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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明尽在冰冷的枯草里躲了一宿,他?身材瘦削且矮小,再加视线不佳,日本兵来回?一遭都没发现他?。
直到完全?听不到声音,寺院里的手电筒光也不见了,明尽才回?到寺院,与?灯一报了平安,再去看李香庭。
好在提前备了各类药品,李香庭不想?让灯一担心,自己把伤口给缝好,上了药,艰难地裹两层纱布便昏睡过去。
明尽看到他?时,人?脸色苍白,浑身冰冷,地上换下的衣服被血湿透了大片,他?说不出话,只能静静落泪。
李香庭醒过来,注视着床边眼泪涟涟的小和尚,半撑起身体检查他?是否受伤:“没追到你吧?”
明尽点头,手势示意自己无碍。
李香庭松口气,虚弱地躺回?去,他?没想?到这下作的日本兵连和尚都觊觎,简直人?性沦丧!明尽自小同灯一在寺中长大,哪懂那些事,他?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只道?:“他?们一定会再来,得避一避,这两天你和马尽量待在树林里,寺里有我。”
明尽摇头,手指了指他?肩上的伤。
“我没事,养两天就好了。”
明尽忽然?给他?跪下,合掌,俯身磕头。
李香庭赶紧托起他?,疼得眉头紧皱,倏尔又笑起来,想?让他?放心:“别这样,我不过一介凡夫,受不住的。”
明尽扶他?躺下,手示意道?:我去煮粥。
“去吧。”
明尽跑了出去。
寮房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李香庭闭上双眸,肩上的痛一阵阵袭来,可他?太困了。
太困了。
……
寂州在日本人?的统治下,逐渐走上他?们所认为的正轨。除了开设大量日本店铺,还创办了日本小学?和学?习日本文化的社会学?校,主要有语言、礼仪、文学?、艺术和历史。
他?们不仅要占领这片土地,还要进行从文化和思想?上入侵,妄图让中国?人?心甘情愿地臣服、崇拜。
清晨,日本地质调查团队长菊川佑来到乡野写生?,他?喜欢清净,只携一个武士近身保护。
菊川佑是菊川明大佐的亲弟弟,著名?地理学?家,原为早稻田大学?的地质工程教授,退休后各国?旅居,在德国?一个小乡村生?活了两年,日日闲暇,便跟一位牧师学?油画,回?国?后又师从日本大画家前川史一,学?习浮世绘,虽没几分天赋,也无大成?就,却极爱画画。随军来寂州勘察地形、寻找石油资源,都不忘带着画笔画本,空闲时勾勒几笔。
菊川佑很喜欢中国?的山川大河,远比日本要壮阔太多。
他?时常站在高峰感慨万千,想?到这片如画的江山即将属于日本,即将住满日本的子民?,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今日天气不错,中午,菊川佑乘着清凉的秋风从野外?回?到城中,换了身衣裳,去一趟宪兵司令部。
他?们占了原先的市政府,以及东西两大片民?楼。
他?一边欣赏这落后、古旧的街景,一边畅想?在日本人?的建设下,它即将焕然?一新的模样。
忽然?,一抹夺目的蓝色从眼前晃过,菊川佑再看过去,只见一个日本士兵手里拿一张画,叠成?四折,正要往屁股下面坐。
他?叫司机倒回?去,停在那群人?前。
见是菊川佑,众兵纷纷起身行礼。
“大家辛苦了。”菊川佑瞥向那被当成?坐垫的画,“那个能给我看看吗?”
“是!”日本兵立马将东西拿起来,掸了掸,恭恭敬敬送上去。
菊川佑打开观看,只一角,便为之?而震撼。
这是李香庭平时在宣纸上练色的画稿,虽为稿,但每一张也竭尽所能。
日本兵见他?瞠目结舌,其中一人?问道?:“菊川君,这画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不!太有问题了!”他?睁大了眼,连连感叹,“怎么会有如此精妙绝伦的作品!哪里来的?”
“郊外?的一座寺庙,那里的墙上都是这样的画。”
“快!带我去。”
……
明尽最近都躲在外?面的树林里,只有深夜才回?来一趟,煮点吃食,给灯一擦拭身体。
李香庭伤在右肩,抬不了手臂,只能勉强翻书写字,昨天还烧了两场,好在所备医药足够他?近日所用。
正换着药,听到前殿传来敲门声。
他?三两下将伤口捆好,穿上衣服出去查看。
是日本人?交谈声,只不过他?们这次没有强行闯入,而是在外?头轻轻敲门。
李香庭单手打开门,见一个身穿和服的老头立在面前,身后跟随着两个武士,见自己,颔首笑了,用中文道?:“你好,打扰了。”
李香庭有些讶异于他?的礼貌,也怀疑他?此行的意图,但还是平和道?:“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据士兵说,这是你的画。”
李香庭看向他?身后武士手里摊开的摹品:“是。”
“我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作品!听说贵寺到处都是这样的壁画,我想?这些应该是临摹品吧?”
李香庭警惕地看着他?:“嗯。”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菊川佑,我很喜欢中国?的艺术,所以,在看到这样的作品时,一时激动,便贸然?前来,想?一睹原画的风采,”他?微微点了个头,“不知,阁下是否方便?”
不方便,又能怎样?
李香庭看向他?身后带双刀武士,没法拒绝,在他?如此礼貌的情形下,也没有理由拒绝。本该要请示一下灯一的,可这个点,人?刚睡下。
菊川佑见他?迟疑:“我让他?们在此等候,还请阁下放心。”
思考片刻,李香庭还是让开路:“请。”
菊川佑又颔首:“打扰了。”
他?让身后两人?在外?面等着,自己随李香庭进去。
迈入大门那一刻,呼吸一滞!本以为画纸上的摹品就已?经足够惊艳,不想?原画更?令人?震撼。色彩、线条、庞大的构图、壮阔的画面,无不让他?荡魄摄魂。
菊川佑轻轻摸这些沧桑的遗迹,激动地手都在颤抖。
他?对中国?壁画几乎没有了解,在对其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仍觉得,这旷古之?作世间绝无仅有!不仅在于形式上,其中所绘故事都值得深究。
太美了!
可当他?路过东壁,看到画上赫然?一道?刀口时,不免大惊失色,问李香庭:“这是?”
“前天夜里贵方士兵强行闯入,抢走了部分佛像还有我的画,离开前还毁了这面墙,墙上斑驳的削落痕迹,是他?们用小刀挖走了上面的金片。”
菊川佑皱起眉头,既生?气,又无颜:“太不像话了。”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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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香庭鼻青脸肿的,大概也了解缘由,对他?深深鞠了一躬,“非常抱歉,对你和寺庙带来的伤害。”
李香庭见他?从始至终一副虔诚的模样,想?着冤有头债有主,也许并不是所有日本人?都是邪恶的,便扶起他?:“谢谢,望军方约束士兵。”
“一定,我保证,不会再有士兵惊扰这片安灵的地方,请你放心。”菊川佑环顾四壁,“如此伟大的艺术,不仅属于中国?,更?属于全?世界,望阁下好好看护,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提。”
李香庭并没有深究他?这句话的深意,点了个头,没有说话。
“能否带我去别处看看?”
“请。”
李香庭与?菊川佑讲了讲几幅壁画内容,让菊川佑更?加为之?着迷了,在此待了一个下午,天黑才离开。
菊川佑回?到住所,久久不能平静。
他?拿起纸笔开始写信,给他?一位日本文物学?家朋友。
满满三页纸,写尽壁画的绝美。
他?封好信,交给助理:“明日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
“是。”助理将信收好,见菊川佑一脸疲惫,“您累了,休息吧。”
“不,我一点也不累,我太高兴了!”他?半躺在沙发上,眯着眼,回?忆那些壁画,“可惜,这样的作品生?于中国?,不得不承认,中国?的古人?还是很强大的,只不过现在的中国?人?已?经完全?变了。”
“是的。”
“这么伟大的艺术宝库,居然?只有一个人?保护,太可笑了,这个国?家根本不重视文化,一个没有文化和精神的民?族,必然?走向灭亡。”
菊川佑唏嘘片刻,又道?:“不过现在的中国?人?,是没有能力研究这些的,他?们目前的首要问题是生?存,以及如何成?为一个好的日本子民?。”
“您的意思是……”
菊川佑缓缓笑起来:“我们拥有更?好的技术,而这些壁画,值得更?好的保护。”
……
有两个好消息,第?一是菊川佑让日本兵把抢走的壁画摹品、佛像、部分金片给送了回?来,只留两幅品鉴,作为还礼,还送了李香庭两幅浮世绘。第?二个就是先前共事的老教授推荐两个刚毕业的学?生?来了,在得到灯一老和尚的同意后,要到寺庙跟着李香庭一起研究、保护、弘扬壁画。
十天过去,李香庭伤好了许多,已?经能够自由活动,招待新人?去饭馆,边吃饭边介绍这里的情况。
他?们一个叫王朝一,中国?画专业;一个叫吴硕,学?历史。两人?都瘦瘦高高、温文尔雅,一股子书卷气。
聊完专业,又提起战事,李香庭同两人?说了前阵子日本兵强闯抢劫的事,引得他?们握拳捶桌。
好在自打菊川佑造访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打扰。
吃完饭,李香庭领人?来到寺庙。
没有一个学?艺术的人?在看到这些壁画时不为其动容,他?们奔波整日,仍精神抖擞,连行李都没空放,便趴在墙上彻夜观赏。
即便讲述过无数次,李香庭在聊起壁画时仍慷慨激昂,同他?们看完每一壁,才依依不舍地回?房休息。
路上,经过一间空着的寮房,李香庭驻足,推开门迈了进去。
这是陈今今住过的房间,空了这么久,仍旧一尘不染。明尽隔几日便会进来打扫一番,也许,他?也盼着人?早日归来吧。
李香庭到桌前坐着,推开窗透透气,看院里的景色,想?起曾经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
他?无奈地笑了笑,哪有什么日落而息?自己每天都忙至深夜,趴在昏暗的壁前,拿着蜡烛照明,而她就在一旁待着,也点根蜡烛,有时乱画一通,有时写写文字,有时盯着壁画发呆,不知在琢磨什么事。
她那样一个生?性自由,风火一样的女子,竟愿陪自己守着这古寺半年,吃糠咽菜,有时连喝的水都是浑浊的。
月光照进来,落在斑驳的桌面上,角落放了一本书,用旧报纸包了书封。
李香庭没有困意,正想?看看书,将它拿过来,翻开第?一页。
入目几字,叫人?哭笑不得。
写道?:想?我了吗?
他?手指触摸着这几个字,心中百感交集。
想?,很想?。
如今,你又在哪里。
可安好?
……
陈今今在前线。
她浑身血与?泥,抱着相机在炮火中穿梭、拍摄。
我军战况不利,节节败退,退守支守山。
日军增兵夜袭,双方打至弹尽,死伤无数。
陈今今以为,这种情况下我军会撤退,就在万念俱灰之?际,援军到了。
一个嘶哑又高亢的声音从硝烟里吼出来:“不怕死的,跟我冲!”
马蹄声近,伴随着异口同声的“冲啊——”,一队英勇的战士驾马冲出来。
只见为首的男子一身军装被血染红,身后的斗篷随冽风飘扬,带领众人?跃火而过,直奔敌军而去。
虽只有百余人?,却踏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陈今今举起相机拍摄,可惜晚了一步,只拍到那将领的背影。
只见他?们冲入阵地,与?鬼子赤身肉搏,血肉飞溅。
她的手禁不住颤抖,看着同胞们一个个倒下,恨意烧光了所有理智。
她将相机放下,随手拾起地上一把刀,要冲过去陪他?们共同杀敌。
刚跑出去,被一个医疗兵拉住。
医疗兵抱住陈今今的腰:“别冲动。”
“放开!”陈今今被他?抱起来,翻过战壕,“你放开我,我要跟他?们一起杀敌!”
“你过去只有送死!跟我回?去!”医疗兵拿起地上的相机,拽着她往后方去。
陈今今回?头,只见血海尸山中,那杀气腾腾的将领一刀砍落日本兵的头,对身旁的副官道?:“白解,跟我杀进去!”
“是!”
……
第82章
团长张袤见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一支队伍,带仅存的八十余人也冲了上去?。
这一仗打得漂亮又惨烈,成功追剿日军残部,但也损失惨重,牺牲一半战士。
杜召背着个断了腿的兵回来,医疗队抬担架接下。走数米远,一个?路过的卫生员才发现援军的这位将领衣袖浸了大滩血,乍一看他这生龙活虎的,还以为是?沾了别?人的。
卫生员见他腿上也有刀伤,跳过战壕追过去:“你受伤了,我们抬你回去?。”
杜召扫了她一眼,目光如炬,叫人一激灵:“不用。”
他吹了个?口哨,一匹头戴护甲的黑马来到身?边,他踩上脚蹬轻松一跃,骑上高大的马,于高坡上睥睨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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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高声对?远处的白解喊道:“清点人数,将牺牲的兄弟就地掩埋,两个?小时后集合。”
“是?。”
卫生员仰视他:“你得跟我回卫生队处理一下,你在流血。”
杜召低头看了眼,刚才不小心,挨了小鬼子两刀,他没当回事,单手拉缰绳:“去?抬伤兵,我自己?去?。”
语落,驾马往东去?。
赫然一条长口子,再深一点,怕是?骨头都要露出来。
杜召握拳坐在沙包上,护士迅速替他消毒、缝针、上药、包扎。
从始至终,都没听见这个?将领吭一声。
张袤被?打瞎一只眼,满头缠着纱布走过来,同?他行军礼。
杜召坐着,掀起眼皮,冷脸回他一个?。
张袤见他虽着军官装,却无军职徽章,便问:“多谢兄弟支援,敢问兄弟是?哪路军队?”
“我姓杜。”
张袤一听这个?姓,瞬间明白了:“你是??杜定闲?”杜定闲,是?杜和的表字。
他仔细打量此人,不对?,杜副司令怎会带兵上阵:“你是?杜末舟?”
“是?。”
张袤伸手:“幸会,久闻大名。”
杜召同?他握手。
九月下旬,杜震山接到命令,将兵分两路,和杜兴带大部队支援淞沪战场,另一路由杜和与杜召领军阻击南下日军,只留一个?师与十九门炮,守住南北重要交通枢纽,与日军展开持久的拉锯战,坚守阵地二十余天,双方死伤惨重。日军久攻不下,便派坦克、火炮等?重型武器增援,加以飞机轮番轰炸,将山梁夷为平地,因为没有足够时间加部署阵地,再加死伤惨重,装备不足,他们只能退守支县。
此军骁勇善战无人不知,一万四千将士仅剩两千六百余人,虽然失了阵地,但牵制敌人近一月,予以重创,名声赫赫。
“那杜副司令呢?”张袤又问。
“在支县驻防。”
“他让你来的?可我昨日令人多次发电报,他并未回复。”
杜召盯着他,没回答。
张袤看他这眼神,懂了,抱拳鞠了一躬:“谢兄弟支援。”
腿上伤口浅,上了药缠几?道纱布便可,护士端着换药盘离开,杜召起身?,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他:“听说你率军节节败退,被?一路撵到支守山,一个?团,两天,就剩这么点人,无头苍蝇一样乱跑,你可知这后方的支县是?什么地方!”
“南北交通要塞,张某自然知道,兄弟,此仗惨败,张某为千夫所指,可并非张某无能,而且武力悬殊太大,后方又没有支援啊,今天早上报务员还被?炸死了。”张袤痛心疾首,“我们早已弹尽粮绝,战士们饿着肚子上战场,上面只知道下令死守,可叫我……拿什么守。”
杜召理解他的愤懑与无奈,收了些脾气?:“清点好你的人,要么跟我走,要么自己?找人会和。”
……
远处刚结束打斗的战场仍硝烟弥漫。
两个?医疗兵抬着一个?重伤的士兵过去?,他两条腿都被?炸没了,疼得昏了过去?。
陈今今抬起相?机,记录下这惨烈的一幕。
到处是?哀嚎与痛苦的尖叫,血腥味完全冲盖掉炮火的味道,这就像一个?人间地狱一样。
陈今今想哭,心里发闷,鼻子发酸,眼泪却怎么也掉不下来。
她强忍悲恸,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记录下这些保家卫国的英雄们。
陈今今又看到了那个?将领,只不过他的斗篷不见了,可身?姿依旧魁梧奇伟。
杜召一脸狠厉地大步走过去?,军服披在肩上,衣袖被?割开,卷起堆积在臂弯处,小臂青筋暴起,和干涸的一道道血迹交叉着,仿佛一拳能捣塌一座墙。
她的目光尾随他离开,第一次见一个?人,连眼神都在杀人。
……
他们要在半个?小时内转移阵地,陈今今到卫生队帮忙捆纱布、抬伤病。
她不拍照的时候大多都在这里帮忙,等?后勤队和卫生队都集结完毕,便一起往支县。
到达之时,已至傍晚。
陈今今仍待在卫生队里照顾伤兵,等?饭点交换看守,才去?领了块饼随意坐到稻草铺就的床铺上边休息边吃饭。
耳朵似乎已经习惯了炮火声,忽然的安静,让她陷入莫大的悲哀。
她艰难咀嚼着又硬又干的饼,觉得喉咙快冒烟了,可吃着吃着,又觉得能有这样的干粮吃已经不错了。
距侦察兵报,日军在往支县行军,按照他们的速度,最早明天上午将抵达。
县城还有百姓在,军队组织疏散,让人们往西北方向的乡村先避一避。
傍晚,残阳如血。
杜召立在街边,看着逃难的同?胞们。
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
敌我悬殊之大,这场仗,又岂在朝夕。
淞沪会战已血战两月,我军以三?倍人数多于日军,可尽管几?十万热血男儿血肉之躯筑成墙,怎抵日军舰炮之击。
亦如同?现下之境地,无解,只能死守。
“军官。”
一道声音从下方传来。
杜召低眸看去?,见一白发老妪满面愁容地仰视自己?,他收敛一身?戾气?,声音温柔了些:“老太太,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军官啊,这城守不住了吗?”
杜召不知道该如何回复,沉默片刻,艰难地拉扯下嘴角:“我们会尽力的。”
老妪从怀里掏出两个?鸡蛋,举起手,递给?面前高大威武的男人:“拜托你,一定要守住啊。”
杜召眸光微动,推开老妪的手:“军人守土,乃职责,您收着自己?吃吧。”
“拿着吧。”老妪将鸡蛋塞到他手里,“我儿子也是?军人,已经走两个?月了,希望他还活着,还能有鸡蛋吃,我就当是?帮他积德,军官,你收下吧。”
杜召握住小小的鸡蛋,这一刻,竟觉得它如此之重,重的,叫自己?有些承受不起。
老妪低下头,继续跟着队伍前行,喃喃念叨:
“望祖宗神灵,佑我子孙啊。”
杜召来到卫生队,看望那些曾同?自己?一起并肩战斗的伤残的兄弟们。
病榻上的男孩欲起身?:“长官。”
杜召按下他,将鸡蛋放到枕边:“躺好。”
男孩不过十六岁,他已经很久没吃到鸡蛋了,高兴地要拿,才想起自己?双手都被?炸掉了。
杜召将鸡蛋剥开,放到他嘴边。
男孩笑起来,大门牙掉了两颗,咬两下,才吃进口:“谢谢长官。”
“吃吧。”杜召一转身?,却见四张面孔不约而同?地注视着自己?,他心里一沉,将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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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鸡蛋剥开,分成四块,挨个?喂进口。
很多话想说,却什么也没说,默默离去?了。
“等?等?!”
“长官,等?等?——”
杜召回头,见一个?前背相?机后背钢盔、手里还拿了半块饼的短发女人跑过来。
陈今今立到他身?前,将半块饼塞进口袋里留着等?会再吃,庄重道:“我是?战地记者,之前跟随张团长的部队,能采访你几?句吗?”
“我没话说。”杜召继续走开,他腿长步子大,真想走,后面的人得小跑才能追上。
陈今今手稳住相?机跟上:“我看大家都在布防,日军又要攻城了?”
杜召不想理她。
“会有援军吗?”
杜召站住脚,冷冷瞥了她一眼:“怕死,就滚。”
“你——”陈今今理解这些将领在经历这么多大大小小的战役后,没几?个?有好脾气?的,也不气?,“我给?你拍张照吧。”
“留着你的胶卷,拍鬼子是?怎么死的。”杜召阔步离去?。
这一次,陈今今没再跟上去?,她杵在原地,目送那颀长的背影远去?。
明明是?那么威凛,可她此刻看到的,只有无尽的凄凉。
……
杜召来到指挥部,此时,杜和正同?部下及张袤商讨战略。
这种时候,顾不得悲天悯人,如何最大程度避免伤亡,击退日寇才是?最重要的。
听了许久,得出一个?结论:明日抵御日军,一旦城破,立马撤退。
杜召坐在桌边,正拿长靴里插着的小刀耍弄,轻笑一声道:“敢情是?既想当孙子又想要面子。”
杜和向来温厚,此刻也皱眉不带怒色地训斥他:“阿召,注意言辞。”
张袤握拳捶桌:“要我说,直接跟鬼子拼了。”
“莽夫之勇。”杜召睨他一眼,“难怪被?打成这德行。”
“我——”张袤缄口不语。
杜和道:“还是?先部署阵地。”
杜召忽然用力将小刀深深插进木桌里,起身?正对?他们,拿起笔,在地图上画了一道:“来时看支县的城墙构造很特别?,两层,中间有很窄的缝隙,可以找几?个?身?材瘦小的去?构成机枪火力点,城墙左右侧都是?树林,我和白解分别?带人从侧翼埋伏,他们这次用的94式超轻型坦.克,最高时速一小时四十公里,想打支县,要么从支守山西线绕四天,要么从山谷超近走。”
杜和道:“按侦察兵报的位置,他们定是?想走山谷。”
参谋算了算:“山路崎岖,坦克到支县至少还要七小时,七个?小时足够布防了。”
“别?忘了,他们的炮兵营,得把射程算进来。”杜召看着杜和凝重的脸,复又道:“虽然我们时间不多了,但走山谷,对?他们来说是?险路。”
杜和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伏击?”
“拖延他们的进程就好,不必久战。”杜召盯着地图,拿起手边的模型,“我还有个?主?意。”
……
晚上,战地工事还在建造。
杜召立在城墙上,俯瞰地形,思考是?否有纰漏。
白解来到他身?畔:“还在琢磨呢?”
“嗯。”
白解叹口气?:“再过不到三?个?小时,天就亮了。”
杜召抬头,望了眼天空,夜萧雾茫,一颗星都没有,可对?他们来说,是?个?好天。
“怕死吗?”
“不怕。”白解笑笑,“老召,我从十一岁就跟着你,十四年了,血海尸山爬过来的,能和你死在战场,我的荣幸。”
杜召揽住他的肩:“一起活着,守住城。”
“是?啊,活着,还没娶老婆呢。”
杜召拍拍他的肩头,笑着放手:“女朋友都没有。”
白解“嘁”了一声:“就你有呗。”
想起邬长筠,他的笑容又深了点:“早知道留个?种了。”
“我还纳闷呢,你两动不动睡一块,是?你有问题?还是?她有问题?”
“有个?屁的问题。”杜召双手落在城墙上,身?子稍微松垮了些,“一个?女人独自带孩子很辛苦的,这不是?舍不得嘛。”
“这还能控制?”
“废话,自己?身?上长的玩意。”杜召睨他一眼,轻笑一声走开,“你个?生瓜蛋子,说了你也不懂。”
“欸,站住。”白解追上去?,“说明白点啊。”
……
第83章
天将破晓,步兵一团二连一排已埋伏至支守山中段山谷山坡。
六点二十八分,刘排长拿望远镜发现日?军队伍,待他们行军至埋伏地点约三十米,开枪射击,打乱敌人队形,并射击藏于山腰的炸药包,用坠落的山体碎石挡住山路。
我军只来了三十人,不恋战,诈败佯输,打完一轮就撤,目的是拖延对方行军速度。
支县城墙包括外沿已部署完毕。
城内外静悄悄的。
日?军晚到近两?小?时,预料之中?,先?以?炮轰炸,后由坦克帮助步兵突击。
待敌人靠近,藏于城墙内的机枪疯狂扫射,只以?一个连在战壕中?与之正面?交锋,使对方放松戒备,不到十分钟,我方忽然停火,城外沟壕早已挖出数条通往城内的地道,战士们纷纷藏匿其中?。
日?方火力压制,掩护突击队进攻,不断用炮弹轰炸城墙,试图毁掉机枪点。突击队刚跨过沟壕,我军战士从暗道出现扫射,将他们分割包围,逐一歼杀。
日?军炮兵营不断调整距离与高度,分别打向阵地、城墙和城内的守军,轰几轮后,城门炸毁,继续派坦克压着步兵推进,发起二次进攻。
杜召和白解带伏兵藏于西林待时而?动,将与城内战士进行联合围剿。一等敌军进入埋伏好的陷阱,哨声响,城内发起总攻,百千战士从门内涌出,在枪林弹雨中?奋勇前进,城墙上?的迫击炮与小?钢炮不停向敌方主攻方向发射,掩护我军战士突击。彼时,东侧伏兵皆起,吸引敌人注意,等部分火力转向东侧,杜召带人从反面?进攻,进行三面?夹击。同时,墙内隐藏的几个狙击手瞄准坦克位置,待行至的爆破点,将事先?埋好的弹药全部打爆,炸断履带,阻止前行……
激战不过两?小?时,对面?溃不成军,下令撤退。
张袤难得打一次胜仗,想一雪前耻,为之前死去?的无数兄弟报仇,要乘胜追击。
被?杜召拦住:“穷寇莫追。”
仗虽打得漂亮,但我军亦损伤惨重。
战壕内的地道有些被?炸毁,活埋了数十战士,正面?迎敌的二营三营,亦牺牲无数。
战后清扫战场,重新部署火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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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挥室里,杜和严峻地盯着杜召:“我和你说过多少次,老实在指挥中?心待着,受伤了还上?战场,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父亲交代!”
杜召早习惯了他这些啰嗦,兀自捆绑手腕上?的纱布,没有搭理。
“有此一役,日?军定会增派更精锐的兵。”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他。”
杜和听他这口?气,叹了声:“阿召,你有时候太镇定,有时候又太冲动,大哥离世,我就是长兄,你能不能听听你这个兄长的话,不要冲动。军队可?以?少一个冲锋陷阵的兵,却不能缺统帅,我虽坐着这个位置,但扪心自问,作战指挥,远不如你。”
杜召又不说话了。
杜和没辙,摇摇头,继续看地图。
杜召绑好绷带起身,见杜和一脸严峻:“别愁眉苦脸的,多大点事,实在不行,还有咱们最拿手的。”他手掌落于丰县城中?,“巷战。”
“真沦落到巷战,怕是也撑不了几日?。”
“你老这么悲观。”
“一万四千将士,现在只剩两?千,你让我如何乐观?”
“不是还有两?千嘛。”杜召直起身,将一旁的军服拿上?,“就算还剩两?百,两?个,还是照样打。”
这次,换杜和沉默。
“别太紧绷了,影响思考。”杜召甩甩军外套上?的灰尘,挂在臂弯,往门外去?。
刚出门,听到杜和的呼唤:“阿召。”
他站定,回?头。
杜和走?到他面?前,提起方才?从地上?捡起的香囊:“东西别落了。”
杜召赶紧接过来,掸掸上?面?的尘土,即便放在衣服最内侧,它还是被?血脏了一角。
杜和打量他的眼?神:“早听闻你有个未婚妻,去?年奶奶生日?我在异地未及时赶回?来,没能见到那位女?子,真是遗憾。”行军打仗,大家脸上?很少出现笑容,心情放松下来,就容易放下警惕,大多时刻紧绷着,此刻杜和却难能地笑了,“真想见见是什么样的女?子,让我这冰块一样的弟弟融化了。”
“那你应该去?沪江,满大街都贴着她的海报。”
“人还在沪江?”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法国读书了。”
杜和点点头:“那最好了,所以?你得保护好自己这条小?命,去?见她啊。”
“走?了。”
杜召走?出去?,立在颓垣断壁之中?,看着小?小?的香囊,抬手亲了下,曾经的淡香早已淡去?,只余积久的血腥。
他将它放回?口?袋里,拍了拍,跨过面?前破碎的瓦砾,继续前行。
……
邬长筠在里昂大学借读法国文?学以?及比较文?学,抽空还去?别的学院蹭其他课听听,大部分时间都在学习,很少参加课外活动。
沪江已经打了两?个半月了,战况惨烈,中?国军人牺牲二十余万。很多留学的中?国学生组织捐款、义卖等活动,支援抗日?同胞。
邬长筠从未在学校里与任何人提过自己做过演员的事,但有人看过她的电影,一经流传,便有组织抗日?募捐的一位成员邀请她参加义演,筹集资金捐与祖国。
这是没有一点儿酬劳的,照以?前,邬长筠万不可?能干没有回?报的事情,可?彼时,却同意了。
一有空闲时间,她就会去?排练。因为经验丰富,戏排三天便开始演出了,第一场就收到不少义款,不仅是华侨所捐,还有很多爱好和平的外国人。
从那起,邬长筠几乎每星期都会义演两?场,一部部激动人心的爱国剧目,引得相当好的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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