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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湘湘天没亮就起身?,去和萃楼排长队买了几屉小笼馒头和生煎,又在家煮了锅鸡粥。
自打陈老?夫人来,大家作息都往前调了半个钟头,一大早,雾气还未完全消散,一家人便聚在一起用餐。
“这鸡肉生煎我是怎么也吃不腻。”陈老夫人已经吃第?四个了,“我们那就做不出?这样的手艺。”
杜召捏着小勺缓慢搅着鸡粥:“回?头我请个厨子跟您一起回去,想吃了随时做。”
陈老?夫人笑道:“那太?浪费了,你虽然生意做的不错,但还是得省着点用钱,不该花的少花,多攒点,这还没成家呢。”
“是,”杜召瞄了眼低头默默喝粥的邬长筠,“是得攒攒娶媳妇。”
陈修原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听出?其?中深意,浅咳一声,清了下嗓子,给陈老?夫人又夹块生煎:“最后一个,吃多了您中午又没胃口了。”
“好,最后一个。”
邬长筠向来话少,也不擅长哄老?人欢心,饭桌上总是沉默不语,偶尔和这位名义上的婆婆客气一两句意思下,正专心吃饭,有个东西戳了戳鞋头。
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
杜召还在搅粥,若无其?事地歪了下脸。
邬长筠将脚往后缩,谁知他又跟了过来,嚣张地蹭她的脚踝。
杜召个子极高,长的还都在腿上,轻松地伸到她椅子底下,追得人无处可?躲。
大早上让人火大!邬长筠重重踩上去,用力碾了碾他的脚面。
杜召没一点反应,又用另一只脚轻蹭她小腿。
邬长筠忽然撂下勺子起身?。
惊得陈老?夫人手一抖,缓了口气道:“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陈修原朝她看?过来:“不吃了?”
“嗯。”邬长筠同?陈老?夫人点了个头:“您慢用。”
陈老?夫人:“才吃了几口,把粥喝完。”
“没胃口,恶心。”
陈老?夫人笑逐颜开?,看?向她的腹部?:“恶心?是不是怀上了?”
杜召手顿住,勾了下唇角,笑看?她的表情?,听听他们准备怎么编。
邬长筠只道:“不是。”
“去查查看?,要是有了可?不能成天舞刀弄枪了。”
陈修原覆上邬长筠的手,替她回?答:“我抽空带她去。”
“你们慢用,我先走了,晚上有事,不回?来吃饭。”
陈修原挪开?手:“路上慢点。”
陈老?夫人又嘱咐一句:“早点回?来,女?人家晚上不要到处跑。”
邬长筠:“好。”
杜召目送人离开?。
陈老?夫人忽然拍了他手一下:“发什么愣,粥凉了。”
杜召将勺子拿出?来放在盘中,单手拿起小碗一口气喝光,也起身?:“吃好了,走了。”
“再多吃点。”
“不吃了。”说罢,人已经走了出?去。
陈老?夫人摇了摇头,对陈修原说:“饭都吃不安生,你陪我多吃会。”
陈修原笑着答应:“好。”
杜召开?车出?大门,跟在邬长筠身?边:“小舅妈,送送你。”
邬长筠看?都没看?他一眼。
“还想吐吗?要不要我带你检查检查?”
邬长筠瞪他一眼:“下次你再不规矩,我就掀桌了,你不要脸,我也不怕流言。”
“我那桌子太?重,你掀不动。”
“幼稚。”邬长筠快步上前,拦到辆黄包车,坐了上去。
杜召在旁边慢慢开?,扔了个大洋给车夫:“带她先去吃点东西。”语落,一脚油门,珵亮的汽车窜了过去。
车夫高兴地收好大洋,回?首看?邬长筠:“夫人想吃什么?”
……
近日,赵班主陆续找到好几个从前玉生班的人,将人招回?来继续唱戏。
战乱年代,百姓谋生本?就不易,能好好活着,有个饭碗已经不错了,何况是干回?老?本?行,重归菊坛。
邬长筠月初租了个小院子,招来几个新人,有武生、老?生、花脸、花旦、琴师……她还新收了两个娃娃——路边捡的孤儿,瞧着模样不错,便带回?来让戏班子里的人教教,一个唱小生,一个唱刀马旦。
虽然规模并不大,但加上玉生班原来人马,角色差不多齐全了。
今晚,邬长筠就是和戏班子里的人们吃饭的,这是大伙聚在一起的第?一顿饭,请了位大厨来院里做,花了邬长筠不少钱。
伶人加乐手二十?多个人,挤挤两大桌子,看?一道道菜上桌,皆望眼欲穿。这世道,甭说是肉类,就是面条、米饭平日里大家也难得一吃,光闻着味,都垂涎欲滴。
邬长筠倒了杯酒起身?,对大伙道:“煽情?的话我不说了,希望大家踏踏实实练功,认认真?真?唱戏,以后仍由赵敬之担任班主之位,我们一起努力,争取让大伙不仅解决温饱,还能赚到不少钱,并将我们玉生班发扬光大,把京剧传承下去,我干了。”她举杯一饮而尽。
四下跟着举杯:“好——”
赵班主等她落座,也提着酒杯站起来:“谢谢长筠的信任,也谢谢诸位的信任,如今战乱,各地都不太?平,当年玉生班解散,大家各奔东西,很多人不知去向,不明生死,能再聚首都是缘分,没想到我们这帮人还能回?到一起唱戏,也没想到迎来了这么多新人,大家放心,赵某一定?竭尽所能,让玉生班在菊坛谋得一席之位。”
除了原玉生班的人,其?他几个都是刚认识,每日在院里练声练功,还没正式登台合演过,一开?始有些拘谨,酒喝多放开?了,纷纷滔滔不绝起来,诉说开?战后各自经历的悲惨事情?:
“当年离开?沪江,我和弟弟逃难去了苏北乡下,哪知道小鬼子无孔不入,四面八方往南京打,一路烧杀抢掠,老?的小的,肚子里没出?生的不放过。”
“我姐姐就被鬼子害了。”
“我爹娘也是。”
“我妹妹被鬼子带走,至今还下落不明,听说他们到处设慰.安所,专门……那帮该死的畜生!”
“我在老?家唱戏,同?台的花旦被鬼子带走半个月,糟蹋得不成样才送回?来,人精神都出?了问题,后来跳河自杀了。”
“小鬼子走到哪杀到哪,我在苏州遇到鬼子扫荡,你们看?我肚子上的疤,被鬼子刺刀贯穿了,好在我被压在尸体堆下面,只扎了一刀,侥幸活了下来。”
“操.他娘的小日本?,早晚得报应!”
“是啊,早晚叫他们血债血偿!”
大家纷纷骂了起来。
赵班主怕招惹麻烦,赶紧道:“小声点,别把鬼子引来了。”
邬长筠一直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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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上不吭声,只喝酒,听此?,起身?去关上门:“骂吧。”
乐师也悄悄回?房拿了锣鼓敲打起来,掩盖掉众人愤懑的骂声。
中途酒喝光了,赵班主带着阿渡又去打了些回?来。
邬长筠从始至终都没说几句话,酒倒是喝了不少,边喝边听他们这两年见到的、经历过的事,不禁又想起惨死的师父、被屠杀的村庄、沉在水缸里的刘奶奶、牺牲在眼前无数个英勇的战士。
酒一杯杯的灌,却怎也唤不起沉沉的心。
……
邬长筠已经很多年没喝过这么多酒了,走路都发飘起来。
她摇摇晃晃走进屋,忽然听到一道声音从沙发上传来,看?过去,只瞅见个模糊的黑影朝自己飘过来。
“几点了?你还知道回?来。”
好熟悉的声音,让她更醉了,邬长筠抵开?杜召伸过来的手,跌跌撞撞往楼梯去。
杜召在后面跟着,防止她摔倒。
邬长筠似乎是辨不清方向了,一会往左一会往右,扶着墙,撞进一间客房。
杜召头一回?见她醉成这个样子,将人胳膊拉过来,扶到她和陈修原房间门口,他没有入内,站在门口道:“赶紧去睡吧。”
陈修原值夜班,今晚不回?来。
整层二楼,就只有他们两个。
杜召将她的门关上,杵了几秒,下楼去煮了点解酒汤,再上来,邬长筠的门开?着,人却不见了。
他走进去,将碗放在床头。
这是杜召第?一次进入他们的房间,床头柜上摆了张合照——邬长筠穿了条红色裙子,坐在椅子上,陈修原立在身?畔,手落在她肩上。
真?漂亮,穿什么都漂亮。
杜召将相框往里头放放,防止邬长筠意识不清将东西打落,便走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传来水流声,邬长筠在洗澡。
杜召在壁灯旁立了片刻,回?到自己房间,脱下衣服,也去冲个澡,准备睡觉。
他立在淋浴头下,闭着眼,满脑子都是邬长筠酒后红扑扑的脸蛋和醉了酒扭来扭去的腰臀,他将水温调低些,让自己冷静些,刚抬手往后捋了把头发,外面传来开?门声。
杜召没关洗手间的门,往身?后看?去,便见邬长筠晃了过去。
他关上淋浴,随手拿条浴巾围上,出?去看?一眼,便见邬长筠穿着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自己床上。
一只鞋掉在地上,另一只不知所踪。
真?要命。
杜召又捋了把掉在额前的头发,走到床畔推了推她:“筠筠。”
邬长筠翻了个身?。
“走错了门吧。”他的声音异常温柔,带了一丝笑腔,“让你喝这么多。”
邬长筠不动弹了。
杜召注视着床上的女?人,手臂垂落,血脉偾张,一条条青筋夸张地凸起。
好美,美到想把她藏起来。
想把她狠狠揉进自己身?体里。
幽深的瞳孔燃了层看?不见的火焰,杜召不可?抑制地回?想起很久之前,两人在这里,就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缠绵悱恻的场景。
仿佛就在昨日,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触感、每一个表情?、每一声动情?的低吟……都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中。
杜召干咽口气,弯下腰,将邬长筠横抱起来,幽暗的卧室只有洗手间发出?温暖的光,他抱着她静静伫立,裸.露的上身?滚烫,蒸干了冲澡的凉水,渐渐又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凝视着怀中睡熟的女?人,低下脸,想亲上去,嘴巴停在她唇边,还是克制住了。
杜召紧咬了下牙,直起背,走出?去,将她抱回?房间,轻轻放到床上。
邬长筠穿了套藏青色睡衣裤,纽扣系得歪七八扭,没有一个对上,锁骨前袒露一片春光。
杜召强压住体内的一团火,坐到床边,将她的衣服扣好。
旁边的台灯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包裹住骨节分明的手指,规矩地落在一颗又一颗纽扣上,没有丝毫逾越。
系到最后一颗,邬长筠忽然半睁眼,目光涣散,抬手绵绵地扇了他一巴掌。
杜召不禁笑了,小猫爪子,挠一下,舒服得很:“醒了?”
下一秒,邬长筠又闭上眼。
杜召端上一旁的碗,将她扶起来:“喝点解酒的再睡。”
邬长筠蹙眉挥了下手,汤差点漾出?来。
寂静的房间,暧昧的灯光,浓浓的酒味和她身?上清淡的香皂味,叫清醒的人都有些头晕目眩。
杜召眼睫微垂,目光细细从她眉眼、鼻子、嘴唇扫过,放从前,早翻来覆去把她……现在的忍耐力好太?多,即便体内如烈火灼烧,他也能用理智一点点将它浇灭。
可?这过程,太?漫长,太?难熬。
手里的醒酒汤凉透了,他一口饮尽。
一碗汤,驱散不了清醒的醉意。
杜召放下碗,小心将邬长筠嘴角沾着的几根头发勾开?,看?着她的睡颜,一眼,两眼,再多都不够。
忽然,邬长筠翻身?,面朝窗户睡去。
杜召躺到她旁边,没有动作,只是默默注视她的背影。
这倒身?影,魂牵梦萦多少个日夜?这些年,每个濒死的日,剧痛的夜……
都让他快想疯了。
良久,邬长筠又转回?身?来,与杜召面对面,她的呼吸有点沉,眉心一会蹙起,一会舒展。
不时还轻哼两声,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什么。
“下来……对……起……奶……”
特工说梦话可?不是好事,即便是醉酒状态下。
杜召伸出?食指,落在她柔软的唇上,温柔道:“筠筠,睡吧。”
邬长筠嘴唇微颤一下,又嘟哝了一声:“召。”
他的心口不由一紧。
这一刻,所有的理智被彻底击溃,杜召靠近她,将人轻轻拢入怀中。
召。
不是杜召,不是末舟、外甥、杜老?板。
是召。
……
第112章
楼下的摆钟“铛铛铛”敲着。
邬长筠忽然睁开眼,转向窗,明媚的阳光透过轻薄的帘子照亮她略显浮肿的脸。
这日头,怕是快中午了。
邬长筠坐起身,头仍有点晕,昨晚喝多了,刚到房间就忍不住想吐,到洗手间呕了会,被熏得难忍,便冲了个澡。热水一蒸,酒劲更加上头,自己是怎么穿上衣服?怎么回到房间的?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她捏捏太阳穴,缓了会,才下床趿着拖鞋去洗漱。
邬长筠换好衣服下楼,要去趟戏班子,往墙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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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钟看一眼,已经?快十点半了。
胃里空空的,她准备出门沿途随便买点吃的果腹,刚走进院里,看到杜召和?陈老夫人坐在太阳下喝茶。
一见?人出来,陈老夫人便叫:“长筠啊——”
邬长筠站定:“妈。”
“过来坐。”
邬长筠走过去,没有坐:“有事吗?”
“非得有事才能叫你?”陈老夫人拍拍旁边的椅子,“陪我坐会。”
邬长筠见?她盯着自己微笑,便坐了下去。
陈老夫人鼻子灵得很,嗅了嗅,又问:“喝酒了?”
“嗯。”
“结了婚的女人少在外面抛头露面,你还喝酒,都和?谁?昨晚几点回来的?喝了多少?”
杜召见?外祖母咄咄逼人,便替她解释:“您刚睡下小舅妈就回了,陪我喝了两杯,怕吵到您,没敢出声。”
陈老夫人脸上这才松快点:“现?在是新时代,讲什?么……女性独立,我们陈家也不迂腐,不反对女人在外做生意,但要有个度,家庭还是要排在事业前面。”
邬长筠点头:“是。”
杜召感受到她的无奈,心里也不是滋味,揽住陈老夫人的肩:“要不要进屋?”
“再坐会,外面暖和?。”陈老夫人注意力?仍在邬长筠身上,“晒晒太阳好,你看你白的,看着都不健康了。”
邬长筠不想和?老人掰扯,耐着性子回应:“好,我会多晒晒的。”
杜召提起壶倒了杯茶,推到邬长筠面前:“小舅妈,喝茶。”
邬长筠与?他对视一眼:“谢谢。”
杜召笑笑,没说话。
邬长筠拿起杯子分两口喝完,勉强多坐了会,跟陈老夫人说:“妈,我去戏班子了,得带人练功。”
“都快中午了,吃完饭再去。”正好,湘湘提着小水桶出来,陈老夫人看过去,叫了一声:“湘湘,来打麻将?。”
湘湘回:“我等会要做饭呢。”
“叫刘妈做,随便炒点,三四?个菜就够了。”
“好。”湘湘把水桶放到树下,掸掸手一蹦一跳地走过来。
陈老夫人要起身,杜召搭了把手,扶住她。
邬长筠也跟着站起来:“那你们玩,麻将?我打得少,不熟。”
陈老夫人说:“打打就熟了。”
杜召见?邬长筠不想玩,又解围:“小舅妈不爱玩这些,我们打,叫刘妈一块,中午出去吃。”
“外面的饭菜哪有家里好。”陈老夫人松开杜召,拉上邬长筠的手,“过来学学,成?天除了在饭桌上就难见?你人,话也不说几句,可?别说我这婆婆冷落了你。”
邬长筠提下嘴角:“您说笑了,只是戏楼刚开业不久,很多地方需要打点,最近又忙于戏班子的事,没好好陪您。”
“那就好好陪陪我。”陈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拉着人往客厅去,“还是那句话,家人比事业重要。”
陈老夫人在老家就是牌迷,整日闲着就叫上三姑六婆过来陪自己玩两把,自打到沪江还没打过,叫湘湘去买了麻将?回来,几个小辈又都忙,总凑不齐人。
趁等午饭的功夫,她突发兴致想搓上一会,过过牌瘾。
杜召以前很少碰这些玩意,最近几个月总陪阿猫阿狗吃饭喝酒,偶尔也会玩上几把,输个钱,讨贼人们高兴。
他今天早上本要去船运公司的,昨个一宿没睡,直到快天亮才回房眯会,又担心邬长筠醒来不舒服,便在家待半天。
幸亏待了半天,否则她又要挨外祖母数落。
陈老夫人是老手,码牌摸牌灵活得很,脑子转得也快,大?家伙又故意让着,叫她开局连赢五把。
每一分钟都是煎熬,邬长筠打得快睡着了,她对这个游戏一点兴趣都没有,也无所谓输赢,玩的都是小筹码。
放在别人身上,她可?没这么好脾气,早掀桌走人了,可?这老太太毕竟是长辈,关?系在这,委屈委屈,权当?哄人开心了。
邬长筠与?陈老夫人面对面,左边是湘湘,右边是杜召,她尽量动作幅度小些,防止搓牌时与?杜召有手指接触。
可?千防万防,还是疏忽一刻。
她无聊到走神,抢摸了把牌,手指刚落下去,杜召的手覆了上来。
邬长筠看向他,眼神冰冷。
杜召轻轻弹一下她的手:“小舅妈摸了我的牌。”
邬长筠收回手:“抱歉。”
陈老夫人感觉到她不在状态,便问:“长筠有心事?怎么心不在焉的。”
邬长筠道:“没有。”她这才摸回自己的牌,码码好。
“小折天天在医院忙,也是难顾家,等他下午回来,叫他带你再回医院查查,就是没怀上,也检查检查其?他方面。”
邬长筠道:“他工作辛苦,我抽空自己去。”
“四?条。”陈老夫人边打牌边瞧她,“女人别太要强了,该软还得软。”
杜召出了个五万,轻飘飘道:“回头我带她去。”
邬长筠回:“不用。”
陈老夫人道:“那不行,去的是妇科,你带她去像什?么话,你们之间还是要保持一点儿距离,省得别人说闲话,坏了门风。”
杜召乖乖道:“外婆说的是。”
邬长筠默声听着,这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老太太是听了什?么流言蜚语吗?
牌墩快摸到底了,还没人胡牌。
杜召从?始至终都没认真打,牌胡乱出,不求赢,只为陪女人们高兴,却对牌数算得门清,瞧一眼邬长筠面前出的牌面,大?致猜到她缺的,便给她喂了一个:“五万。”
邬长筠没接。
下一轮,他又出了个三万。
邬长筠推了牌,淡淡道:“我胡了。”
陈老夫人看过来一眼,拿出钱:“你可?算开张了。”
杜召隐隐露出点笑意,也捏了张纸币给她。
湘湘在一旁唉声叹气:“我还没胡过呢!这个月薪水都输没了。”
杜召说:“输的钱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湘湘高兴道:“真的?”
“我什?么时候诓过你。”
湘湘给他个飞吻:“谢谢先生。”
陈老夫人拍了她手背一下:“没大?没小。”
邬长筠见?湘湘天真的笑颜,不禁弯了下唇角,无论杜召是干什?么的,她能始终留在这里做活,平平安安,这般无忧无虑,已经?是莫大?的福分了。
接下来两把,杜召又给邬长筠喂了牌,他没有明目张胆地盯着她,不经?意瞥过去一眼,哪怕看到一抹短促的笑意,都能让他更加高兴。
四?个人一直玩到十二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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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午饭,陈老夫人去午睡,邬长筠便出门了。
从?前田穗都是在家里的院中练功,如今也天天跑到戏班子里来,和?大?家一块吊嗓练武。
邬长筠换上套利索的衣服,把田穗叫出来:“三根鞭练一下我看看。”
田穗是前几日刚学的三根鞭,从?前都是用的两根,索性天赋高,学得快,上手不是那么难。
戏班子里的人正在饭后休息,见?师父训徒弟,都猫出来看一眼。
只见?田穗灵活地耍着鞭子,扔鞭、接鞭干净利落,把式漂亮极了。
邬长筠负手立在边上指导:“掂鞭不稳,慢点,别急。
注意手花。
低了,高点。”
远处的刀马旦连连感慨:“穗儿都练这么好了,还挑毛病。”
“那是你没见?过长筠的三根鞭。”元翘自豪道:“绝美。”
田穗高扔一根鞭,转身稳稳接住,放下手期待地看着面无表情的邬长筠:“师父,怎么样?”
“再练吧。”邬长筠只给她这三个字,一转眼,看到廊下站了好几个人,冷着脸道:“都在那看什?么,过来练功。元翘,屁股坐子练好了?来跳一个我看看。”
元翘与?旁边的刀马旦撇了下嘴:“惨喽。”
……
玉生班的伶人们还得磨合一阵子才能登台。
最近,邬长筠的戏楼请的都是其?他戏班驻唱,没邀到红火的角儿,座儿不热闹,场场都空位。
晚上,邬长筠把田穗叫过来,给人戏班子当?龙套,演个带刀侍卫,感受下戏台。
她一直在二楼盯着,瞧田穗的一招一式一步态。
这小丫头是有点天赋在身的,虽然问题还很多,但短短两年能学到如此,真是祝玉生显灵了。
等散场,邬长筠把田穗叫到边上说道几句,便叫人回家去了。
她不想这么早回去,回到那个压抑的大?房子,戴上虚伪的面具,和?每个人虚与?委蛇。倒宁愿在戏院坐着发呆,看空荡荡的戏台。
最近百谷没下达任务,除了戏上的事,她算得清闲。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容易矫情。真想杀两个鬼子精神下,可?陈修原一直与?自己强调——不许擅自行动。
戏楼静悄悄的,方才的余音似乎还在台上环绕。
都是些什?么下九流的戏班子,难怪卖不上座。
邬长筠轻叹口气,想再坐五分钟就离开,正放空着,有人进来了,听脚步声,是陈修原。
她没有回头,只道:“忙完了。”
“忙完了,怎么一个人坐着?”陈修原来到她身畔,“要不要我陪你坐会?”
邬长筠抬眸看他一眼,轻松地笑了:“走吧,回去了。”
两人离开戏院,没叫黄包车,想散散步,走回去。
路边有卖糕点的小摊位,陈修原上前买了些绿豆糕,递给邬长筠。
邬长筠还以为他买来给陈老夫人,看着悬在面前的手,问道:“给我的?”
他说是。
邬长筠推开他的手,却说:“浪费钱,买回去给你母亲吧。”
陈修原弯起嘴角,眉眼里尽是温柔,他天生一副和?善相,一对明亮的桃花眼,看谁都是深情款款的样:“吃完就不浪费了,吃吧。”
邬长筠拿出一块咬了口:“不错。”她把纸袋递到陈修原面前,“来一块,”
陈修原:“我不爱吃甜的。”
“不是很甜。”
“你吃吧,糕点类我都不感兴趣。”
邬长筠收回手:“好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两人缓慢走着。
陈修原忽然道:“记得几年前和?你还有阿召在酒楼吃饭,你很喜欢这些小点心。”
邬长筠僵了一下,不知是因为这件事,还是因为那个名字,她点头:“嗯,小时候就喜欢,但是没钱买,只能远远看着流口水,我还想过长大?以后开一家糕点铺呢。”
陈修原问:“那为什?么后来唱戏了?从?来没问过你。”
“为了钱,为了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为了三餐不饿。”邬长筠坦白地说道:“我妈死后,我被她的相好卖给老头,后来逃出来在苏州行乞一年,没饭吃,没地方睡觉,被饭店老板打得浑身是伤过,被大?一点的乞丐欺负过,还进过妓.院,差点成?了妓.女。”
陈修原讶异地看着她。
邬长筠吃得有点噎,将?黄皮袋勒紧,手背到身后:“命都快保不住的时候,是顾不上什?么伦理?道德、气概尊严的。我啃着从?垃圾堆翻出来的苹果核,看着在妓.院门口招客、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们,很羡慕。我也想漂漂亮亮的,有吃有喝,有干净的衣服穿,温暖的床铺睡。可?我年纪太小,六岁的小娃娃,长得又黑又瘦,竹竿似的,看上去又丑又呆,还像个小男孩,人家不要我。”
“后来呢?”
“后来,好不容易求来一个扫厕所的机会,干了不到十天,还被一个妓.女的亲戚给挤走了。”她轻笑一声,“还真是哪哪都有关?系户。”
陈修原低头笑了。
“有比我大?点的女娃娃,八九岁的,有的留在妓.院养着,等到十二三岁就能接客,有的被卖去别处,成?了人家的童养媳。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被卖去陪葬。”
陈修原看向她,皱起眉。
“听说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你猜我值多少钱?”
陈修原一脸动容,心疼地没说话。
邬长筠反倒豁达地笑了:“三十个铜板,我就值三十个铜板。不过后来被我给跑了,他那三十铜板白花,也许是我太便宜,他们家连个看守我的人都没有。”
“之后你就去学戏了?”
“还没有,我逃出来以后遇到一个和?尚,我骗他我是个男孩,他信了。我在寺庙住了四?年他都没发现?,也可?能是发现?了,没有戳穿。”邬长筠想起故人,眼底透了些隐隐的悲凉,“他是个武僧,我跟他学了很多功夫,我努力?做好每一个动作,不要命地学习、练功。我怕做不好,他不喜欢我,就把我撵走了。虽然日子清苦,但是起码有个落脚之地,又能学一技之长。我想我练好功夫,起码以后不会被人欺负,有人打我,我就更狠得打回去。”
“难怪你身手这么好,我一直以为是后来唱戏练的。”
“都有吧。”
“后来是怎么学戏的?”
“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好看,已经?不是小时候黑瘦的模样,身体也开始发育,我怕会瞒不住,一直在想万一有一天暴露了,我该怎么办?人总是要留条后路的。幸好,我遇到了师父,祝玉生,他是个武旦,过来拜佛,初见?面时我正在练功,他一下子就看中了我。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学唱戏,我立马答应了。武僧也没有反对,于是我果断跟着师父走了。”邬长筠低眸,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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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潮湿的地面,“是不是觉得我无情无义?”
“人各有志,就像你说的,总得想条后路,留在那里时间越长,对任何?一方都没有好处。这么算,你是十岁开始学唱戏的。”
“嗯。”她又抬眸,望着前方迷濛的路,“戏班里有其?他小孩子,一个八个,我是第九个。我永远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最刻苦的那个。脚底磨出泡,戳掉,再练,厚厚一层老茧,刀片能削出一层又一层来,夜以继日地翻跟头,耍棍弄枪,还把自己搞骨裂一次,养好了继续不要命地练功。这么拚命就是为了出人头地,赚很多钱,过好日子。”
陈修原感慨:“你辛苦了。”
“是苦,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苦死了。不过所有努力?都会有回报的,我一路摸爬滚打,终于爬了上来,对得起从?前的付出。”
“可?你还是抛弃荣华富贵,安稳享乐,投身于危险和?黑暗中。”
邬长筠沉默了。
半晌,才说道:“我很羡慕那些从?小就生活在温室里的人,羡慕他们可?以衣食无忧、上学、交友。我也想抱著书本走在校园里,不用为钱财发愁,专注于建立高雅的精神世界。我本来也应该那样的,可?是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我想如果放在电影里,我就是那个恶毒女配角,充满了冷漠、虚荣、算计,和?纯洁高尚的女主角形成?鲜明对比,在阴暗的角落觊觎她的全部。”
陈修原侧眸看她:“可?我看到的你不是这样的。”
邬长筠苦笑一声,良久,复又开口:“我以前一直觉得钱最重要,任何?事都不能影响我光鲜的未来。我赚了很多很多钱,一辈子用不完的钱,我不用再受体肤之苦、饿寒之痛,我终于可?以离开这片让我受尽磨难的土地,走进梦寐以求的校园,自由自在地读书,安享来之不易的快乐的余生。可?是经?历了、目睹了一些事情以后,我总会想起那些有恩于我的人们,想起他们的眼睛、声音,我好不容易从?苦难的世间走出来,却坠入另一个苦难,直到某一天,我发现?自己好像从?这痛苦的深渊出不来了。
我得把我的魂找回来,给它一个安灵。
而且,这不是黑暗,起码我们能看到月亮、星星。漫长的黑夜,终会迎来黎明。”
……
第113章
两人走到杜家,已经快九点半了。
陈老夫人让刘妈离开前煲了一锅鸡汤,等孩子们回?来热热喝。
湘湘一直等着,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听见开关门声才醒过来,起身揉揉眼,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切:“小舅,邬小姐。”
她还是不习惯称邬长筠为小舅母,陈年?旧事别人不清楚,她可是门儿清,一直把她当杜夫人看待,这下好了,辈分完全乱了,她不清楚主子是怎么想的,但自己这心里挺不是滋味。
陈修原问:“怎么在这睡了?”
“老夫人让我等你们回?来,热个鸡汤。”说着她就往厨房去,“老夫人交代了,一人一碗,看着你们喝完,明早跟她汇报。”
陈修原看邬长筠一眼:“喝点?,暖暖身子。”
“你喝吧,我没胃口。”邬长筠兀自走上楼梯,“帮我那碗解决掉。”
陈修原没强求,往厨房去,站到湘湘身侧:“她不喝了,麻烦你代劳吧。”
“她就不怕老夫人生气。”
“所以我们的湘湘得瞒着。”
湘湘别了下嘴:“小舅,她和先生的过往,你应该知道的呀。”
“嗯。”
湘湘回?头,眉心?浅皱:“那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他们旧情复燃吗?”
湘湘默认了。
“不会的,就算真的复燃,那只?能说明我和她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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