郎的长辈怎么就突然舍得把家里小郎从弘文馆送出去了。刚开始既然送的是小郎,摆明就是更看重男孩,如今一眨眼换了女孩来,虽是好事,却让人摸不着头脑,难道能突然想通了不成?
突然想通是不可能的。
午后阿四照常去刑部晃悠,观摩大小官吏处理事务,空余时间和年轻的小官吏一起喝茶点心谈天,正天南地北地聊着,不知道哪个人先说起家中小郎参选太子的采选事宜。
这话炸开一锅,人人都说起家里小郎的准备来,话里话外很是不赞成。
只有阿四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就有聊惯了的小吏给解释:“太子殿下年二十八无子,上下官员都以为是东宫的美人不能讨太子殿下欢心的缘故,纷纷上书请陛下为之择美。昨日陛下已经首肯了,说是要在太子殿下三十岁之前选良家子,不光给太子殿下,还要给诸位亲王、以及郡王、嗣王们一并安排。掖庭处已经开始准备采选了。”
太子不近男色专注政事已不是新鲜事了,因身份尊贵,久久无妊,明面上也无人敢将缘由安在太子身上。但私下不免有些议论,或是猜测太子有磨镜之好、或是身体不便。
但是,这种担心落到纸上,必然是东宫美男不得力,不能引太子临幸。
阿四挠头:“那也是太子阿姊,怎么就关联到其他亲王身上了?”
“或许是陛下认为宗室子嗣应当更加繁茂吧……”
接过无法深入展开的话题,官吏们说起这次的选拔对象:“宰相们都说是从前选的男子身份不够尊贵,品性不够出众,这次要在五品以上的官宦人家中采选,所有十五岁以上的适龄未婚的男子都在其中。听说已经有明意,不许在近日许婚逃避采选。”
“这意思是出身越高越好吗?”阿四戳戳碟子里的糕点,不期然想起弘文馆里猛然少去的人。
“大约是吧,就读的学馆越好、才学越出众,应该会更容易被选中。”小吏也很迟疑,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
于是,阿四抖露了弘文馆里突然被更换的男学生一事,对此深感不满:“这些人不会是为了躲避采选才退学的吧?这不是欺君之罪么?”
能就读弘文馆的都是王侯高官之后,小吏不敢妄言,尬笑道:“或许是为了更好地参选,才退学准备了。”
太子后院的位置也有裁撤,去除了原先的太子妃、良娣、良媛,只留下正五品承徽十人、正七品昭训十六人、正九品奉仪二十四人。旧日的东宫宜春院美人占去半数昭训、奉仪,留下的还有二三十位置,加上各大王府的空缺,眼看皇帝意思是打算一次性排满了。
这一手足够狠,足以将下一代男性核心继承人抄底半数。
可能别人也瞧出了皇帝陛下懒得遮掩的本意,这才乖乖将女儿们推向人前。只要入学弘文馆,家族没有谋反牵累,前程几乎是铁打的。这一退,那些小郎回头就要去和千军万马争独木桥——科举。
再把科举的口子收紧,一松一紧之间,漏出来的都在皇帝的掌心里。
阿四张嘴把戳露馅的茶点吃了,兴奋道:“到时候我找机会去跟着看看热闹,回来就和你们分享见闻,肯定很有趣。”
小吏可不敢想那样的场面,用茶碗堵住嘴,唔唔两声作为回应。
黄昏,阿四叉着腰和一众官吏从官署里走出,踏着夕阳回家时,慢慢品出更多的感觉来。
皇帝阿娘俨然越活越健朗的架势,哪个人胆大包天的下属敢在皇帝好好活着的时候瞎叭叭太子有没有后的事,皇帝又不是没有其她皇子,这不是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
一般来说这种苦恼只限于东宫的属官,自家事自家操心,东宫一系要考虑将来的饭碗。这种大场面的、提出要为太子开枝散叶的事,只能是背后有人。
这人也不用猜是谁了,必然就是皇帝。
哪个不要命的感在皇帝面前跳哟,除非赶着去投胎。
阿四胡乱猜想一路,自娱自乐到了开心处,停下脚步“嘿嘿嘿”笑出声。
路过的宫人笑道:“四娘是见到庭中的小树欢喜吗?”
丹阳阁中一种巍然大树中,只有一颗柳娘植下的梧桐树可以算是小树,但它也超过阿四的身高了。
阿四顺手摸摸树干,笑:“是呀是呀,相当漂亮呢。”
雪姑听见动静走出来,估摸梧桐小树的高度后道:“嗯,是有一丈高了。”
“一丈高?应当是没有的吧?”此时的一丈约是三米,阿四虽不能目测小树具体高度,但没有三米还是能看出来的。
雪姑道:“夏商之际,一丈约莫五尺四寸(一米六出头),算来,也就是这般高度。”
宫人掩袖便笑:“丈夫、丈夫,一丈之夫,仅是这般高么?”
阿四乐呵:“这一丈一朝更比一朝长,看来就是为了让一丈之夫也能显得高大一些。”
雪姑走到另一株高大粗壮的梧桐树面前,抚摸粗糙的树皮,与阿四说:“我们四娘,将来必是能长成顶天立地的建木的。”
这话阿四爱听,也很感动,但警觉道:“雪姑不会也要离开丹阳阁了吧?”
雪姑情不自禁笑出声:“四娘多虑了,孟刑部也罢、柳内相也罢,她们都是自外官调来的,而我乐得做内官,自认也不愧对俸禄,大约是要留在这儿一辈子的。说不准,能有幸得朝廷发放的致仕后的半禄呢。”
诸职事官年七十致仕,五品以上每年给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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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一半的俸禄。
内官六局为首者为正五品,丹阳阁的内官如何也不可能在五品上致仕的。雪姑的意思是,她会一直跟在阿四身边,直到她开府作为属官跟随至王府,届时自然有大把的官职可供选择,吃上退休的俸禄也就指日可待了。
阿四非常高兴,拉着雪姑的手回屋,共食一餐饭。
饭后阿四出门遛弯,不意看见花园小松树背后有一页纸,凑近看,上有一首诗:“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①。”
阿四读了又读,很是喜欢。她将小诗记下,回宫抄给雪姑:“这首诗我很喜欢,找一找放诗的人吧。”
第147章
吉贝的种植和利用在宋王府的主持下有条不紊地推进, 户部那头也逐渐清闲下来,阿四终于等到了户部姚侍郎兑现的承诺。姚侍郎委托宫人来找阿四,商定了一个合适时间在户部见面。
为此, 阿四特地推掉了今日在刑部学习, 下学赶回丹阳阁换了一身衣裳,出门去见户部侍郎。
姚侍郎如此前答应的那样, 把行踪神出鬼没的户部尚书留在官署内, 直到阿四上门, 两人见面。
户部尚书起身向阿四见礼, 她笑容热情:“听说四娘寻我多次,竟不凑巧, 一次也没能碰上面聊一聊。下回, 四娘只管叫宫人来传话, 由我上门才对。”
阿四才不信这番胡话,鼻子哼气:“哪里敢劳动日理万机的户部尚书呢。”
户部尚书听出小祖宗心中有气,立刻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 说到阿四心里挂念的事也不打太极,直言不讳:“陛下答应四娘的,前些日子早就叮嘱过我了, 可这样异想天开的事宜,就是拆了我, 也是变不出那样多的田地的呀。”
阿四当真有些生气了:“你这是在糊弄我吧?眼下给成年男丁的田都能发放,即便时有缺少,但确实在下发。每年死去的人口又会收回部分田地,朝廷绝没有到了田地完全发放不出去的地步。而我所说的, 仅仅只是给成年的女子发放五亩地,只是男丁的一成, 怎么会做不到?”
四公主到来前切实做过充分准备,说的头头是道,可正是这种书上的了解,反倒是会留下相当大的误区。
户部尚书只得清退室内其余人,苦笑道:“四娘有所不知,如今除了北境周边自回鹘新占的土地和西北部种不出粮食的荒地,大部分的地方即便是成年男子也得不到如数的一顷地(五十亩)。据我所知,堪堪二三十亩田地,更多的就要因各种缘由无法到手了。”
“就算如此,这该是各地官吏的失职,难道朝廷的诏令要为地方的失职而更改吗?”阿四毫不客气地指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对眼前人的不信任,明晃晃地在责备户部的“庸腐官员”。
户部尚书亲自端茶倒水送到阿四手中,无奈解释:“首先这并非全是人祸,人生的总是要比死得多,每年送出去的永远要比收回来的更多,官府手中握有的土地年年减少。而且得到土地的百姓一生中不免要遇到诸多事端,不免有要卖去土地救命的时候。再者,上下各级官员中难免有盘剥百姓之辈,这一点朝廷时时派出监察御史各地巡逻,可人心如此,治本艰难呐。”
不是她不努力,实在是她做不到啊。
期望天下官吏全部清廉爱民,这比移山填海、老虎吃素还要艰难。
阿四端起茶润喉,气鼓鼓地说:“你说的这些或许算得,但必不只是这般,你该诚实告诉我,不然我是不肯离开的。”
“四娘,给田是要收百姓税的,朝廷手中天地越少,说明朝廷能从百姓手中获得的田地越少。按照如今的土地数量推算,距离不能支撑给田,也不过是五十载。届时,自太祖起的给田便不得不改了。四娘想要给出的这些暂不能计数的五亩地,是不愿收税的。这会加快给田的结束,四娘可曾想过,有什么更好的办法替代?”户部尚书深深叹气,脸上的皱纹一瞬间变得醒目,提醒阿四这是一个在宦海沉浮,比她精通户部事宜无数倍的老人。
阿四当然哑口无言,她咬着牙思索片刻,反客为主:“我不信你们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既然有所征兆,你们必然考虑过相应的解决方法。说来我听听先。”
户部尚书确不拿此时为难阿四,坐下慢慢说来:“这能有什么好法子呢?朝廷没钱不是一天两天了,没钱就要想法子筹钱,上一回闵大将军征战,便是陛下调用了内库补充国库缺漏。这几年里,内库已然成了国库另一个钱匣子,时有弥补。谁都知道这不是长久之道,于是就要想办法从其他地方补足,百姓处不必我说想来四娘也该知道百姓艰难,可不动百姓,又能动什么?”剩下的户部尚书没法说。
动官吏?朝廷就是官吏组成的,想要用左手打右手,如何也是下不了死手的。
动商贾?既然做不出如汉武帝一般的搜刮行径,便只能逐步抬高商税、取消外蕃人的免税……说句难听的,朝廷对外蕃商贾的财产觊觎从始至终都明明白白,少有外蕃人能把在大周赚到的钱带回母国去。而大周本土的商贩,近些年起来的多是背后有靠,与官吏毫无区别。终究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大周地大物博,产出的好东西和能产出的土地最后都流入到朝廷官员的口袋里,而皇帝是朝廷的头,也是官吏的头,本就是最大的“贪官”。
皇帝自己坐拥天下,是大皇帝,姬家是第一大家族。而属下们也分散出枝枝蔓蔓,发展出各地的土皇帝,占据土地、修葺巨宅、蓄养仆从……
说到底,这不是透明的监管制度可以改变的,而是整个社会制度和风气的大事。
只要皇帝在一天,人人都做梦想当皇帝,当不成天下之主,就想做一州之主、一县之主、一家之主。
所以,朝廷的钱不能缺,朝廷的钱一旦缺了,各地的土皇帝就要想一想龙椅,天下大乱也就近在眼前了。这钱想要来得快,必要从百姓下手,柿子挑软的捏。
阿四愈发沉默,扯扯嘴:“我明白了,若是再不能给田,之后就要收税钱了。”
户部尚书平静道:“历朝历代具有此劫,非一人所能改,而我只是河中一石,抵不住奔流江流。陛下心知四娘好意,不忍说穿,而我为人妾臣,不得不言,请四娘见谅。”
阿四沉默至极,茶碗落在案面,沉闷的声响。她一言不发地起身,拒绝了户部尚书的相送,抬脚走出官署。
垂珠和绣虎跟在阿四身后,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不知户部尚书说了些什么,叫阿四这般不痛快。两人不敢出言相问,跟着埋头走了半天,临近一处花丛,绣虎猛然响起前日里阿四的吩咐,抬头与阿四说道:“四娘前些日子问起的,在花园子里写诗的人找见了,四娘如何安排?”
阿四听了,嘴角弯出一抹笑痕:“那就叫来看看吧。”
小宫人被带到阿四面前,瞧着与阿四一般无二的年纪,个头比较起阿四稍矮些,行动有礼。
阿四见之便道:“你写在花园子里的诗我很喜欢,想来你和我该能聊上几句,抬起头来说话吧。”
“能得公主看重,是我的福分。”小宫人小心地抬眼瞥阿四。
阿四坐在亭中,忙活一天此时夕阳西下,昏黄的光透过树叶斑驳的映在阿四身上。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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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似有所感,抬头望天,说道:“今日的晚霞有些吝啬,不似平日晕红。”
小宫人敏锐察觉阿四的心绪,笑道:“太阳自然是普照大地的,公主所居丹阳阁得见晚霞的时辰与花园略有些差异,只是时候未至。”
阿四一笑:“那好,我们今天就在这儿多做一会儿,等一等晚霞。”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阿四烦躁的心神渐渐平静,远眺晚霞思索着,竟真想出一法子。
人想要致富,必得工作。在这个贫民食不果腹的时代,给田对最底层的百姓来说也并不是什么天大的的好事,给田意味着相应的税收和忙碌的、看天吃饭的生活。
反正这土地终归是朝廷的,朝廷也只是给农户提供工作,干脆她也去给女人提供合适的、能挣钱的工作不就好了?
皇帝最近在做的不就是这件事嘛,她跟着阿娘做,肯定不会有问题。
至于具体的工作,阿四看姬宴平搞的吉贝就很好。阿四相信伟大的三姊一定会愿意让想要打白工的妹妹分一杯羹的。
这一回,阿四干脆丢开什么户部刑部的,也不再和大人们说起自己的打算。她只要哪天姬宴平进宫,姊妹间商定,立马就能实施。
大人们总有各自的顾虑,越老想法越多、考虑的东西要看前五十年后五十年。她早就该学着姬宴平,先行动,闹出事了再找人扫尾!顾虑太多的人是成不了大事的!
反正世界已经这么糟糕了,她再挪一挪,不会更坏。
明天她就把皇家庄园负责吉贝种植的农户全部换成女人,再调用别处县城的适龄女子组成合适工厂,吉贝的采摘、剥籽、纺线、织布、裁剪……一条龙,就安放在鼎都郊外。
庄园的事宜,想来前朝这些俸禄还要靠内库发的官员们也不会有意见了。
说服自己后,阿四越想越可行,握拳锤掌,冲小宫人笑道:“今天的晚霞果然很漂亮,你叫什么名,以后就留在丹阳阁吧。”
小宫人在占据半边天色的红霞笼罩下,欣然道:“妾常思谢过公主恩典。”
第148章
阿四抬起常思的手臂, 不让她弯下腰:“太多礼了,我先回去,你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就让绣虎陪着你去拿回来。”绣虎响亮地答应一声, 与常思相伴离去。
用晚膳时, 常思已然在丹阳阁安顿下来,阿四才想起没问过常思具体的情况。
雪姑知道阿四是个粗心的, 早早了解过:“小常思是叔父犯罪举家抄没入宫的, 如今还活着的亲人, 只有在掖庭局的母亲了。两人在宫中得过冬相照料, 日子过得尚可,小常思天资过人, 是宫教博士的心头好。”
阿四听了点头:“我见了她就喜欢, 想让她跟着我在外面跑动。有法子让她的母亲住到宫外去么?这样母女俩在外有个伴儿。”
雪姑舀一碗汤放在阿四手边, 摇头道:“赦免官奴要陛下亲口下令才行。”
阿四回想今日给户部尚书念叨得头疼,一气将肉汤喝尽,拿过帕子擦擦嘴道:“阿娘答应我的事没能做到, 肯定要补偿我,来日我就去找阿娘,把想要的人事都说了, 想来阿娘舍不得拒绝我。”
皇帝果真没有拒绝女儿的意思,手中批改奏疏的动作不停, 口头却句句应和,听到阿四想要在吉贝上插一手,立刻答应把阿四调到姬宴平手下玩几天,什么时候腻了再回来, 但刑部的事不能停。
于皇家子而言,只要这辈子不违法犯罪, 妥妥的一生富贵,学法可是大事,不能轻忽。
阿四对大周律怀有很大、很多的意见,正想着要学明白了再撺掇阿娘修一修,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乖乖答应。阿四全程都没有再提先前所说的要给女子田地的事情,给足了阿娘面子。
离开甘露殿,即刻就有得令的内官上前道:“宋王此刻正在掖庭,就由我带公主去吧。”
阿四对这工作效率满意极了,抬脚就走:“阿姊今儿也进宫了?有什么要紧事要去户部?”
内官边走边答:“听说是宋王从前养在那儿的小宦出落得水灵,宋王准备把他们一并送进此次的大选。”
大选不是只要五品官往上家的男孩儿么?
阿四道:“阿姊给他们安排的是什么身份?”
内官笑得开怀:“这呀,算是宋王贡男吧。楚王那边听说也准备补上这一块儿。”
大周亲王不分地建国,皇帝会给皇子封王时兼任一州刺史,楚王姬赤华为雍州刺史,宋王姬宴平为益州刺史。朝贡一般在国与国之间,照理说姬宴平是不必上贡的,这样说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头,合理送美男。
阿四一乐:“还有这事?真新鲜。”
掖庭局专门调教出来的男子,外面的男子无法相比较,到时候多踩踩外面人的脸,以后为人母父就知道该如何教养自家小郎了。
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姬宴平早早备下这些男子,自是盼着有朝一日能有些用处,如今正是时候,那是绝不许自己丢脸的。因此特地在今天进掖庭检查小宦们养成的结果。
阿四来到掖庭内专门划分出来的小院时,安静非常、落针可闻。阿四踩着欢快的脚步打碎一室寂静,姬宴平坐在上首含笑望妹妹进门,地上匍匐着的六男是她此行的目标。
“阿姊进宫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我好来找阿姊玩儿呀。”阿四笑嘻嘻地坐在姬宴平旁边,满脸的“有事相求”。
姬宴平身上有差事,一月里有十五日要进宫,回回都与阿四说,不知谁会先嫌烦。
有外人在,姬宴平不戳穿她,笑语晏晏:“我今天是进宫看男人的,你才多大。再过三五年,不消你说我也带上你。”
阿四这才仔细打量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宦。个个不着粉黛,穿一身素色夹裙,耳上挂一对明珰,青丝曳地。皮肉肌理比起桌案上的宣纸也不遑多让,白也就罢了,犹泛一层玉光。纤腰束素,不盈一握,赤足纤瘦,白中透红。
养得忒好了些,眼瞧就是连屋子也不出的。
阿四笑道:“亏得这地拖得干净,不然就这几个的白净模样,这一跪,就是灰头土脸了。”
姬宴平犹不满意:“我用第一等的吃穿养着他们,却养出第二等的美人,活活亏了本钱。罢了,你们起来吧,跪坏了腿亏的还是我的财帛。”
六人不敢耽搁,起身站好。速度不慢,仪态却相当不错,低眉垂首站着,露出各有千秋的美人面。
阿四乐不可支:“我瞧着都挺好,就是消瘦了些。”
依照阿四对姬宴平的了解,她不太喜欢过分瘦弱的,府中养的男人都是外看清瘦,实则个个能歌善舞。既学舞,就不会瘦弱,可知脱衣还是有看头的。
而眼前这些,风吹即折、弱柳扶风的模样,姬宴平是瞧不上的。
不过,总归不是自己用,姬宴平尚能容忍:“之后的日子里还是得多读些书,乐器先放一放,几个人要读不同的书,养出不同的气质来。可别都是些蠢货,不然一点可取之处都寻不见。”旁边面容严肃的女官面色越发冷凝。
硬生生受了一场挑刺,小宦们脸色惨白,跟在女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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